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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上海開往成都的K282次列車在光怪陸離的月光下穿梭,透過火車窗反射在地面上樹葉或燈柱一閃而過的影子。
接連不斷的光影晃過,是離這個地方越來越遠的信號。
阮漪在這信號間安然入睡。
在此車間過後的數十個車窗外,數個高大的黑影站在火車進門口,堵住了洗手間的過道,右側窗外的微光被擋得嚴嚴實實。
這些人仿佛夜間死士,聽命于最裏處,靠着門檻威怵的黑影。
男人太過高大,長腿無處可放,唯有倚靠着門微微彎曲膝蓋。
他一個人的身軀就讓月光無處可逃,甚至還要蜷縮着頭。
“名字對的。這是身份證和記者證。”
“點了相?”他開口,是和黑夜一般沉靜的嗓音。
“是同一個人。”
“幾個人?”
“她,還有一個女的,也是記者。”
開關“嗒”地一聲。
手電筒徑直的光源偏離了目标,他尋到那兩個證件接過手裏端詳。
漪。這個字倒挺少見。
91年,還是90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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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漪阮漪。
他在心裏嚼着這個名字,腦海裏閃過不久前匆匆掠過的倩影。
照片上巴掌大的臉蛋,在兩道清秀細長的柳眉和一個玲珑嬌小的鼻子中間,不高不低地嵌着一雙大眼。
這雙透亮的眼眸十分清澈,如同夏日清泉,彎彎的眼睑好似正對着你微笑,看得人心情都光彩了不少。
兩張證件照是同一個人,神情卻迥然不同。
身份證上的她,神情規規矩矩,眼裏有些呆滞冷淡。但在記者證上,她的眼睛不但流光溢彩,而且還流露出一種骨子裏的堅韌。
臉上多出的那分棱角,大概便是她對職業的熱愛和忠誠。
也許應挺打量的時間過久,身邊臨時調派的人對他不熟悉,加上環境太暗,也留意不到神情,大家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其中一人挑頭提議道:“挺哥,我們做事?”
應挺收起心中莫名的泛動,關掉手電筒,不露聲色地把身份證和記者證插進夾克內側口袋。
“行啊。”他似真似假對那個人說,“你去把火車截停。”
手下語塞,頓了頓:“可是趙老板吩咐了要把人攔住。”
“等機會。”應挺又打開手電筒,晃動手腕,身前的人自覺讓開道,“還有幾十個小時,先去睡會兒。”
說到幾十個小時,其他人都不同程度的不耐,不知道是走運還是不走運。
阮漪不乘飛機,選擇連夜坐火車走,這樣留給他們做事的時間長了,但想到要生生在火車上晃幾十個小時,胃裏還有些翻騰。
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走開,洗手間這塊的走道失去壓力,又開始晃動。
窗外進來的月光,比之前亮白了許多。
火車上雖然人多,但雜亂無章,最容易出事端,而且黑燈瞎火,大家都在熟睡,真發生什麽也不知道。
阮漪就睡在硬卧中層,随身的包擱在頭靠牆的位置,不敢睡熟,也睡不好。
迷迷蒙蒙中聽到下鋪同事哼哼唧唧的兩聲,床接着發出“吱吱”的聲音,阮漪就着聲響也活動活動身子。
她面朝外側卧,枕頭上一股潮濕的黴味迅速竄入嗅覺神經。
睡之前她就留意到枕頭不太幹淨,特意墊了好幾張香噴噴的衛生紙,這會可能已經被蹭掉了。
她翻回來面朝上平躺,床板再次響了響,這次聲音有些大,不過還好這廂的人睡得熟,鼻鼾聲沒斷過。
鼻尖的異味淺了些,漸漸地,呼吸和搖晃感達到了某種平衡,意識慢慢變淺。
上一刻還在地板上變幻無窮的月光,下一刻盡數傾斜到一個完全黑色的身軀。
車廂除了鼻鼾依舊寧靜安穩,覆蓋着形形色色的夢鄉。
詭異變幻的光線停留不動,随着列車逐漸減速,燈光開始有了大幅描繪。
一束從夾克的銀紐扣,反射出的光線劃過阮漪微微顫動的眼皮。
——列車到站,她睜開雙眼。
“誰?”锃亮的一雙大眼睛直視着眼前的黑影。
