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
全非。戰争果然殘酷啊!這時候倒有點感謝秦槊把自己帶出來了。
沒等這群人進門,秦槊已站到了門邊,大聲斥責道:“喊什麽喊?吵得殿下心都亂了,殿下今晚吓得不輕。把人放下,向辰留下,其他人沒殿下通傳都不許進這院子,不可騷擾殿下休息。”
幾人趕緊把人交給向辰,秦槊見他無力攙扶,自己走下臺階接了過來。
這群人剛剛退了幾步,只聽戰無雙有氣無力地禀告道:“沒有活口,驿館已毀。”說完身子一沉,險些跌倒在地,原來他方才還有一點意識支撐。
秦槊一聲不出把人抗在背上,徑直向屋裏走來。沒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又吼了一句:“向辰,滾進來。”
向辰回過神,屁颠兒屁颠兒地跟進屋裏,柒月把門關上,秦槊已将人放到床榻上了。
“沒用。”秦槊罵了一句,也不知道罵的是戰無雙還是向辰,“還不滾過來瞧瞧?”
向辰打進來的時候,身上就背着一個布包,聽見這聲,趕緊從包裏摸出一個小枕包,屁颠屁颠跑到床邊給戰無雙診脈。
秦槊看見他那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一腳把他踹開,怒問:“他明顯受的刀劍外傷,你診什麽脈。止血!”
這回向辰聰明了一點,從包裏摸出針灸包攤開,開始施針,也不知道是給吓的,還是剛才受了一腳,反應有點慢。
柒月看見秦槊臉色不好,但确定他剛才是留了力道,伸手把他拉到一邊,低聲說:“殿下,大夫看病的時候,還是別去打擾了。”
秦槊沒說話,只是看着床邊兩人,臉上沒有什麽情緒。
柒月擔心戰無雙失血過多,小心問他,“要不要給戰将軍再請位大夫?”
“不用。”
柒月還沒弄明白這句不用是什麽意思,就聽向辰喃喃說道:“我向辰治不好的人,那這方圓百裏就沒人能治了。”
柒月看他年紀不大,居然口出狂言,更為戰無雙擔心,不覺蹙起眉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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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槊正好轉頭看見,負手走到一邊坐下,說:“他家往上數三代都曾出任太醫院正。這小子呆,但不笨,七歲能識百草,十歲時還救過我一命,可惜是個庶出,娘又死得早,後來爹爹走了,便被嫡母趕出了門。幸好命不好,運氣不錯,碰巧遇到戰太尉,把他送來我身邊,讓他從了母姓。從此在齊陵郡潛心修習祖上傳下來的醫術,我府裏所有的奇難雜症都是他治好的。這點兒傷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你大可放心。”
“這點傷?”柒月真是覺得這人太冷血,戰無雙半條命都快沒了,他居然說得輕描淡寫。難道在他眼裏,屬下的命都不是人命?
誰知道秦槊不但沒對自己說錯話愧疚,還變本加厲地問:“不是這點兒傷是什麽?傷得比這重的常有。”
柒月不想和他争辯,轉過臉不再出聲。
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柒月聽見向辰松了口氣,“殿下,血止住了,戰将軍性命無虞。方才順便診了次脈,沒有內傷跡象,不過有些力竭。只要處理好身上幾處傷口,休息幾天,定能生龍活虎。”
“開方,讓他們去抓藥。”秦槊看也不看,吩咐完就起身準備走開。
“等等,”向辰屁颠屁颠地跑了過來,“殿下,輪到您了。”
“滾開。”秦槊臉色非常難看。
柒月莫名其妙,直到向辰捉住秦槊一只手,兩人拉扯上來,才見到他的手臂好似有傷。
秦槊今天裏面穿了一件暗紅的長袍,加上那件黑色外套,以至于柒月一直都沒發現他居然也受傷了。可一路上這家夥馭馬游刃有餘,扛她那會兒眉頭也沒皺過一下,臉上那淡然的神色居然把她也瞞過了。不知道痛嗎?難怪會說這點兒傷……
“殿下,臣以為你還是讓向大夫看看比較好。”別一會兒傷沒多深,感染了就麻煩了。柒月可是知道這個年代治療炎症相當棘手,更別說萬一得了破傷風命都會沒有。
秦槊或許是被向辰纏得煩了,把手一伸,不耐煩地說:“看看就好。”
向辰趕緊松開秦槊腕上的袖扣,正要撩起袖子查看傷勢,一下想起什麽,轉臉對柒月說:“杜姑娘,麻煩您回避一下。男女授受不親,這是禮教。”
柒月差點兒被他噎着,不過也确實不想在這房間裏面呆了,轉身就往門外走。
“回來。上哪兒去?”沒走幾步就被秦槊叫住了,“現在你是殿下。見過殿下需要回避嗎?”
