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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第 9 章
一條街的小飯館,最熱鬧的就數這家胖哥麻辣香鍋店,附近的街坊鄰居都愛來光顧,到了飯點店裏總是人聲鼎沸,大老遠都能聞到辛香撲鼻。
李曦雯一個人站在門口,對着滿店座無虛席的盛況有點驚訝。
大毛坐在最靠外的那桌,手裏拆着碗筷的塑料膜,忽然眯起眼睛往外頭張望,問:“哎,那個是不是李小姐?”
小東回頭看了眼,說是,“洗地毯那個。”
整個合钿社區都建于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曾經當然也輝煌過,如今……好聽點形容是充滿了生活氣息,大實話就是處處透露着破敗,但凡手頭有點錢的居民都搬走了。
也因為如此,明顯不屬于這個老舊社區的李曦雯更加顯得與周遭格格不入,容貌姣好的妙齡女郎穿着一身奢侈品牌站在油膩破舊的老街上,就跟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時尚雜志內頁一個樣。
“李小姐!”大毛揮手朝她嚷嚷起來,“你一個人來吃飯啊?”
李曦雯走到桌邊,笑得有點無奈,“上次聽誰說這家好吃,想着來試試,沒想到生意這麽好。”
大毛是個自來熟,用現在的話說就是e人中的e人,立馬招手說:“要不一起呗?”
話音剛落,後腦勺就被淩鋒拍了一巴掌。
“別瞎起哄,人家不想跟我們三個糙老爺們吃。”
他單手拿着手機站在外面發消息,修長手指翻得飛快,掐滅煙頭走進來,帶進一身煙味。
李曦雯皺了皺眉,淡淡道:“不啊,我沒關系,一起吃熱鬧。”
淩鋒冷着視線看她。
李曦雯平靜地反看回去。
大毛神經粗得可怕,對氣氛的改變渾然不覺,還在熱情地邀約:“李小姐,你別站着啊,來,坐啊,坐我旁邊。”
李曦雯面無表情地看向淩鋒。
淩鋒半晌才暗嗤一聲,伸腿從隔壁桌勾了把空凳子過來,往她面前一甩。
李曦雯沒說謝謝,就那麽淡定地坐下了。
等淩鋒自己在對面坐下,大毛把菜單和筆遞給他說:“鋒哥,我和小東點好了,還是常吃的那些,你看看有沒有要加的?”
李曦雯有點意外:“現在很少見到不是掃碼點單的小飯館了哦。”
“這家老板年紀大了,鋒哥跟他提過幾回了,他說不會搞。”大毛樂呵呵的,“不過味道指定一流,我敢打包票。”
李曦雯笑着打量起周圍,“真的嗎?不好吃我找你哈。”
“沒問題!”
李曦雯和大毛聊得熱火朝天笑聲不斷,對面淩鋒垂着眼手裏有一搭沒一搭轉着圓珠筆,像是根本沒在聽。
大毛從淩鋒手裏接回菜單,轉頭問李曦雯:“李小姐你喜歡吃什麽啊?”
李曦雯想了想,“幫我加一份午餐肉吧,還有臘腸,再來份酥肉。”
“你點的都是鋒哥喜歡吃的哎!這些都點過了。”大毛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你和鋒哥肯定能吃到一塊兒去!”
淩鋒默不作聲垂着眼簾,把剛撬下的啤酒瓶蓋立在桌面上轉來轉去。
“吃到一塊兒去的人未必口味相同,主要是互相遷就。”李曦雯笑眯眯地說,“麻煩再幫我加份莴筍,還有魔芋結。”
“得嘞!”
大毛埋頭在菜單上搜索着位置不熟悉的菜品,看着看着一臉震撼擡起頭來,“居然點過了,咱們誰改吃素了?你點的?”
他問小東。
小東已經百分百确定這位李小姐跟淩鋒關系不一般,按耐住八卦的心掩了掩嘴,“別問我,你問鋒哥。”
大毛:“肯定不會是鋒——”
淩鋒不耐煩敲了敲桌面,“點就點了,話那麽多。”
大毛愣了下,“哎,好,那我下單了。”
一路小跑把菜單送到後廚窗口,大毛回來才想起來問李曦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啊呀!剛才忘記問你了,李小姐,你能吃辣嗎?”
“不太能,只能吃一點點。”李曦雯捏起手指比劃了一條小小的縫隙,“一點點點點。”
“壞了,我們都是重口味,我在菜單上勾的變态辣!”