阮漪迅速抓住橫在頭上的手臂的同時,敏銳地發現眼前的黑影不是這個包間六個鋪位中任何一個。
他太高大,像一顆參天大樹。
男人沉靜地俯視着女人,毫無被逮住該有的慌張,渾身散發着一種獨特的冷靜。
阮漪躺在床上,恐懼着吞噬光芒的黑夜,仿佛她才是被逮住的那一個。
這情況可容不得她再研究,張嘴就要呼救。
也就在她要張開嘴的一瞬間,他以看不見的速度單手扣住她的半張臉,牢牢實實,只聲不透。
阮漪的求救聲全被罩在手心,她還是不死心從喉嚨裏擠出聲音,兩手掐着扒着捂在嘴上的手,雙腳懸空踢向床板。
她不肖去想就用了渾身解數拼命反抗,聲音越大得救率越高。
可是對方仿佛早已洞察她的想法,一只手臂先一步把她的兩條小細腿捆實了。
太輕易。
她的掙紮看起來蒼白無力。
她漸漸停了下來,兩只手也不再扣開嘴上的手,但依舊掐着。
僅有讓對方不舒坦的方式,彰顯着她一點點的倔強。
不知道他的意圖,大晚上不睡覺跑別人窩裏來總不是要好心幫你蓋被子,但他真想做什麽不好的事,那也太猖狂了。
阮漪猜他是想偷東西,好死不死碰到自己醒了。
倒黴催的。
僵持間,列車啓動。
阮漪的身體随着慣性晃動了一下,剛才她也是被停車的慣性晃醒,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煙草味才睜開眼。
光線再次從她眼上劃過,男人所在的位置,她始終看不到樣貌,所感受到的只有強勁的力道。
即使全身都被束縛,阮漪其實到現在都不是很害怕。
錢財丢了不緊要,人身安全最重要。她現在是清醒的,清楚的知道猥亵、□□這些不可能發生,只要他一有動作,她肯定能掙脫束縛制造聲響,車廂裏這麽多人不是個個都睡死的,何況還有巡夜的列車員。
她冷靜地在心裏分析演練,只要他有動作——
列車極速前進,而時間剛好相反,一分一秒就是一個世界。
應挺勾着嘴角,僅從照片判斷一個人确實不全面。她現在有活力的多,既有棱角又不缺理智。
難怪她敢不聲不響揣着秘密只身前往。
緊張而刺激的黑暗中,忽然有一聲不協調的笑聲傳進阮漪耳裏。
笑?
阮漪眉頭一皺,心頭不爽。
一絲難堪在她的臉上滑過,像個小醜一樣。顯然自己那點躍躍欲試的小心思在別人眼裏不足為懼。
面前的人似乎比她想得更有耐性,也更聰明,不像一個普通的小偷,想到這裏,阮漪的末梢神經陡然跳動了一下。
這時,床鋪再次吱呀作響,感覺到上鋪的人在翻身,阮漪抓緊機會又開始手腳并用地激烈地掙紮。
應挺不想再動強,怕真吓到她。
他淺淺一笑,躲開窗外的光線,俯下身壓在她的耳邊,女人的香氣竄入腦中。
“噓——”
溫熱的呼吸吹拂過耳蝸。
像擋風的棉布破開一個洞口,風一個勁地鑽。
沉浸的聲音像着了魔似的,在耳邊無限放大。
奇怪的是,阮漪兩眼瞪着眼前的黑暗,他那逗小孩似的“噓”聲,竟讓她起伏的胸腔逐漸平緩。
沒緣由地,她雖然猜不透他想做什麽,但也覺得他不會做什麽。
不一會兒,周遭再次安靜的只剩下鼻鼾聲。
阮漪斜眼看到他迅速直起身,光線幾乎沒有在他身上停留。
他很小心、很冷靜,不是一般的小偷。
或者說,不是小偷。
感覺到嘴上的手掌好像收走了力量,察覺到他要逃走,阮漪眼珠掃動,想趁他轉身的一刻牽制他,只是還來不及有更多的想法,下鋪的同事驚聲尖叫。
“啊——”
刺耳的尖叫聲比任何一次翻身都要強上百倍。
男人松開牽制阮漪的手,沒有多餘的動作和猶豫,轉身離開。
“站住!”
阮漪起身條件反射脫口而出的話。喊出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更讓她吓一跳的是他真的停下來側首看了她一眼。
即使看不見是怎樣鋒利的眼神,光是一個黑暗的人影也足以讓她呼吸驟止。
好像,就好像——真被她叫住,特意等着她說什麽一樣。
見鬼,她要說什麽,這是什麽狀況。
“他媽逼的!大晚上喊你媽啊喊!”
“嘿!你哪個?有小偷!”
隔壁包間粗曠的罵聲和對面上鋪男人的聲音讓人回過神來。
眼前出現大片光亮,但空蕩蕩沒有人影。
黑森的樹枝映射進來,異常的古怪。
“有——有色狼!”下鋪同事被吓得結舌。
“都起來,都起來,有人偷東西!列車員——列車員——”
“什麽情況?哪個看見了撒?哪裏來的小偷?”
“傻逼!硬卧有屁毛好偷的,要偷偷軟卧去呀,都是有錢人!”
