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飛刀探花（八）

第8章 飛刀探花（八）

龍嘯雲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憤怒和痛苦在他內心蔓延肆虐，只待一個機會破籠而出。

靈兒根本沒有留意龍嘯雲的情況，她實在是擔心自己姐姐的處境，生怕那個荒.淫好色的皇帝會以皇權強取豪奪，忐忑不安的左右搖擺一下，她還是決定要悄悄跟上去。

她對自己的輕功還是很有信心的。

而且這裏是李園，總不能因為皇帝來了，她就去不得。不過忌憚于錦衣衛，靈兒還是沒有太靠近，而是擇了個不遠不近的角落，一邊假作賞花喂魚，一邊時刻關注着前院的情況。

一旦發現有什麽不對勁，她必然就是要做點什麽……至于要做什麽，那還得和表哥商議一番。

帝王權力滔天，便是再沖動，也不能拿九族涉險。

距離有點遠，靈兒在的這個地方，不僅聽不見談話，更看不見任何想要看到的身影，反倒是那五步一巡防的錦衣衛，就讓她看到不少。

還好沒有冒冒失失的直接湊近，否則真被當成刺客追殺，那可就麻煩了。靈兒心想道，對那架子很大的皇帝又是更為厭惡，覺得他什麽時候來不好，非要挑她的生辰宴過來。

別到時候還要見見她這個生辰宴的主角……

話是不經想的，因為那邊皇帝确實就突然提起了林靈兒，還說李尋歡慣會寵愛自己的表妹。

“居然還不吝錢財在城中施粥祈福，朕在茶樓上都聽到那些個百姓說那些個祝福話語，這倒是還挺別出心裁的。”

李尋歡和林詩音都不願多說靈兒的事情，但又不敢過于明顯的扯開話題，不然皇帝真的心血來潮要見一見靈兒，那就真是不妙了。

“草民的表妹年歲尚小，性子也很是稚氣頑皮，時常愛好些捉蛐蛐踢蹴鞠之閑事，确實讓皇上看了笑話，草民無奈，便也只好如此來為她祈福只願她能身體康健平安長大。”

話說到這裏，皇帝好奇的重心就不是林靈兒這個人，而是李尋歡他們對林靈兒的态度：“哦，依李卿所言，豈不是要把表妹束在家中供養一輩子？”

“草民不敢欺君，只好回皇上一句不知。這婚姻大事本就該慎之又慎，卻是不太好說，還請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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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擺擺手，說這有什麽好怪罪的，正想要說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突然又思及李尋歡和林詩音這對未婚夫妻皆是早早的沒了父母，心中便油然而生一種憐憫之情。

“你們往後成了婚，便是她的長兄長嫂，這長兄為父長嫂為母，如何不可為她尋一門好的親事……”

話說到這裏，皇帝也覺得有些許厭煩和無趣，本來也沒有什麽男人會在意什麽婚姻大事，對于男人而言，婚姻這件事本身就是一樁買賣，喜歡不喜歡不要緊，有沒有真心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得綿延子嗣繼承祖業。

當然了，好色也是男人的祖傳技藝，這種喜好也延續到君擇臣上面，才貌雙全又忠心不二的臣子，才是君王喜愛之人。

李家很幸運，李尋歡同樣也很幸運，因為皇帝确實沒有任何君奪臣妻的想法，即使林詩音有十分的美貌，但帝王後宮中亦有千嬌百媚環肥燕瘦，數量更是不計其數，便是每個人只有兩三分顏色，卻也勝在風姿各異，讓君王龍顏大悅。

這樣的想法，皇帝自然不會明晃晃的說出來，他只是很突然的來，又要很突然的走。

只是久久未歸的小太子，卻是讓皇帝感到不解。

“太子何在？怎麽還沒有回來啊？”

皇帝問了一句，又偏頭去打趣李尋歡一番：“想必是李卿家中的景色太過于雅致，卻是讓太子看花了眼，還不小心迷了路呢！”

李尋歡極為溫順的垂眉低眼，道是皇上您謬贊了。

“草民家中錢財微薄，所居之地更是要仰仗皇上之恩寵，方可得一宅子安居，如何能與皇宮相提并論。”

“李卿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皇宮雖大，卻也空曠冷清，倒不如像你這個宅邸，不大不小剛剛好。”

