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翌日,傍晚時分。

“我、我沒直接碰到那斷臂。”

正想回大院拿東西的三枚,突然被二毛擋住了去路。

認了一會兒,她才想起來對方是誰,“嗯。”

二毛臉漲得通紅,不住地搓手,“那個,我、大工他......但裹住它的漁網,是我解開的,會不會......”

他話說得斷斷續續,但三枚卻聽明白了,慢聲回他:“只要不直接接觸就沒事,況且你算是幫了它。”

心思被看穿的二毛都快成了煮熟的蝦子,讪笑一聲,“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對了大工他......”

三枚卻繞過他,徑直往前走了。

猶豫了片刻,二毛還是選擇追了上去,“我聽說你就要出海了?”

三枚轉頭掃了他一眼,腳步不停,“不行?”

兩個字就把二毛問得驚慌失措,手都搖出了殘影,“不是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問你會行船嗎?”

他比手劃腳,一臉真誠,“就這樣,揚帆起航。”

突然被他眸中陡然迸發的光芒閃到,三枚停下腳步,一手撐着下巴。

“昨天那個小胖子說那斷臂龇牙咧嘴十分可怕,你能說說它是怎麽龇牙咧嘴的嗎?”

不防被問,二毛呆愣了片刻,接着便遍慢慢地回憶起來,他将當時發生的一切從頭到尾詳細地說了一遍,最後皺眉:“現在想想,也談不上龇牙咧嘴吧,更像是、搗蛋成功的小孩子,一邊得意洋洋,一邊擠眉弄眼的調皮樣兒。”

果然,跟自己先前所下的殘魂判斷基本吻合,殘魂心智不全,沒有惡意,但記仇。

“我知曉了。”

三枚大腦飛速運轉,一進大院,便愣住了。

只見大院地上滾着兩個姑娘,正在互相扯着頭發扭打成一團,窦氏的小女兒王小花就站在邊上,一臉憤憤不平,懷裏緊緊抱着三枚的木箱子。

正猶豫要不要退出去的時候,跟在三枚身後的二毛猛地越過她,拉住其中一個姑娘,滿臉焦急:“雲丫,你作甚打魚兒?快快松手,別把人打壞了。”

“啊,二毛你個憨貨,放開我!你看清楚是誰打的誰!放手!”被魚兒扯住頭發的雲丫氣得大吼。

“活該!就該狠狠給你一頓教訓!嘴巴不幹淨,手腳也不幹淨,偷偷摸摸搗鼓人家序姑娘的箱子做什麽?!”

占上風的魚兒打爽了,将雲丫往地上一推,拍拍手轉身就走,不期然對上三枚一雙撲爍爍的大眼睛,一時竟不知是先擋住亂糟糟的頭發,還是捂住自己的灰頭土臉,索性一屁股蹲下,臉直接埋在膝蓋裏。

雲丫看見三枚也是一愣,想到剛才王小花說的話,公鴨嗓扯開就嚎:“王小花你胡說!我說了我沒有偷東西!我就是、就是覺得那木箱子很奇怪,看看而已......”

雖然都是實話,但她越說越心虛,越說越小聲。

自從三枚進了祠堂又全身而退的時候,漁村裏的姑娘或多或少都對她産生了好奇。

魚兒是一個,王小花也是,雲丫卻将視線放在了三枚的木箱子上。

她從三枚第一次進村,就覺得她背着的木箱子很奇怪。

今日趁着沒人,仔細一瞧,發現它确實跟一般的箱子不一樣。

木箱子素面無紋,沒有任何開口和孔洞,好像就只有六塊木板嚴絲合縫咬合在一起。

看着跟村裏趙秀才時常背着的狀元箱差不多大小,但三枚卻輕得不像話。

她一點力氣都不用使,只小手指輕輕一勾,就拿了起來。

沒想到還沒等自己研究清楚,就被魚兒和王小花抓了個正着。

“我真沒想偷你東西。”她急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三枚無甚所謂地點了點頭,“嗯,沒事。”說完朝王小花伸手。

王小花連忙将懷裏的木箱子遞給三枚,順嘴問了一句:“你的雞呢?”

“你說八耳啊,正對着大海警戒呢。”

警戒?就憑一只雞?

拒絕了好意要為自己拿箱子的二毛,三枚慢條斯理背上木箱子,擡腿就走。

魚兒和王小花對視一眼,不由自主就跟在了她身後。

二毛和雲丫見狀,也追了過去。

“你真要出海啊?”

問這話的是窦氏的女兒王小花。

已經不知是第幾個人問她這個問題了,不管他們是真好奇還是有其他想法,三枚卻總是不厭其煩地回答他們:“嗯。”

“他們說海龍王不喜歡女人,會把你連人帶船都給掀翻的。”這是身後離幾人都有點距離的雲丫說的。

三枚聲音不疾不徐,“他們是誰?”

