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叛逆

叛逆

——他們都說她适合「水」。

因為那是萬物之源，能随和融入世間一切，包容着世界上的所有。

可她沒依照他們的想法，徑自選擇了火焰。

她的确适合水的溫柔——

可她更向往火的熱烈，仿佛能燒去所有壓在翅膀上的枷鎖，得以展開翅膀飛向自由。

某種方面而言，她的确挺叛逆的。

素手握住茜色刀柄，她緩緩将刀出鞘，将聚集火焰的刀尖指向自己前方。

她眼前的畫面頓時像被燒焦的相片，純白背景中央出現一道焦痕，随着刀斬落，那道痕跡也瞬間裂開，裂縫透出其中與虛圈截然不同的現代景色。

想做的事嗎……？

茜羽收刀徒手拉開了縫隙并邁入其中。

她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世界……然後決定守護或覆滅。

踏出裂縫，過度使用力量使她的腦袋一陣一陣脹痛，她甩頭想甩去那不适，但反而讓腳步踉跄幾步。

茜羽靠上路邊混凝土圍牆休息，垂眸調整自己的呼吸，任那些看不見她的行人來往道路，但各種混雜在一起的聲音只能增添她的煩躁。

「咔、咔。」

清亮的聲音在吵雜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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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雙木屐停在了她的面前。

——幾分鐘後，茜羽坐在浦原商店中，手撓着膝上黑貓的下巴，對那兩個好奇探頭偷看的小孩子也只是回以溫婉的微笑。

“朽木小姐，辛苦了，歡迎回來。”

這話說的，好像她只是去外頭出差幾個月一樣。

茜羽含笑斂眸，神情未改回應“我才是要謝謝浦原先生收留。”

“只是我也待了一會，是時候該走了。”她起身，黑貓則跳到一旁的商品架上。

貓咪開口，卻發出低沉的男性聲音“妳要去哪裏？”

茜羽回頭看她，摸了摸她的腦袋“随意走走罷了，請不用擔心我。”

“朽木小姐要四處走走嗎？”浦原回身去拿擺在桌上的一個牛皮紙袋。

“我這裏有一份文件想要交給黑崎先生——就是朽木露琪亞小姐旁邊那個橘發少年——麻煩朽木小姐順道去他的學校轉交給他。”

茜羽淡淡瞟向那個褐色的紙袋。

“就當是還我一個人情。”他又加上這句話。

聞言她也只得嘆息接下那份牛皮紙袋裝着的文件。

如果這樣就能償還人情，倒也是可以。

換了一套衣服後，茜羽就拿着文件離開。

夜一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問了句“讓小茜去好嗎，會見到他哦。”

浦原意有所指說道“夜一小姐，有些事我們勸是不會有用的。”

這邊的茜羽剛走出商店一段路，就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那所高中的位置。

她揉了揉太陽穴。

果然狀況還是有些被影響了，這樣的基礎錯誤也能犯。

找個人問路好了。

這時她看見前方有個穿着制服的身影，快步上前。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

——平子随意拿著書包，明明快遲到了他還是不急不徐走着，腦中已經設想好遲到後該從哪裏進去學校。

這時他聽見身後一句「不好意思，請問一下。」

他轉身。

——是一個老婆婆，忘記了超商的位置。

他給她指了下路之後繼續往學校走。

那邊的織姬同樣也被人喊得停住腳步。

一回頭，是一個相當漂亮的少女，穿着白襯衫與黑色長裙，眉眼微彎氣質柔婉，就是模樣似乎有些眼熟。

“請問妳知道空座第一高中在哪裏嗎？”

是問他們學校嗎？

“嗯，那是我的學校，請問有什麽事嗎？”

“我想找一個人，可以麻煩妳幫我指路嗎？”

她問得相當有禮。

織姬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帶着妳過去哦。”

少女保持微笑“那麻煩了，很謝謝妳。”

織姬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然後才突然想到自己因為準備便當而花太多時間導致快要遲到的事實。

“糟了！！！我快遲到了！請妳好好跟着我可以嗎！”

