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情話

情話

昨晚氣氛上來，兩人都有些沒把控住，雖然沒有做到最後，但也大差不差，一直胡鬧到淩晨才睡下。戚桉一覺睡到了大中午。

他一睜眼，房間裏還是灰蒙蒙的，窗簾依然拉着，窗外豔陽高照，光将厚厚的布料照得透明，宣布今天是一個大晴天。

心情很不錯，戚桉懶懶地眯起眼，随意地轉了個身，入眼就是一雙墨黑的眸子。

我天！

他被吓了一跳，條件反射般往後退了退，被一雙堅實的手臂攔住。

裴歲聿挑了挑眉，開了口：“再往後退要摔了。”

他的聲音低沉，卻不是剛睡醒時才有的嘶啞慵懶，而是更清晰，空氣裏也飄着淡淡的薄荷香氣。

戚桉瞪了瞪眼，問：“你已經洗漱完了？”

裴歲聿輕輕點了點頭，沒說話。

戚桉眨了眨眼，默了會兒才說：“那怎麽重新到床上來了？”

這個問題他沒有立即得到答案，裴歲聿直挺挺盯着他看，不等戚桉別扭地移開視線，他已經收緊手臂，将人緊緊抱在懷裏，虛嘆了一口氣，最後說：“我想看着你。”

聽到這個回答，戚桉心裏猛地一恸，他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其實他能猜到裴歲聿為什麽會返回床上，也大概知道裴歲聿是什麽時候醒來的，又或許是他根本沒睡。

裴歲聿從來不睡懶覺，不論前夜睡得多晚，第二天都會在六點不到的時候醒來，跟個機器人似的，有時候加班，還會幹脆不睡覺連軸轉。

戚桉知道，不是他不想睡，而是他不能。他做不到深度睡眠，不止是因為他的情感冷漠，更是這幾十年來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帶來的壓抑和痛苦所導致。

而在戚桉身邊，抱着溫暖的肢體，聞着柔和的氣息，裴歲聿能睡得更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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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桉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卻什麽都沒說，只是伸出雙臂，回抱住裴歲聿。他再次産生了些朦胧睡意，微微眯起眼，卻想起了什麽，開了口：“我一直不知道，你是怎麽成為死神的，是自願的嗎？”

聽到這句話，裴歲聿并沒有多驚訝，他知道這件事瞞不住。

他将下巴搭在戚桉毛茸茸的腦袋上，低聲反問：“你覺得呢？”

戚桉半阖着眼，嘟囔道：“我覺得肯定是，不然誰能強迫你？”

裴歲聿聞言輕輕笑起來，認下：“嗯，是自願的。”

說完這句話後他靜了下，戚桉也沒催他，只是貼在他的前胸，安靜地聽他平穩的心跳。

“那天我被下了藥，被那個人關進了一間很黑的屋子，我看見裏面有五個男人。”裴歲聿忽然出聲，語氣平淡。“我知道了她的計劃，可是大門被鎖住，我逃不掉。”

說這件事的時候裴歲聿沒有什麽感情，仿佛他只是一個局外人，可是戚桉的心裏被揪着難受。

“那些人想來抓我，我就一直跑，但是都是徒勞，很快我就被抓住。”

“我也覺得自己要完蛋的時候，前輩救了我，他問我願不願意接管他的位置，成為繼承人，只是每日都需要和死人打交道。”

接下來的情節戚桉大致能猜到了。裴歲聿一定會答應，他一定要答應，他本就不懼死亡，也對生活沒什麽渴望，深陷死局，他只能自救。

裴歲聿還要開口，先被戚桉捂住嘴，他垂眸對上男生閃着光點的瞳仁。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望着，又在床上擁抱了好一會兒，戚桉的肚子終于發出不争氣的聲響，裴歲聿忍不住勾起唇角，被戚桉癟着嘴點了點，強制捋平。

裴歲聿将他放開，一手撐着床直起身，緊接着下床往門外走。房門被打開，又在即将被關上的時候探進來一顆腦袋，裴歲聿微笑着，柔聲說：“快點洗漱去，我下樓給你做早餐。”