……
阮漪在罵咧聲中下床,見同事把被子堆起來縮在床角,驚魂未定的樣子。
“你還好嗎?大家都醒了,你別怕別怕。”阮漪一邊快速穿上球鞋,“待在這裏等列車員。”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往右側車廂消失。右邊到下一節車廂近,比左邊容易隐藏。
她跑過異常搖晃的車廂兩節連接處,來到第十一節車廂,前方一望到底,并沒有異常的人影。
堵在廂尾,光線明顯暗了。
阮漪心裏有譜,硬卧和硬坐車間隔着餐車,這個時間門會上鎖,如無意外,那個人要麽就是躲在餘下的兩節車廂裏,要麽就是這兩節車廂裏的人!
她兩手打開扶住兩邊的物體,車廂兩側的窗簾基本都被拉上了,本來天快亮了,應該更亮敞些,這裏卻比第十二節車廂更暗。
狹窄的走道上,有旁邊突出的小桌子,有随意亂擺的鞋子,也有無關緊要的物品,黑暗中并不順暢。
她放慢呼吸,腳步慎重地向前移動,小心翼翼地觀察,卻又不過于緊張,就像起夜的人,怕黑,慢慢摸回自己的鋪位。
走完第十一節車廂,千姿百态的睡相,大家該睡的睡,該說話的說話,該哭的哭。
一切都再正常不過。
到第十節車廂,光線依然不好。這相當于最後一處躲藏點,阮漪的呼吸和心跳都不自覺地加快。
這時候她隐約聽到身後車廂有列車員的說話聲,應該是已經知道出事了。
其實一開始她就應該在鋪位等乘務員來解決,畢竟通過剛才的交鋒,她深知實力懸殊,只是心裏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走到第十節車廂口聽到列車員的聲音,就像是一種警示,阮漪細細斟酌了才知道後怕。
自己單槍匹馬地去追一個不簡單的不知道是不是小偷的人,要是出了什麽事,真是“作死”的。
不過片刻,她決定放棄繼續獨自前行,找來列車員一起搜查會更安全。
有了這個想法,她返身輕松了不少。
阮漪沉下懸着的一口氣,手掌在腰上蹭走手心不言而喻的冷汗,跨步往回走。
眼前又見到光亮,看向車門外面,大概五點多鐘的樣子,天就亮了。
腦裏滿是疑惑,心裏一股怪異,自從上火車就有一種被人盯住的感覺。
她是做記者這一行的,早些時也做過盯人的事,對這種窺視的感覺異常敏感。
正想着,突如其來一束細長的光線,從她眼睛上劃過。
白球鞋貼着地板,停止不動。
眼珠向右晃了一晃,很快找到了光線的反射處。
——她右側的洗手間。
她确定以及肯定人就在裏面!
車廂的博弈她毫無還手之力,此刻總算要扳回一城的興奮讓她提起一口氣,對着前面車廂走來的列車員大喊:
“這——唔——”
所有臆想中的打擊逮捕,皆淹沒在喉嚨裏。
洗手間裏伸出一只手,以同樣的方式再次截住了她的呼救。
泾渭分明的手掌上方,露出一雙大眼睛,眼睜睜看着前方列車員和乘客交談,就是不看過來。
她被無情地拖進洗手間,撞上一堵肉牆,入鼻又是那股沖勁的煙草味。
這一個晚上的第二次。
“唔——唔——”阮漪一點不安分,她怎麽可能安分。
她就像電影裏被人從身後鉗住那樣,手肘頂向身後人的腹部,腳跟狠踩腳尖。
只是想象永遠比現實豐滿。
狹窄的空間,男人左手捂着她的嘴,右手臂把她的兩條細手臂和上身綁得死緊,手臂緊緊壓在她的胸上。而她的腿,被他夾在中間抵在牆上動彈不得。
沉靜而有力的心跳從緊貼她的後背傳來。
無論是前胸還是後背,另一個人的陌生溫度徑直侵入了她的私人領域。
她正在被一個不懷好意的人,以後背擁抱的方式挾持。
意識到這是一個極占便宜的姿勢,她心頭的怒火直沖腦門,不住地扭動身體掙紮。
無聲地抵抗對方的“侵犯”。
應挺感覺到來自阮漪周身的抵觸,他讪讪地牽了牽嘴角,手上卻加了勁。
好家夥。
沒見過這麽能折騰的女人。
他不發一語,低下頭,下巴抵上她的側額。
他不可能讓她在這種對立的情況看到自己的樣貌,也不能讓她熟悉自己的聲音,這樣對兩人都不利。
可她太能折騰了。
以為她剛剛最起碼會害怕,沒想到她會追過來。
才第一個晚上就讓他有了兩次“刮目相看”。
他不由地低下眼睑細細打量起擁在懷裏。
一身清香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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