柒月轉過身問:“那你們打算回避我。”
“一屋子男人,避什麽避?”秦槊說這句話的時候臉色淡定自如,柒月差點兒就真以為自己是男人了。
“殿下……”
“殿什麽下?沒聽到我說的話?”
這下連向辰的話也被他駁回了。
“向大夫請幫他查看傷勢,放心我不會偷看。”說着柒月又把身子轉過去了。
屋裏靜悄悄的,柒月只聽見向辰折騰衣袖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說:“殿下,傷得不輕啊!這道傷口雖不太長,但幾乎深可見骨,這位置很容易反複,幸好沒傷及經脈。但若不好生診治會留下後患的。”
“哦。那你上一點藥。”秦槊似乎不以為然。
“這樣的傷口恐怕僅僅上藥不行吧?對不?向大夫。”柒月背對着兩人抿嘴笑了笑,“我聽說有個地方的大夫治療這類深可見骨的外傷都是用針縫,再配以草藥調理,療效非常之好,絕對不會反複。殿下要不要試試?”
“你從哪裏聽來的胡言亂語?”秦槊顯然對她這提議十分窩火。
“哎?杜姑娘的提議倒是不錯,我怎麽沒想到?”向辰一向對新鮮事物的觸覺非常靈敏,聽到柒月這樣說,他就開始這樣想了,甚至也開始打算這樣做了。
“向辰,你敢。”秦槊威脅道。
柒月笑問:“殿下,你怎麽可以諱疾忌醫?”
“殿下,我認為杜姑娘說的那個方法的确可行。讓我再好好想想。”向辰真是一頭紮進去爬不出來了。
柒月不會吝啬這時候賜教,“我聽說只要将繡花針弄彎放到燭火上烤烤就不怕了。啊!有酒最好,用酒也是可以的。”
“杜柒月!”秦槊終于忍不住吼出了聲。
柒月轉過身,很認真地躬身說道:“殿下,臣是為您好。若是臣說的話沒有道理,您口中這位向神醫又怎麽會覺得臣言之有理?殿下這麽長一條傷口都忍了,難道會怕區區一根繡花針?”
秦槊語塞,咬牙看了柒月許久,“向辰。她說的法子是否真的有效?”
“殿下,真的有效。”向辰這會兒終于把柒月的話想通透了,一絲不茍地回答道。
秦槊伸出手,眯了下眼,“縫。”
柒月蒙住眼睛,露出一副于心不忍的樣子,唇角卻忍不住地微微上揚,“殿下,您是真英雄。”人家關羽刮骨療傷尚且用下棋分散注意力來麻痹自己,這家夥眉頭都不皺下就要享受縫針。誰讓他方才說人家戰無雙受的只是“這點兒傷”,倒要看看他能忍到幾時。
向辰征得秦槊同意,趕緊出去張羅準備。
秦槊暫時放下袖子,找了張椅子坐下,轉頭看看床上躺着的戰無雙,忽然問道:“你說的法子從哪裏聽來的?”
柒月可沒騙人,自然篤定地回答道:“殿下懷疑臣?臣幼年時一次不慎摔傷了下巴,當時就有人用這法子将臣的傷口治好。不信殿下請看。”
柒月走到秦槊身邊,擡起頭把下巴處的傷口展現出來。
“哪裏有?”
“已經好了,自然看不到,不過仍有觸感。”
秦槊別開臉說:“知道了。信你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執着地、誠懇地、求、收、藏!!!
柒月有時候心眼挺壞的。
香香今天去報名考試了。為了提高自己的寫作水平,寫出更好的東西。
所以決定認真學習。該不該鼓勵一下呢?