戚桉愣愣地點了點頭，看見這人笑着消失在門口。

實話實說，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裴歲聿下廚。

因為裴總平時忙得很，家裏請了阿姨，定時來打掃衛生，如果他剛好在家的話就會做好飯菜。

出院後戚桉每次來裴歲聿家，也是阿姨做的飯。

他在床上呆了會兒，才猛地反應過來，沖進衛生間。

直到下樓，看見裴歲聿在竈臺前的背影，他才真正覺得這不是做夢。

真是沒想到，堂堂穗安娛樂總裁，竟然在鏟鍋鏟！

戚桉有些驚異，轉而感到興奮，可最後卻變成一絲絲的難過。

裴歲聿的動作雖然偶爾卡殼，但是整體而言挺熟練，一看就是有經驗的。

這些經驗是從哪裏來的不言而喻。

心裏情緒複雜，戚桉默不作聲站在餐廳，裴歲聿卻像是有感應般，回頭對上他的目光，輕笑起來，說：“再等等。”

最後擺在戚桉面前的是一盤意大利面，外加了一個漂亮的煎蛋，上面撒着細細的黑胡椒碎和歐芹碎。

裴歲聿又給他遞來一把叉子，說：“挺久沒做了，嘗嘗好不好吃。”

戚桉默默接過，嘗了一口，擡眸看向他，點點頭說：“很好吃。”

裴歲聿笑笑，再次走進廚房，端出一杯牛奶和一盤已經煎好的牛排。他将牛奶放在戚桉的面前，随後在男生對面坐下，然後拿着刀叉開始切牛排。

切好一塊他就給戚桉喂一塊，味道是很好，但戚桉有點食不知味。

他心不在焉地太過明顯，被裴歲聿很快捕捉到，不待他問，裴歲聿便說：“我一般不做飯，小時候家裏一直有保姆，被認回去也有阿姨，這一點裴家沒有虧欠我，我學做飯主要是為了你。”

戚桉頓了下，他的記憶在回籠。

那時候他将裴歲聿撿回了家，因為各種證明沒有辦齊，裴歲聿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去上學，這就有一個問題了，那就是戚桉身兼數職整日忙個不停，每次都不能按時回家，回到家也再沒精力做飯，只能帶外賣和路邊攤回來。

裴歲聿當時年紀小，嘴卻很挑，這個不好吃，那個不能吃，戚桉實在顧不上他，直到他發現這個小孩竟然将自家經久未開快要廢棄的煤氣竈修好了，而且炒菜煮飯學得都很快，像個小大人。

于是戚桉每天在鞋櫃上留些錢，讓裴歲聿自己去買菜，然後回來做。

而且每次都會為戚桉留飯。家裏的飯比吃外賣好多了，戚桉也就蹭着。

每次不管多晚，飯菜總是熱的，即使在冬天也是，戚桉不止一次感嘆自己的眼光好，沒想到這麽破小的房子這麽防風。

戚桉想起來，忍不住揚起嘴角，說：“我之前住的地方防風可好了，每次菜都能保溫很久。”

聞言裴歲聿愣了下，随後想起來什麽，也跟着笑起來，開了口，語調微微上揚，帶着打趣的意味：“寶貝，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戚桉愣了愣，不滿地看向他，癟起嘴道：“怎麽了？本來就是啊！”

裴歲聿眉眼都彎起來，輕輕搖搖頭，低聲說：“因為我每晚都會在你回來之前熱好飯菜。”

聽到這句話，戚桉完全怔住，反應不過來。

“我每晚都會趴在窗臺望，看見你出現在巷口，我就去熱菜。”裴歲聿繼續說，臉上帶着溫柔的笑，微微站起身在呆怔的人的腦門上輕輕敲了個栗子，說：“那裏的房子那麽破舊，怎麽可能防風啊？你平時的外賣也留不了這麽久啊。”

戚桉被敲蒙了，眨了眨眼，心想好像是這麽一回事。

他一時不知道應該要開心還是尴尬。

裴歲聿看出他的窘迫，又揉了揉他的頭發，将切好的牛排放在他的身前，站起身離開餐桌，說：“快吃吧，等會兒還要去給樂樂挑新年禮物。”

戚桉愣愣地看着他，很快抓住他的手腕，問：“你不吃嗎？”

裴歲聿笑笑，指了下廚房，說：“準備去拿。”

戚桉這才松開手，點點頭：“哦。”

吃完早餐，兩人去了購物中心，給樂樂挑了幾個禮物，順便約了個會。

商場這時候人來人往，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倒是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因為人太多，戚桉只能緊緊貼着裴歲聿的肩膀，有時候還會趁人不注意，将手塞進裴歲聿的口袋，裴歲聿也不在意，只是回握住。

