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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姬溯神色平靜, 沒有說話,慶喜公公等了等,以為沒有後續, 正打算退下之時,聽姬溯吩咐道:“瑞王違逆聖命, 賜手板五。”

慶喜公公愣了一下, 這也不是第一回了,怎麽突然就罰了?他嘴唇動了動, 終究沒有為姬未湫說些好話——既然都賜了手板, 說明是動了真怒。

慶喜公公應喏而去,他出了門就給自己一個嘴巴,他說什麽大實話,只說是殿下讓小卓回來取點東西不行嗎?非要把碧雲釀三個字說出來,惹得聖上不喜。

但他不說實話也不行, 聖上既然已經注意到了小卓, 他不說實話,別人自然會說, 到時候他也讨不得好去。

慶喜公公也納悶,殿下也真是的, 正所謂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換了別人聖上早就賜死了,哪裏能等到第三回犯忌?還只輕飄飄地賞了五個手板?

他正準備去英華殿, 忽地見一個宮人急匆匆出來,與他行了一禮:“聖上有命, 天色已晚, 明日再賜手板。”

慶喜公公這才松了一口氣,明天……那應該沒多大事兒。

這手板子最後還是沒能賜成, 慶喜公公自然不會趕在上朝之前去賜手板,他不得服侍姬溯去上朝?等下了朝,姬未湫就被雲宮令請去了慈安宮,連文淵閣都讓人去告了假。

姬未湫一臉懵逼,看向太後:“母後,這是?”

他一下朝,就見雲因在外等着,還當是他老母親出了什麽事兒,急急忙忙地過來,還沒說兩句話呢,他老母親就讓胡太醫給他來看病了。

不是,他怎麽了?怎麽連胡老太醫都請出山了。

太後則是道:“不要多話,讓你看你就看!”

姬未湫只好去了偏殿,哪想到就見胡老太醫吃着綠茶紅豆糕,一把山羊胡一翹一翹的,旁邊擺着一盞清茶,他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這才行了一禮:“殿下來了。”

姬未湫在他身邊坐了,也拈了一塊綠茶紅豆糕吃了起來,一邊好奇地問道:“您怎麽來了?”

胡老太醫不緊不慢地說:“娘娘擔憂殿下,這才請了老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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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未湫道:“江太醫照顧得很是周到。”

胡太醫這才點了點頭,畢竟如今姬未湫是他徒弟江清雲一直在照管,能讓姬未湫誇一句‘周到’,說明他徒弟手藝也算是過關。

待兩人吃完,胡太醫這才給姬未湫把了把脈,他胡子動了動:“借酒澆愁愁更愁。”

姬未湫心道他身邊真是個篩子,啥玩意兒都能漏出去,這點小事都鬧到他老母親這邊來了……轉念一想,也就是老母親注意着他身上的這些小事了,他搖頭而笑:“一些小毛病而已。”

胡太醫拍了拍他的脈門,姬未湫還未說什麽呢,忽地察覺到一陣心慌,他擡眼看向胡太醫,胡太醫道:“這也算小事兒?”

姬未湫有點傻眼:“……我平時也不這樣?”

胡太醫點頭:“殿下平時當然不會這樣,這是老臣故意的。”

姬未湫:“……”

他老老實實地說:“那您看着開藥,我一定好好吃。”

胡太醫還當真給開了幾個藥方,姬未湫注意看了,居然全是湯藥,沒有一個藥丸,姬未湫正想給自己争取一點福利,卻聽胡太醫道:“殿下這幾日可有曬太陽?”

姬未湫:“……這不能怪我。”

他天還沒亮呢就去上朝,然後文淵閣裏坐一天,等太陽下山了才下班,他還曬個錘子的太陽!——他承認他是找借口,他就是懶,他午休都只想趕緊躺回床上,誰想出門遛彎兒!