☆、20
一陣後,向辰拿了針線和治傷的草藥回來,還順便拎來了一壺酒,柒月讓他把酒倒進茶杯,針線放到杯裏浸泡。向辰做完這些,又替秦槊處理了一下傷口,才開始動手縫針。柒月則負責在旁邊幫他們掌燈。
“殿下,開始了。”
秦槊看了柒月一眼,神色好似很鎮定,不過身子卻誠實地僵硬着,微微點頭。
柒月知道,這是越明白,越緊張,估計是第一次,又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多少有點心理作用。
盡管得到陵王許可,但向辰拿針的手還是有些抖,以至于第一針剛紮在肉上秦槊就“呲”了一聲,皺起眉頭。
柒月在旁邊看着也替他肉痛,全身好像有感應一般瞬間麻了,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心裏默念兩聲:罪過罪過。
秦槊只呲了一下,就再不作聲,那種戒備的表情也松了下來,仿佛這種痛楚還能接受,但向辰卻被他吓個半死,愣是不敢再下第二針。
“杜姑娘,要不……你來?”
柒月伸手指着自己問:“我象大夫嗎?”給秦槊縫針?才不要,難保他将來不向自己讨還。向辰至少跟了他很多年,就是生氣也不會把他怎樣。自己?這主意是自己出的,難講。
向辰想了想,好像覺得言之有理,還是決定親自“操刀”,但左看右看就是下不去手。
“磨磨蹭蹭做什麽?”秦槊不耐煩了,“柒月,你來。”
“為什麽?”
“他沒做過女紅。”秦槊的理由似乎很充分。
柒月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殿下,臣也不會。再說……這和縫衣服可不一樣。萬一縫不好……”可就難看了。
秦槊看着神情她好像在問,你是女子嗎?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柒月別開臉四十五度望着橫梁說道:“殿下方才說一屋子的男人……”
秦槊狠狠瞪了她一眼,轉頭對向辰說:“動手。”
向辰臉上表情很糾結,好像要被紮的人是自己,最終閉上眼又紮了一針下去。這回陵王殿下咬着牙沒吭聲,向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紮偏了:“殿……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閉嘴!睜着眼睛弄。”秦槊的目光好似一把利劍,差點兒就這樣把向辰給秒了。
向辰睜着眼,兩只手振得更厲害了。
柒月再硬的心腸也于心不忍了,不過是可憐向辰,這家夥就快被吓破膽了,“呃,向大夫,之前聽殿下提起,說晚上那幫人事先在火盆裏下了什麽能令人全身麻痹的草藥,不知道能不能用來緩解殿下的疼痛。”
向辰一下子臉色肅然地拿着針站了起來,好像開竅了一樣,“啊!我怎麽又沒想到?”
不過馬上又象洩了氣的皮球,“可惜那是害人之物,當時并沒有留,即使留了,也不敢随便給殿下用。”
“你們兩個夠了!”秦槊終于忍不住發脾氣了,“就這樣縫!”
柒月看着這只就快暴走的白老鼠,對着向辰吐了下舌頭,“向大夫,你的線……”
向辰這才發現自己站起來以後,那條線已拉扯到了秦槊的傷口,趕緊蹲下繼續縫,冷汗從他額頭一直滑到了面頰旁。
秦槊陰冷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柒月身上,柒月未免他秋後算賬,趕緊建議到:“要不殿下将剩下的半壺酒喝了?或許也能緩解疼痛。”
“殿下從不飲酒。”向辰盯着傷口很認真地說,好似漸漸進入狀态了。
原來人家還是個乖寶寶?
這下柒月真的決定不再說話了,默默站在一旁陪同“手術”。以免被人誤會她這是幸災樂禍,不過也确實有那麽一點。
自方才起,秦槊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她,眼裏的神色可謂複雜,一時間柒月自己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想做什麽。
還好這個時候躺在床上的戰無雙低低呻~吟了兩聲,柒月趕緊說:“臣去看看戰将軍。”
沒等秦槊點頭,柒月已經放下油燈三兩步奔到床前。
戰無雙因為失血太多,一張臉看上去幾乎是同一種顏色,即使在搖曳的風光中也顯得特別難看,毫無血色的嘴唇動了兩下,柒月故意把耳朵湊了過去,問:“啊?戰将軍,你想做什麽?”
