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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第 3 章
“他就這麽說的?”
李曦雯聽完小溫的複述,嘴角慢慢勾出一個非常淡的笑,“司機?”
眸中有光微閃,情緒複雜,看不出她對這個說法究竟是滿意還是鄙夷。
*
與小溫道別後回到家,李曦雯開始打掃客廳戰場,一只手拖着個黑色的大垃圾袋,另一只手把桌上的瓶瓶罐罐都當垃圾掃進去,到這一步都不算難。
難的是地毯,李曦雯剛剛經受過電梯裏的黏膩“地毯”荼毒,此刻崩潰地發現她客廳裏這條居然也不逞多讓。
回憶了下,估計是她啤酒澆鄭……鄭什麽來着?反正是啤酒澆男人的時候灑上去的,踩上去腳感黏黏糊糊,還散發着發酵過的酒氣。
李曦雯束手無策在地毯邊幹站了一陣,半晌吐了口濁氣,撸起袖子,親力親為将髒地毯慢慢卷起來,找了根繩子捆住,一頭壓在肩上,一點一點往電梯拖,重得幾乎要了她的命。
那該死的鄭什麽,早知道該讓他把地毯一起帶着滾蛋。
地毯尺寸太大,光是塞進電梯轎廂裏就費了李曦雯不少勁,電梯只往下走了一層,叮一聲門又開了,李曦雯擡頭,是正準備下樓的小溫。
“別扔呀,也沒多髒,找人清洗一下就能用啦。”小溫問清始末,哎呀哎呀惋惜了好幾聲,“這麽漂亮的地毯,得好幾百塊錢呢吧,扔了多可惜呢。”
李曦雯抱着好幾萬塊的地毯沉默了。
她反思了下自己“不能用了就都扔掉”的習慣,想想她那一點點的薪水,沉悶地嘆了口氣,意識到确實不能再像以前那麽大手大腳了。
亡羊補牢還不晚,她出聲問小溫附近哪裏有幹洗店。
“找鋒哥呀!”小溫熱情地推薦道,“鋒哥能洗,肯定比外面收費便宜。”
李曦雯一臉的苦悶在聽到淩鋒名字時頃刻散去,慢慢變成半笑不笑的神情,“哦,他現在還幹這個?”
小溫沒聽出她話語裏嘲諷的意思,點頭,“不止呢,搬家啊,保潔啊,代買跑腿啊,修車啊,什麽都能找他,鋒哥什麽都會,可能幹了。”
“所以昨天在樓上也是——”
其實李曦雯從小溫之前的敘述裏已經有了猜測。
小溫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音樂放那麽響,我怕你是什麽混社會的花臂大哥之類,不敢自己上去找你理論,怕要幹架……才想到找鋒哥幫我……”
“但我現在已經知道你不是壞人了!”小溫又急急解釋道。
李曦雯語氣平靜:“就淩鋒那副形象,誰還能比他更像社會大哥。”
本來長得就比別人高,還練出一身健碩的勁來,輪廓硬朗的一臉上成天倒笑不笑的,比不笑還吓人,還不如直接板着張臉來得痛快。
小溫一下就噗嗤笑出聲來,連聲認同道:“哈哈哈,好像還真是。”
說話間電梯慢悠悠晃到了一樓,門開了,李曦雯像是陷入了什麽回憶裏,依舊抱着地毯出神。
直到小溫喊了聲曦雯姐,她才遲遲回過神來,也沒多作解釋,只是笑了笑問:“他收你多少?”
小溫:“啊?”
李曦雯眉眼清麗,偏此刻混了些譏諷,眼裏透出的光卻像是柔軟的,叫人看不懂。
“他那種人,肯替你出頭,肯定不免費吧。”
小溫呵呵一笑,坦白道:“兩百塊。”
“這麽黑?!”
李曦雯瞠目結舌,什麽都沒幹就淨賺兩百,那她還起早貪黑上什麽班,跟他一起混日子得了。
“不算黑,不算黑。”小溫連連擺手替淩鋒解釋,“單就這一次,聽上去好像有點多哈,那是因為遇上曦雯姐你,你是好人。要是遇到的真是不講道理的人,萬一有點醫藥費什麽的,鋒哥也不會找我要。所以我其實不虧的。”
李曦雯哦一聲,“你們以前也幹過這事?”
小溫說:“去年我在冷飲店裏打暑期工,老板拖拖拉拉不肯結錢給我,我也是兩百塊錢請鋒哥去幫忙要的。”
李曦雯看她一眼,笑眯眯的,“原來你不是淩鋒女朋友啊。”
小溫整張臉一下爆紅,連說話都結巴起來:“不……不是……”
李曦雯從小溫臉上的那點別扭裏會意,小溫可能是對淩鋒有那麽丁點好感,但遠遠沒到值得一提的地步。
想要的答案得到了,李曦雯說不清心底這點感覺究竟是釋然還是索然,知道這個有意義嗎?即便小溫不是他女朋友,也不代表他沒有女朋友,再說他那人成天像花蝴蝶一樣花枝招展到處撲騰,幾年過去,誰知道他有沒有染上約炮的身體陋習。
“行,我找淩鋒洗地毯,你把他微信推給我——”李曦雯話說到一半停住,并不想把混蛋從微信黑名單裏放出來,“不,你給我他手機號吧,我直接打電話。”
小溫沒多想,拿出手機查了下,報出一串數字。
李曦雯本是面無表情舉着手機存儲,聽着聽着訝異睜了睜眼睛,每個數字竟然都和她的記憶嚴絲合縫對上。
淩鋒居然沒換電話號碼?
