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伊始

伊始

她的道路一向幽黑，又長得見不到底。

她曾經以為自己能尋到光明，可到頭來那底下也只是駭人深淵，而藏在那底下的只有那些被盡數壓下永不見天日的情感。

她知道持續的積累終有一天會反噬自己。

可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茜羽覺得自己對時間的感知能力越來越差了。

距離空座町大戰已經過去了十七個月，可直到再一次看見找回靈力的一護，她才發現時間已經過了一年多。

明明感覺只是睡了一個午睡的時間。

時間就在重複渡過的日常中消逝，大概與之前稍微不同的就是幾位有參與大戰的幾位副隊長對她的态度了。

對于幾位經歷空座町一戰的隊長與副隊長，山本元柳齋一律将她宣稱是「王室後裔」，以此将她的能力揭過。

隊長之中誰信了還不清楚，但至少副隊長群一律對此深信不疑，也導致後面偶爾在淨靈廷遇上時總會對她多上幾分恭敬。

大概也只有露琪亞和亂菊在經歷最初的震撼期後恢複原本的相處模式，勇音與桃原本就對她十分禮貌所以也感覺不出差別。

雖然恭敬與否對她而言不是那麽重要就是了。

在那之後又過去幾個月。

跟幾個後輩笑着揮手道別後，茜羽一如既往回到了朽木大宅，經歷日常的用餐洗漱，跟嫂嫂和可愛的妹妹聊日常瑣事，完後回到房間，她才去執行自己最近養成的習慣——

火焰無根自掌中燃起，纖腕一翻貼上殺氣石砌成的牆，更準确而言，貼上了牆邊的陰影。

Advertisement

茜色焰火燎然生長，幾近燒穿暗影，可最後仍像以往幾次一樣無功而返，正常得什至讓她快以為最近的異樣與斷續的小型時空扭曲只是她的錯覺。

照理來說，這個世界上除非是那王座之上的兄長親自阻擋，否則沒有可以瞞過她的事情。

但那是不可能的。

似乎是因為想起兄長現在的模樣，茜羽眸光一滞，随後将那些從自己心底翻騰湧出的情緒再次壓下去，在深呼吸後稍微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徑自瞬步回到淨靈廷。

這事她已經告訴過山本總隊長了，相信十二番隊那裏的儀器也一定偵測到了什麽，就別再操心了。

她這麽告誡自己。

現在對她而言最挂心的大概還是前幾天聯系不上的赫麗貝爾。

但已經決定不再選擇了。

茜羽如此想道，可她忘記了，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保持中立就能獨善其身的。

幾天後，她處理着隊上事務，拿着一疊需立即遞交至別隊的公文，帶笑看着桌後新任的五番隊隊長玩命批改。

“加油，真子。”作為朋友，她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平子埋頭吐槽“小茜妳的風涼話是不是越來越過份了！”

“真過分，我可是真心的。”話及此，茜羽從袖裏拿出了油紙包着的糕點，放在桌沿，而她自己則拿着茶杯，眼眸含笑一副看戲的模樣。

“……有沒有人說妳的惡趣味越來越重了。”

面對又一次的吐槽，茜羽這才收起自帶的茶杯“開個玩笑，原諒我吧。”

她推了推那份糕點“這個當作歉禮吧。”

“當我三歲小孩嗎……”這麽說着，他還是拈起了一塊放進嘴裏，感覺味道還不錯，于是在低下頭繼續寫文書時随口一問“哪裏買的？”

然而下一秒她的回答讓他差點把糕點噴出來。

“不知道呢。”說出這句話時她仍帶微笑。

“但沒事的，放心吃吧，我吃了好幾天了，難免有些膩。”她的手指把玩了會自己腮邊的發束，視線掠到一旁低垂着。

這邊的平子還沒開口說什麽，就見到茜羽的手忽然一頓，緊接着雖然恢複正常，但她也起身将文書都放到他桌上。

“請真子待會幫我送去三番隊。”

她走向門口，離開前回眸帶笑解釋“我去處理一些事情。”

語畢她拉開門直接走人，不再多說其他的，留下平子一人不明所以。

他的直覺感到一絲不妙，離開桌上前幾步拉開門，但人已經不在了。

與此同時，在一番隊隊舍附近，經歷一番搏鬥的雀部長次郎不敵，身軀被靈子矛貫穿，而後被對方硬生生擡起，連人帶矛擊碎重重牆壁！

好了，那個位置應該就是總隊長的辦公室。

身形高大面容粗曠的白衣男人咧嘴笑，接着拍了拍手上的灰。

一切就如陛下所指示的。

“偷東西可不是個好習慣。”

一道輕柔的嗓音冷不防從他背後響起，而在他警覺此事轉過身時堪堪以弓打散火焰，但還是沒防住，讓對方擊碎了徽章。

攻擊者此時悠然踩上地面站穩身子，而在看清她的模樣後，男人在憤怒過後竟是爆出一陣大笑“哈哈哈！我真是好運、真好運！居然找到了神！！”

