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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李曦雯和大毛加上微信, 偶爾閑聊幾句。沒幾天收到大毛消息,說車修好了。
她上班時間早,修車行沒那麽早開門, 李曦雯趁午休打了個出租回去取車。
車停在修車廠門口的空地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甚至還洗過了。李曦雯在車頭轉了兩圈,一時間都沒找到剮蹭的具體位置, 還是經大毛提醒,她彎下腰,湊得很近貼上去看才能勉強察覺出一點痕跡, 畢竟不是整面噴漆,能補到這種程度她已經很知足了。
“補得挺好的。”
李曦雯從車頭直起身,滿意地說。
大毛站在旁邊與有榮焉道:“那是, 我師傅手工補的漆, 跪在地上一點一點擦, 比我洗臉都認真。”
本來說好了是讓大毛修的,結果大毛早上一來,就看見淩鋒半跪在地上滿臉暴躁罵着髒話小心翼翼補漆的詭異畫面。
大毛奇怪地問原因,淩鋒說他失眠,順帶手就幹完了。
搞得大毛憂心忡忡,私底下還拉着小東說了一回, 說感覺鋒哥病得不輕, 誰家好人失眠了大半夜起來幹活啊!
小東說:“你不懂,等你找女朋友了就知道了。”
大毛更加不解:“修車和女朋友有什麽關系?”
反正是雞同鴨講。
反正車是修好了, 談不上完好如初, 破鏡重圓,分釵合钿, 做人也沒必要那麽認真。
李曦雯往車行裏面探一眼,從她來到現在,淩鋒就剛開始出現過一次,看到是她就縮到車底下修車裝死。
“鋒哥!我鋒哥在不在!鋒哥!”
不知道從哪裏突然竄出來一個咋咋呼呼的小黑胖子,虎頭虎腦就往裏沖,到處的門都拍上一拍,當然其實他只在地上旋轉,李曦雯卻有種他上天下地哪兒哪兒都有他的錯覺。
終于,當小胖子撅着個腚趴到車邊,淩鋒不堪其擾,一挺身從車底下滑出來。
小胖子眼睛一亮:“鋒哥!”
“沒大沒小,叫叔叔。”
小胖子耍賴:“我不!我就要叫鋒哥!”
這還是李曦雯第一次見到隔壁快遞站的老板娘。
她看過幾本男頻小說,男頻小說裏最受歡迎的妻子形象大概就是這樣,三十左右的年紀,有種很溫婉柔和的漂亮。
李曦雯突然想起分手時淩鋒說他喜歡溫柔的。
小東見了人,叫她嬌姐。
嬌姐并不如何生氣地拍了兒子一下,轉頭笑着對淩鋒說:“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你幫我照看一下小浩。”
語氣熟稔,毫不見外,甚至不是一個問句。
淩鋒也應得很自然,說沒問題。
嬌姐說:“你別縱着他瞎玩,先讓他把作業寫完。”
“聽到沒?”淩鋒敲了小胖子一個暴栗,“不能怪我啊,是你媽說的。”
小胖子抱頭亂竄。
嬌姐回隔壁去拿上手提包,想了想又倒回來說:“晚上我買菜做飯,你來家裏吃飯吧?把大毛小東都叫上。”
李曦雯安靜地聽完這一段對話,腦海中浮現出某種極為和諧的一家三口的錯覺。
她彎起嘴角,說不清是自嘲還是譏諷地笑了笑,沒再往其樂融融的方向看,只找大毛和小東結算補漆錢。
淩鋒似乎瞟了李曦雯一眼,可能也沒有。他沒拒絕嬌姐的晚餐邀約,只說:“到時候看吧,不忙我就把這臭小子給你押回去。”
小胖子滿臉慘痛哀嚎一聲:“啊!鋒哥!我不能留在你這兒玩嗎?”
淩鋒樂了:“我這髒兮兮的有什麽好玩的?”
小胖子不服,扭着脖子瞪着修車行裏各種複雜的器械:“就那些機器,都好玩!”
淩鋒給了他一下子,視線飄飄忽忽落在不遠處窈窕的背影上,倒笑不笑像是自我調侃:“不好好寫作業,等你以後真要玩這些的時候你就知道哭了。”
在場的幾個人中,大毛是始終不太在狀況內,小東倒是看了個清楚明白,但小東看不出淩鋒是什麽意思,也搞不懂李曦雯是什麽意思,暫時什麽話都不敢亂說,整個人處在一個十分謹慎的狀态裏,默默興奮吃瓜。
李曦雯要結賬,大毛一如既往一問三不知:“啊?錢?什麽錢?哦對了,鋒哥讓我找個借口跟你說補漆不收錢,但我想不到理由啊!”
他杵了杵小東:“你想得到理由嗎?”
小東屏住呼吸:“別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大毛還一臉認真地問李曦雯:“李小姐,你說,為什麽我師傅總不收你錢呢?”
李曦雯也不知道,只能反問他:“那你沒問淩鋒嗎?”
“我問了啊t!”
當時淩鋒剛給她補完漆,跪太久半邊腿都麻了,打了個突才站起來,罵罵咧咧把長腿踩上輪胎,粗糙搓揉幾下,頂着一張賤兮兮陰恻恻的臉回答他:“哥一失眠就心情好,心情好就喜歡做好事,這理由行不行?”
大毛想說哥你這表情可看不出來心情好,只能看出來你想把人老李家的祖墳刨了。
但他沒膽子當着淩鋒的面真說出口,也沒好意思當着李小姐的面提祖墳的事。
給大毛愁的哇,冥思苦想了半天,終于一臉凝重問李曦雯:“李小姐,你跟我坦白說,你是不是救過鋒哥的命?”