中間幾位數字正好是她的生日,他找了好久,花了一筆不能算小的錢才買到手,那天他得意死了,到處打電話,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換了特殊的手機號。
笑死人了,當初淩鋒表現得有多喜歡她,提分手的時候走得就有多潇灑。
想想也是,像淩鋒那麽愛錢的人,畢竟是花錢買的號,哪裏舍得換。
小溫報完電話,想了想說:“哦對了,你給鋒哥發短信吧,他一般不接電話的。”
李曦雯冷笑了聲:“還拿上喬了。”
不過對李曦雯來說,短信确實是更好的選擇,淩鋒要知道是她,搞不好都不會接這單生意。
幸好她的手機號早就換過不知道多少回了——
換不換都無所謂,估計他早忘了。
辛辛苦苦又把地毯拖回了家,随意在玄關攤着,李曦雯抱着手機公事公辦編輯出去一條:“聽說你這邊可以洗地毯?”
是不太禮貌沒錯,可是對面是淩鋒,沒有帶髒話已經是李曦雯素質的極限。
過了會兒,對面回過來一條:“地毯材質?”
還挺像模像樣的。
李曦雯:“不太清楚。”
淩鋒:“面積?”
李曦雯:“沒量過。”
淩鋒:“洗化纖五十一平,羊毛一百。”
李曦雯回了個OK,“你能上門來拿嗎?很重。”
淩鋒:“現在?”
李曦雯想了想,只報了小區地址,說:“下午五點以後都可以。”
淩鋒說行。
發完短信,李曦雯一邊開着筆記本電腦搞些工作上的事,一邊心不在焉地等着,偶爾瞥一眼安靜躺在大門口的地毯。
待會兒淩鋒來了,發現是她,會怎麽樣,轉身就走?
多半不會,前女友的錢也是錢,掙到手了再說。
其實她做的這些事很多餘、很莫名、很沒必要,李曦雯都知道,她發誓她平常真的沒這麽無聊,可誰讓她遇到的是淩鋒,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他能在這個世界的角落平靜愉快地生活着。
就這樣一時憤怒一時惆悵地等,收到淩鋒的短信說到了,李曦雯吭哧吭哧把地毯拖到小區門口,見到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快遞小哥——
原來只是上門取件,不是上門清洗。
李曦雯艱難把地毯從自己肩上換到小哥t肩上,上氣不接下氣說:“你送,我跟着你。”
小哥:“啊?”
李曦雯揉着酸痛的肩膀問:“找他洗地毯的都是你們送嗎?”
“啊?你說鋒哥啊,不是,哪能回回都花這個錢,他一般都自己上門取,今天臨時有事走不開才叫我的。我今天休息,順路幫他跑個腿賺幾包煙錢。”
小哥一邊回答,一邊把地毯塞進快遞小三輪裏,心裏在為今天遇到個美女而暗自慶幸,想一想那張清冷漂亮挂的臉蛋,從頭發精致到鞋,一看就是個講究人……
放完地毯一轉身,小哥眼睜睜看着漂亮精致的講究人利索跳上了車後面的挂廂裏,麻利地蜷腿縮成一團,手臂抱好膝蓋,然後擡頭眨着大眼睛看着他說:“可以走了。”
說完她還想了想,晃了晃手機:“要收路費嗎?我微信轉你。”
小哥:“呃,不……不用。”
李曦雯手機一收,“行,那走吧。”
小哥:“哦……哦。”
路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得知淩鋒的汽修店就在快遞站隔壁。
“他還開了家汽修店?”
路上風有點大,李曦雯得扯着嗓子問前頭才能聽見。
小哥也扯着嗓子回她:“跟鐵叔合開的,鐵叔出錢,占大頭,鋒哥幹活,占小頭。”
小三輪好久沒上油了,嘎吱嘎吱也不妨礙風馳電掣,把李曦雯連帶着她的萬元地毯一起送到了兩條街之外的大鐵修車行。
規模不大,就兩間店面大小,不能說是很幹淨,撲面而來一股機油味。
李曦雯可算知道她這卷地毯的去處了,都能用來洗車的高壓水槍,順帶洗幾張地毯不在話下。
呵,不愧是淩鋒,還真會見縫插針賺錢。
春天天黑得半早不晚,落日的光逐漸昏黃,修車行還沒開燈,李曦雯在明明暗暗裏光裏看出去,不需要四處張望,第一眼就能瞧見站在一輛紅色轎車旁的淩鋒,一身灰撲撲的工作服竟也能出奇紮眼,随手卷起的袖子露出一截精壯的手臂,本就黝黑的皮膚上沾了幾片黑色油污,更顯得整個人落拓不羁。
一個打扮時尚的女顧客正嬌滴滴地倚在車上朝着淩鋒笑:“老板,是不是一定要換新輪胎呀?我就一直用備胎可不可以啦?”
“當然可以呀。”淩鋒怪腔怪調地學着她說話,語音語調都學得不像,笑得倒是不可一世,“你買份人身保險,受益人寫我名字可不可以啦?”
“我是說真的啦!”女顧客被逗得咯咯笑,捏起拳頭假裝要捶他,“哎呀你好煩哦!”
女顧客是不是真的很煩淩鋒,李曦雯不知道。
反正她是挺煩的,看着礙眼,難免回想起以前當他女朋友時的種種鬧心。
她忽然有點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其實之前也不能算是知道,似乎從與淩鋒重逢開始,她就沒幹過一件正常的事。
李曦雯後悔跟來,一把推開車廂門就打算跳車走回去。
那邊淩鋒扯下髒兮兮的手套,還在跟女顧客調笑:“我也是說真——”
聽見店外傳來動靜,他說着話,心不在焉散漫一回頭,正對上李曦雯那雙煩躁至極的眼睛。
本能先于意識僵住,他下意識大步從女顧客身前往後猛撤一大步,整個人站得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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