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冊子
他們不解王爺為何晚上叫人抄書,只以為他白日公務繁忙,這會兒才有空,實則……頭疾哪會挑時辰。
此刻,他就需要她。
湯幼寧走了過去,在薄時衍身旁坐下,忍不住抿着嘴,小小聲道:“王爺,沒有飯吃麽?”
這話簡直像在指責他苛待人家小姑娘。
薄時衍不着痕跡的吸進一口她的香氣,道:“想吃什麽,給苒松報菜名。”
他一敲筆架上的小鈴铛,外頭候着的苒松麻溜地進來了。
“主子有何吩咐?”
薄時衍這般好說話,讓湯幼寧稍稍自在了些……管飯就好呢。
她看向苒松,問道:“筍蕨小馄饨可以麽?”
苒松笑着應聲道:“當然沒問題!”堂堂王府,什麽小馄饨沒有啊!
然後他等了等,也沒見她說下一句,“湯姨娘還有其它吩咐麽?”
“還能再點一個?”湯幼寧扭過來看薄時衍。
後者拿起一本書在手上,頭也不擡,“想吃什麽就說。”
湯幼寧唇角綻開一抹笑:“那……要乳糖糕!還要燒花鴨!”
都是她喜歡吃的!
聽見她嗓音裏的雀躍,薄時衍不由側目瞥了一眼,這麽容易滿足,看來是很好拿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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苒松收到三個報菜,臨下去之際多嘴問了一句:“王爺,現在要傳菜麽?”
廚房早就備好飯菜了,可以邊吃邊等。
“不用,”薄時衍怕菜味兒影響了她的香氣,“做好後一起呈上來。”
他都這麽說了,湯幼寧只能陪他再餓一段時間。
苒松出去後,她的面前被擺了一本書。
“開始吧,”薄時衍點了點筆架:“想用哪支筆,自己挑。”
“我……”湯幼寧的小指頭翻了翻書冊,跟他商量道:“我可以不抄麽?”
薄時衍眉梢一挑,“你在跟本王講條件?”
“不是,”湯幼寧慢吞吞解釋道:“我白日已經寫了,寫好多字呢。”
“白日寫了?”
“對呀,奶娘說不能用醜字在你跟前丢臉,”她老老實實複述秦婆子的話,道:“就讓我先練着。”
薄時衍垂眸,目光落在她那嫩白的手背上,有幾個淺淺的窩窩,透着乖巧意味。
“手累了?”還是個嬌氣包。
湯幼寧欲言又止,她的手不累,就是不想寫而已。
“若此次答應了你,下回是不是又有新的緣由駁回本王的決定?”薄時衍伸手,替她挑了一支較細的毛筆,放在她面前:“寫。”
看他那一臉不容質疑的冷俊容色,湯幼寧沒吱聲,接過那支筆。
顯然,這個男人不允許讨價還價這種事情發生。
餓着肚子足足抄了三頁書,苒松那邊才來請示,是否需要擺飯。
薄時衍的頭痛症早已消退,看向身旁不吵不鬧的小姑娘,松口道:“去側間用餐。”
“哦。”湯幼寧放下筆。
白霁堂平日裏沒有小丫鬟伺候,苒松與湘巧一同進來,各自打水遞帕子。
側間是薄時衍慣常進食的地方,內裏花形架上擺了一個大魚缸,完全透明的色澤,水紋看得清清楚楚,竟是琉璃所制。
這麽一個琉璃魚缸,價值不菲,作為擺件養魚,自然賞心悅目。
在古香古色的堂屋之中,獨樹一幟,很是新穎別致。
湯幼寧一眼被透明魚缸吸引了視線,一時間忘了肚餓,直直走過去盯着瞧。
水草和小錦鯉一目了然,對她來說充滿新鮮感。
薄時衍已經坐下了,見她還不落座,不由望了過去。
苒松對他的脾性有基本的了解,簡直為湯姨娘捏把汗,不夠聰慧沒眼色,莫不是要主子去遷就她?
總覺得這位姨娘遲早耗盡了王爺的耐心,不讓她來白霁堂了,白白錯失良機……
苒松正想着是不是咳嗽一聲,提醒湯姨娘回到餐桌這邊來。
薄時衍先行開了口:“喜歡就帶回去看,坐下吃飯。”
“啊?”湯幼寧回頭,愣愣問道:“我可以把它帶回去?”
“嗯。”薄時衍拿起筷子,沉聲道:“本王不喜歡等人。”
苒松極為驚訝,這會兒也顧不上失禮,忙出言催促:“湯姨娘快坐下吧!”
湘巧也過來,扶住她的手臂,帶回餐桌旁。
湯幼寧這才反應過來,彎腰向薄時衍确認道:“王爺,你要把魚兒給我?”
她紫葡萄一樣的雙眸,仿佛墜入漫天星辰,亮晶晶的。
伴随着她的湊近,薄時衍已經有些熟悉的暖香迎面襲來,就連滿桌菜肴都掩蓋不住。
她身前一縷青絲幾乎觸及他的手臂,他稍稍擡起眼簾,未曾想坐着用餐就能緩解頭疾,方才倒是平白讓她餓了一會兒。
“說了給你,它就是你的。”
“這……”湯幼寧欣喜過後卻猶豫起來,這麽好看的魚缸,她真的可以拿麽?