小東在旁邊臉都快憋紫了。
嬌姐走了,李曦雯也坐進駕駛座裏,今天溫度不高,太陽卻有點曬得人睜不開眼睛。
大毛站在車邊對她叮囑:“對了,鋒哥說了,以後你可以停我們這兒,反正從你家過來也就走個五分鐘,也不麻煩。你們小區停車是地獄模式,別說你了,我開進去我都犯迷糊,估計也就鋒哥那車技才能湊合。”
李曦雯戴上墨鏡,問:“他要收我多少停車費?”
“這倒是沒說……”大毛說着就往回跑,“我去問問。”
問了也等于白問,大毛苦惱地跑回來:“鋒哥說随便,你說這……”
“李小姐你就自己看着給吧。”小東終于忍不住插了句嘴,“你給多少我相信我師傅都不會計較的。”
李曦雯沖他笑了一下,踩下油門,跑車轟鳴,把修車行遠遠甩在身後。
到了公司,李曦雯先處理了一點工作,下午四點多才有空拿起手機,複制手機號填入微信搜索框,他現在叫“AAA大鐵汽修淩鋒”。
李曦雯的好友申請沒有自報家門環節,直接寫:“轉停車費”
AAA大鐵汽修淩鋒沒有通過,回過來一條短信:“停車費轉給大毛小東都行。”
李曦雯緩慢深吸了一口氣,将蹭蹭上冒的火氣壓下去。
火氣來得莫名,她知道确實沒必要,三年多了,明明再多的愛與恨都應該塵歸塵土歸土,可是中午仿若一家三口的和諧畫面讓她如鲠在喉。
為什麽快遞站老板娘漂亮又溫柔?李曦雯恨淩鋒能找到一個好女人,她想不通憑什麽他就能獲得幸福?
可能就是世道不公,畢竟世界這麽大,老天爺老天奶偶爾也有個顧不上秉公執法的角落。
她冷着臉,手指飛快在屏幕上翻出一連串文字,一條接一條好友申請像炸彈甩過去:
“修下水的錢我也轉給大毛小東?”
“下水閥門買好了沒有?”
“是不是要發消息給加快遞站老板娘才能轉達給你?”
略靜幾刻,好友界面終于跳出一個紅色數字+1的提醒。
成功添加好友,李曦雯卻沒有什麽話想跟他說,她只是不爽被他拒絕。
淩鋒的朋友圈基本都是修車行的廣告,偶爾也分享一點關于汽車的小知識。
李曦雯随便翻了幾條就将手機鎖屏,正打算扔進抽屜裏,淩鋒給她發了一張照片過來,照片裏是幾樣李曦雯沒見過的東西,估計就是她的下水閥門。
AAA大鐵汽修淩鋒:“買好了,什麽時候裝?”
李曦雯沒回。
晚上難得沒加班,李曦雯毫不客氣把車停回修車行,既然有傻子要送她停車位,便宜不占白不占。
大毛和小東熱情地跟李曦雯打招呼,後頭跟着個滿臉不情不願的小胖子,三個人像是要出去。
“去快遞站老板娘那裏蹭飯嗎?”李曦雯笑着問。
“對啊!我倆去蹭飯,鋒哥說他留下來看店。”大毛美滋滋地一挺胸,“看我師傅多好!”
淩鋒正蹲在地上給一輛摩托車換剎車片,嘴裏叼着煙,挺煩躁的表情。
李曦雯走到摩托車旁邊,高度正好,可以供她松松地倚在車頭上。
摩托車微不可覺地晃了一下。
淩鋒擡起頭,沉沉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天色昏暗看不清情緒。
李曦雯沒理他,仍然将倚未倚靠在車身上,指着淩鋒問大毛:“那他吃什麽?”
大毛嘿嘿一笑:“鋒哥說我們結束了給他随便帶點回來就行。”
和淩鋒之間的私人恩怨李曦雯從來不會遷怒別人,還開他們和隔壁老板娘的玩笑:“你們怎麽連吃帶拿啊,快遞站老板娘還真是人美心善才忍得了你們。”
大毛撓了撓後腦勺,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主要我們三個糙老爺們兒,也不會做飯啊!”
“淩鋒會做啊。”
李曦雯很自然地說。
“啊?”
大毛石化了。
“啊???”
“啊????????”
“李小姐,你怎麽那麽肯定啊?說得像你吃過一樣?”
“我吃過啊。”李曦雯笑着說,“吃過挺多頓的。”
小東追問道:“鋒哥手藝好嗎?”
李曦雯歪頭回憶了下,“不怎麽樣,馬馬虎虎吧,也就做熟了吃了死不了的水平。”
幾個人聊得熱火朝天,淩鋒轉着個扳手目不斜視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去,像是對她出現在這裏的原因毫不關心,也不在乎自己正作為議論的中心。
大毛快要好奇死了:“李小姐,為什麽你吃過鋒哥做的飯啊?”
小東白他一眼:“你說呢?”
大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沖到淩鋒旁邊大喊大叫:“連李小姐都吃過了,為什麽我還沒嘗過師傅的手藝!鋒哥你可是我親師傅!”