魚兒搶答:“村裏的大人。”

“哦。”

側目看了魚兒一眼,三枚問她:“你呢?也是這樣想的?”

魚兒被問得猝不及防,一時有些答非所問:“他們說女人不能進海......”

說到一半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接着便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如果你對一個問題沒有确定答案,卻隐隐感到不适、壓迫的時候,不妨先試着否定它,站在絕對的高度俯視它,甚至是審判它。”三枚忽而說道。

“但是請切記,有些事情,當你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那就不要去做。”

心髒猛烈一震,仿佛被人重重錘擊了一下,咚咚咚地鼓動着,三枚的話看似沒頭沒尾,王小花和魚兒的內心卻好似受到巨大的沖擊。

就連總愛挑刺找茬的雲丫聽了都心頭一顫,內心好似被電流擊中一般。

三個性格迥異的小姑娘心潮澎湃,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眼神閃閃發光地盯着三枚看。

激動的、熾熱的氣氛,陡然被二毛一聲驚叫打碎。

“怎麽是一只竹筏?!漁船呢?”

二毛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難道村裏人就讓你撐着這只竹筏出海?不可能吧?!”

——

赤色雲霞翻滾天際,将粼粼海面燒得通紅一片,冰冷被熱烈取代,更顯磅礴之勢。

海岸邊渺無人蹤,空蕩蕩只遺一葉小小竹筏,孤零零被擱置在沙灘上。

僅用十餘根粗竹竿編排而成的小竹筏,外觀太過粗制濫造,以至于一看就是連夜趕工做出來的。

魚兒憤然,氣得麻花辮一甩一甩,“也太過分了吧!連根竹篙都沒留下。”

同樣眉頭緊蹙的王小花搖頭,“便是有竹篙也沒用,深海哪裏有支點讓你借力?只能用手板劃,至于把控方向的話,還得靠風帆。”

“啧!”

雲丫翻了個白眼,标志的公鴨嗓搭配陰陽怪氣的腔調,“有點常識好嗎?”

“竹筏吃水淺,只能在山澗溪流或者平水的區域行駛,出海?”

她十足不屑地哼了一聲,“一個小小的海浪就能把你給卷翻了!”

王小花不服氣,“這可不一定,我爹曾經就說過,老祖宗以前出海,便是用的竹筏,照樣能捕魚!”

“就你這樣的,還妄想出海當漁民?省省吧!祖宗志都能跳着讀,書裏明明白白寫了,靠着竹筏出海,至多只能走兩節,且必須嚴選風平浪靜的時候。”

不愛讀書的王小花一噎,一句都反駁不了。

魚兒眉頭緊皺,看着一浪高過一浪大海,“那這是什麽意思?”

“老族長和阿有大爺不是言而無信之人,也絕不可能同意他們這麽做的。”

王小花一愣:“我爹昨兒傍晚就上鎮裏紀老姑家去了,說是商量買下她家擱置不用的小船。”

“調虎離山!今早老族長帶着大工進城尋大夫,估計明兒才能回來。”魚兒憤憤然說道。

雲丫哼了一聲,“咱村的老頑固可不止大工太爺一個!”

她踢了踢高高翹起的筏頭,“我猜,他們這般看似應付了事的态度,恐怕最主要的目的,還是不讓序姑娘進海。”

轉身看了三枚一眼,雲丫說:“他們想讓你知難而退,賭你不敢冒險。”

看不出雲丫平時說話不經大腦,又心思深重,卻是在場人唯一看透事情本質的人,說的話簡直一針見血,直指問題核心。

三枚不禁對她有些刮目相看,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雲丫的說辭。

“序、姑娘,要不,我偷偷将我家的漁船開出來?”二毛憋了半天,也只想到這個法子。

看着籠罩在漫天霞光下的少男少女們,三枚眼裏閃過一瞬的笑意,“年輕就是好呀。”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說得魚兒幾個人一頭霧水。

三枚稍稍擡腳,一個用力,就将擱淺的竹筏踢進了深水處,才要往上躍,衣袖卻被人往後一扯。

她垂眸掃了眼揪住袖口的粗糙小黑手,側首看向手的主人。

是雲丫。

平日裏看起來略顯刻薄的麻子臉,在火燒雲的餘晖照耀下,整個人都泛着柔光,她壓低聲音,意有所指:“你就不怕?”

三枚一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這時海浪翻滾,往灘上拍打而來,她下意識往後一退,再看雲丫的神情就有點意味深長了。

雲丫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過揪着人袖口的手仍舊沒放開,她側開視線。

下一秒突然将頭一揚,身板挺得筆直,“我是我們村識字最多、書也讀得最多的姑娘!”