大毛一拍腦袋一溜煙往後廚跑去,過了會兒再一臉納悶撓着後腦勺回來,
“誰改的微辣?肯定不是我啊,哎不對,難道我最開始就選的是微辣?不應該啊……”
坐下來好久還在嘀嘀咕咕,把淩鋒唠叨煩了,直接說:“我改的。”
大毛滿臉震悚:“哥你不是無辣不歡的嗎?”
淩鋒沒什麽特別的表情,“這幾天上火。”
李曦雯耐人尋味地看了他幾眼。
桌上早就擺上了三瓶啤酒,三個男人一人一瓶,後來的那瓶橘子汽水擺明是給李曦雯點的。
李曦雯視線在橙色汽水瓶身上微微停頓,然後自己起身去冷櫃裏拿了瓶冰啤酒回來。
大毛驚訝道:“你也喝酒啊?”
“不是我吹噓自己,你不信下回我們組個局,不把你喝趴下我名字倒着寫。”
李曦雯笑着說完,也沒去拿開瓶器,直接牙一咬就把瓶蓋卸下來了,惹得大毛一陣誇張拍掌叫好。
一套熟練的動作引來淩鋒意味不明的注視。
她感覺到了,掀了掀眼皮,“怎麽,下次攢酒局你也參加?”
大毛登時激動起來:“那就有意思了,鋒哥可能喝了!”
正巧菜上來了,淩鋒一筷子敲響他的碗,警告道:“吃你的飯。”
澆滿了辣油的菜品看上去紅通通的,熱騰騰的香氣勾得人食欲大動。微辣的辣度對李曦雯來說還是有點辣了,吃兩口就得停下來嘬着吸管喝一大口橘子汽水。
淩鋒一擡頭先是看見她浸出一額頭的汗珠,一滴汗順着挺翹的鼻尖滑落,嘴唇被辣得通紅飽滿……
李曦雯正好抓包到淩鋒看她,用冷淡至極的語氣問他:“我的地毯洗得怎麽樣了?”
淩鋒移開視線,沒說話,抓起玻璃瓶直接灌了一大口冰啤酒。
大毛從來不冷場,狼吞虎咽也要說話:“洗好了,李小姐我跟你說這回可厲害了,不是用高壓水槍滋的——”
才剛開了個頭就被淩鋒打斷:“沒必要說那麽多。”
“我想聽。”李曦雯放下筷子坐正,眼神平直盯着他,“我是消費者,想了解清楚消費細節有問題嗎?”
淩鋒沉着張臉看人的時候其實挺吓人的。李曦雯不躲不閃迎上去,目光裏有恨,比他還冷。
“行。”淩鋒聳聳肩,“可以t,都行,你了解你的。”
他直接退開椅子起身,臉色陰沉朝外走。
小東怔了怔,瞟了瞟李曦雯,才問:“鋒哥,去哪?”
“出去抽根煙。”
淩鋒大步走到門外才退回來,胳膊懶散搭在前面櫃臺上,“小芳姐,借個火呗。”
年過半百的老板娘正在埋頭算賬,一擡頭看見是他就笑了,努嘴指了指:“抽屜裏,自己拿。”
淩鋒走進櫃臺後面彎腰翻找,随口說:“那桌還是記我賬上。”
老板娘說行,想了想,有點看好戲地笑着調侃他:“要不要把理發店也記你賬上啊?我聽說了哈,她們每次點我家都要叫你過去一起吃。”
李曦雯冷着張臉抓握住酒瓶,仰頭喝了一口。
淩鋒在滿抽屜雜物裏找到打火機,身形微晃,導致第一下沒拿穩,直起身才開玩笑:“你不如把整條街都記我賬上,等我哪天破産了就來你店裏打劫。”
“臭小子沒大沒小!”老板娘大笑着伸手去拍他。
淩鋒縮了下肩正好避開,嘿嘿笑了兩聲,叼着煙轉着火機出去了。
小東擡着碗幹飯,順口提了嘴:“今天鋒哥怎麽沒随身帶他那個寶貝打火機。”
大毛說對對對,“方的,金色的,我還上網搜過,什麽牌子來着?反正可值錢了,就是有點舊了。我和小東剛認識鋒哥那會兒還打過賭呢,猜是哪個富婆送他的。”
“後來誰贏了?”
李曦雯饒有興致地追問。
大毛一拍手心,“誰都沒贏哇!沒人揭曉謎底啊!”
李曦雯抱着汽水瓶子笑:“要不我跟你們另外打個賭,淩鋒肯定把那個打火機帶在身上的。”
“你怎麽知道?”
