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星星

星星

兩人的視線對上後，戚桉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緊接着穿着成熟的女人也回了頭，戚桉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腳底已經像是抹了油，轉頭就想跑。

“初姐。”小齊突然喊了出來。

戚桉頓時一愣。

小齊拉住想逃跑的男生，有些開心地打着招呼：“你怎麽來了？今天很漂亮啊，我差點沒認出來。”

名叫初姐的女人立刻笑笑回應，不動聲色地擡手，将臉上的淚痕擦掉了。

“還是小齊會說話，一下子就說到我心坎裏去了呢。”女人收斂起不妥的表情，潔白光滑的臉上挂起得體的微笑，嘴角弧線很是完美。

可是戚桉卻覺得她的神情很僵硬。盡管女人化了妝，看不出實際年齡，但是眼角細微的皺紋掩飾不了，而且她的每一個表情都像是精心雕琢過很多遍，最後選出最完美的表露出來。

女人不知道戚桉在想什麽，視線轉移到他的臉上，像是有些驚喜，表情生動了些，她眨了眨眼，溫和地說：“你就是小七吧！”

被點到名字時，戚桉還在發懵，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臉。

“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女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又急忙擡手在臉上擦了擦。

戚桉回過神，立刻搖搖頭，接了一句：“沒有沒有，剛剛我分神了。”

裴歲聿也在此刻活了過來，問道：“你們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戚桉霎時瞪了他一眼。

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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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沒有事情就不能來找他了嗎？

當初騷擾自己的時候怎麽不想想這個問題？姓裴的怎麽這樣？！

小齊回答的很快：“是小七，他來找……”

“我沒有！”戚桉飛快否認。

“……？？？”這下輪到小齊跟他大眼瞪小眼了。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初姐眨巴眨巴眼，似乎察覺到了不對的氛圍，再次笑起來，說：“是不是我呆在這裏你們不好說話啊，那我先走了。”

說完這話，女人俯身拿起沙發上的白色羊羔絨外套，踏着一雙細高跟輕盈地走了，裴歲聿想去送她，卻被攔住，“你就留在這兒，我已經沒事了，你記住我說過的那件事就好，還有一定要記得按時吃飯，剛剛抱你沒有以前舒服了，是不是又瘦了？”

話語剛落，初姐就拉走小齊，笑着說：“那今天就辛苦小齊把我送回家了。”

小齊十分有眼力見，鄭重其事地應了聲就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玻璃門被關上，裴歲聿停在了距離戚桉兩米遠的地方。

“她都跟別人走了，怎麽不去追？”這個問題幾乎脫口而出，帶着戚桉都覺得不應該的嘲諷意味，他頓時愣住。

不應該這樣的。自己怎麽會這樣？

他後知後覺地清醒過來。

可是胸口很悶，非常悶，情緒莫名低落，甚至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委屈。

裴歲聿卻直愣愣地看着他，出聲問：“你覺得我應該追上去嗎？”

戚桉垂着頭，視線下瞥，聽見這個問題更是氣得火冒三丈。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認識她。”他撇撇嘴說。

誰知對面的人竟然輕笑了一聲。

“？”戚桉不可思議地擡起眸，一臉莫名地望着裴歲聿。

被盯着的人嘴角輕輕勾了勾，又問：“那我為什麽要去追她呢？”

“……”

狗日的，憑什麽每次被噎住的都是自己？

意識到這件事，戚桉擰着眉瞪了瞪眼，轉身就走。

他還沒走兩步，身後的人終于開口解釋：“那是我姐，親姐。”

好，還不如不解釋。

戚桉的腳步頓了一秒後，加快了速度，他要逃離這個讓他如此尴尬的地方。

就在他要推開玻璃門時，手腕被人攥住。

“別走。”

好，他知道自己是一個寬容大度的年輕死神。

戚桉挑了挑眉，在門口站定，轉過身。

裴歲聿還抓着他的手腕，問道：“來找我做什麽？”

寬容大度的年輕死神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回答：“我的巧克力沒了。”