淩鋒擰開水洗手上的灰塵和機油,冷水把指節冰得有點發紅,他用力搓揉着手上的髒污,閑閑拖長音說成啊,“下回給你喂點機油。”
把大毛嫉妒得嗷嗷叫。
灰塵好洗,機油輕易搓不掉,淩鋒也不太在乎,關了龍頭往後甩出一地水。
李曦雯避開水花攔在他身前,直勾勾盯着他說:“正好我現在有空,你去我家把那個什麽下水閥門換了。”
淩鋒神色木然:“現在?”
“不行嗎?”她臉上浮出一個不知道什麽意思的淡笑,“還是你改主意了要去吃飯?”
淩鋒額心微跳,仍然冷着臉,語氣挑釁:“如果我說是呢?”
李曦雯瞬間火氣上湧,沒當真和他嗆起來是因為剛打完暑假工下班的小溫路過。
小溫見到她,高高興興叫了聲曦雯姐。
李曦雯短促深呼吸了一下,轉過頭時已經調節情緒換上笑臉,笑着跟小溫打招呼:“吃飯了嗎?”
小溫捂住肚子可憐巴巴:“還沒呢,好餓!”
“要不要和我一起吃?”李曦雯笑得十分真誠,“正好呢,淩鋒說要去修漏水的地方,你方便嗎?”
淩鋒挑眉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
“現在嗎?好的呀!”小溫不明真相,當即答應下來,“我們吃什麽好吃的啊?”
“就街角那家麻辣香鍋怎麽樣?”李曦雯挽起她的胳膊慢慢往前走,“不過我只能吃微微微微辣,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小溫高呼太好了:“我也不能吃辣!”
“那正好,走吧。”
李曦雯頭也不回地從淩鋒身邊經過,聽見他很煩躁地啧了一聲。
但她沒管。
兩個女生結伴去餐廳點外帶,小溫問李曦雯要不要點淩鋒的份。
李曦雯眼睛都沒眨一下,說不用,“他好像有安排了。”
——最好能餓死他。
正值晚飯高峰時期,等出餐等了好一會兒,等她們拎着熱氣騰騰的麻辣香鍋上了樓,電梯門一打開,眼前一晃,平日裏總是昏暗的樓道亮堂得讓人感覺陌生,李曦雯家門口換上了一盞嶄新的吸頂燈。
淩鋒站在樓道口的鐵窗前抽煙,像是跟這盞燈沒什麽關系。
“我懷疑樓道這輩子都沒想到它能這麽亮。”小溫啧啧稱奇,興致勃勃跑到淩鋒面前問,“鋒哥,我樓下也早就不亮了!你也幫我換一個好嗎?”
此情此景不答應說不過去,淩鋒颔首:“你自己先買燈。”
“好!”
小溫還在觀摩那盞燈,李曦雯摸出鑰匙開門,淩鋒不急不緩走過來,隔着一個人的距離停下。
李曦雯皺了皺眉頭:“不要在我家抽煙。”
淩鋒嗤了聲,踏滅了煙頭。
李曦雯語氣加重:“也不要扔在我家門口。”
淩鋒沒理她。
過了幾秒,他突然問:“卧室外面的晾衣杆你用不用?”
李曦雯說不用,“我買了烘幹機。”
“那幹脆拆了算了。”淩鋒聲音冷淡。
李曦雯輕哼一聲:“行啊,省得掉下去砸到人我還要坐牢。”
淩鋒冷嗤,算是對這個不好笑的冷笑話的回應,漫不經心道t:“我待會兒要進你卧室。”
李曦雯低頭擰開門,“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這麽講禮貌了。”
淩鋒黑着臉,拎着工具箱和梯子從她身前走過。
留他一個人在樓上修東西換閥門,李曦雯拎着外帶去樓下小溫家吃飯。
電視機開着,投屏了某個熱熱鬧鬧的綜藝節目,不過沒人在看,兩個人邊吃邊聊,周圍有哪個超市好逛之類的閑話。
在某個正巧兩個人都沒說話的間隙,李曦雯咬着筷子想了會兒,突然問:“淩鋒和快遞站老板娘是一對嗎?”
“啊?為什麽這麽問?”小溫吓了一跳,“怎麽可能!”
李曦雯不知道為什麽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她慢慢把腰沉下去,往後輕靠在餐椅靠背上,靜靜聽小溫說話。
“嬌姐是鐵叔的老婆!啊對,你都不知道嬌姐,肯定也不知道鐵叔吧。”
“我知道的,鐵大鵬。”李曦雯想了想又搖頭,“只是聽說過,沒見過真人,我住過他的大鵬旅店。”
小溫哇了一聲:“原來鐵叔還開旅店啊?那他可真厲害!”
“也不是,是鐵叔媽媽開的,在山裏,很遠。”李曦雯像是陷在漫長的回憶裏,慢慢地說道。
“哦,那我就不知道了。”小溫說,“我就認識鐵叔,其實鐵叔平時也經常在修車行裏待着,他養着車隊,天天都要修修打打。聽說車隊最近新開了一條貨線,運什麽的我忘了,反正特別賺錢,所以鐵叔親自上了,過段時間等他回來你就能常常看見他了。”
“至于鋒哥……他沒有女朋友吧好像……”小溫神情稍微有點不太自然,“反正我從來沒聽說過。”
李曦雯夾起一片青翠的莴筍放進碗裏,像是順口一問:“修車行是什麽時候開的?”