戰無雙根本沒有意識回答,但柒月仍然接着問道:“啊?你想喝水?好好好,我這就去替你準備。”說完站起身,不看秦槊,假作匆忙地跑出去了。
但即使燒水也是要回去的,何況候在院子外面的人見到“殿下”親自出來,沒有一個人不想着立這頭功,一碗純天然不經過任何過濾工序的溫白開水就這樣不用一盞茶的功夫遞到了柒月手上。柒月第一次享受到了這樣高标準的星級待遇,有點哭笑不得。
端着水回到廂房,秦槊手臂上的針已經縫好。向辰正在處理多餘的棉線。
柒月只看了一眼就徑直來到床邊,一勺一勺地給戰無雙喂水,一開始戰無雙并沒有感覺,水都順着他唇角流到了耳旁的枕頭上,或許是感覺到異樣,竟吞了一口,可躺着喝水一下子咳了上來。
柒月從他身上扯過一塊幹淨點兒的布,為他搽拭了兩下,想到一個辦法,幹脆就用那塊已經浸濕的濕布沾了溫水輕輕點在他唇上。
戰無雙感覺到嘴唇的濕潤,抿了一口。柒月發現這樣正好,又繼續用這辦法給他喂水。
戰無雙喝了幾口水,朦朦胧胧醒了,無力地睜開雙眼,見到面前喂水的人不再喝了。
柒月再想喂他,他卻伸手輕輕把她的手推開了,“多謝。”雖然無力,卻很真誠。
柒月笑了笑,安慰他說:“向大夫看過你了,血止住了。只要喝幾天藥,調理一下,你就會好。”
戰無雙點了下頭,閉上眼仿佛又睡着了。
“去休息。”柒月站起身差點和說話的人撞個滿懷。
秦槊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拿過她手裏的碗,示意她離開。
“今晚戰将軍需要人看護。”
“有我和向辰。”
“可是……”柒月本想說他不會照顧傷員。
秦槊卻冷冷看着她說:“堂堂陵王,難道徹夜不眠守着一個受傷的将軍?”
柒月不說話了,自己現在無論做什麽都是陵王的身份,看來是要特殊“照顧”才行。随即對着秦槊躬身行禮,奉命找地方睡覺去了。
戰無雙的傷勢一天比一天好轉,柒月後來聽向辰叨叨才知道,那晚自己離開後,秦槊讓他替戰無雙也縫過幾處較深的傷口。因為給秦槊縫針有了些經驗,戰無雙受的苦并沒有秦槊那麽多。
不過柒月一點不覺得秦槊之前是好心,因為戰無雙稍好起來,秦槊就不再管他了。
尤其是這天剛起床,柒月聽見隔壁竟然“吵”了起來,不過是一個人的聲音比較大而已,柒月住的地方就在戰無雙隔壁,夜裏那邊稍有個動靜,她也随時會醒。因此梳洗完趕緊過去查看發生了什麽事。
沒想到走到門邊竟見到戰無雙拖着病體跪在地上。而他家那位陵王殿下正一臉漠然地坐着。
柒月對秦槊行禮後問道:“殿下這是做什麽?”難道不知道戰無雙大傷初愈,經不起折騰嗎?
秦槊坐在正位上似乎不打算解釋。
戰無雙面無表情地說:“殿下,請待末将傷好再啓程進京。”
柒月不知道秦槊為何要急着進京,但想了想,明白戰無雙是擔心路上發生什麽意外,趕緊幫口說道:“殿下,我同意戰将軍的提議。同時,臣以為這麽好的機會豈能就此放過?”
“講。”秦槊神情冷淡。
柒月說:“殿下現在的上策是選擇示弱。示弱并不是真弱,只不過是蓄勢。殿下眼下可以向皇上奏請援護,畢竟戰将軍真的傷了。這樣一來其實反而對我們有利。殿下此次回京,是皇上召回,并非私自離開封地有所圖謀,皇上自然會想究竟是誰在暗地裏違抗旨意,必然不會放過。對方這次沒撈到好處,肯定會再想辦法出手,到時候殿下已安全到達京城,誰是神,誰是鬼也更容易分辨。”
秦槊低眉細想,呵一聲笑了,“就照你的提議辦。”
“這信……”戰無雙似乎松了一口氣,卻又開始擔心另一件事。
柒月伸手攙扶起他,笑着說:“這個戰将軍何須擔心?這莊子裏敢冒着性命之憂願意一搏的人又豈是幾人?殿下遇襲這裏無人不知,就讓我這冒牌殿下代你張羅這件事就行了,你還是要多注意休息,等皇上派來的人馬一到,恐怕就要即刻啓程。你若那時候還養不好身子,我也幫不了你了。”
戰無雙認真地點點頭,“多謝杜姑娘提醒,戰某不會拖累殿下行程。”
“還叫杜姑娘?”柒月莞爾,現在可是同僚。
戰無雙愣了愣,趕緊施禮改口叫道:“杜兄。”
柒月提議,“賢弟可以嗎?好似戰将軍比我大呢。”
戰無雙木讷一陣,很認真地說:“戰某今年二十有五。不知柒月貴庚?”
