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突變()
突變()
小九門大堂裏, 平日這個時間, 早就客滿盈門, 人聲鼎沸。現在卻清了場子, 安靜只聽得到茶水斟進杯子的聲音。
謝安坐正中央的桌子邊, 指尖滑過青花瓷壁, 目光落在沉浮茶葉上, 神『色』不明。
所有打手都在後方站着,眉目沉沉,屋子裏氣氛壓抑。大門敞開, 卻沒哪個行人敢往裏看一眼。
過好久,春東從門外進來,耳語一聲, “哥, 人來了。”
謝安撩起眼皮看向外面,等一會, 便就見着陳磬身影。今日穿了身白衣, 手拿把作勢的折扇, 道貌岸然。後面跟着一行人, 浩浩『蕩』『蕩』, 粗略數一下, 不止十個。
有備而來。
謝安指節敲了下桌面,站起身。
陳磬笑着拱手,出言就帶着挑釁, “喲, 三爺今個還有空在這喝茶等我……令夫人無事?”
謝安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勞煩挂念。”
得不到預想中反應,陳磬撇嘴,“嗤”一聲,撩袍子坐下。後面随從一字排開。
他反客為主,不待招呼,自然勾過茶壺,慢悠悠給自己斟半杯,撅唇吹吹,小抿一口。謝安走至他身邊,側身站着,手撐住陳磬肩膀,問一句,“茶如何?”
這姿勢擋住後面人視線,陳磬頓一瞬,略感不安,擡臂想要撥掉謝安的手,面上仍笑,“三爺今時不同往日,六安瓜片當閑茶,佩服。”
謝安牽唇,“喝完了?”他不等回答,手往下握住陳磬手腕,音調平淡,“那就算算賬吧。”
陳磬一驚,但還沒等反應,謝安已經動作。他突然掐住陳磬小指往下狠狠一掰,骨頭碎裂聲想起,伴随一聲慘叫,電光火石間,又用手肘擊中他眉心。下一瞬,扯回來,雙手罩在頭上左右一扭,陳磬第二聲只留在嗓子眼,便就昏過去,額頭砸在桌面。
後面随從大驚失『色』,劍齊齊出鞘對準謝安背後,腳步沒來得及動,便被春東帶着人迅疾從後面包抄綁起。一時間,屋裏都是鐵器掉落砸在磚面上的铿锵聲和膝蓋觸地的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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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磬嘴裏無意識往外吐出一口血沫,謝安按一按自己虎口,冷聲吩咐,“帶到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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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半晌,陳磬終于悠悠轉醒。頭暈沉沉,太陽『穴』撕裂一般,左手小指奇異翹起,随便動作就覺得渾身車輪碾過的疼。
他暗罵一句,喘粗氣睜開眼,打量周圍景象。黑暗『潮』濕,牆角生滿黑『色』斑駁,壁上幾盞搖曳燈燭,其餘地方挂滿鐵鏈長鞭。
陳磬心一凜,驀的明白過來此時身處何處,是小九門的地下刑堂。
當年,程四爺就是在這裏賞了他四十鞭,要了他半條命。現如今故地重游,只覺渾身汗『毛』豎起,背上瞬間布滿冷汗。
陳磬咽一口唾沫,忽然想起什麽,猛地偏頭看向後方。果不其然,紅木圈椅中坐着一人,正抱臂冷冷打量他。
謝安隐在暗『色』中,冷哼一聲,眼看着他吃力坐起,大汗淋漓倚着牆壁。
陳磬用未傷的手撐着滑膩地面,強作鎮定,“你想做什麽?”
謝安起身,緩步走過去,蹲下,看着他的眼睛裏戾氣畢『露』,“弄死你,信不信?”
