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坐過來
茂岚很快将思芸與秦婆子都帶過來了,把自己的調查結果一公布,再丢出那個偷偷傳遞消息的‘同鄉’。
小厮已然被五花大綁,嘴裏唔唔吐不出半句話。
思芸和秦婆子二人立時煞白了一張臉。
後者全然是氣得,當場又怒又哭,一巴掌直接蓋在思芸的臉上:“你是想讓娘子去死嗎!”
思芸沒料到事情忽然被捅了出來,渾身顫抖,趴在地上起不來:“奴、奴婢……”
秦婆子極為惶恐自責,此刻也顧不上她,朝着薄時衍跪地磕頭,道:“王爺,此事與湯姨娘無關,定是思芸一人的主意!老奴也有失察之責,求王爺放過湯姨娘……”
“奶娘?”湯幼寧見她反應這麽大,後知後覺事态嚴重,她站了起來,看向薄時衍。
薄時衍面色如常,靜默不語。
“王爺饒命!”思芸慌忙替自己辯解道:“奴婢絕沒有害湯姨娘的意思,只是看她在王府郁郁寡歡,忘不了卓小侯爺,這才……”
“你敢胡說!”
秦婆子非常憤怒,她淚流滿面:“枉我千挑萬選!挑中你這小丫頭陪伴娘子一同長大,沒成想是個白眼狼!”
“思芸!你的心是肉長的麽?這麽多年就沒點情分?!”
思芸咬了咬牙,還要再說,薄時衍卻沒功夫聽她撒潑,一揮手讓茂岚把人拖下去。
茂岚拿帕子直接堵了嘴,道:“王爺什麽案子沒斷過,你就別垂死掙紮了!”
那通信之人早就招了,前後給過三次銀兩,從她房間搜一下不就證據确鑿了?
迅速處置完思芸,還有個秦婆子。她大病初愈,本就消瘦,又年紀大了,薄時衍并不為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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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本王會派人幫你料理涿禾院,下去吧。”
秦婆子收了淚,難以安心,“王爺真的相信娘子麽?”
入府至今,她們一直謹言慎行,安分守己,因為把這裏看作是歸宿。
誰知最後是身邊人搞出這等動靜……
別說嫡母不慈,即便沒有她,湯家大郎君也會用庶妹換取自身利益。
兩年前便是如此,擅自決定将湯幼寧獻給卓家小侯爺,不過被彭氏阻止了。
彭氏認為卓家的勝算不如薄時衍,最終,湯幼寧帶着奶娘與小丫鬟,一頂小轎從偏門入了攝政王府。
薄時衍沒說信不信,只道:“她不知輕重,瞞而不報,當罰。”
秦婆子的心頓時揪了起來,湯幼寧指了指自己:“罰我?”
“罰了才能記住教訓,”薄時衍示意她看向書架上呈列的一排古籍,“把這些書抄完為止。”
“什麽?”湯幼寧瞅着那個書架,微微睜大了眼睛,“全部麽?”
秦婆子卻是松一口氣,代為應承下來:“王爺放心,老奴一定督促湯姨娘,回去認真抄寫。”
小懲大誡是再好不過了。
“不必,”薄時衍道:“本王閑暇時會派人去通知你過來。”
湯幼寧愣愣望着他:“過來哪裏?”
“白霁堂,”他眉尾微揚:“怎麽,你有異議?”
他不希望任何人察覺到她的體香對他的作用,待他頭疾犯時,便用抄書這個名目招她。
*******
薄時衍的決定,沒有湯幼寧回絕的餘地。
她莫名其妙來一趟白霁堂,領了罰抄的任務回去,還失去一個思芸。
湯幼寧對思芸的依賴遠不如秦婆子,只是到底一同長大,忍不住問道:“奶娘,阿芸會被發賣麽?”
阿芸同她講過,在人牙子手中吃的苦,她平日裏便多讓着她點。
誰知最後會是這樣。
秦婆子一臉嚴肅,“娘子,此事你不該替她瞞着我。”
“她說她以後不會了,”湯幼寧低下頭,“我不應該相信的。”
秦婆子不由嘆氣,牽過她的小手道:“骨肉親情都可能背叛于你,這等相伴多年的主仆情分,在某些人眼裏,屬實不算什麽,看開點就好了。”
說什麽娘子忘不了小侯爺,不知道還真以為他們有過一段故事!
她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好在王爺明察秋毫,并不輕信思芸的污蔑。
說會給派人手給涿禾院,當天中午,管事嬷嬷就領着兩個丫鬟過來了,陳管家也随行在側。
秦婆子沒想到是大管家親自走這一趟,還額外多出一個丫鬟。
陳管家一臉笑眯眯的,看到湯幼寧就樂呵,道:“老奴自作主張,帶了些筆墨給湯姨娘,閑時可以練練手。”
“陳管家有心了。”秦婆子連忙接過。
可不得練字麽,去了白霁堂抄書,要給王爺過目呢。
雖說是罰,但落在旁人眼中,得以進出正院,這是賞。
管事嬷嬷姓劉,同樣滿是喜意,直誇湯姨娘的福氣到了。
若不出意外,這可是王爺身邊第一人,多大的榮幸!
她非常爽快,直接把兩丫鬟的身契給了秦婆子,此後便是完完整整屬于涿禾院。
秦婆子一下子樂壞了,王爺說‘派’人來,卻原來是‘送’的!