兩人在商場裏逛了半天，最後戚桉抱着一大袋鮮豔的對聯、福字和窗花上了車。

他們先回家将家裏裝飾了一遍，然後才去了裴歲初家。

今天除夕，裴歲初讓家裏的阿姨回家了，此刻在廚房忙碌。樂樂戴着毛絨帽和手套，裹着圍巾，抱着那只叫雪怪的薩摩耶早早候在門口，看見他們時興奮地跳起來。

裴歲聿和戚桉各給了他一個大紅包，小孩笑個不停，拉着他們來到客廳。

這還是戚桉第一次進入這個家，和裴歲聿家的戶型很像，但是裝潢顏色柔和，燈光也是護眼色，照得整個家暖烘烘的。

樂樂将自己買的剪紙拿出來，牽着戚桉一起剪窗花，戚桉不太會，一旁的裴歲聿就手把手教。

看着手裏展開來的漂亮的剪紙，戚桉一臉驚喜地看着裴歲聿，眉眼一挑，說：“你怎麽什麽都會？”

樂樂在一旁跟腔道：“我幹爸可厲害了！他還會彈鋼琴，也會拉小提琴呢！”

聞言，戚桉眼睛頓時一亮，問：“真的嗎？”

裴歲聿挂着淡淡的笑，臉頰和頭發被暖黃的燈光照得毛茸茸的，溫柔地點點頭。

樂樂站起身，過來拉他，說：“我們家裏有鋼琴哦，幹爸你快去露一手，我和小七幹爸想聽。”

聽見這個稱呼，戚桉愣住了，裴歲聿也看過去，說：“這就叫上幹爸了？”

樂樂咧着嘴咯咯笑，用力點點頭，說：“嗯！小七哥哥是幹爸的愛人，那也是我的幹爸！我們是一家人！”

聽到這，戚桉完全怔住，裴歲聿倒是挺滿意，揉了揉小孩的頭發，說：“你媽教得不錯。”

“樂樂也不錯！”小孩抗議。

裴歲聿嘴角勾起一抹笑，說：“嗯，樂樂最棒了，比媽媽還厲害。”

小孩瞬間昂首挺胸，将裴歲聿推到鋼琴旁，轉身就鑽進了戚桉的懷裏，起哄道：“幹爸來一首！”

裴歲聿無奈地笑笑，坐上琴凳，掀開琴蓋，手指撫上黑白琴鍵。

一串流利的音符深入人心，如清泉滴水般細膩清脆，到高潮時，時而輕時而重，節奏急促，可是所有情緒恰到好處。

裴歲聿算得上是冷白皮，此刻眸子微垂，又穿着黑色大衣，骨節分明、潔白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熟練地按動，像是個尊貴的上位者。

戚桉對音樂沒什麽了解，卻還是感到震撼，連曲子什麽時候演奏完成的都不知道，只是愣愣地看着裴歲聿朝他們走過來。

樂樂拍手鼓掌，毫不吝啬地發出自己的誇贊：“好厲害！我以後也要成為像幹爸這麽厲害的人！”

裴歲聿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臉，說：“別成為我，你媽會舍不得的。”

樂樂癟癟嘴，想甩開他的手，裴歲初端着一盤菜從廚房走出來，喊着：“差不多了，快來吃飯吧！”

“來啦！”樂樂立刻站起來，朝她跑過去，抱住裴歲初的腰，大聲喊：“好香啊！媽媽真厲害！”

戚桉看過去，也跟着笑起來，說：“樂樂會有很多人喜歡的。”

裴歲聿點點頭，“嗯，确實很多人喜歡，這兩天全是女孩子和他說新年快樂。”

戚桉卻盯着他，捧起他的臉，說：“你也會有很多人喜歡的，我很喜歡你。不對，我很愛你。”

裴歲聿笑起來，眉眼彎着，說：“我知道，我也很愛你。”

戚桉繼續說：“你也很厲害，剛剛彈的曲子很好聽，我更喜歡你了。”

裴歲聿依然笑着：“那我确實很厲害，因為我每時每刻都更喜歡你一點點。”

這句話給戚桉帶過去的沖擊力實在很大，他愣了好一會兒，才紅着臉挪開視線，扔下一句“吃飯了”，起身跑向餐廳。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耳尖的緋紅很是明顯，裴歲聿嘴角弧度更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