“我是我們村年輕一輩裏,文化最高、最聰明的一個!”

這樣一副自視甚高的模樣,三枚不知怎的,忽然聯想到自家那個時刻趾高氣揚的八耳。

聽着雲丫充滿自信和驕傲的公鴨嗓,三枚第一次覺得,小姑娘的聲音其實也沒有那麽難聽。

“我們村的祖宗志,我從小就讀,無一遺漏,讀得比誰都滾瓜爛熟。”

順着她的力道被拉到更高處,三枚雙手環胸,“你說,我聽着。”

雲丫咽了咽口水,左右看了看氣得臉頰鼓鼓的王小花和魚兒,最後瞪了一眼叉腰不服氣的二毛,“哼,這可是阿有大爺說的原話!”

魚兒滿臉不耐煩:“你到底想說什麽?”

雲丫不敢拿正眼看三枚,只盯着她腕上纏着的黃色線繩,“祖宗志有雲:尋屍五門,天海風山林,專為死人伸冤化怨,也為迷惘的亡靈引路尋屍,其中海山二門同屬通靈。”

“那日序姑娘分明說過,自己來自山門,可書上記載,海中異客向來歸屬海門子弟坐鎮轄管。”

她擡頭又看了三枚一眼,眼神發虛,“你這是、破壞規矩。”

雲丫的話音落地,岸上陡然陷入一陣安靜,一時間只剩海水的沙沙聲。

竹筏被潮水推得搖搖晃晃,三枚眉尾一挑,看了雲丫好一會兒,才慢聲道:“剛才罵人老頑固的話,我記得,好似是你說的吧。”

雲丫小臉一紅,只顧低頭,沒有應聲。

三枚敲了敲背上的木箱子,“其他門人曾在江湖上放下什麽狂言妄語,我不知也不管,我知道,我山門的夢鈴被搖響了,有人在向我求救。”

“而尋屍化怨,恰好乃在下一生之志業。”

“但是、你......”雲丫欲言又止,憋得滿臉通紅。

隐約猜到眼前的倔姑娘想說的是什麽,三枚輕笑一聲,“我想你已經猜到了。”

雲丫猛然擡頭,又快速地別開視線,“那你還......”

“人寫書做記載,人劃線立規矩,”三枚點了點自己的腦袋,“人用他們靈活敏捷的思維,遺留下斑斑駁駁的、呆板的、失活的事物。”

“雲丫,你說你是你們村最有文化、最為聰明的年輕人,你能告訴我,聽完我方才的話後,你此刻的心裏想的是什麽嗎?”

雲丫被三枚的氣勢所迫,不由自主往後一退,“我、我不知道......”

“人是活的,物是死的,而規矩,”三枚的視線從海灘邊幾個少年人身上一一掃過,輕聲道:“于我山門而言,是用來打破的。”

說完直接跳上竹筏,餘光看見不遠處邁着六親不認小步伐的八耳,唇線微揚:“人生來孑然一身,人死後了無痕跡,人與蒼茫天地相比,不過渺如塵埃。”

“人的一生極其漫長又十分短暫,所以我從來都是選擇熱烈地奔赴向它。”

原本擱淺的竹筏,不知怎的,居然開始緩緩朝海裏飄去,不用撐杆也不用人推力。

“咯咯噠!”

眼見竹筏越飄越遠,原本趾高氣昂的小八耳,生怕真被主人落下,瞬間化作尖叫雞,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振翅疾拍,沖三枚飛躍而去。

魚兒忽然打了一個激靈,從愣怔中陡然轉醒,不顧海水淹濕了衣裳,緊追在竹筏後頭。

“序姑娘,你叫什麽?”她有些語無倫次,“我是說,你能、能告訴,你的名字嗎?”

三枚捏住叨叨個沒完的雞嘴,聞言不做他想,回道:“序三,也可以喊我三枚。”

追在魚兒身後護着她的二毛,也朝三枚呼喊:“序姑娘,你還會回來嗎?”

望向陡然暗沉下來的天際,三枚但笑不語。

王小花走到雲丫的身後,突然出聲:“你猜到了什麽?”

雲丫被吓了一跳,轉頭狠瞪了王小花一眼,翻着白眼繼續望向瞬間漆黑一片的大海。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她用那又低又粗的公鴨嗓說道:“她不會水。”

王小花雙眼瞬間瞪大,驚呼一聲:“不會水?!”

不會水,只乘着一只小小的竹筏,就敢入海!!

想到半刻前三枚躲避潮水的敏捷動作,雲丫眯着眼又補了一句,“甚至乎......本能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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