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現世職業生涯

第48章 現世職業生涯

知名攝影師也要乘坐公交車出行辦公嗎？

宋音坐上家門口的特一路公共交通汽車, 透過一側汩汩流淌着雨水的玻璃窗，觀察窗外朦胧的景象。在發現小區外突然莫名多出一個公交站，并且其中一班的首發站是“合心公司”時，UP主就很自覺地坐了上去, 作為這班車的第一個乘客。

沒有掃碼。

在之後的路線中, 陸陸續續又有許多人上車。宋音确實懷疑了一瞬上車的乘客都是什麽來頭，但據她觀察, 這些大爺大媽中學生看起來還挺人模人樣的。

人類的氣質在游戲角色中還是挺稀缺的東西。

“小姑娘。”一個四五十歲, 非常富态相的阿姨坐在了宋音的對面, 神色有些驚異的向她打着招呼：“你們是雙胞胎嗎？”

“我還沒見過這麽像的雙胞胎，你媽媽把你們養得真好。”

她看上去已不需要宋音給出答案了。

必要時候，宋音也是很能唠的：“诶，姨，這是我妹。”她臉頰偏向模特指示道：“好多人都這樣說呢。”

相比于宋音頗為閑适地做出應答, 模特的舉止坐姿端正得刻板，原先微低的頭順着身邊之人的話語擡起, 沒有說話, 神色單調, 不帶任何表情。

看着模特的反應, 搭話的女人雖覺得妹妹輩的看着竟有些滲人，依然有些感動, 止不住微笑：“還穿一樣的衣服，真喜慶。”

明明外表一模一樣, 姐妹的性格卻迥乎不同, 一動一靜, 不過都收拾得周身整潔面色飽滿，能叫人一眼從人群中挑出來。女人又感嘆了一句“養得真好”, 然後看着宋音手上的攝像機好奇地問：“這麽大雨出去拍照啊，很麻煩吧，最近的天氣真的是奇怪了哦。”

“不麻煩，姨。”宋音看向女人手裏拎着着農産品，眼睛彎彎，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你買菜才麻煩呢，每天都要買。我們就是去拍下雨閃t電這些圖片的，最近的氣象狀況确實很少見，現在記錄一下，以後還能拿出來研究。”

宋音和買菜的姨姨這就聊上了，她沒有注意到公交車後座的一個人，自查看完手機消息後就開始就緊繃着臉色，在聽到她關于拍照的回答時，眼裏更是露出一絲驚駭。

十分鐘前，南歌子在她最新發布的照相機圖文中，對各位網友玩梗式的請求做出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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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系列【地球上沒了攝影師怎麽活啊，快把野生的氣象寶可夢收了吧】、【全球下雨，快進到靈氣複蘇南歌子橫空出世，引得友邦驚詫】、【大人，時代變了，連撒哈拉都要下大暴雨了】的各類評論中，她把自己的一段補充置于頂端。

【南歌子（v）：業餘十級攝影師能夠捕捉到可怕飓風嗎】

附加一張隔着玻璃用攝像機拍攝街景的照片。

【南歌子拍出好看圖片會說出重生臺詞嗎】

【姐，我是知道你的，要是照片評分不低一定是照相機不懂你】

【先來我這裏，地址是XXXX，再晚一點你就只能拍風和着我的殘骸了：-0】

評論一經發出，便得到了踴躍的回複，整條圖文簡直熱鬧得一塌塗地。

如此大範圍的強降雨和劇烈的空氣流動，在很多人的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霾，也使得相關話題的讨論前所未有地熱烈。這場大災無法歸結到人為因素，并且所有人都平等的經歷暴雨的侵襲，沒有可比的優越性，也因此，玩梗和自嘲少了許多冒犯的意味。

有些人認為這是苦中作樂，還有一些人用詞更為激烈：人們在借言語的狂歡來逃脫或遺忘現實，将痛苦的事用笑話的方式講出來。而出于“企業文化”，南歌子的評論區往往還要更為地獄一些，他們于此道已經很熟練了。

對普通人來說，這件事的核心議題是人無法對抗自然，只是在核子的視角下，它指向着更清晰的另一點。

人無法對抗核域。

核子前往核域本就九死一生，當核域中的詭異事件出現在現實世界中，事情便越發地恐怖和極端。他們甚至不知道要為“衆生皆下地獄”的平等而感到安慰，還是為自己永遠無法擺脫核域陰影而痛苦。

這萬人的狂歡裏，南歌子是唯一的知情人，甚至很可能是重要的事件參與者。她自然有那個權利冷眼旁觀着事件的進行程度，用輕松玩笑般的語調談論着這一點，或多或少地參與着進程。她居于上位，人類在詭異面前總是緘默的。