“也就一兩年吧?我記不太清楚了。”小溫知無不言,“最開始他們為什麽選在這裏開修車行我不知道,鐵叔有車隊嘛,當然還是有自家的修車行才不容易被坑。當時連着的四間鋪子都是一個房東的,好像是在澳門輸了錢着急脫手,就一并便宜轉給鐵叔了。鐵叔帶嬌姐來看,嬌姐很喜歡合钿這一片,覺得跟她老家感覺很像,鐵叔就給她在旁邊開了個快遞站,後來鋒哥招了大毛小東,再然後就是現在這樣了。”
“哦,原來是這樣。”李曦雯咬了一口,清脆的聲響。
“曦雯姐,我跟你說個秘密。”小溫有些別扭地放下了筷子,很小聲地說,“其實我給鋒哥表過白。”
李曦雯不算意外,面色未變:“是嗎?”
“你知道他怎麽拒絕我的嗎?”小溫又氣又想笑,吐槽道,“他說我不能吃辣,跟他吃不到一起去!”
“什麽爛理由。”李曦雯聽得也笑了。
“我當時覺得莫名其妙,回來我就想明白了,不是能不能吃辣的事,其實就是他不喜歡我。”小溫笑着笑着,眼中難免幾分落寞。
李曦雯有些遲疑:“那你現在還對他……”
“沒有,早就沒有了!他看不上我,難道我還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我後來都談過兩任男朋友了。”小溫爽快地說,“就是你剛問我鋒哥有沒有女朋友,我才想起來我表過白的事,哈哈哈哈,說出來讓大家開心一下嘛。”
見小溫爽朗大笑,李曦雯相信小溫是當真釋懷,自己的臉上也浮現出些許輕松的神情。
“再說了,曦雯姐,難道你不覺得鋒哥他表現出來的感覺很怪嗎?雖然流裏流氣看着挺花心的,但我總覺得他其實內核挺憂郁挺深情的,我最早就是被他那種深層次長情的感覺吸引,後來才意識到他的深情像是有對象的,就像是……哎呀我說不清楚,反正我感覺他心裏一直有個忘不掉的人。”
“我不覺得。”李曦雯倒是不至于自作多情到這種地步,認為淩鋒忘不了的人是她,她語氣清淡地說,“我倒是沒看出來他深不深情,說不定只是他有意無意展示出來吸引女人的,男人都喜歡騙人。”
小溫只當她是在閑聊,突然想起什麽,好奇地問:“曦雯姐,你以前不是和鋒哥認識嗎?那時候他有女朋友嗎?”
李曦雯臉上笑容漸漸隐去,嗯了一聲。
小溫問:“他女朋友是什麽樣的?肯定很漂亮吧!”
李曦雯低頭拿紙巾擦拭了下嘴角,“就……很普通的女生。”
“鋒哥談起戀愛來是什麽樣的?”小溫撐着腦袋琢磨,“我總感覺他會是二十四孝好男友,就是……男友力爆棚那種,你懂吧。”
李曦雯悠悠垂着眼:“嗯,他是會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的那種人。”
小溫說哇塞,“好難得!”
李曦雯淺淺一笑:“有什麽用,後來還不是分手了。”
小溫愣了下,旋即唏噓不已:“唉,也是……”
再後來李曦雯不動聲色把話題偏離淩鋒,聊了些有的沒的,吃完飯,李曦雯本來想和小溫一起收拾桌子,小溫說什麽都不讓她動手:“這一頓我吃你的喝你的,再讓你收拾我成什麽了,你回去吧!我自己來就行。”
李曦雯只好自己上樓去,大門沒關,走進去正撞上淩鋒把一段鏽跡斑斑的晾衣架從她卧室拖出來。
大概是換下水閥門的原因,他身上的工裝濕了不少,深淺不一的顏色有斑駁錯覺。
李曦雯停在浴室門口,問他:“修好了?”
“好了。”淩鋒把報廢的晾衣架扔出去,告訴她,“今天別洗澡,明天再用水。”
他下颌還在往下滴着水,一塊散發着洗衣液清香的柔軟粉色毛巾忽然遞到他面前,李曦雯莞爾一笑:“謝謝,辛苦了,你擦一下吧。”
淩鋒低頭看着明顯屬于女人的毛巾,沒說話,也沒接。
“洗過的,剛從烘幹機裏拿出來,我還沒用——”
“不要。”
淩鋒快速打斷她。
李曦雯沒再堅持,慢慢把毛巾在毛巾架上抖開,鋪得整齊沒有褶皺,才扭頭回來對他指了下次卧的方向,輕緩開口:“那個箱子裏是你原來的東西,換一身幹衣服再走吧。”
淩鋒瞳孔針刺般驟縮,一句卧槽沒忍住脫口而出。
次卧裏堆了很多還沒來得及拆封的搬家紙箱,每一個都用黑色馬克筆在外做了标記,在一衆“客廳”、“書房”、“廚房”等标識裏,兩個大喇喇的“傻逼”字樣尤其顯眼。
李曦雯從架子上找到一柄美工刀,劃開塵封的膠帶,膠帶撕起來有刺啦的刺耳聲響,她的語氣相較要平和得多:“我忘記扔了,收出來就一直放在車庫裏吃灰。這次應該是搬家公司弄錯了,一起送過來了。”
“你他媽——我——”
淩鋒下颌繃緊,直接奪門而出。
老舊的豬肝大門搖搖晃晃,不知道被他砸過幾回,也許下回就該換新的了。
手機裏電話響起,李曦雯接起來,耐心地聽對面說完,平靜地說:“闫叔叔,我找其他工作了,以後廠裏的事情我都不管了,你也跟其他人說一聲,有事都找我爸吧。”
“嗯,對,文案創意。”
“廣告?嗯……其實不是太準确,不過也差不多。”
“辛苦……還好,上班都一樣的,加班有點多。”
“先幹着吧,不合适以後再換別的工作,不過肯定不會回廠裏了。”
“沒有,我不是因為委屈才走的。”
“真的,一點都沒有。”
“好,闫叔叔再見。”
挂斷電話,李曦雯去卧室裏換了身居家的衣服,現在她沒有打掃阿姨,樣樣家務都要親力親為。
她拎着拖把在浴室門口站了一會兒,淩鋒身上那麽濕,浴室地板上卻沒有太多水跡。
奇怪舉起拖把捏了一把,是濕的。
*
關于淩鋒到底是不是單身這件事,從小溫那裏得到似是而非的消息還不夠準确,李曦雯想了想,分別找大毛和小東确認。
小東就嘿嘿幹笑幾下:“李小姐,這是師傅的私事……要麽你還是直接問他比較好。”
大毛收到她微信時正在幹活,瞥了淩鋒一眼,偷偷找到一個角落給她回消息:“鋒哥不讓說,不過我可以偷偷告訴你,沒有!是不是很神奇?他雖然看起來很像渣男,其實就孤家寡人一個,身邊連只蒼蠅都是公的,氣質尤其孤寡!我感覺我都能比他先脫單。”
“鬼鬼祟祟幹什麽呢?”