皇帝的話是這麽說，但誰又正敢把皇帝的話當成玩笑話？李尋歡亦是混跡過官場之人，自是不會犯那等過錯。

林詩音低眉順眼的站在一旁，腰背也微微佝着，除開面聖時說一句民女拜見皇上，願皇上聖體康泰之外，再也沒有說過話。

這樣溫婉柔和的表現，無疑是讓皇帝極為滿意的。大抵是因為曾經在争奪皇位時，先帝更為喜愛長袖善舞聰明柔媚的盧妃。再加上最有競争力的兄長朱載圳亦是交游廣闊擅長交際之人，自己則是相當窮困，連要些皇室特有的恩賜，也需通過行賄當時的內閣首輔嚴嵩之子嚴世蕃來求得，故而做了皇帝的裕王可是最為厭惡這聰慧過人和迎來往送兩種人。

當皇帝的，基本都是嚴于待人寬以待己的人，翻臉無情的能力，就跟那一張冰冷徹骨的龍椅一般，讓人難以預測。

在皇帝心中，女子只需要容色美麗，性情柔順就夠了，即便是相夫教子，都是有點不夠資格的。

見林詩音這位有點才氣之名的美人，亦是這般柔順溫和，心中滿意的同時，也不由自主的覺得千篇一律的乏味無趣，故而也沒有多大興致再交談什麽。

可太子遲遲不歸，卻是又讓皇帝的交談欲再度泛起，李尋歡和林詩音心中有感焦灼，但面上皆無任何表露。

好在沒等多久，太子便活蹦亂跳的自己歸來了，手上還拿着兩只叫個不停的蛐蛐，眼裏臉上都是笑意。

“父皇！父皇，快看兒臣給你捉到的蛐蛐，可活潑了，都叫了好久。”

太子說完這句話，又憨憨的問一句，問他的父皇能不能給蛐蛐喝水，還說叫了那麽久肯定是口渴的。

“好了，待會兒回宮，就讓宮人們給你的蛐蛐喂水，現在可不是在家裏。”

才六七歲的太子不服，說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只要父皇同意，那現在就可以給蛐蛐喂水。

“父皇，父皇……”

小太子頂着一張跟糯米丸子差不多的白嫩臉蛋跟皇帝撒嬌，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更是拉着自己父皇的衣擺晃來晃去，頗有不完成這件事就不會甘心一般。

皇帝對自己這個第三子很是憐惜愛重，蓋因為當年為了低調和避嫌，這孩子出生時都不未起名字，甚至滿月時都不曾請行剪發禮，無形之中皇帝還是覺得自己虧欠太子的。

當然真正讓皇帝愛惜這個第三子的根本原因，還是因為他的長子和次子俱已經不幸早亡，再加上皇帝子嗣不豐和第三子五歲即可讀史書，故而才會格外珍惜。

但珍惜歸珍惜，作為皇太子，該學習的課業卻是半點也不能少。朝章典故、君王之道皆要習之，還有那詩書禮樂射騎，亦是不能缺乏。

只是給兩只蛐蛐喂水，皇帝也不願為了這點小事而耽誤回宮，便讓人去尋了些煮茶所用的朝露，喂好兩只蛐蛐，最後才讓身側的大太監抱着太子一同回宮。

“父皇，兒臣可以自己走的，才不需要別人抱來抱去的。”

皇帝驚奇，只是這麽一會兒，他的好兒子這是碰到了什麽事情，居然還變得懂事了。

不過太子是平安無恙的，皇帝也不急這一時之快，只是神色淡然的将太子帶回宮，随後才細細問起跟着太子身邊的錦衣衛是怎麽一回事。

在得知太子居然無意間碰到那李園年歲最小的表姑娘，還十分主動的跟着喂了一會兒魚，然後還在花園裏玩了許久之事，方才笑道：“朕就說佛奴這孩子是挺聰明伶俐的，但也沒那個本事能捉到什麽蛐蛐，原來還是別人幫忙的。”

說完這句，皇帝又問了句李園的二小姐樣貌如何，錦衣衛指揮使不敢說謊，但又不好妄然評判一位名門小姐的容貌，便只好琢磨出一句與大小姐無異。

這個無異二字落到皇帝耳中，就是和林詩音差不多的性情，于是皇帝就瞬間失了詢問的興致。

親生的姐妹倆，想必也是相差無幾，見一個見兩個都差不多。

皇帝沒有再提，從此之後也不曾再去李園，可算是讓一衆人松了一口氣。

雖說大明一朝的皇後妃嫔大多是采自民間，為的就是擺脫外戚幹政的威脅，但林家落魄衰敗，李家人丁凋零。比之平民之家和寒門也高貴不到哪裏。

更何況若是皇帝堅持，那誰也不能悖逆。現在皇帝沒有任何動作，倒是最好的結果了。

不過風平浪靜的生活對于龍嘯雲來說，倒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他決定要尋義弟李尋歡坦白，不然等到李尋歡真的和林詩音成親了，那就是真的覆水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