44 落水

落水

戚桉沒理由拒絕，兩人走出酒店，一路無言。

不知道夏牧揚會去哪裏，戚桉也沒有問。

兩人走過一個胡同，戚桉終于撓撓腦袋，小聲說：“那個……我看見了。”

“嗯。”夏牧揚點點頭，意外的平靜。

戚桉一下啞了聲，不知道說什麽。

“只是有些焦慮，偶爾失眠，沒什麽事。”夏牧揚看向他，輕聲說。

戚桉只能點點頭。

之後兩人沒再說話，夏牧揚不同于戚桉，他對橫店挺熟，七彎八拐的，停在了一片寂靜的湖泊旁。

月光灑下來，将湖面照得清亮，湖面上鋪滿荷葉，荷花開得正盛，呱呱蛙叫不停。

“我沒什麽事，”夏牧揚呼出一口氣，輕輕聳了聳肩，說，“倒是你，對劇本有什麽疑問嗎？”

戚桉眨了眨眼，想了想還是說：“我不太能理解，為什麽我們能相愛。”

這裏說的我們，指的是麥泱和顧杧。

夏牧揚笑笑，反問：“為什麽我們不能相愛？”

“我們之間的阻礙這麽多。”戚桉看向他，說，“把我養大的小叔是個毒枭，還殺了你爸媽，我第一時間還是願意相信小叔，你不生氣嗎？”

“可你是個孤兒啊，重視親情不是很正常嗎？”夏牧揚側目對上他的眼睛，說，“我和你只認識了幾個月，可是小叔卻陪伴了你數十年，第一時間肯定會相信自己的家人。而且，就算我要生氣，也不會生你的氣，我只會覺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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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戚桉疑惑，“我是殺了你爸媽的仇人的侄子，為什麽會心疼？”

夏牧揚轉過身，擡手撫上他的頭，說：“因為他殺了我爸媽後，又要來折磨你了。”

戚桉抿了抿唇，好像明白了。

夏牧揚朝他笑笑，問：“聽過一句話嗎？”

“愛的最高境界是心疼。”

“在知道這件事情後，心髒的鈍痛比我的大腦先反應過來，然後我就知道，我完蛋了。”夏牧揚笑着說，在戚桉反應過來前又提問，“現在能理解了嗎？”

被提問的人愣了愣，随後點點頭。

其實整部劇裏兩人并沒有親密鏡頭，但是兩人的動搖與感情描述的很詳細，王栎曾經個他說過，這樣是為了更好的過審，如果卡在了過審這一步，劇組所有人的努力與心血就全部付諸東流。

還有之前錄制的密室逃脫綜藝，人們将同性戀關起來做實驗。

這就意味着現在的世界并不認可這種感情。

就像第一次見到林季時那樣，他說過，自己和裴歲聿之間的關系是禁忌之戀。

雖然兩人之間沒什麽戀，但是也說明在人們的下意識裏，異性戀才是主流。

戚桉張了張嘴，又問：“可是我們都是男人，社會不會認可我們的關系。”

夏牧揚似乎沒想到他會想到這一層，怔愣了下，随後笑出聲，說：“那并不會讓我不愛你啊。”

“愛不分性別，別的男生可以對女生産生友情以上的感情，我也可以對你産生不一樣的感情，社會不認可，與我愛你有什麽關系呢？”夏牧揚揉了揉他的頭發，反問。

戚桉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對啊。

主流的定義很主觀，愛一個人也很主觀。

那麽愛的是異性還是同性，又有什麽關系呢？

手機忽的震動起來，他掏出來看了看聯系人，頓了下，還是按下接聽。

“你在哪？”男人的語調聽起來不算好，像是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

戚桉這時才發現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兩個人走了這麽久嗎？

他睜大了眼，回神朝夏牧揚說：“我們要回去了。”

低沉的聲音再次從聽筒裏傳來：“和誰在一起？”

戚桉抿了抿唇，回：“小羊。”

電話那頭靜了下，随後又問：“去哪了？”

戚桉撇撇嘴，有些不耐煩：“就在橫店裏，你查崗啊？”

“不用。”裴歲聿回答。

“？”戚桉覺得莫名其妙，“什麽不用？”

裴歲聿輕笑一聲，說：“轉身。”