“在我們家鄉,問女孩子歲數是很不禮貌的。總之我比戰将軍小就是了,我不介意你稱呼我名諱,只不過人前人後得分清楚。”
“方才多謝。”戰無雙說什麽都錯,幹脆不叫了,她又說自己是女的了。
“嗯哼。”秦槊被二人忽略太久,終于有點不耐煩了,“柒月,過來。”
柒月對戰無雙笑笑,“戰将軍先去休息吧。”
戰無雙點點頭,乖乖回床上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執着地、誠懇地、求、收、藏!!!
對了,忘記說了,這周日更狀态。
嘿嘿。
☆、21
待戰無雙離開,柒月來到秦槊面前。秦槊看了看她,臉上沒有喜怒,站起身把位置讓了出來,“我去叫人來。”
“等等,”柒月叫住他說,“之前的事雖然山莊上下幾乎都知道,但送信一事還是不可太過張揚。殿下就請這裏的管事來就行了。”
柒月這幾天留意過,這個山莊不知道是誰家的産業,但每個人對她這個“六殿下”和秦槊這個“少主人”都十分恭敬,雖然可能住的都是自己人,但柒月還是十分謹慎。最有可能的就是這是戰無雙家的産業。
秦槊原本是要出去叫人,但聽到這聲“吩咐”,不走了。抱起手,皺着眉看了柒月好一會兒。突然說:“扮我之前的樣子來看看。要是學不像,也不用叫人來了。免得丢我的臉。”
“哈?”柒月唯有露出一個自己認為很天真的模樣。
秦槊抱着手,好像很認真地看了看,“不行。太傻。我之前在你面前是這麽傻的嗎?”
柒月想了想,好像真的不是,于是又琢磨了一會兒,扮出一副自己認為精靈中透着一點稚氣的樣子。
“不行,”秦槊搖搖頭,“太做作。會被人家看穿。我掩藏了十六年,你這模樣是想連累我功虧一篑?”
柒月收斂了一點精靈,問:“這樣呢?”
秦槊還是搖頭。
“殿下,”柒月不确定他是認真還是在找茬兒,“要不臣坐着就是。你和他們說,臣在旁邊玩。反正一個小孩兒想不出這樣的辦法來。”
秦槊搖搖頭,“辦法雖然可以說是我想的,但坐也要坐出我的儀态來。再來過。”
柒月看他很認真,也說得有點道理,提議道:“臣随殿下的日子不長,不如殿下給臣做個示範?”
秦槊好像并不想拒絕,放下抱着的手走回剛才的座位,一坐下就好像變了個人,“應該是這樣的。明白?”
柒月看了他好一會兒,終于領略到了他的精髓所在。他不止是個稚氣未脫的大男孩兒,還是一個有身份的大男孩兒,當然要有王爺應該有的儀态。之前想得不夠,柒月好好領會了一會兒,說:“殿下讓我試試。”
秦槊沒打算起來,拍拍身旁的空位說:“這裏夠寬。”
柒月沒多想,走過去坐了下來,“這樣可以嗎?殿下?”
秦槊扯着嘴角一笑,“腰再直一點。”
柒月感覺自己已經盡力了,雖然再挺直了一點,似乎人家還是不滿意。
秦槊伸手在她腰間扶了一把,“這樣剛好。”說完收回手,站起身卻沒出門,反而走到房間裏放紙筆書案的一隅自顧自寫起字來。
柒月承認他專心寫字的樣子的确俊朗非凡,腰身挺直,握筆的手剛勁有力,揮毫之間猶如行雲流水,整個一個霸氣側漏的王子習字動态圖。
可是……
“殿下。”這家夥是不是忘了什麽正事?
“坐那兒再練一下,不夠熟練。”秦槊連頭都沒擡,“我得先把信準備好。”
柒月很肯定他是故意刁難,“殿下,臣一向是個知錯能改的人。”
秦槊低着頭,抿嘴笑了笑,“哦?我可以把這封信寫得稍短一點。不過杜卿若是再打斷我思緒,那就難說了。”
柒月在心裏把這家夥罵了幾遍,偷偷把腰松了一點。
“坐好。你這樣是想我多寫一點對父皇的思念之情嗎?”