而應和着的人，那些一無所知、不必為此心驚膽戰于是輕易參與話題的人——他們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他們真的意識到自己在幹怎樣一件事嗎？

他們不知道。

他們以為這也就是個笑話。

——哈。

在恐懼和震悚後，無數核子看着這荒誕的團建，覺得是時候輪到自己笑一笑了，卻始終笑不出來。

這些普通人無法被苛責。他們不是主動的膜拜邪神，也不是真心的認為自己所講述的事件真實。言語是經過加工的，立場是樂子人的，逗大家開心的出發點也是真心實意的。

但核子的心裏只有一片荒蕪冰冷。

非核子對此毫無知覺，又或者說他們本就不需要知道這點。生活在地面之上太陽之下，不用面對任何陰暗、詭谲、危機生死的存在，死神走過時，也能嘿嘿一笑湊上去。一無所知确實幸福，但透過外面一層虛幻的僞裝去看這場熱鬧本身，便看到真正的鬼神隐于人面背後，無知者肆無忌憚地消費着人類的命運和苦難。

他們不經深思且随意的要求，真的在被某些存在聆聽，在他們沒意識到的時候影響着未來的走向。視頻主說“笑”，然後大家笑起來，沒有察覺自己在笑着什麽。

人類草率地決定了自己的命運，完全理解選擇重量的人卻被迫閉口難言。于是，邪神開始踏足于現實，進行了一次真正的降臨。

——南歌子想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嗎？

真正關注着南歌子的核子，卻永遠無法表達他們的關注，唯一能做的就是無數次點開南歌子的賬號與評論，觀察着事件一點一點滑入另一個地步。

這次，南歌子又會移平哪棟建築、哪個地區呢？而人命，南歌子什麽時候在意過這件事。

評論區對攝影師的呼喚，真是要殺了大家給視頻主助興。

公交車後座的核子終于笑出來了，笑得和哭一樣。

這種大悲怆中，其實他的任何行動都毫無意義，除非他遇見了南歌子。

他是看過這一期視頻的，一模一樣的兩個人、沉默的模特、攝影師的工作……他在看到南歌子發出的街景的照片時，便詭異地感到熟悉。直到此刻，他意識到自己在死亡的籠罩之內。

兩場風暴的疊加，輔以昆蟲的生命作為燃料，就足以侵蝕鋼筋水泥。此刻地球上億萬生物，無數的臺風暴雨，他能逃往何處？

看啊，現在他知道的更多了，成為了核子中最痛苦的一位，在死亡前飽受恐懼的折磨。

在整場對話中，男人全程低着頭，不去看南歌子的面容，更害怕擡頭的時候與她對上視線，只聽到南歌子輕松随意的嗓音，越是無害，越是藏滿惡意。

片刻後，他帶着滿身冷汗，腿腳發軟地離開了公交車，無法也不敢迅速奪門而逃，害怕吸引到某個存在的注意力。

找——找通訊部和核子，告訴他們這個消息，這個城市已經沒有辦法再呆下去了！

在下車撐開傘的一瞬間，他一咬牙，借着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回頭看向車廂內。在風雨的劈打中，他的視線卻對上了一雙冰冷安靜的眼睛，不知道觀察他了多久。

被發現了！

男人頭腦內一陣嗡鳴，整個人如墜冰窟，從來沒有那麽清晰的意識到一件事。

南歌子，來到了此地。

.

“像見鬼了一樣。”

宋音有些驚奇地收回了視線，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買菜的阿姨在剛才的那一站下車，宋音目送着她離開，意外地觀察到了奇怪的人。不過她完全不認為這和自己有關，只是輕飄飄看了一眼後就轉移了注意力，開始思索起自己的終點站。

宋音真的要被這搞不清主線的狀況弄得一頭霧水。失憶的時候聽從安排也就算了，怎麽在現實世界中還要被謎語人舞到頭上啊？她吐槽這種劇情設計。

随後她再次研究起本班車次的路線圖，想搞明白啞巴主線在傳遞的主要內涵，卻在看到開頭的合心公司就感覺很有問題。

出現在現實世界的合心公司……她好像還有一起關于合心公司的庫存？

UP主随即點開了自己的賬戶後臺。《從夜班開始》這款游戲的視頻已經上傳好了，只等最後的發布。當初宋音出于在游戲中将老總踹下位，又在現實世界領了商單的尴尬，一直擠壓着這期視頻。直到此刻，合心公司已不僅是一家游戲公司，夾雜在虛幻與現實中，擁有了一個更撲朔迷離的身份。

宋音思索片刻，點擊了發布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