戚桉鬼使神差地回頭看，月色不亮，将夜色染得朦胧，身後十米遠，站着一個人。

這人拿着手機，臉上挂着漠然的笑容，氣質冰冷危險。

戚桉身形一僵，夏牧揚注意到，順着他的視線看過來，也跟着愣了下。

“裴總。”他站好，微微鞠了個躬，打着招呼。

裴歲聿輕輕點了點頭，擡腳朝戚桉走去。

在兩人還有一米遠的距離，戚桉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裴歲聿适時停下。

兩人視線撞上，男人的眸色晦暗，将情緒掩蓋的一幹二淨。

“為什麽跟着我？耍我很好玩是嗎？”

戚桉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生氣，可他就是覺得不對。

裴歲聿的情緒估計也不太好，神情冷着，只是淡漠地說：“過來，回酒店。”

“我不要！”戚桉癟癟嘴，賭氣地又朝後退了一步。

這一退不打緊，後面就是厚厚的青苔，踩上去的下一刻他就失去了平衡，“撲通”一聲巨響，水面上濺起巨大的水花。

“小七！”一旁的夏牧揚跑過去，還沒來得及往下跳，又一片水花濺起。

這片湖泊并不是用來拍攝的，水位比其他的高，可是裴歲聿很快就将戚桉撈起來，然後将人托起來，往岸上游。

夏牧揚站在岸邊，彎下腰接過戚桉的手，将人拉了上來。

戚桉被水嗆了個通透，上岸後咳嗽都止不住。

夏牧揚扶着他，看見裴歲聿爬上來，正想開口，被堵了回去：“替你試過了，溺水很難受。”

夏牧揚頓時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手裏便空了。

裴歲聿抱起戚桉，看向他，說：“明天還要拍戲，別待在這了。”

夏牧揚會意，立刻點點頭，跟着他回到酒店。

半路上還遇到了剛剛收工的劇組，唐瑜熱情地和裴歲聿打了聲招呼，随即注意到不對勁。

可是還沒開口詢問，裴歲聿已經先行告退了。

“放我下來。”戚桉臉埋在裴歲聿的肩膀，吸了一口冷氣，說。

裴歲聿卻沒說話，也沒有将人放下的打算。

戚桉抽空瞄了眼，距離酒店越來越近了。他有些着急，伸手去推裴歲聿，說：“別進酒店，你把我放下來！會有人看到的！”

身前人嗤笑一聲，肩膀一抖，像是聽見什麽笑話，說：“現在害怕了？和夏牧揚出去的時候怎麽不怕被人看見？”

“……”戚桉無奈地抿了抿唇，說，“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你們入戲太深？還是在談戀愛？”裴歲聿眼皮都沒眨一下，冷着一張臉，徑直走進酒店。

戚桉瞪了瞪眼，忽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看見燈光後連忙将臉藏起來，控訴道：“沒有、不是！我們只是出去讨論劇情！”

裴歲聿似乎又笑了下，肩膀聳動着，也沒等電梯，直接走上樓道，說：“那你覺得我們有什麽不一樣？我們之間的關系又有什麽不一樣？”

“……”戚桉一下被噎住，什麽話都說不出。

他說的沒錯，兩個人之間明明什麽都沒有。

可他就是覺得別扭。

一直到房間，兩人都很安靜，衣服全部被水打濕，雪松和焚香混合的氣味變得更加濃郁。

裴歲聿在戚桉的房間門口站定，說：“房卡。”

所幸落水後房卡沒有失蹤，戚桉甩了甩水，刷了卡。

房間裏一片亮堂，裴歲聿将戚桉放在了洗手臺上，轉身去調水溫。

直到浴缸裏裝滿了溫水，裴歲聿才站起來，走到戚桉身前，某人正癟着嘴直愣愣地望着他。

裴歲聿伸出的手忽的頓住，神情晦澀難懂，最後嘆了口氣，将手收回，轉身走到衛生間門口，關門時說：“自己脫衣服，去泡澡，給你半個小時。”

聽見關門聲後，戚桉眨了眨眼，将身上的黑色T恤和短褲通通脫了，鑽進了浴缸。

他沒有留戀浴缸的習慣，很快清洗完身體，才發現裴歲聿沒有給自己拿衣服。

“……”他抿了抿唇，最後将目光看向架子上放着的浴袍。

因為門外可能還有一尊大佛，他并不想穿浴袍。

可是……

這個酒店的衛生很不錯，每天都會來房間裏清掃和更換一次性物品，浴袍自然也是今天新換的。

戚桉挑挑眉，實在沒辦法，拿起浴袍。

打理完一切後，他才拉開衛生間的門，正想環視四周，裴歲聿的聲音傳來：“過來。”

戚桉渾身一頓，猶猶豫豫，邁出衛生間，看見裴歲聿坐在窗臺邊的椅子上，渾身還是濕漉漉的。

他愣了下，張了張嘴，問：“你怎麽……”