胡太醫一笑,扔下藥方走了,臨走還把剩下的半盤紅豆糕以及宮人們準備給姬未湫吃藥後吃的糖罐也給順走了。

太後就在隔壁,姬未湫剛走過去就聽見裏頭胡太醫在給太後告狀,太後只知道點頭了,一邊跟着罵姬未湫不遵醫囑,姬未湫腳步猶豫了一瞬,與宮人道:“母後這裏還有事,我就不打擾了,與母後說我回去歇會兒。”

說罷,也不管宮人們阻攔,大步就往英華殿跑。

反正文淵閣那邊已經告假了,姬未湫也懶得再去,所幸今天天氣好,如今又是陽光正好的時候,叫人在院子裏擺了個躺椅,堆上厚厚的被子,往上一趟,他伏在塌上,讓陽光均勻的烘烤背部。

不得不說,确實是有點意思的,四肢百骸都變得軟綿綿的,好像泡在溫水中一般,莫名覺得經脈也變得通暢了不少。

不知不覺中姬未湫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多久,忽地他聽有人喊道:“殿下!殿下!”

姬未湫被驚醒有些不舒服,他看着小卓道:“……什麽事兒?”

小卓公公與姬未湫耳語道:“殿下,周家二公子死了。”

姬未湫一怔,瞬間清醒了過來:“怎麽死的?”

“就方才傳進宮的消息。”小卓公公道:“昨晚的事情,說是昨夜醉酒歸家,叫人在半路乎活生生打死了,那死狀……哎呦!真是慘不忍睹!那玩意兒都叫人割了下來喂了狗……”

姬未湫第一個反應是:還好他在宮裏。

誰都知道他看不順眼周二,昨日還讓人參了周老大人一手,致周老大人辭官……他在宮裏,這事兒就和他關系不大。

第二個反應是:如果這事兒不是意外,那就是有人在給姬溯上眼藥。

——看,想要讨好聖上,今日上午辭官,晚上獨子就被殺了,連一天都沒熬過去,這就是下場。

周老大人有二子,長子為姬溯伴讀,後為國捐軀,故而周老大人才對這個次子寵溺非常,不指望他能出将入相,只求他一生安穩。

或者……是在給他上眼藥?他在宮裏,瞧着是和他沒關系,但他又不是孤家寡人,他有門下,有侍衛,他在宮裏顯得他故意進來避嫌一樣……

姬未湫猶豫了一瞬,決定還是去姬溯那兒探探口風。

姬未湫到清寧殿時,姬溯不在,問了宮人說是去內閣議事了,姬未湫頓時有種被頂頭上司抓到偷懶的即視感,不過他臉皮厚也不是一天兩天,便在清寧殿中尋了個靠窗有太陽的位置坐下了,等着姬溯回來。

奈何等着等着姬溯都沒回來,姬未湫不知不覺中又趴在那兒睡着了。

等姬溯回清寧殿時,入目便見姬未湫伏在羅漢床上睡着了,他挨着小幾,頭埋在臂間,一手斜斜地擱在幾上,陽光灑落在年輕人養得精細的那只手上,襯托得皮膚溫潤如玉,指尖微微擡起,半點傷痕也不見。

慶喜公公正要上前把姬未湫叫醒,卻見姬溯一手微微擡了擡,示意不必,他接了宮人遞來的披風為姬未湫蓋上了,随即道:“上茶。”

聽着如常,卻比平時要輕幾分。

慶喜公公在心裏搖頭,看來他就是白操心,看這樣子,那手板恐怕最後也落不下去。

姬溯在姬未湫身邊落座,一派從容閑适,又叫人将奏折送來,也倚在窗邊悠閑的看起奏折來。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姬未湫才發出了一聲呢喃,從睡夢中醒來。

第一眼就是姬溯。

他怔怔地看着,有種猶在夢中的不真實感,他不知道怎麽的,忽地伸出手去抓住了姬溯的手,捏着他手指摸了摸。姬溯擡眼看來,并未掙脫,任他捏着,姬未湫握着他的手好一會兒,這才陡然回過神來,他看了看姬溯,又看了看自己握着姬溯的手,感覺自己牙都開始疼了。

怎麽回事!他怎麽就上手了?!

