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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不過姬未湫是誰?他從小到大給姬溯訓習慣了, 區區兩個字壓根擊穿不了他的防禦,但虧是不能白吃的。
他招來小卓問:“今日劉相出宮了嗎?”
小卓公公倒是不清楚,只請姬未湫先行回偏殿休息, 他吩咐了人去打探,姬未湫一碗茶蒸吃到一半, 宮人就傳訊回來了, 說是劉相今日并未出宮。
大概是為了折子的事兒?
姬未湫一派和風細雨,與小卓道:“劉相頗為照顧我, 我心有感念, 劉相年紀大了,喜歡熱鬧些……”
小卓公公湊趣道:“宮中菊花正盛,奴才明日去林衡屬挑個五十盆貢菊送去給劉相爺?保管花團錦簇,熱鬧又喜慶。”
姬未湫橫了他一眼:“送什麽菊花,要送就送帶響的!”
小卓公公被瞪了一眼頓時福至心靈, 這可不是要賞賜呢!這事兒可不好辦, 但若是不辦,怎麽顯得出他能耐呢?殿下也就是住在宮中, 師傅借了個由頭,才将他送到殿下身邊伺候。聽說殿下身邊的眠鯉的傷也快養好了, 等眠鯉哥哥回來, 還有他什麽事兒?況且劉相雖說是閣老,但閣老管的是前朝, 可管不了他們後宮的太監。
不過他心裏得有杆子秤才行。
小卓公公當即道:“奴才明白了,奴才這就去辦。”
姬未湫滿意了, 這事兒他做就做了, 把握好尺度,姬溯也不會因為這事兒來訓他。他有些扼腕, 早知道讓眠鯉進宮,這些事兒他最拿手。
是夜,劉相所居洗華殿不知為何來了好幾只野貓叫春,聲音凄厲如同嬰兒哭泣,鬧得劉相一晚上沒睡好。
翌日姬未湫看着劉相頗有些憔悴的面色,還惺惺作态地關心了兩句劉相。
是的,他今天早到了!他沒睡過頭!他甚至還提前出門了!
姬未湫覺得自個兒真是進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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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得早有去得早的好處,太和殿的宮人在角落裏擱置了一架屏風,裏頭擺了一張小幾,一張官帽椅,姬未湫貓在裏頭吃早飯,等吃得差不多了,也到了快上朝的時間,屏風板凳撤去,他擱朝臣裏一站,舒服得很。
今天姬未湫就沒問顧相幾個吃了沒。
今天的朝堂比昨天還熱鬧,姬溯那折子一扔下來,滿朝轟然,群情激憤,“聖上,臣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輩!騷擾邊疆在前,居然還敢索要白銀五十萬兩,難道是欺我南朱無人嗎?!”
“何止,突厥嚣狂,竟要聖上稱突厥可汗為叔伯,此等倒行逆施,萬不可應!”
“還要龍泉、懷劍二府,癡兒做夢!”
姬未湫也拿着奏折在看,昨日姬溯只說了結論,沒說過程,他看得也直咋舌,突厥這是有病吧?這種議和都不能說是兩國交誼,和平發展,而是應該翻譯成‘我給你個機會叫爹,以後老實點在我手下茍活’!
這通常是已經打過了,且打贏了,才能發來這種國書。如今尚未開展,姬溯能答應才怪了!
姬未湫心中陡然閃過一個念頭,不對!這根本不是在議和,而是在求戰啊!他們大可以直接開戰,為什麽還要發來國書?
姬溯目若凝霜,道:“突厥國書,來得蹊跷。”
朝中瞬時一靜,顧相出列道:“臣以為,突厥必有他圖。”
姬未湫也覺得古怪,其實現在不是不能打,但打仗這種事兒也不是說打就打的,這事兒簡單來說就是打和不打。
不打,國書已經發了來,拼得就是誰不想打,對方國書這麽理直氣壯的送過來,南朱硬氣就該直接打,如果這都忍了,就說明南朱得在條件上讓步,左不過就是給多給少的問題。
打,俗話說得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江南旱災,雖說其他地方沒有雲州那般顆粒無收,卻也多少有減收,注定了今年收成不如往年,難道突厥看中的是這一點?
如果真的是看中了這一點,那麽問題來了,雲州這地方出事,也就前兩日才鬧到了京城,遠在千裏之外的突厥是怎麽知道的?世家到了這麽喪心病狂的地步?就是故意将消息傳過去,突厥吃準了姬溯有所顧慮,所以才送來國書撈點好處?
中國有句古話,有錢不用來搞軍事,難道等割地賠款嗎?!
要知道南朱也就這幾年才好轉起來!
要打,但不能對方說打就打。
姬未湫拿不準要不要說,他耐着性子繼續聽,果然等到大部分朝臣罵完了,開始有人出來說議和也不失為一個良策,國內還需要休養生息,此時開戰并非上策。
自然,有人罵這是個賣國賊,是個奸佞,但事實擺在面前,也不得不細細斟酌,見群臣各不相讓,一直吵到了接近中午,也沒有個結論。姬溯叫了退朝,姬未湫跟着姬溯往清寧殿去,他打量着姬溯,此時姬溯已經看不出生氣的樣子了,如以往清淡飄逸,仿佛天下太平一般。
姬未湫敢用全副家當來賭姬溯肯定氣得半死,主要是要遵守不能喜怒于色這一條,所以才顯得風輕雲淡。
吃完了飯,姬溯就施施然去午歇了,都準備好要立刻去文淵閣和內閣開會的姬未湫:“……?”