柒月唯有把心一橫,照他剛才的吩咐坐好了。
秦槊寫了一會兒字,拿起吹了兩下,折好放進懷裏這才說道:“我去叫人來,保持好你的坐姿。”
柒月才不會真那麽聽話,見不到人才松了一口氣,靠在身旁的扶手上透氣。怎麽他随便一坐就可以表現得淋漓盡致,自己做起來腰都快斷了。
不過秦槊回來地很快,身後卻沒有人跟着進來,柒月早在聽見他腳步聲的時候就已經端坐好了,見到他一個人,問:“人呢?”
秦槊看看她,搖頭嘆氣說道:“未免你丢我的臉,沒讓人進來,說你受了驚還不太想見外人。只吩咐管事找幾個絕對可靠的人到院子外等着,一會兒我會再出去選。”
“你……”柒月氣不打一出來,站起身拂袖準備離開。
秦槊站在門邊,見她一臉生氣的模樣,扯動嘴角笑了笑。走過身旁時一把将她捉住,緩緩轉過身子,靠近些許問:“杜卿生氣了?”那晚她整他,他可沒這麽小氣。
“沒有。哪敢。”柒月按捺心中怒火也對他微微一笑。
秦槊的目光在她臉上游離了一番,說道:“不過生起氣來也很好玩。為什麽對無雙那麽好?”
“好嗎?”柒月并不覺得,“這只不過是普通同僚之間相互關心罷了。戰将軍受傷,多少是為了替我們拖延時間。殿下為何一點不關心他身上的傷勢?如果臣沒猜錯,他應該與殿下還有親緣。殿下難道是冷血的嗎?”
秦槊收回手,臉色有幾分冷了,“對。他是我表兄,親的。但他也是戰家人,是戰太尉的嫡親長孫,兵部戰侍郎的親子。那又怎樣?他本就是為我而生,為我而死的。”說完,秦槊轉身而去。
柒月愣在門前倒有些奇怪了,生氣的是自己,發火的倒變成他了。陵王了不起啊!為他而生?這人也太霸道了。
“杜……柒月。”
聽見房裏傳來呼喚,柒月收拾了一下情緒,走到外面小廳與裏屋的挂落後邊,問:“戰将軍有什麽事?”
裏面的人好一陣不說話,柒月正想探頭看看,卻聽見他說道:“不要和殿下吵。”
“哦,”柒月應了一聲,“你休息吧。他和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的,你不用擔心,靜心休養。我先走了。”
“柒月,”戰無雙或許擔心她真的走了,急急地叫了一聲,又緩緩地說:“哄哄他。”好像有什麽事放心不下。
“哦。知道了。”哄他?他真以為自己是小孩嗎?那麽傷人的話都說了,為什麽還要別人去哄他?
柒月從房間出來就回自己房裏去了,還是想想自己的事情比較好。按照現在的安排,很快就要回京城了,或許會遇到那個幕後黑手,報了仇誰還會留下?
柒月攤開一張紙,開始細想之前發生的一切,在紙上寫下兩個最有嫌疑的人,又在下面列出他們這樣做的動機。這次進京重點就在這兩人身上,一定要查出端倪來,不想把時間拖得太長了。
鑒于現在的處境,柒月沒有給缪寧和金鳳寫信,一來沒有落腳的地方,聯系也是枉然,二來環境太差,不想讓她們摻合進來。
就這樣過了幾天,柒月除了偶爾去看看戰無雙,大多數時候都和向辰在一起。
不是很想見到秦槊,因此沒有必要見,也不會主動去見。好在秦槊好像也在生氣,沒有來找過她一回,倒也落得耳根清淨。
柒月不想見他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那天他突然問起自己為什麽對戰無雙好。柒月擔心他有什麽不良動機,選擇了與他保持距離。
就算是自己想多了吧!全身而退的後路必須為自己準備好。
第七天一早,管事傳來消息,說皇上派來接陵王的人已經到了,讓陵王即刻啓程進京。
柒月收拾好東西出門,見到戰無雙的精神好了不少,重新穿了戎裝,好像是随時準備護駕。
秦槊從屋裏出來,穿了一身寶藍色的錦衣,頭上別着玉冠。往四周看了一眼,來到柒月身旁,低聲說:“出門前別露餡兒。我跟着你走。”
柒月沒有說話,把手裏包袱丢給他便走了。不是說做陵王有特殊待遇嗎?