“還不松開?”姬溯陡然道。

姬未湫頓時松手,他看着姬溯一派等着他解釋的樣子,硬着頭皮開始瞎扯:“冒犯皇兄了……方才我、臣弟夢到了皇兄手上長出了花,沒反應過來這才心急看一看……”

“原來如此。”姬溯平淡地說:“什麽花?”

姬未湫哪裏想到姬溯還能接着問下去,只能繼續編:“牡丹花。”

“紫色的……”姬未湫說罷,就見姬溯側目看向一旁擺着的花瓶,裏頭供着的正是一束魏紫牡丹。姬未湫有種說話被人當衆揭穿的自暴自棄的感覺,也就不說了,等着挨訓斥。

姬溯注視着他,平緩地道:“本也不是大事。”

難道沒有理由,叫他握了一下手,就要罰他了?

姬未湫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只覺得舌尖都在發澀,幹巴巴地粘在口腔裏,仿佛動一下就能在嘴裏扯出口子來。

姬溯道:“賜茶。”

宮人為姬未湫送上了溫溫的茶水,姬未湫一口氣喝了個幹淨,姬溯這才問道:“何事?”

姬未湫這才想起來自己來清寧殿是有正事的,他也不怕把小周賣了,小卓跟在他身邊還是姬溯吩咐的呢,傳消息這事兒沒有姬溯的授意,他是不信的,他問道:“皇兄,聽說周二死了?”

“嗯。”姬溯淡淡地說:“你做的?”

姬未湫脫口而出道:“我是這樣的人嗎?”

他是幹過套人麻袋的事情,但沒幹過當街把人打死的事情啊!

姬溯颔首,反問道:“既不是你做的,這麽着急作甚?”

“……”姬未湫沉默了一瞬:“這不是怕皇兄覺得是我做的嗎?”

姬溯一哂:“朕以為是你又如何?”

姬未湫一副光棍的樣子:“那就請皇兄替我毀屍滅跡吧。”

姬溯居然沒有發怒,反而意味深長地說:“暗衛要用起來。”

姬未湫:“……啊?”

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姬溯居然跟他說下回如果想殺人放火又不想沾邊就讓暗衛去幹?……啊?!

“暗衛不是保護我用的嗎?”姬未湫幹巴巴地說。

“你總在宮中,他們也無事可做。”姬溯道。

姬未湫道:“……下次有機會我試試。”

說罷,姬未湫反應過來,怎麽就被姬溯把話題給扯遠了?!他道:“那皇兄以為這是誰做的?”

姬溯看向他的目光有所不解:“為何要追究?”

姬未湫明白了姬溯的意思,為什麽要管周二的事情?姬溯不動他,是看在周大公子為國捐軀的份上,是看在周老大人一生為國效勞,只剩他一子,否則以周二的行徑,他本就該死。

周二死,還死得那般凄慘,連塵柄都叫人割下來喂了狗,這樣強的指向性,十有八-九是他禍害過的那些人或者其家人所為。到底是誰下的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上去是誰做的就可以了。

至于是不是姬未湫做的……就如姬未湫所說一樣,只要姬溯不在意就可以了。只要姬溯不在意這一點,是姬未湫殺的,姬溯也會幫忙毀屍滅跡,不是姬未湫殺的,姬溯更不會讓這件事扯到姬未湫的身上。

姬未湫想通這一關節,甚至還有些不适應,他都被姬溯懷疑慣了,誰想到連續幾件事姬溯半點要懷疑他的意思都沒有。

姬溯放下了奏折,開口道:“證據已經齊全了。”

姬未湫一頓,“王相的?”

姬未湫知道王相死是必然的,所以他對這一點沒有太大的好奇心,他更好奇誰才是姬溯看好的下一任閣老。昨日他就問了顧相,奈何那老狐貍半點口風都不透露,他正想着要不要問問姬溯,就聽姬溯問道:“你覺得誰更合适?”