陳磬倒吸口氣,神『色』顯『露』一瞬慌張,抖着聲音答,“不可能。我外面十三個随從,你動不了我。”
旁邊傳來聲冷笑,“那就把你們都送上西天。”
聞言,陳磬篩糠般一抖,雙眼有一瞬的失神。
以謝安『性』子,『逼』急了,殺人奪命,這事他不是做不出來。舌尖有一絲血腥味,他這才發現雙唇已經幹裂出血,面前謝安仍舊冷臉看他,陳磬第一次知道後悔。
他急促喘息幾口,仰靠牆壁上扯住謝安袖子,“何必如此,咱們本也是兄弟……”
謝安輕笑一聲,從袖子裏抖出一柄短劍,扔了劍鞘,刀刃抵在他脖子上,緩緩道,“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該動老子女人。”
劍身鋒利冰冷,陳磬慌『亂』往旁挪動兩步,謝安不語,手微動,步步緊『逼』。
陳磬喉頭滾動,瀕臨絕望看着謝安,能感覺到抵在頸上的刃正滿滿割破皮肉,有溫熱『液』體順着脖子往下,流進衣領。空氣中充滿腥氣。
陳磬想說話,但幾次開口,牙齒快要咬着舌頭,最後終于支離破碎吐出一句,“三爺,我知道錯了。”
他咬咬牙,把指上玉扳指摘下來,塞在謝安手心,“我千不該萬不該沒看好下人,讓他驚馬吓着了嫂子,我給您賠罪。這扳指是禦賜物件,少說二百兩銀子,您拿去,算我賠禮道歉。”
手心中物件冰涼,帶些濕氣,謝安扯動一下嘴角,手下動作更狠。血流急湧而出。
陳磬嘶啞叫一聲,雙眸已經血紅,他瞪大雙眼,忽然猛力扯住謝安衣領,“三爺,有件事您知不知道。”
他不等謝安回答,急急說出下一句,“嫂子底細不清不楚,我用盡方法查不到,前些日子在我爹公案上看見朝廷發下來的追捕告書,畫上女子像極了她!”
陳磬沒察覺到謝安脊背僵直,語無倫次說出自己猜測,“三爺,她是不是就是廣郡王那個出逃的女兒?這不無可能!”
話音落後,除了他自己粗重喘息,半晌寂靜。陳磬小心往後動動脖子,躲離刀尖,額上汗珠滾滾流下,滲進頸上傷口,痛的鑽心。
他仔細觀察謝安面『色』,可除了漆黑眼眸中的冷意,什麽都讀不出來。
直到最後,陳磬終于察覺到謝安把短劍移開,收進劍鞘中。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看着地上軟成一灘泥的陳磬,“你說的對,我現在不能動你。”他揚下巴指一指門口,“你走吧。”
陳磬腦中緊繃着的那根弦終于斷裂,一瞬的放松讓他渾身癱軟。生怕謝安反悔,連滾帶爬撐牆站起來,往外踉跄走,快『摸』上門栓,忽聽後面淡淡聲音,“這件事,除你外還有誰知道?”
他回頭,“沒旁的人。”
謝安颔首,指尖捏着那枚扳指,緩緩轉動,“走吧。”
陳磬把門打開一條縫,看着外面大亮天光,簡直重獲新生。他往外踏出一步,又轉身問,“那咱們這算兩清?”
謝安玩味看他,舌尖滑過後齒,意味不明笑一下。
陳磬當他答應,松口氣,神『色』自然些,“過去是我年輕氣盛,對不住您。往後路,咱們相安無事。”
謝安依舊不說話,門口透過日光正好落在他腳尖前,有細小塵埃在那束光線中打轉,高大身形成了暗影。陳磬怕了他的陰狠無常,不敢再多留,合上門匆匆離去。
裏面,謝安定睛看着眼前地面,過片晌,狠狠将手中扳指擲向對面牆壁。聲脆響,粉碎。
他擡頭,眼中殺意畢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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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時,琬宜還在睡。被子拉到下巴處,發還沒來得及拆,松垮搭在枕頭上。
謝安坐旁邊看她睡顏許久,不舍打擾,不敢動作。
直到天擦黑,琬宜才漸漸轉醒,掀開眼皮便就看見守在旁邊的暗影。她先是一驚,待謝安手掌撫上她額頭時,才又安下心。
琬宜雙手握住他手腕,用臉頰蹭蹭,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暗啞,“你怎麽才回來。”
謝安半跪在地上,肘部拄着炕沿,任她攥着自己,溫聲,“早回來了。”他用另一只手捏一捏她鼻尖,“娘說你睡了一下午,小懶蛋。”
琬宜有些不好意思,“沒……輾轉好久才睡着的。”
聞言,謝安沉默一瞬,俯身把她摟進懷裏,輕吻一下她唇角,“是我錯,沒照顧好你。”
琬宜沒見過他這樣的時候,愧疚自責,帶些許脆弱,斂去所有鋒芒。讓人心疼。
她動動唇角,也環住他的背,喃喃,“沒事的……你看我不挺好。”
謝安閉緊眼,親她鬓發,卻沒說話。
過好久,他又開口,“我早該解決他的,免了後患就好了,是我還不夠周全。”
琬宜不明所以,輕聲問,“他是誰?”