“告訴妳吧！将死的神，我是星十字騎士團的多利斯克·貝爾希，代號「O」！ ！ ”

“很抱歉，我不喜歡與壞孩子報名字。”

她宛如對待稚子的态度反倒激怒了O“最弱的神哪裏來的勇氣！”

可當他接着要攻擊時，動作卻硬生生止住，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的身後，旋即猛地跪下“陛下！”

“——你做的很好，多利斯克。”

站在茜羽背後的那個男人說道“退下吧。”

“……是。”雖有不甘，但O仍聽從了他的陛下所下達的命令，憤怒地瞪了一眼少女後離開。

同時她轉身，面向那個不知何時到來的男人。

“很驚訝你在這時到來，我不那麽親愛的姪子。”即使面對他，她仍帶淺笑，只是一雙眼眸深處洩出陰郁暴露她的真實心情。

“或許該稱呼你，滅卻師之王，友哈巴赫。”

同時也是滅了她一族的仇人。

“許久不見了，姑姑。”

外貌比她成熟上數十歲的男人不輕不重回應她的稱呼，雙眸看着她“在我意料之中也在我意料之外，最為脆弱的妳，會是最後幸存的守護神。”

茜羽拔出流螢“是啊。我活了下來。”

毫無預警，她吟唱解放語“為我照亮前路吧，流螢。”

爆開的烈焰沒有傷到友哈巴赫分毫，她瞬步到他身後，銀帶虛虛纏上他的手臂，卻在最後一刻被掙脫。

他仍有餘豁看了眼四周“現在看起來，他們的死并沒有改變這屍魂界一星半點。”

“真的毫無意義啊，妳兄姐的死。”

茜羽不語，眸光卻在這瞬間轉冷，紅扇揮舞帶來前所未見的焰浪，對方剛離開火焰範圍就又被銀帶纏上，這次就算啓動靜血裝也在皮膚上留下了一圈割痕。

即使如此，他仍接着說道“無意義的活着、無意義的死去、無意義的一生，留下了最弱小的妳。”

“包括妳的存在，也毫無意義。”他接下火焰，緊接着揚劍給予反擊，話語字字誅心。

“妳可治愈一切傷害，但當年面對妳兄姐的重傷死亡卻沒有任何辦法。”

随着他的話，她好像又回到了當初，那個對兄姐傷勢無能為力的她。

——“眼睜睜看着他們消散的妳，也是殺害他們的人。”

“……狗屁不通的邏輯。”她帶着端莊微笑，握着刀的手卻已經緊繃得顫抖。

下個瞬間，火焰猛地炸開，熱浪褪去原本死霸裝，回歸她本來的模樣。

她握緊了刀，往對方沖去，狠戾的一刀砍穿了左臂的靜血裝，然後對上凝出的靈子劍。

振臂一揮，刀刃相撞，但她不及友哈巴赫的力量，一道血痕出現在前胸又被治愈。可她仍繼續戰鬥，哪怕身上傷痕越來越多也無礙。

報仇、要報仇！ ！

兇殘的攻擊幾乎沒有間斷，挾帶積累恨意的烈火紅蓮從未停止綻放。

眼前血紅一片，腦海中不斷那個被封印的蒼白軀殼與她逝去的家人。

她要他們付出代價！ ！

在這時候，友哈巴赫終于抓到了空隙，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妳果然是最弱的那個，沖動而不經思考。”

他将她的力量吸收納為己有。

“妳無法配上神之名，還不如成為未來的基石！”

“……呵。”身形逐漸透明，面色蒼白的她卻在此時笑了聲，嘴角挂上嘲諷的弧度。

“你們怎麽都那麽喜歡掐脖子，下次建議直接扭斷會比較方便。”

她的反應太過平靜，友哈巴赫忽然瞪大雙眼，第一次流露出情緒，緊接着将那些力量瞬間傳給身後的随侍！

「碰！」

仍被她所操控的力量由內而外引爆，想當然那副慘狀不言而喻。

此時又一道熾炎襲來！

——卻不是茜羽的。

看了眼正趕來的山本與轉瞬間又恢複的神，友哈巴赫選擇撤退，身形隐沒入陰影中。

“……別走啊。”

茜羽低聲呢喃往前幾步，腳下土地随着步伐居然産生似液體的波紋漣漪。

“不是要我的力量嗎？回來啊。”

她輕笑出聲，地面顏色褪去眼看幾近純白！

此時趕到的所有人都明白她的狀态已經十分不對勁了，而山本元柳齋更是當機立斷，又是一擊阻攔她的去路。

茜羽轉向他們，明明仍是那樣熟悉的五官，可那眼神卻令人不寒而栗，她沒有給任何人一個眼神，甚至連平子與山本總隊長也是如此，獨獨看向了浮竹。

她的臉上露出受傷的脆弱神情。

“你也不讓我報仇嗎？”