不是,您老是真的坐得住啊?!
姬未湫悄悄叫了慶喜公公來問:“皇兄昨日是不是沒睡好?”
慶喜公公有些訝然:“殿下怎麽這般問?”
“還不就是朝上那事兒嗎?”姬未湫低聲道:“我怕皇兄氣得慌。”
慶喜公公還問說話,忽地聽見裏頭姬溯喚了一聲:“進來。”
姬未湫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想也知道這是沖着他來的,他只好進了碧紗櫥,繞過屏風便見姬溯擁被而坐,神色如常,姬未湫有點慫,但還是硬着頭皮過了去:“臣弟見過皇兄……可是吵着皇兄了?”
姬溯只是道:“在外鬧騰什麽?”
姬未湫猶豫了一下,姬溯肯定是聽見了,他不說肯定不好:“就是有點擔心皇兄被突厥給氣着了。”
姬溯容色稍緩,點了點床沿,姬未湫知情識趣地挨在床沿坐下了,姬溯道:“并未。”
“……為什麽?”姬未湫下意識問道。
姬溯看他,仿佛他在說什麽奇怪的話一樣,他道:“不為何。”
姬未湫小心翼翼地問:“……我能問嗎?”
話一出口,姬未湫就知道自己問了一句廢話,若是不能問,姬溯就不會讓他坐在床沿擺出一副要與他說話的樣子,姬未湫緊接着道:“那國書我看着都生氣,皇兄打算怎麽處理?真的要開戰嗎?”
姬溯言簡意駭:“不是現在。”
說罷,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道:“國書擱置。”
姬未湫愣了一下:“……啊?還能這麽辦?”
姬溯的意思是,不理會國書,只當是沒看見,不給突厥回應,打是要打的,卻不是現在,具體看情況……一個字:拖。
拖得越久,對南朱越有利。
姬溯招了宮人來吩咐道:“将天字二十五送來。”
宮人們應了一聲,姬溯也起身,他只披了一件外衫,就帶着姬未湫坐到了羅漢床上,四個力士太監擡着一只樟木箱入內,打開一看,裏頭滿滿當當都裝着裝訂好的書冊。
做完這一切,宮人們齊齊退避,姬溯雙手攏着茶盞,慵懶道:“自己看。”
姬未湫眼尖,看到最上面一本書冊,那書冊上雖無字,邊緣卻磨損得最厲害,可見是有人常常翻閱。他就拿了這麽一本,他一行行看下去,才發現上面記錄的是近十年突厥的氣候變化。
姬溯漫漫道:“突厥以部落而聚,各部放牧為生,近三年草原氣候适宜,故糧草豐沛,并非是開戰良機。”
确實如此,就算不是近三年四時順遂,此時正值秋季,正是羊肥馬膘的時候,這時候真打起來真不是什麽好時機。
姬未湫邊看邊問道:“但是如果拖下去,他們積累越來越豐厚怎麽辦?”
姬溯道:“突厥可汗年邁。”
姬未湫猛然擡頭,原來姬溯打得是這個主意?姬溯不在意的原因是突厥可汗年邁,如果再拖幾年,諸王必然開始争儲,勢力會在無形中四分五裂?
姬未湫總覺得差了點什麽,姬溯說的都有道理,但是他卻覺得差了點什麽,但叫他說,他又說不上來。
他怔怔地看着姬溯不說話,姬溯忽地伸出一手,在他肩頭按了按:“不可圖一時之快。”
姬未湫陡然反應過來,原來是差了這麽一口氣。他道:“我知道是這個道理……我就是氣不過,憑什麽他們能在我們邊境作亂,我們卻要等?”
姬溯收回了手,目光有些奇異:“如果是你……你想做什麽?”
“不就是玩陰的嗎?!我們是要臉,又不代表我們不會!”姬未湫冷笑了一聲:“我們邊疆的村子那都是固定的,出什麽事兒,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反觀那邊,他們逐草而居,就算悄悄沒了一個兩個部落,他們大概也發現不了吧?”
“我們為什麽不能派人也去他們那邊作作亂?“花枝搖曳,日光碎影,映在姬未湫的眼睛裏,灼灼逼人:“他們要議和,我們也跟他們議,慢慢議,邊境該怎麽就怎麽,問就是他們草原上馬匪跟我南朱有什麽關系!”
姬溯眼中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此時不覺突厥百姓可憐?”
姬未湫反問道:“那我南朱此刻就上降書?皇兄你去磕頭給我認個大伯父回來?給我南朱認個祖宗回來?”
姬未湫說到這裏小聲補充了一句:“咱們有那種可以孤軍直取突厥王帳的能人嗎?應該沒有吧?再說了,我說作亂也不就是真的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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