裴歲聿點點頭，手伸向自己的褲兜，拿出了一顆巧克力塞進戚桉的手裏，說：“先吃這個。”

戚桉接過，撕開包裝張嘴咬住糖果，下意識跟着裴歲聿轉悠，視線到處晃，沒找着垃圾箱，先看見裴歲聿拉開了辦公桌的櫃子。

裏面有兩個玻璃罐。

其中一個裝的是巧克力，另一個裝滿了五顏六色的紙星星。

裴歲聿将那罐巧克力拿出來，遞給戚桉，戚桉愣愣接過，目光卻停在那罐星星上。

這一罐星星估計有些年頭了，星星紙都有些褪了色，呈現的效果暗沉，可是玻璃罐卻被擦得異常明亮幹淨。

看着這一罐星星，他的心情莫名好起來。

很奇怪，腦海裏突然回蕩起一道稚氣卻冷淡的少年音。

“我不想學折星星，很幼稚。”

而自己是怎麽回答的呢？

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語調耐心又溫和：“好了好了，現在就流行這個，人家小女孩可喜歡了，在學校碰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起碼有個技能，怎麽能光靠臉呢？”

另一道聲音還在繼續：“我不需要。”

自己依然笑着：“诶呀，學習一下嘛，就當作是陪我了，你将這個罐子裝滿星星，星星就會實現你的願望。”

少年音變得不耐煩：“戚桉，你長不大是嗎？我說了我不喜歡星星，紙星星也不會實現我的願望。”

“……”

自己又說了什麽，像是在喊少年的名字，可是後來的話語變得極度模糊，聲音漸小，慢慢遠了。

他像是個初生的孩子，努力地辨別話裏的每一個字，卻什麽都聽不懂。

“戚桉。”

很近的地方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冷淡嗓音，被叫住名字的男生眸子聚焦，愣愣地擡頭，對上身旁人深邃的眼睛。

裴歲聿輕輕挑眉，問：“在想什麽？”

戚桉立刻回神，視線快速躲開，搖搖頭，說：“沒什麽。”

裴歲聿将櫃子重新關上，自然而然地擡起手，在怔愣的人頭發上薅了一把。

“想學折星星嗎？”

裴歲聿忽的出聲，右手撫上戚桉的臉頰，緩緩向下移，掐住他的下巴，最後輕輕一擡，逼迫他看向自己。

四目相對，戚桉眸子微微顫抖，眨了眨眼，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看着我，想不想學？”裴歲聿收緊手中的力道，将人轉回來，不容置疑地提問。

“……”戚桉默默咽了口口水，最後點點頭。

得到他的回答後，裴歲聿将他放開，拉開旁邊的抽屜，裏面放着一大包折紙條，五顏六色，色澤鮮明。

裴歲聿抽了一板白色的紙條，分了戚桉一條，就這麽握着男生的手，三下五除二地折好一個，輕輕放在戚桉的手心。

“你來折一個。”裴歲聿又給他一條，布置任務。

戚桉眨眨眼，剛剛自己完全沒有聽講，被裴歲聿握住雙手時，內心突然湧出一股奇怪的情緒，緊張又激烈，心跳都被打亂。

他從來沒有這麽一刻，感覺到自己正在活着，劇烈的心跳鮮活，生出對人間的眷念與歡喜。

這種激動的心情，導致他剛剛什麽都沒聽見，只能感受到手掌交握處不斷傳來的熱量。

但是雙手卻不自覺地動了起來，像是有獨立的意識，就這麽折出了一顆漂亮的星星。

“不錯。”裴歲聿看着他，點點頭誇了一句。

說着他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個星星形狀的嶄新玻璃罐，連帶着一袋子折紙條，一齊交給戚桉。

“無聊的時候可以折一折，下次去看笑笑的時候可以送給她。”

戚桉雙手蜷了下，伸出雙臂抱住了那個星星罐。

兩人還沒說話，裴歲聿的手機先震動起來。男人看了眼聯系人，也不避着，在戚桉面前就按了接聽。

初姐的聲音從聽筒出傳出，裴歲聿沒有點免提，但是兩人距離太近，戚桉将談話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我明天要出國一趟，麻煩你去幼兒園接一下你兒子樂樂哈。”