她自言自語着，下一刻那孩童般的表情從她臉上消失。

“——憑什麽。”

靈壓徹底離開掌控，帶着神明的憤怒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腳下地面褪去色彩，回歸初始之海，且仍不斷往外擴張！

山本元柳齋舉刀備戰，可轉瞬間那靈壓卻又收了回去，就連初始海洋的範圍也在逐漸縮小，随着火焰恢複原貌。

感覺到正在趕來這裏的妹妹，茜羽眼神渙散搖着頭，雙手揪着自己的長發“不可以、不可以……”

身為兄姐，不能傷害妹妹。

然而她的思緒戛然而止。

瞬步到她身後的總隊長收回了刀鞘，而後接住她軟下的身軀交給趕來查看的浮竹，後者稍微确認了下她的情況，在發現并無大礙後卻也沒松懈下來。

“你将朱雀帶到一番隊隊舍，由幾位副隊長看顧。”

山本總隊長向後轉身，向雀部發令“召集所有番隊隊長，把在現世駐守的死神召回屍魂界！”

浮竹領命，咳了幾聲過後還是抱起了昏迷的茜羽将她帶到一番隊的隊舍中，趕到的露琪亞見狀連忙跟上。

一番隊隊舍的長廊空曠，路上見到隊員寥寥可數，無一例外都是低着頭行色匆匆，離開去給死去的同伴收屍。

十三番隊隊長将茜羽放在床上，轉頭對他的副隊長道“露琪亞，麻煩妳好好看着她。”

副隊長慎重地點頭，而後守在姐姐床邊。

見隊長已趕去參加會議，露琪亞将視線轉移到床上昏迷的茜羽身上，她的神情蒼白如紙，即使意識不清卻依舊眉頭深鎖，手裏緊緊握着流螢。

她把自己的手覆上姐姐緊握刀的右手，期望能以此放松她緊繃的動作。

在隊首會議室中，十二番隊的三席已向衆隊長報告這次敵軍入侵事件的始末，涅繭利向他示意可以退下，自己則上前一步開始說明目前已知的情報。

當他說出敵軍真實身份是滅卻師時，隊長們的神情并無顯露出驚訝，然而在他繼續說出剩下資訊時卻被山本總隊長打斷。

“夠了，不必提供那些情報了吧，我要向你詢問的是他們的根據地在哪裏。”

總隊長半睜着眼，烈火般的怒意隐隐自目光洩出，令人震撼信服的威嚴彌漫在會議室中。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雖已年邁卻不減鋒利，時刻準備斬殺敵人。

“很抱歉……至今尚未……”涅繭利難得落于下風，他垂下頭低聲報備。

“……是嗎，那就無法主動出擊了。”

總隊長以拐敲擊木板地面“向衆隊長下令！即刻開始戰前準備！敵軍先鋒告知為「五日後開戰」，但發動暗襲的小人所說的話不足為信！ ”

“立刻着手備戰！不許再被搶去先機！”

所有隊長朝着總隊長一鞠躬便快步離開去着手進行戰鬥準備，只有五、十二番隊的隊長被特意留了下來，平子還沒開口詢問，山本總隊長就下達另一個指示。

“五番隊隊長，在朱雀蘇醒前由你守衛。”

接受命令的隊長沒有多問什麽，點頭之後退下，出門後用通訊機與自己副隊長說明一下情況之後走到了休息室。打開門，露琪亞正焦躁地在床前踱步，但她似乎忘記，她姐姐的手還被她握着，手臂正無力地任她拉動。

平子沒說話，指了指，十三番隊副隊長立刻意識過來自己剛剛都幹了什麽，仔細謹慎把那條手臂安放回茜羽身旁。

他簡略跟露琪亞說了他的任務，少女聽完訊息後神情有些黯然，朝床榻上昏迷的姐姐投以擔憂的眼神。

“那現在——”

“現在就是換班時間！”平子大咧咧走到床旁椅的位置然後坐下。

“露琪亞妹妹可以回去隊上準備啦！”

看了一眼依舊沒有清醒跡象的姐姐，再看一眼床邊嘻笑着的隊長，露琪亞點點頭，回頭再望一眼茜羽，而後轉身離開回隊上。

大姐現在的情況……不知道大哥會怎麽想，在她回來後，連她都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隔閡，像是一道透明的牆橫越在兩人面前。

想恢複從前，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露琪亞甩頭，把這些雜亂的心緒甩去，先專注眼前事情上。

而留在休息室的平子凝視昏迷者，思及方才她的模樣，不住長嘆一聲。

“真希望妳現在能爬起來說只是開玩笑。”

只可惜，這一切都是真的……

包括那一瞬，她對他們流露出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