茜羽點點頭。

織姬開始起勁奔跑。

她沒注意到，她身後的少女跟着她毫不費力。

到了校門口，織姬匆匆與她告別跑向教室，好不容易在最後一刻壓秒進入教室，面對朋友們投遞來的關心視線，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從書包拿出課本專心進行早自修。

黑發少女站在學校正門口，感知著那方教室裏頭的靈壓。

似乎是在上課……還是待會再過去吧。

在學生們的早自習結束後，有澤龍貴到好友身旁詢問“今天怎麽那麽晚？”

織姬難為情地嘿嘿一笑“嘗試了一下新的便當搭配，太入迷一不小心忘了。”

然後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麽“對了，我在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個好漂亮的女孩子，她想找我們學校的人但不知道路，所以我就帶她來了。”

“不知道她有沒有找到她想找的人。”

“诶——”在一旁聽着的平子不請自來“連織姬妹妹都說是漂亮的女孩子嗎？”

“真想見一下啊！”

因下課而變得擁擠的走廊上，抱着牛皮紙袋的黑發少女從容走在三兩成群的學生之間，路過的學生們對她視若無睹。

很快她就到了她想找的教室外。

織姬在看見走廊窗外那個少女時就向身旁好友示意“啊，我說的就是她！”

平子帶着嘻笑神情轉頭。

然後笑容在看清外頭的人時就凝在臉上。

那人見到他似乎也很意外，在原地愣了幾秒，接着蹙起眉頭。

她每次想哭的時候都會皺眉。

“……茜羽？”平子下意識低聲喃出她的名字。

但那股波瀾只持續不到幾秒，她下一刻就恢複了正常，淡然含笑與他颔首致禮。

織姬見到她高興走了過去問“請問有找到人嗎？”

茜羽搖頭“沒事了，看來我是被那人捉弄了。”

而後她朝橘發少女柔柔一笑躬身“今早很感謝妳的幫助，就不打擾妳了。”

語罷她就離開。

龍貴蹙眉看着那個黑發少女離開的背影。

感覺……她不是普通人。

但她沒注意到，方才還在旁邊的那個奇怪的新轉學生在不知道何時就悄然離開。

去上廁所的一護也在此時回來，完全不曉得自己剛剛與一件不得了的事擦身而過。

走在校園之中，茜羽看着這個自己妹妹待了一陣子的地方。

最後她伫立在光禿的樹下，冬日蕭索的寒風吹過，轉過身時臉上帶着的笑容卻依舊溫暖柔和。

“好久不見啊，真子。”

無論是走動的儀态或是出口的聲音字句都極盡溫雅，俨然就是一位典型的大家閨秀。

平子直直看向她的眼眸，美麗依舊卻再也不複以往明亮。

“很久沒見到大家了。”她笑着“不知道我能不能見他們？”

都那麽說了，他還能怎麽辦。

——日世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幾步之遙的空地上，在那個禿子身旁，黑發紅眸的少女靜靜伫立，在見到她時，雙眸彎成了熟悉的彎月。

“日世裏。”

連聲音語調都與從前如出一轍，像是這百年的光陰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日世裏忍不住往她的方向走去，直至她也上前，像以前一樣抱住了她。

“好久不見。”她柔聲說着，像是她只是出差一天而不是離開一百年。

茜羽抱着日世裏撫着她，最後在分開時也順勢擡眸掃過周圍人。

“……真是，好久不見。”

溫文矜雅的少女笑着如此說道。

在她跟衆人碰面沒過多久，浦原就拿着現代的衣物過來了，而當他抵達時，茜羽正第十次與日世裏重複她安然無事。

盡管如此他還是上前開口“抱歉日世裏，朽木小姐能借我一下嗎？”