這句話有三個關鍵詞。幼兒園、接一下、兒子。

兒子……

卧槽！

戚桉瞪了瞪眼，滿臉不可思議地看向裴歲聿。

在裴歲聿看向他之前，他已經彈開了。

“怎麽了？”裴歲聿應了一聲将電話挂斷，挑了挑眉問。

他還應了一聲！

戚桉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他突然想起來什麽，瞪大了眼，指着裴歲聿的胸口，說：“你結婚了？！連孩子都有了！你怎麽還和我炒CP？還、還有……你還親我？！”

完了完了，自己的清白被毀了先不說，沒準還要被套上不好的帽子。

他可不背這個鍋！都是裴歲聿的錯！

裴歲聿直勾勾盯着他，兩人無聲地對視着，戚桉蹙着眉急促地呼吸，等着他的回答。

誰想裴歲聿嘴角勾了勾，忍不住輕笑一聲。

“……”

挑釁！妥妥的挑釁！

“你……你不要臉！”戚桉眉頭更緊，罵道。

裴歲聿微微挑眉，終于開了口：“我沒結婚。”

戚桉才不相信：“那你怎麽有個兒子？！”

接着他恍然大悟，更加驚訝：“未婚先孕？！更不要臉了！”

裴歲聿嘴角依然勾着，像在逗小孩：“我沒有孩子。”

戚桉“啧”了聲，“你當我聾了？我也是有底線的！”

說完他渾身打了個寒顫，擡手摸上自己的嘴唇，用力地摩擦，癟着嘴說：“當時你為什麽要親我？！我怎麽和孩子媽媽解釋？你底線不是很高嗎？”

這個舉動不知道怎麽刺激到了身前的人，裴歲聿眸色一暗，往前邁了好幾步，抓住他的手，說：“為什麽要擦？”

戚桉覺得他不可理喻：“你是覺得無所謂嗎？還是你覺得我無所謂？這個吻很肮……”

他的話還沒說完，先被另一張唇堵住了。

戚桉瞪大眼睛，連玻璃罐都顧不上，擡手用力推開裴歲聿，罐子掉在地上，沒有摔碎，只是發出“咚”的一聲響，這人卻絲毫未動。

最後他擡起腳，正要出擊，卻被先行放開。

“你……”

戚桉一句話還未完，又被堵上。

他的腦子都要爆炸了。

他氣急敗壞，最後變換成死神形态，舉起鐮刀正要往裴歲聿頭上來一刀，裴歲聿開了口。

“我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我姐姐聯姻，不過離了，樂樂是我姐姐收養的孩子，也是我的幹兒子。”

這句話讓戚桉緊急剎車，裴歲聿原本注視着前方，卻像是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回過頭來看向他。

兩人靜靜地對視着。

“對不起。”

裴歲聿的這一句抱歉讓戚桉愣了下。

他垂下眼，在裴歲聿身前變成人類，癟癟嘴說：“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裴歲聿點點頭：“我不該這樣，抱歉。”

這是戚桉第一次聽見他認錯，心下一恸。他知道裴歲聿喜歡逗自己，不知道什麽原因，但是平時他都是一副穩重的模樣，舉動從來都很适當，從來不會這麽出格。

“以後不能這樣了，我需要先知道事實。”戚桉撇撇嘴。

“好。”裴歲聿點點頭。

戚桉見狀俯身彎腰撿起星星罐，又抱起那罐巧克力，正準備離開，卻被拉住手腕。

裴歲聿望着他，張了張嘴：“吻，那個吻……”

戚桉明白他要說什麽，無措地挪開視線，嗫喏道：“不髒，一點都不髒……但是你也不能随便親我，我們不能這樣。”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嚴肅，神情無比認真。

裴歲聿默默地看着他，随後點點頭，松開了他。

在戚桉推開玻璃門前，裴歲聿再次開口：“明天要拍戲嗎？陪我一起去幼兒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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