一直以來,秦婆子教導她不能拿旁人的東西,尤其是男子,送的也不行。
薄時衍見她遲疑,便知她把前不久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他舉起筷子,夾了一枚招積鮑魚盞在她碗裏,深邃的眼眸看着她:“忘了本王說過的話?給你的,要不要?”
湯幼寧與他四目相對,出于某種小動物的直覺,嗫嚅了下嘴角:“要……”
他說給你就拿着。
“這不是挺聰明的麽,”薄時衍眉梢微挑,吩咐道:“苒松,随後叫人搬走。”
“好嘞!”苒松笑了起來:“王爺大方,這魚缸給小娘子觀賞最合适不過了!”
湯幼寧到自己位置上坐好,“多謝王爺。”
食不言寝不語,兩人安靜下來用餐。
湯幼寧的吃相很好,細嚼慢咽,速度卻不磨叽,把自己點的三樣全吃了,就連其它菜肴也有光顧。
薄時衍不曾與女子一同進食,卻不代表他不知道尋常人的飯量。
“夜間會積食麽?”
她莫不是吃飯也需要人盯着,否則就會貪食?
“唔?”湯幼寧把口中的乳糖糕吞下去了,才舔着紅豔豔的嘴唇回道:“不會積食。”
這裏走回小院有那麽遠,她還想玩玩球再睡覺呢。
周圍充斥着甜甜的奶香味,薄時衍淡淡撤回目光,看來也沒有那麽傻。
茂岚從外面匆匆入內,拱手道:“王爺,南邊水患急報。”
薄時衍站起身,用濕帕子擦了手,“吃完就回去。”
說罷也不看湯幼寧,自行離席去往書房,讓人去把聞人照叫過來。
*******
湯幼寧回去,帶了個透明大魚缸,把秦婆子給震住了,連忙收拾出一塊地方,把它供起來。
她們這地方窄小,琉璃又是易碎品,生怕不小心給打碎了。
苒松周到得很,把平日裏伺候這些錦鯉的小厮給招來,細細交待湘巧,魚缸需要如何清潔換水。
大晚上的勞煩他們走這一趟,秦婆子拿了好些菓子出來招待。
苒松沒跟她客氣,吃了幾個,順道說說王爺的脾性。
“主子待你們娘子足夠耐性了,切記要乖順着些,這往後日子還長着呢!”
他意有所指,秦婆子聽懂了,心裏卻是喜憂參半。
王爺如今沒有枕邊人,娘子能做那第一個,自然是好的,有子嗣更好。
只是……她的心性到底與常人不同,萬一惹惱了他,可如何是好?
再則,來日王妃入府,第一人未免太過打眼,恐怕想要安生度日都得指望對方高擡貴手。
倘若湯幼寧不是這樣天真,秦婆子定然要幫着她争一争,人活在世,豈能不争?
可偏偏她純白如稚兒,什麽榮寵都不奢求,只希望能安穩餘生。
送走了苒松一行人,秦婆子給院門落鎖。
湯幼寧抱着柳藤球,歪頭打量她:“奶娘,你不喜歡魚缸麽?”
這孩子對情緒的感知很敏銳,秦婆子眉間一松,笑道:“沒有,好東西誰會不喜歡呢!”
“那就好,我也喜歡!”湯幼寧嘴角抿着甜津津的笑窩。
秦婆子略一猶豫,拉過她道:“随我到裏間來。”
“怎麽了?”
湯幼寧乖乖跟她進去。
便見秦婆子翻箱倒櫃,在最底層的小匣子裏,找出一本小冊子。
她拿着小冊子靠近燭臺,翻開給湯幼寧看。
“娘子,這是避火圖。”
秦婆子原本沒打算教她這些,因為她可能聽不明白,而且王府後院如同擺設,王爺不招任何姨娘。
但現在不同。
“我喜歡看畫冊。”湯幼寧伸手接過。
她自己愛畫畫,一眼就看明白了:“沒穿衣服。”
秦婆子老臉一紅,低聲道:“王爺若是碰你,你就乖乖的……”
湯幼寧擡起頭,“他為什麽要碰我?我沒有得罪他哦。”
“夫妻敦倫,向來如此……碰你不是想打你。”秦婆子只能這麽說了。
湯幼寧一搖頭:“奶娘,你說錯了,我們不是夫妻,我是妾室。”
“妾室也一樣,要做冊子上的事。”秦婆子語重心長,“既是命運要給你的,沒有往外推的道理,咱們就接着吧。”
湯幼寧揪着小眉頭,一臉懵的看着她。
沒聽明白。
最後,秦婆子也說不明白,只讓她記住,王爺動手別反抗就行。
湯幼寧下意識握住自己的手腕,他力氣那麽大,會不會把她的手給掐斷了?
她低頭看一眼這肉搏戲,“好歹也穿件衣裳,沒那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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