姬未湫下意識反問道:“什麽誰更合适?”

姬溯道:“朕屬意鄒賦流。”

具體由誰來拉王相下馬這一點也很重要,畢竟誰開這個口,無異與将自己立成了一個靶子——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有功績。

這個功績足夠讓對方成為下一任閣老的有力競争者。

姬未湫喃喃道:“不能直接下旨殺王相嗎?左右證據都在手裏了。”

撇開他和鄒三交好這一點不談,雖然拿着扳倒王相的功績很誘人,能夠更有力的去競争這個位置,但這樣一來,不也是為對方造勢?

姬溯聽罷,莞爾一笑,他語氣溫柔,卻隐然有一種居高臨下之感:“收之桑榆,失之東隅,朕有劉相一人足矣。”

姬未湫瞬間了悟,劉相是天下士子之表率,他有功無過,四平八穩,連顧相都有人罵是奸臣,他卻沒有。相對應的是劉相在內閣之中其實發言并不多,大多數時間他就和姬未湫一樣,是個漂亮的花瓶,這就是劉相聰明的地方之一。

因為姬溯讓他入閣,并不是想讓他在這個位置上建功立業,而是需要他在這個位置上做個完人,做一個中正正直之人,就如同朝中禦史一般,他就是閣老中的禦史。

而姬溯并不需要第二個劉相了,他将這個功績送到誰的手上,誰就會因為這個功績自然而然的豎起無數對手,無數政敵,他一入閣,無論王相如何該死,他的履歷上都會留下一條為了權柄而揭發王相,為日後留下一絲破綻,防止一個有私心的‘完人’,獲得太多的權柄與威望,防止他一家獨大。

內閣要的是平衡,也需要完全掌控在姬溯的手中。

姬溯屬意鄒賦流,這意思就更明顯了,鄒賦流馬上就要調任吏部尚書,如果他再憑借扳倒王相之功立刻入閣,那就是連升兩級,立刻會出現一種他汲汲營營之感。

姬未湫道:“我說不好,皇兄決定就是。”

姬溯道:“但說無妨。”

姬未湫心想他才不跳這個坑:“皇兄要聽實話嗎?”

姬溯自然不會回答他,目光卻很明白,姬未湫也就實話實說:“我覺得這個閣老之位空着最好……皇兄你看,我入閣之前和我入閣之後也沒什麽不一樣,留着呗,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後面的事情多着呢,總要放個魚餌在。”

姬未湫胡扯的,王相是次輔,跟他能一樣嗎?他入閣代表的是宗室,代表的是姬溯,自然沒他什麽事兒,王相那位置沒人,劉相不說話,他又不管事,豈不是顧相一家獨大?

雖然顧相那老狐貍是姬溯的頭號狗頭軍師,但也不是這麽放權的。

他說這個話,純粹是想讓姬溯就這一點訓他兩句,然後結束這個要他命的話題——怎麽不是要他的命?姬溯提拔鄒三他爹,他一個鄒三發小說什麽好?說什麽都顯得自己有私心。

姬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麽,不嫌累了?”

“嗯?”姬未湫沒反應過來:“什麽?”

跟他有什麽關系?

姬溯意味深長地說:“既然如此,空着也好。”

姬未湫突然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了,他立刻道:“不不不,我覺得皇兄之前的提議就很好……皇兄或許不知,我身體不行!方才母後招了我去,胡老太醫還給我開了一堆藥呢!”

王相沒了,劉相聰明人不可能和顧相争權,那為了防止顧相一家獨大,姬未湫這花瓶就做不成了,必定是去分顧相的權的。

不存在無緣無故的給予,權力多了,那就是要幹的活也多了啊!

姬未湫哪裏肯碰這個!

姬溯聽到此處微微皺眉,姬未湫渾然不覺,仍舊繼續道:“我還要調養身體呢!哪裏能管那些!我連六部都認不齊,真要讓我管事,那我管不來就只能來找皇兄了!”