秦槊跟上幾步,也再不出聲。
從山莊出來前,在山莊衆人跪拜送行都沒注意的時候,二人互換過身份,登上同一輛馬車坐好。
柒月上車後就坐在門邊的下手位置,秦槊很自然到了尾部才坐下。車廂裏瞬間有種尴尬,直到有人喊了句出發,馬車動了起來,秦槊才轉頭看了看她,“怕嗎?”
柒月應道:“不怕。”真以為自己穿了一身錦衣就可以出來吓人了嗎?
秦槊看着她的模樣,忽然笑了笑,“我是問你就快進京了,怕不怕?一年半以前,你可是逃出來的。”
柒月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自己想歪了的,不過一點不糾結這個問題,重新回答道:“臣不怕。怕就不會跟着殿下來了。”
秦槊點點頭,“好。既然如此我也不用擔心什麽了。”
說完閉上眼,養起神來。
一行就是兩天,因為有衛國最好的車架,行程比柒月離開時縮短了兩天。
車架進城的時候天空又飄起停了差不多半月的大雪。比起上次,雪下得更大。
之前因為要替秦槊掩飾,柒月出門和他乘了同一輛馬車,但在另一處驿館休息過夜後,柒月選擇了和向辰呆在一起。
向辰對柒月挺和善的,一路上兩人讨論了不少關于治病的話題。柒月雖不懂醫術,但卻知道一些向辰并不知道的治療方法。柒月撿了一些實用的講,向辰也不質疑,只是癡癡聽着,細細想着。有時又會興奮地問一些話。
馬車進城後在京城接待回京藩王的驿館停下,下車後,柒月見到領軍的統領在和戰無雙說話,應該是在安排觐見的事宜。
果然,戰無雙聽完那人的話,又和旁邊馬車裏的秦槊說了幾句,才走到柒月身邊低聲說:“陛下惦記殿下,一早安排好進京之後即刻去見他。殿下方才說要你立刻準備一下,随他進宮。”
“這麽快?”柒月不是聽人說過還要沐浴更衣的嗎?再說自己這身份能說進就進嗎?
作者有話要說: 執着地、誠懇地、求、收、藏!!!
是不是排版真的不好?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字?
香香現在經常都是用手機碼字,所以……
找機會得調整一下。
☆、22
直到進了驿館,柒月才知道所謂的準備正是自己想的沐浴更衣。
收拾好心情,重新打理了一番儀容,柒月才從房裏出去。
秦槊早已經在院子裏等着。沒有急切,沒有期盼,甚至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柒月第一眼看見他,是他負手站在院子裏呆呆地望着天空。鵝毛般的大雪自他身邊飄過,烏黑的發絲上早已沾滿了不少雪白的銀霜。
秦槊穿了一身中灰色的暗花長袍,用銀線滾了邊角,腰束鑲金嵌玉的絲質腰帶,兩只手隔着外面雪白的鬥篷置于身後負着。
柒月留意到他把滿頭青絲放了下來,一邊仍然用玉冠束在頭頂,另一邊随意地散落一旁。一身陰郁冷蕭的氣質加上那張精致的俊臉足以令無數女子一面誤終身。
或許是聽見響動,秦槊回過神,轉頭緩緩望來,淡淡問道:“都準備好了?”
柒月躬身一拜,“準備好了。只要能跟在殿下身邊,臣随時能伺機行事。”
秦槊擡頭又看了下天空,好似十分悵然地說:“走吧。”說完邁開步子先行離開了,也不問柒月有什麽安排。
這處院子是戰無雙之前特意為柒月在京這段日子安排的,外面是一條長廊,長廊一頭連着秦槊的住處,另一頭正好是出門的方向。往外走十來米有一個圓門,門有木門掩蓋。戰無雙早已對這裏的人交代過了,沒有通傳不可随意進出陵王住所。因此一道門隔開了裏面或許許多人都想窺探的秘密。
秦槊走到院門前就換了一種姿态,柒月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後,倒像一個看管小孩兒的托兒所男教員。當然,如果真有的話。
一出門兩人再次踏上同一輛馬車,由戰無雙在旁邊守護着一路往衛國皇宮進發。
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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