可見他不僅大方,還極為周到。
倘若沒有身契,秦婆子難免會憂心,這兩人莫不是王爺的眼線?他真的信了湯姨娘清白麽?
要知道,這種污點一旦沾染就難以洗清,最怕的是疑心病。
如此一來,倒是妥帖了……
秦婆子殷勤泡茶招待了陳管家二人,他們賞臉吃下,這才告辭離去。
那兩個丫鬟,叫做湘巧湘宜,詢問她們擅長什麽,說是梳頭上妝皆會,泡茶做糕點也不在話下。
秦婆子喜不自禁,不過還是敲打了一番,莫要看小娘子單純,就暗地裏欺負她。
相巧相宜一臉老實,慌忙搖頭,王爺親自叫人指派過來的,給她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怠慢!
小小的涿禾院,多了兩個丫鬟,頓時熱鬧起來。
她們見湯幼寧的情緒受到了影響,有些悶悶不樂,過來一人一句哄她,帶着一起玩玩玉珠。
小娘子好哄得很,一下子就把煩惱抛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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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兩日,回到朝堂的攝政王,一連革辦了好幾位官吏,全是在他休養期間不安分的人。
被逮住了小尾巴,生生揪出來。
先前不知哪裏傳出的小道消息,說攝政王的頭疾日益嚴重,是上蒼降下的天罰。
因為看不慣亂臣賊子獨攬皇權,所以制裁了他。
……現在看來,人家龍精虎猛,哪裏像是有事的樣子!
稍稍放了幾天權柄,你們還當真了!
卓氏一黨恨得咬牙切齒,尤其是在這種關頭,又發生了一件小插曲。
禦史臺的人撞見卓小侯爺與留香樓的花魁牽扯不清,上谏唾罵他一擲千金。
初夏南邊連日大雨,隐隐有水患之憂,近日上朝時都在探讨此事,高門子弟卻只顧自己揮霍無度,豈能不讓百姓心寒?大堰朝未來危矣!
小皇帝聽完,當衆呵斥卓家身為皇親國戚,不知作好表率,命人将卓尤深押到舞陽門打了二十大板。
這懲罰不輕不重的,卻是讓卓家極為沒臉。
尤其是,卓尤深雖然年輕,卻已經繼承了爵位,高低是位侯爺,還被年紀更小的同輩小皇帝給教訓了!
官家子弟和留香樓花魁的名字牽扯在一處,京城百姓們茶餘飯後最喜歡這等故事了。
與卓家結為姻親的蘇家同樣面上無光,侯夫人蘇氏直接閉門謝客,不躲個一兩月不打算出門參與宴飲。
卓太後得知了,極其震怒,卻不好拿禦史臺的人開罵,只能私底下朝小皇帝撒氣。
他們一時間摸不清,禦史臺為何忽然發難,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
若說是薄時衍,他哪會耍這種不痛不癢的‘小伎倆’?
沒有傷筋動骨,攝政王不屑如此才是?
…………
有了新玩伴,湯幼寧度過了快活的上午,及至午飯過後,就被按在書案前,開始練字。
秦婆子讓湘巧磨墨,道:“娘子許久不曾書寫,定然生疏了,到時在王爺跟前羞羞臉。”
湯幼寧不太喜歡寫字,可既然被罰抄了,便端正了姿态坐下來,挽起衣袖乖乖溫習。
她不是跳脫的性子,自顧自沉浸進去,坐大半個下午不成問題。
到了傍晚時分,尚未用晚膳,湯幼寧已經跟湘巧約好了在廊下玩柳藤球。
院門忽然被敲響,苒松笑着進來相請:“湯姨娘,王爺請你過去呢。”
他的到來讓湯幼寧意外,她張了張小嘴:“……這麽快就要罰抄了?”
秦婆子聞聲走了出來,看看天色都快黑了,夜裏抄書怕是對眼睛不好。
但是王爺發話,誰敢不從。
湘巧連忙扶着湯幼寧去梳頭。
湯幼寧磨磨蹭蹭的,搖搖手道:“抄書不用梳頭。”
湘宜在一旁抿嘴偷笑:“娘子,眼看都要到飯點了,王爺還能餓着你不成?”
過去定然要一起用飯呀!所以必須好生梳妝才是。
湯幼寧卻沒想到用餐問題,她後知後覺的捂住肚子,扭頭看向苒松:“我還沒吃飯,他要餓着我?”
苒松輕咳一聲:“湯姨娘,不會餓着你的。”
在他的催促下,湯幼寧不得不迅速梳好發髻,帶着湘巧去往白霁堂。
垂墜的雪青色裙擺,在前頭打着的小燈籠映照下,搖曳生姿。
華燈初上,前院的回廊挂了許多燈籠,處處亮堂,與涿禾院大為不同。
涿禾院位置偏僻,距離白霁堂有好一段距離,走了這麽久,又是往常進食的時辰,湯幼寧早餓了。
苒松和湘巧都說王爺不會餓着她,誰知——
薄時衍把人單獨喊進去書房,內裏空空蕩蕩只有書香,并不見要擺飯的意思。
湯幼寧略一遲疑,上前見禮。
“坐過來。”他修長的食指輕點書案,骨節分明。
在寬大的圈椅旁邊,另行擺了一張椅子,是給她預留的位置。
薄時衍另一手斜支着額際,眼皮微微撩起,等待她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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