秘書少了,當上司的任務不就多了嗎?

姬溯指節在案幾上一叩,頓時打斷了姬未湫的話,他一手張開,姬未湫見他這個姿勢,就把自己的手遞了上去,三根手指落在姬未湫的脈門上,姬未湫心道雖然姬溯的醫術大概是不怎麽樣的,但他今天很希望姬溯能摸出點一二三四來。

姬溯一邊把脈一邊問道:“胡太醫怎麽說?”

姬未湫道:“也沒說什麽,就說讓我多休養,開了一堆藥叫我吃,應該只是些虛症……”

“多思憂慮。”姬溯陡然打斷了他:“夜不安枕,在想些什麽?”

姬未湫呼吸一窒,他道:“也沒什麽,可能是白日裏不累,所以晚上睡不着。”

姬溯道:“說實話。”

姬溯見姬未湫垂下頭不敢看他,不禁凝眉,也不知道年紀輕輕,哪來如此多的憂思,思及此處,姬溯陡然有些不悅,淡淡地問:“有何不滿?”

他問着姬未湫,仿佛是在關心姬未湫,姬未湫卻聽出來這句話的意思下面是‘對他這個兄長有何不滿’。姬未湫口中發苦,道:“沒有什麽不滿……”

他低着頭,聲音越來越低,幾近無聲之時,他猛然擡頭,與姬溯對視,道:“皇兄勿怪,皇兄對我,有何不滿?!”

姬溯緩緩道:“繼續。”

姬未湫義正言辭地說:“咱們上朝的時間真要那麽早嗎?那才幾點!天都沒亮,我擱以前,那個點我都還沒睡!如今卻叫我日日早起,我自然夜不安枕!”

“況且……皇兄罰我半年俸祿也就算了,我一個王爺,也不靠着那點俸祿吃飯。”姬未湫道:“可皇兄讓我入閣,也沒有給我加點俸祿!顧相入閣,皇兄賜了千兩俸祿,劉相入閣,皇兄也賜了千兩俸祿,怎麽到了我這裏就沒有?皇兄對我可有所不滿?”

“咱們是親兄弟!皇兄只管說,只要我這個做弟弟能做到,必然去做!”

姬溯注視着他,許久終于開口:“只為了這些?”

“我和皇兄不一樣!”姬未湫臉不紅氣不喘地說:“皇兄生來就是太子,朝乾夕惕已經是慣了的!我不同,我生來就是幼子,吃過最大的苦就是藥湯,讓我每日早早起,聽那些文臣武将扯嘴皮子,一句話要拆成七八個意思,真的很累!我睡不着情有可原!”

“所以每日借酒入睡?”姬溯反問道。

姬未湫用力點了點頭:“對!”

他看着姬未湫一副認真得不能更認真的表情,心道:滿嘴胡話。

姬未湫從不為銀錢發愁,宮中賞下的産業足夠他逍遙一世,這點理由,虧他扯得出來。

姬溯視線微冷,姬未湫看着他,慢慢低下頭去。

他這也不算胡扯不是?都是因為姬溯不是嗎?

他怎麽能跟姬溯說,他是因為喜歡上了自己的皇兄所以才夜不安枕,難以入眠?

姬溯生氣就生氣吧,他敢打包票,這實話姬溯聽了也會寧願自己沒有聽過。

許久,他聽姬溯道:“瑞王,你放肆了。”

姬未湫沒有擡頭,只應了一聲:“臣弟知錯。”

他的目光中,可以看見姬溯的手。

不久之前還被他握在手心裏的手,現在依舊在他面前,只要伸出手,就可以再碰到。

這短短的距離,卻如同天塹鴻溝,難以逾越。

好煩這些。

姬溯也在看姬未湫,他不悅于姬未湫的滿嘴胡言亂語,惱怒于姬未湫的出爾反爾,昨日夜間賜下的體罰,至今還未落在他的身上,不如現在叫他漲漲記性。

……罷了。

還未如何,已經是夜不安枕,再打他幾下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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