大掌搭在肩上,淩鋒的突然出現讓大毛尖叫着蹦起來。
實誠人t藏不住事,大毛十分做賊心虛地瞄他一眼。
淩鋒瞥着被大毛緊緊握在出汗手心裏的手機,“別逼我動手,自己交代。”
“那什麽……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嗐,李小姐找我打聽你有沒有對象,我一時嘴快,就——”大毛頭低下去,聲如蚊蚋,“就賣了你。”
淩鋒很奇異的沒有罵人。
大毛困惑地擡起頭來,發現淩鋒眉尾下壓眉心緊蹙嘴角微勾……表情複雜得很,說不清是什麽想法,但是沒有罵人。
片刻,淩鋒說:“你跟她說有。”
“啊?”大毛猶豫道,“可是我已經說沒有了……”
“就說剛找的,你不知道。”
“這……”大毛一言難盡地搖搖頭,“這也太明顯了吧,李小姐她能信嗎?”
“你這臭小子,我看你是忘了誰給你發的工資。”淩鋒擡手就要給他一下,手機在褲子口袋裏震得腿發麻,拿起來看清屏幕上的來電人,眉心深深皺起。
*
李曦雯公司有一個很受歡迎的同事離職,大家都很舍不得人,在公司附近的居酒屋湊份子包場辦了場歡送會,到後來已經不知道點了多少酒了,清酒啤酒白酒紅酒輪番上。
酒過三巡,臨近午夜,喧嚣也近散場,同事們陸陸續續從居酒屋走出來,透氣抽煙聊天打車。
李曦雯站在門口的燈籠下,仰頭呼吸着春天的空氣,涼涼的,濕濕的。
她給淩鋒打了個電話,他沒接。
她锲而不舍撥過去第二個,直接被對方挂斷。
李曦雯嘆了口氣,開始看代駕。
屏幕上方AAA大鐵汽修淩鋒彈出一條微信:“有事?”
李曦雯第三個電話撥過去,依然被秒速挂斷。
AAA大鐵汽修淩鋒:“在忙,有事微信說。”
李曦雯鼻子哼出一聲氣音,打字過去:“小溫說你什麽活都接,代駕幹嗎?”
他連“不幹”兩個字都懶得說,直接甩給她一個代駕app的名字,讓她自己下載別煩他。
李曦雯繼續發:“這個月流量用超了,沒錢下載新app。”
AAA大鐵汽修淩鋒:“打車。”
李曦雯鄙夷笑了笑,嘴裏嫌棄地咕哝:“這麽晚了還能忙什麽,該不是在辦事吧。”
她眼中稍冷,于是越發執着,連發好幾條微信:“我喝酒了。”
“喝了很多。”
“你不來我就睡車裏。”
也截了圖,手機電量只剩3%,紅色警報閃爍。
“曦雯!”
身後有男同事找上來,年輕人酒精上頭面紅耳赤:“我送你回去吧。”
周圍一陣善意的哄笑聲,同事們或多或少能感覺到他對李曦雯有意思,都很有成人之美,紛紛散開,給他們倆留出獨處空間。
李曦雯正要搭腔,握在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
AAA大鐵汽修淩鋒:“地址。”
李曦雯笑着對男同事搖搖頭說:“不用送我了。”
“你叫代駕了是嗎?”男同事依然很堅持,“我送你,到你家我再打車走,深更半夜你一個人不安全,代駕師傅也不一定都可信。”
“是嗎?”李曦雯把定位給淩鋒發過去。
同事之間總是不乏聊天的話題,聊一聊周遭同事的八卦,再一起抱怨領導抱怨工作,在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中時間流逝很快,一輛出租車很快停在居酒屋門前。
車剛剛降速停穩,李曦雯便笑着上前敲響了車窗。
淩鋒十分不耐煩降下,聽她廢話:“來得這麽快啊?”
淩鋒沒搭腔,拿出手機專注掃碼付費,下車時熟練往耳朵上別了個黑色的藍牙耳機,還挺像一個專業的代駕師傅。
李曦雯搖搖晃晃地走向他,嘀嘀咕咕吐槽:“有模有樣的,你還真是幹一行愛一行……”
淩鋒沒理她這些醉酒後的怪話,直截了當問:“你車停在哪?”