女孩警惕橫他一眼，随後還是默許他把人帶走。

他将她帶到一塊相對隐蔽的地方，把衣服交給她時也說明了他們的情況。

被一腳踹入異類的領域、被原先的夥伴們排斥甚至被下了殺令，在現世挨過昏迷的幾年，最後才好不容易掌控了體內那被強制塞入的力量。

——而導致他們這一連串慘劇的罪魁禍首，正是藍染惣右介。

茜羽安靜聆聽完浦原說的話，之後她做的第一件事反而是将衣服退回去。

“浦原先生，很感謝您的好意，但這些衣服我并不需要。”她的聲音一如往日平穩溫柔，但動作卻不容反抗。

她施然起身，謙和躬身致意“非常感謝您的說明。”

語畢她便回身去到衆人那裏，只留浦原晦暗的眼神注視她的背影。

如果是以前的朽木茜羽，聽見這些事情應該會自責得無以複加而後心疼地哭出來吧。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異常平靜，而是除了平靜，她已經無法展現其他情感了。

浦原跟她說這些話，是在提醒她嗎？在利用她對自己舊友的殘留情感誘使她站邊嗎？

這樣的想法剛浮上心頭就被茜羽又打消了。

他很努力了，他已經足夠努力去維持和平、去把一切事态推向對于所有人而言最好的結局，她不該這麽揣測他。

在回到假面軍勢所有人視線範圍內時，她恢複了從前的燦爛笑容，去面向所有的一切。

如果看見她變了，他們會很難過的，她不願讓他們難受。

站在後頭的平子揚起帽沿下的視線，直直望着她的眼眸，卻也在不久後移開了目光。

面對她自行離開虛圈，衆人自然是很高興的，可畢竟也闊別了百年，往日的熟稔早已生疏，他們也需要時間去找回當初的感覺。

“喏，給妳。”日世裏別扭伸出手給了她一盒點心“買晚餐時順道去的。”

“謝謝日世裏！”

她像當年一樣高興地撲抱上去，又惹得她罵她笨蛋。

在其他人吃着晚飯便當時，茜羽就在旁邊眉開眼笑吃着和果子。

“這家的菜吃起來怎麽跟不一樣了？”

“老板好像換人了。”

“好可惜！！明明以前做的很合我口味的！”

“有得吃就——喂白！那是我的肉！”

“拳西小氣！就給我一次！”

“這已經是第三十五次了，妳這家夥……”

茜羽帶着笑容，吃完了最後一塊櫻花糕。

此時她感覺到沙發的另一端陷落，有人坐到了她的另一端，與她維持陌生的距離。

“怎麽樣？”平子無來由就開口這麽問。

茜羽帶笑回覆他“大家還是跟以前一樣，真好。”

“呆子，我不是在問那個。”他瞥她一眼“而且妳真的覺得，還跟以前一樣嗎？”

現在的他們已經不再是死神，一腳踏入了虛的領域，不再被屍魂界接納，成為了異類被他們追殺。

另一端的人稍微一頓，而後笑意溫和起來，那是不屬于「小茜」的溫柔淺笑。

“我是真的覺得，大家和以前一樣。”

“對我而言，你們從來沒有改變過。”

話語之間，她已經站起身走到了平子面前，像往日無數次拉近他們距離那般，伸出手擁住了他。

“很抱歉，我沒能幫上忙。”

這是「小茜」想對他們說的話。

平子沉默良久，最後擡手拍了她的額頭，又不輕不重斥了句“呆子。”

茜羽笑了笑，正想往後抽身才發現對方也伸手回抱住了她。

她沉默片刻，最後仍是笑而不語。

——雖然茜羽回來了令假面軍勢都很高興，但緊接着她卻說不打算久留。

“我夠大啦，想去看看現世很多地方啊，以前都沒機會去。”

少女蹦着腳步雀躍說着。

“放心，我有分寸的！”她充滿活力擺了擺手臂。

“會帶伴手禮的！”

話說完後她跟每個人都道了別，緊接着踩着空氣像是飛翔一樣離開他們。

他們從來就拿她沒辄，這次也是一樣，揮手目送她離開，哪怕是與她不熟的缽玄也是。

在離開他們能感知到的範圍後，茜羽緩緩落地，提起裙擺看向那又在發光的腳環。

而後她沒有再去理會它，自顧自以瞬步離開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