大毛小東異口同聲。
李曦雯理所當然:“不然吃飯前他在外面抽煙是怎麽點着的。”
大毛和小東面面相觑,旋即敬佩豎起大拇指,誇她:“李小姐,你可真是當代福爾摩斯哇!”
不過李曦雯的推理并沒能成功解決大毛的困惑,他接着嘀咕了好幾遍不對啊:“那鋒哥為什麽還要借打火機?”
李曦雯手指向自己——全場唯一一個變量:“可能是怕我看見了偷他火機?”
這就純粹是在胡說八道了。
大毛眨着寫滿了迷惑的眼睛。
富婆——打火機——刻意隐瞞——唯一變量。
小東快速悶頭幹飯的動作中隐隐透露出一絲恍然大悟的驚詫來。
直到三個人吃飽喝足,淩鋒也沒再回來,一直站在外面抽煙發信息。
李曦雯問小東要不要給淩鋒打包點什麽帶回去,小東一臉了然比劃OK,叫老板加了份蛋炒飯外帶,問李曦雯覺得行不行。
“餓死都行。”李曦雯重新撿起剛才未盡的話題,“對了,你們剛才說我的地毯,高壓水槍怎麽了?”
一說回地毯大毛就來勁了,手舞足蹈比劃着:“你的地毯不是用洗車的水槍沖的,是用專門的地毯清洗機洗的,鋒哥還買了瓶死貴死貴的地毯清洗劑,比我頭都貴,橘子味的,我跟你說,可香可香了,下午聞着我都餓了。”
“高壓水槍洗地毯不好嗎?”
李曦雯有點好奇。
“也不是不好,高壓水槍可能會把包邊沖開膠,鋒哥說你那地毯貴,所以特地去買的新機器——”
大毛一拍腦袋想起來,“哎,對,就那天,你在我們店的那天,還記得嗎?鋒哥拎鑰匙出去了,就是買機器去了。”
李曦雯聽完也沒顯得有多高興,眼神飄飄忽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會兒她才問:“對了,洗地毯要多少錢?我還沒付錢呢。”
“免費!”
大毛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李曦雯不解:“免費?”
“那新玩意兒哥幾個不是第一次用嘛,鋒哥說就拿你的地毯當試驗品了,哪好意思再收錢。”大毛賣完老板才反應過來,趕緊鬼鬼祟祟壓低聲音補救,
“李小姐,別說是我說的啊,鋒哥不讓我跟你提這事,他叫我送地毯回去的時候随便跟你扯個理由免費,估計是怕你知道被拿來練手了生氣。”
大毛心眼巨實,淩鋒說什麽他就信什麽。
小東心眼子稍微活絡些,把種種前因後果聯系起來想了想,此時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吃瓜的炸裂表情。
李曦雯也不以為意,只問:“你們包上門送回嗎?”
“那必須的啊!”大毛讓她別着急,“你的地毯還在鋒哥那兒晾着呢,他說你那地毯材質嬌氣,不能放太陽底下暴曬,所以得多等幾天,等幹了我就給你送。”
李曦雯望着淩鋒的背影有些出神,他大大咧咧站在風口,整個人都漫不經心的,一支煙接一支煙,抽得很兇,腳邊落下一地灰燼。
“讓淩鋒給我送。”
她突然說道。
大毛:“……啊?”
李曦雯嘴角勾起一個微微譏諷的笑,“怎麽,他當了小老板,就不肯出力氣活了?”
大毛猶豫着說:“也不是,鋒哥也送,就是……”
就是指名道姓非要淩鋒送,感覺有點怪。
一旁的小東實在聽不下去了,桌下用力踢了大毛一腳,給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也有那麽幾回,有女顧客點名要淩鋒送這送那,還能因為什麽!看上老板了呗!
“噢噢噢我懂了!”
大毛大聲喊道。
“吃你的吧!”小東遠程往他大張的嘴裏扔了個開花腸,轉頭對李曦雯笑,“沒事,李小姐,回頭我跟鋒哥說說,但他不一定有空。”
李曦雯遠遠瞄着淩鋒的身影冷冷一嗤,“你跟他說,他要沒空送,我就自己去店裏取。”
像是察覺到她恨不得飛刀砸人的注視,淩鋒慢慢回過身。
時而在狀況內大多時候在狀況外的大毛還在認真搖頭說:“重呢,你一個人拿不動。”
“不是隔壁就有快遞站嗎?”
李曦雯神情平靜地看着不遠處的淩鋒,知道他在看她,所以她刻意把嘴型做得很清楚,不輕不重地說,
“我就說這是淩鋒的生意,問隔壁快遞站老板娘能不能幫忙照顧一下,說不定她就肯借人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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