回答他的是一個踉跄撲上來的李曦雯。
酒氣混着幽香,她親熱地勾在他脖子上,笑眯眯地壓低聲音對他說:“幫個忙。”
再示意他看身後虎視眈眈的男同事:“我說我男朋友來接我。”
看來她今天确實喝得不少,挂在他脖子上把男朋友三個字說得柔情蜜意,淩鋒額角猛地抽動幾下。
李曦雯腳下走不穩,淩鋒只能任她放肆地搭在他身上,倆人身高差距太大,沒走幾步淩鋒就嫌煩,手掌環上她的腰,幾乎是抱着她在往前走。
等上了車落了鎖,李曦雯忽然好像又清醒了許多。
男同事還在車下看着,她友善笑着朝他揮了揮手說拜拜。
“他想追你?”
淩鋒在身後問她,聲音說不上是冷是熱。
“啊?”李曦雯把手提包放在腳下,“哦,嗯,是吧。”
“同事?”
“嗯,今天有同事last day,搞了個歡送會。”
淩鋒微微低下頭,陰影隐去他眉眼間神情,“呵,還拽點洋文。”
李曦雯冷淡說:“你沒文化就別話多。”
“你不找你男朋友來接你?”淩鋒想起重逢時在她家門口為她打抱不平的那個傻逼,“分手了?”
李曦雯拉下安全帶,咔噠一聲,“好幾個男朋友呢,你說的是哪一個?”
淩鋒咬着後牙槽笑了下:“出息了啊李曦雯。”
“還可以吧。”
李曦雯神情淡漠。
淩鋒本來還想說什麽的,結果聽到她冷冷清清扔過來一句“比起你來肯定還差一點”,他繃緊嘴角住了口,只把方向盤甩得飛起。
車輛飛速駛出露天停車場,沒人說話,車內空氣僵硬到幾乎凝固。
就這麽悶不吭聲開了一會兒,李曦雯突然叫他,“喂。”她上半身朝向駕駛座,伸手攤開:“駕照給我看一下。”
淩鋒單手打着方向盤,“沒有。”
李曦雯沒那麽容易放棄,“沒駕照你幹什麽代駕?”
淩鋒皺眉瞥她一眼,像是煩了,懶得跟她再啰嗦,從長褲口袋裏摸出黑色小本往她眼前一晃。
李曦雯想要翻開,塵封已久的塑膠黏在一起,強行剝開時發出撕裂般的刺啦聲。
他倏忽往後一抽手,“啪”一聲把駕照拍在中控臺上。
是李曦雯沒有預料到的情況,駕照有什麽不能看的?她愣了愣,自覺算是合理懷疑:“你是不是駕照被吊銷了所以自己上網買了個殼?”
淩鋒暴跳如雷:“你這張嘴現在怎麽毒成這樣,買個殼?我神經病吧我就愛過這幹瘾?”
“那誰能知道呢。”
“愛坐坐,接受不了就下車。”
“這是我的車!”
“行,那我下車。”
又是一場莫名其妙的争吵,李曦雯開始感覺到頭疼,沖他随意擺擺手,表明休戰的意思。
淩鋒飛快掃她幾眼:“不舒服?想吐?”
李曦雯閉上眼睛,說不是,“喝完酒偏頭疼,睡一覺就好了。”
說睡就睡,她脫掉了身上的西裝外套,動作利落得完全不像一個醉酒的人,裏面是一件深咖色的貼身小背心,兩條稍細白的胳膊軟綿綿搭在座椅上,扯動中甚至連胸衣的兩根黑色細肩帶都露出,細細的金鏈條末端直接沒入胸前起伏的溝壑中。
淩鋒只偏過去半眼就迅速收回,幾乎是怒吼道:“李曦雯!給老子起來!把衣服穿上!”
沒有回答,她像是已經睡着,眼皮松弛地阖上,呼吸均勻輕緩。
淩鋒大口喘着粗氣,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因為什麽。
春夜的空氣還很涼,人又喝了酒,這麽睡肯定要感冒。淩鋒等紅燈的途中伸手去扯被她壓在身下的西裝,第一下沒扯出來,她皺着眉很不高興地動了一下,像是要醒。
淩鋒手一僵,低聲罵了句“真他媽煩人”,三兩下把自己的牛仔外套脫下來,往她身上一抛。
察覺到溫暖,本能促使她拉過牛仔外套蓋好,纖細的身體被包裹在寬大的衣服裏,她無意識地蹭了蹭衣領,發絲稍亂,表情舒緩,唇間偶爾溢出幾句低低呓語。
淩鋒看了她一眼。
又看了一眼。
車外是城市流動的夜景,晚風很溫柔。
寬闊的大路被明亮的路燈照亮,前路清晰而筆直,恍惚中給人一種一切錯位都回到了正軌之上的微妙錯覺。
午夜過後鮮少堵車,三十多分鐘的路程一晃而過,淩鋒不打算擠進她住的那老小區裏玩華容道,車子直接停在修車行,不能指望爛醉如泥的醉鬼自己從修車行走回家去。
淩鋒在車行外面的空地上連抽了幾支煙,抽煙的時候看着她沉睡,他徘徊,嘆氣,罵人,踢翻凳子,驚得街角流浪狗狂叫。
禍不單行,李曦雯那棟樓的破電梯又圍上了正在維修的封條,淩鋒只t能把她抱上樓,硬是整整罵了一路。
她體重再輕也是個醉鬼,淩鋒吭哧吭哧喘着大氣把她重重扔在沙發上,西裝外套和手提包往地上随意一砸,倒不是累的,主要是又氣又煩,整個人暴躁得快要自爆。
剛想去廚房給她,也給自己,來杯水,一回頭發現李曦雯坐在沙發那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的,牛仔外套早已從她的肩頭滑下。
她從他行徑的動線判斷出來他的意圖,語氣涼涼地問:“喝杯水再走?”