謝安不回答這個,偏了頭噙住她下唇,溫柔吮吸一下,聲音輕輕,“我們家琬琬受委屈了。”
琬宜眨眨眼,把頭埋進他肩窩,嘟囔,“謝安,你今天怎麽這樣,都不像你了。”
謝安笑,又親她一會,才扯過她脫在一邊的衣裙,抱她起來,給她穿好。
屋外最後一絲光芒也隐去,沒點燈,幾乎一片漆黑。琬宜沒謝安那麽好的眼力,看不清東西,眼前朦胧胧的,只乖順任由他動作。
穿戴好一切,謝安把被子剝到一邊,腳放在自己腿上,給她穿鞋。楊氏做的那雙棉鞋,顏『色』灰撲撲的,又笨又重,不很好看,琬宜只在最冷的那段穿過,她到底愛美,不喜歡穿這個。
她抿抿唇,手抱着謝安胳膊,“換一雙好不好?”
謝安不聽她的,幾下穿上,又掐着她腰放在地上站好,問,“是不是還沒吃飯?”
琬宜跺幾下腳,悶悶答一聲,“回來就躺下,都忘了。”
謝安捏下她耳垂,環着她腰往外走,“別耍『性』子,穿這鞋不冷,要不凍着。”
琬宜小聲辯解,“本來就不那麽冷了。”
謝安擰眉,“夜裏風寒『露』重,你細胳膊細腿的,吹陣風就該傷風了。”
琬宜終于意識到他畫外音,仰頭問,“我們夜裏要出去?”
謝安腳步微頓,轉身面對着她,手抵在她肩膀上,額頭相觸,“對,今晚就走。”
琬宜“呀”一聲,“可是我們都還沒準備好。”
謝安輕咬一口她臉頰,“沒什麽好準備的,什麽都不要了。”
琬宜睫『毛』顫顫,酥麻掃過他眼底,“要帶阿黃。”
謝安笑,“随你高興。”
短暫沉默一瞬,他又說,“我還有些事,你先和謝暨一起走,明天天亮我就能追上你們。”
琬宜詫異問他,“還怎麽?”
謝安不想讓她聽聞這些肮髒,只回答,“場子裏的事。”
琬宜點點頭,也不再問。早就有了心理預期,她接受的很快,只臨出門時回頭又看看屋子,心底有些酸澀不舍。
謝安見不得她失落表情,彎身把她托起來,讓她坐自己臂上,抱小孩子一樣的姿勢,用鼻尖觸一觸她臉頰,“把眼淚憋回去,敢哭就弄你了。”
琬宜本還沒什麽,可聽他這話,心裏難受,淚就要湧出來。
謝安看着她盈盈眼波,無奈嘆口氣,吮她唇瓣,“哭什麽,只要咱們在一塊兒,哪裏不是家。”
琬宜抹一下眼角,低聲問,“那咱們還會回來嗎?”
謝安哄着她,“要是有機會,肯定帶你回來。”
過一會,她平複下來,被謝安領着去廚房吃飯。最後一餐,依舊是原來熟悉的味道,卻總有些食不下咽。以往溫馨燈火,明天起,就再也不回被點亮了。
戌時剛過,謝安便就送他們上了馬車。水和吃食早就備好,為了她們舒服,裏面鋪厚厚一層棉被,夠寬敞,能坐能躺,倒不會覺得不适。
謝暨掌着缰繩,正襟危坐,聽着謝安跟他囑咐,“趕路時千萬不要急,不要驚馬,別打瞌睡。一路往西走,不要停,天亮的時候能到浠水城。城郊有樹林,你停在那裏等我,我會追上來。”
謝暨一一應着,短短幾日,卻已褪去不少少年青澀,看着沉穩許多。
謝安拍拍他肩膀,“娘和你嫂子,今晚就托付給你。”
他鄭重點頭,“哥,你放心。”頓一下,謝暨擔憂看他,“哥,你也小心點。”
謝安颔首,看謝暨揮鞭,目送他們遠去。琬宜從車窗中探出頭,他笑一下,擺擺手,讓她回去。
馬車漸行漸遠,終于月『色』下成為個模糊輪廓。謝安捏緊手中刀柄,轉身隐進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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