剛問出口他就後悔了，也許裴歲聿只是出差路過，并沒有在這裏住下的打算，所以也沒有房間，更別說要去洗澡了。

他想了想，最後說：“你怎麽不去找王栎？”

裴歲聿擡眸看他，說：“你就這麽想趕我走？”

戚桉睜大了眼，不知道這人的腦子是怎麽長得，才能得出這個結論。

他搖搖頭，幾乎百口莫辯：“不想不想。”

他又想到什麽，讓出一條道，指示道：“你先去洗澡吧，等會兒該感冒了，我去給你找換洗的衣服。”

說完這話他就想跑，但是手腕被猛地抓住，身後聲音低沉：“你要去找夏牧揚？”

不是，這人怎麽什麽都知道？！

但是這也不能怪他啊，這人長這麽高，自己的衣服肯定穿不下，王栎也沒他高，只有夏牧揚和他差不多。

看見戚桉耷拉下嘴角，裴歲聿垂下眸子，說：“讓前臺送浴袍上來就好，你去打電話。”

話語剛落，手腕上的力量就消失了，裴歲聿站起身，走進衛生間。

戚桉有點懵逼，但是随即想想，自己明明沒做錯什麽事！

他不就是和夏牧揚出去讨論了劇情，而裴歲聿這人竟然跟蹤他，還将他耍得團團轉。

房間裏的氣氛着實不算好，開着空調都感到煩躁，口幹舌燥的，他深吸一口氣，最後還是換好衣服跑出酒店。

浴袍回來再拿，他現在心裏堵得慌，剛走出酒店大門，就遇到從外面回來拎着一大袋東西的王栎。

“戚哥？”王栎很驚訝，瞪了瞪眼，跑到他面前，問，“聽說你落水了，現在怎麽樣？沒有不舒服吧？”

“沒事。”戚桉搖搖頭，又看向他手中的袋子，眼睛忽然亮起來，伸手拿出一罐飲料，問，“你出去買東西了？正好我現在口渴。”

“诶戚哥！那是雞尾酒！”王栎來不及制止，戚桉已經拉開拉環猛灌了一大口。

“嗯？”戚桉咂咂嘴，點點頭，說，“挺好喝的。”

王栎眨眨眼，想着這酒度數也不高，應該沒事。

戚桉兩下就将酒喝完了，王栎看見他還能筆直地将垃圾分類，也能清醒地向前臺讨要浴袍，心裏放松了些。

他将人送回房間，還不忘說：“戚哥，你今天早點睡啊，空調溫度調高點，不要着涼了。”

“放心吧。”戚桉乖乖點頭。

等王栎一走，他刷卡進入房間。

浴袍拿在手裏，他不知道放在哪，便徑直推開衛生間的門。

“砰！”

門被鎖上了，他直愣愣撞在門板上，額頭遭到重創，疼痛感頓時襲來，他忍不住“嘶”了聲。

衛生間裏傳來聲響，開了鎖，然後門被拉開了一條縫。

裏面漆黑一片，裴歲聿站在縫隙旁，冷聲問：“你在做什麽？”

戚桉微微蹙起眉，問：“你怎麽在我的房間？為什麽不開燈？你在幹壞事？”

裴歲聿安靜了下，盯着面前的人，然後說：“你喝酒了？”

戚桉瞪了瞪眼，站直身理直氣壯地喊了聲：“喝了！咋了？！”

裴歲聿神情暗了暗，伸出手，說：“浴袍給我。”

“不要！”戚桉向後躲了躲，說，“這是我的浴袍！我要放在浴室裏！”

說完這句話他就擡手用力推開那扇門，裴歲聿差點沒反應過來。他手上用着力，又怕太過使勁讓戚桉受傷，只能說：“你先出去，戚桉。”

但是戚桉倔的跟頭驢似的，一心只想沖進浴室。

關鍵是這人喝了酒力氣好像更大了，裴歲聿一時沒能守住，門被戚桉倏地推開。

戚桉還沒開始慶幸，下一秒，門又被猛地關上。

“好黑，我要開燈。”他轉身去找開關。

手摸來摸去，先被人牽住，緊接着他被抱上洗手臺。

有人拿走他手中的浴袍，他在黑暗裏胡亂抓着，最後摸上了一片滾燙的肌膚。

很硬，不舒服。

戚桉撇撇嘴，嫌棄地扒拉開，卻被鉗制住雙手，裴歲聿捏住他的下巴，輕輕擡起來。

“別來挑戰我的底線，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