淩鋒這一路被她折磨得夠嗆,此時再沒什麽好氣:“不喝,滾,老子走了。”
李曦雯的目光靜靜停留在他臉上,輕聲問他:“要留宿嗎?”
淩鋒整個人像被雷劈一樣釘在原地,不可置信:“你說什麽?”
李曦雯像是有點不耐煩了,寡淡地重複道:“我問你今晚要不要在我這裏留宿。”
淩鋒震驚到無以複加:“你他媽是不是瘋了?”
“你去洗澡吧,順便檢查一下下水修好沒有。”李曦雯踉踉跄跄從沙發上站起來,“哦,對,洗澡要換衣服,我去給你找一件幹淨的。”
是到這時淩鋒才相信她可能是真醉着,她腳步虛浮,扶着牆走得跌跌撞撞,每一步都像是馬上就要就地栽下去。
淩鋒怕她當真摔死,跟了兩步又嫌自己窩囊,含糊罵了聲髒話,才邁步跟進了房間。
房間裏沒有開燈,李曦雯就着窗戶透進來的點點月光半跪在一個個摞放的箱子前,有一個明顯比起其他箱子多了一層浮灰,表面搬家過程中留下的雜亂手印十分明顯。
其他紙箱裏的物件統統疊放得整整齊齊,只有“傻逼”箱子裏的東西明顯全是亂七八糟硬塞進去的,歪東倒西拿取極為不便,她費力抓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拽出一件皺巴巴的T恤,扭頭問他:“這件?”
那時候淩鋒的衣服都是由李曦雯包辦,他覺得每一件都差不多,她會因為他看不出區別兩天穿了同一件衣服而生氣,指責他辜負了她費心挑選細節的苦心。
見淩鋒臉色越來越難看,李曦雯點點頭:“哦,看來不喜歡這件,沒關系,你等我再找找。”
“李曦雯!”
淩鋒怒喝着伸手想把她拽起來,李曦雯不理他,他稍微一用力她就大聲呼痛。
兩個人僵持得極為難看,這時李曦雯艱難從最底下抽出一件工字背心,舉在眼前晃,“要不然這一件?我記得你以前總穿……”
“啪”的一聲,一個黑色的小盒子随着衣服被扯出,砸落在地板上——
是一盒拆封過沒用完的避孕套。
箱子裏還壘着幾盒全新沒拆的,那時候淩鋒要她要得很多,套自然囤得也多。
收拾這個箱子的時候她剛被斷崖式分手,每天哭得兩只眼睛腫到睜不開,避孕套都放在他那邊的床頭櫃裏,她舉起抽屜一股腦往箱子裏一倒,也沒看清裏面到底有什麽,估計就是那時候把這幾盒套收進去的。
令人窒息的小盒子安靜躺在被月光流淌過的地面上,李曦雯蹲下撿起來研究,眼睛眯了半天才對上焦,驚奇感嘆道:“居然還沒過保質期哎。”
想想還真是可笑,五年的漫長保質期,足以長過這世界上的很多愛情。
羞恥且刺激的記憶瞬間湧上來,淩鋒記得開葷後他就像一只精蟲上腦的泰迪,不分日夜做,逮着空就做,瞎幾 | 把亂做,在所有可能不可能的地方按着她做,恨不得直接死在她身上。
“還留着幹什麽?”他伸手就要去奪,“扔了。”
李曦雯掙紮着不讓:“多可惜啊,還能用呢。”
這個牌子很貴,後來他們才會買。曾經一度淩鋒只能蹲小超市裏打折的臨期貨,醫院有機器可以領免費計生用品,什麽厚薄大小的也就沒法計較了。
淩鋒不耐煩:“你不扔我扔。”
李曦雯怒目回瞪他,眼神倔得可以:“這是我的東西,你沒有權力替我做出扔或者不扔的決定。”
淩鋒看了她一會兒,說行,轉身要走。
李曦雯也不攔,就跟在他身邊,有時候想起來了說一句:“大毛說你現在沒有女人。”
淩鋒臉黑如炭:“他說什麽你都信?”
李曦雯當然點頭:“信啊,以前送酒水大胡子說你沒女人我不是也信了。”
室內靜谧如初,波瀾在驟然相撞的視線裏掀起,再默契不動聲色一左一右移開。
不需要誰來提醒,彼此都記得非常清楚,遇見大胡子後沒幾天他們就在一起了,李曦雯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李曦雯也沒有打破這種寧靜窒息的沉默,她背靠在玄關的牆壁上,牆皮斑斑駁駁地脫落,不過沒人在乎,她低垂着腦袋,從頰邊垂下的頭發擋住了眼睛,看不出到底是醉是醒,月華照出一身清冷的白。
淩鋒緊皺着眉看她。
現在的李曦雯早已不複當年的青澀天真,那時候淩鋒很輕易就能看穿她在想什麽。
重逢後她一出緊接着一出,雖說沒什麽大動作,說難聽點就是陰魂不散,淩鋒只大概知道她恨他入骨,但是搞不清她到底想作的是什麽妖。
他感覺頭昏腦漲,甩下一句:“不管你酒醒沒醒,送你回家老子已經算是好人做到底,要發瘋你自己發,我走了。”
李曦雯說好,自己轉身扶着牆七扭八扭地往裏走,在一陣光聽聲音就趔趔趄趄的動靜過後,浴室裏傳出嘩啦啦放水的聲響。
聲音亂七八糟,淩鋒模模糊糊聽不太清,反應了一會兒。
醉酒泡澡,就連淩鋒這種看字奇少的人都不記得從哪裏看到過睡着淹死在浴缸裏的案例。
“艹他媽的。”
“李曦雯!”
淩鋒疾步沖進浴室,浴室門虛掩着,一推就開,水霧袅袅,浴缸裏空無一人。
察覺身後有人,他迅速回身,突然靠近的李曦雯卻只握住了他的一個指節,神經末梢最豐富的地方。
淩鋒太陽穴突突直跳,壓着火氣問:“你又想幹什麽?”
李曦雯輕輕重重地捏着他的指尖,語氣自然平淡:“你平時怎麽解決生理需求?約炮?女票 | 女昌?”
淩鋒怒火中燒:“老子沒他媽那麽髒!”
“算你還有點底線。”
随着這句輕飄飄的話語,李曦雯輕盈地踩上他的腳背,踮起腳就要吻他。
淩鋒沒防備她冷不丁來這一出,腿撤開往後退已經來不及了,像水草一樣的雙臂柔柔軟軟地環住他纏上他,塗了墨綠色指甲油的指甲卻用力抓進他的後頸,血珠沁出皮膚,有帶着瘙癢的針刺痛意。
淩鋒扭頭避開,柔軟的嘴唇将将擦過下颌,爽和痛同時撕扯他的感官,他咬牙切齒叫了聲李曦雯:“是,就算你我當初分手不和平,都分開那麽多年了,你現在這樣折騰我還有意思?”
他的藍牙耳機還挂在耳朵上沒摘,她伸手輕輕撫過機身冰涼的外殼,輕描淡寫說:“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說完緊接着就貼上去,一口叼住他一邊耳垂,重重吮了一下。
淩鋒渾身劇顫,一把推開她,“你他媽是聽不懂我說的話?!我跟你已經分手了!玩完了!滾!”
他長相有股野性,兇神惡煞起來确實很有迷惑性,完全像是一個充滿威脅性的混蛋。
但是李曦雯半點都不怕他,揚起下巴,目光筆直,“你提的分手,你說我不是你想要的人,我記得。”
沒有哽咽,她的嗓音鎮定到像是一條詭異的直線:“我就是不甘心,淩鋒,我想不通。”
“你想不通……”淩鋒從她肩上看過去,水龍頭裏的水還在嘩啦啦往下流,他半晌才咬牙吐出一句,“關我屁事。”
“确實不關你的事。”李曦雯無意義地重複着,“我記得,我記得你說的話,分手的時候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柔軟的軀體逐漸與他緊繃的胸膛緊貼,熱意鋪滿了整間浴室,攪動漩渦的罪魁禍首将嘴唇像奉獻一樣送上前去,卻停留在不應該剎車的距離,幾乎不可察覺的一線之間,能清晰感覺到彼此呼吸攪動的氣流,偏偏吝啬掌控着主動權,非要等他主動回吻。
“所以你現在是在幹什麽?”淩鋒忍無可忍,用整個人的力量把她抵在浴缸上,她的後腰被迫彎折下去,頭發濕了,和水汽一起被黏在脖子上。
他攥住她脆弱得仿佛不堪一握的脖子,雙目通紅,低啞嘶吼:“你到底想幹什麽?李曦雯!你到底想幹什麽?”
李曦雯脖子被勒住也沒有任t何反抗,本該酒意醺醺然的一雙眼睛此刻清透冷淡得不像真實,“我想看你後悔。”
淩鋒的大腦猝然冷靜,被點燃的炙熱體溫卻還在撕扯着他,他踉跄後退,低頭以掩飾目光頹然,嗓音暴躁卻低啞:“後不後悔又他媽能怎麽樣?能改變什麽?”
無人回答,熱騰騰的霧氣讓室內的一切都變得朦朦胧胧,所有在現實中避而不談的塵封愛恨被盡數翻動湧出。
兩個人中間只隔着一個人的距離,竟然像是天塹無涯。
李曦雯的聲音平靜中帶着嘲諷:“不能改變什麽,不過你是不是很久沒有過了?反應這麽大。”
她帶着報複和發洩的意圖而來,一舉一動都是恨不得把人扒皮拆骨的狠。淩鋒一瞬間吃痛難以自抑後仰,喉結滾動,吞咽聲在空曠的房間裏有回響。
沒有徹底淪陷進去,他很快清醒,大吼一聲“夠了!”雙手抓住她的肩,沒有任何布料遮擋的肩頭肌膚柔軟滑膩,這感覺再熟悉不過,做夢都在想,掌心的自我意識迫使他抓握一下才重重推開。
他垂着頭,只要稍一傾身就能貼上她的額頭,但他沒有這麽做。
“夠了。”
淩鋒大口大口喘着氣,像溺水的人短暫浮出水面,拼盡一切汲取氧氣,肺裏漲得像是要爆炸。
李曦雯盯着他,目光幽幽暗暗,清醒得像寒冬臘月的冰面,水下攪弄的愛與恨誰都說不清。
“我想看你後悔。”
她一字一頓铿锵吐字:
“淩鋒,我做夢都想看到你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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