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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種幽默确實是冷。
可他笑了。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冷幽默與柔中帶剛的氣勢搞得怔然。
探究的眼神看着豎起眉頭的她,嘴角勾起又勾起,晨霧似的眼眸追随着她的身影,好似有了陽光。
他長這麽大從沒見過這樣獨特氣質的女人——可機智、可美麗、可溫柔、可倔強、可無畏、可等等他還未發覺的。
個頭不高,蓄有無窮力量。
想來大概是職業的原因,一刻不揭露真相,就有追尋到底的韌性和責任。
但他既然在這裏,就不會讓她冒這個險!
應挺剛要開口,對面過來一個光頂的矮大漢。
他上身一件藍色條紋襯衫,紮在深色的牛仔褲裏,亮黑色的皮帶好似不堪重負,被掩埋在圓滾滾的肚皮之下。
他對着應挺和阮漪囔囔着一口東北話。
“堵這兒幹啥呢?這麽窄的道看不到呢?要親熱擱自個兒家親熱去!差那點兒時間哈?也不看看啥場合,公衆場合知道不知道!”
兩個都是不擅長吵架的,并且此時誰都沒功夫去搭理,于是默不作聲讓路,注視着大漢喋喋不休走進洗手間。
“我來拖着他們,你去找乘警。”應挺低聲沉穩又肯定地對阮漪說,“信我。”
阮漪早已不再懷疑他是人販子的同夥,只是她眼裏還有一絲顧慮。
“可是你剛剛說……他們有同夥的。”她的語氣不禁袒露了自己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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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挺略微寬慰地笑,“你看看他們的身板,再看看我的。”
為了配合自己的話,他故意站直身,挺了挺胸膛。
确實有料。
但阮漪不但沒放心,神情反而更加嚴肅:“這是小學生一對一跆拳道比賽麽?他們不會跟你講客氣的。”
阮漪說的沒錯,這不是一個論公平的比賽。
一旦他們察覺到絲毫事情敗露的可能,就會像受驚的馬蜂從蜂巢裏蜂擁而出,為保安全會死盯那個對他們造成威脅的人。
所以在沒有後援或不知後援何時到的情況下,不管他們誰去都會有危險。
他們相互凝望,誰也不想對方去冒險——這無關乎愛情。
餐車上的大多數人都已經吃完離開,唯一的後勤人員也不知所終。阮漪放在餐桌上的早餐也不知何時被收走了,而說好去一下就來的小美也并沒有出現。
時間走得鐵面無私,正面硬座車廂又多了幾人在收拾行李。
距離下個車站,估摸只有一會了。
洗手間裏的東北大漢在裏面碰得叮當響,用“三字經”咒罵着火車上的破爛設施。
應挺所站的位置在洗手間側前方,他的手向側方一擡,搭在洗手間門把上,忽然有了主意。
“是不是有句古話,'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什麽?”
應挺微微俯下身,阮漪反射地後仰,臉上後知後覺的灼熱。
他挑眉,對她勾了勾手指,等她慢慢湊過來,他才把自己的想法複述一遍。
阮漪不确定地問:“行嗎?”
應挺肯定道:“信我。”
她覺得他這兩個字有股蠱惑力,會讓人不自覺地點頭。
阮漪伸手拿過他手裏涼透的一袋子早餐,“這個借我。”然後深吸一口氣,微笑着像剛填飽肚子心情不錯的樣子,輕快又沉着地走進車廂。
那個可憐的對這個世界還一無所知的嬰兒正在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聲仿佛來自他遠離親人的心聲。
雖然他被剝奪了與這個世界相處的時間,但他總算醒過來了。
老者普遍相信越小的孩子越是有靈性——知善惡識鬼怪。
穿着小豬佩奇的嬰兒被黑衫男人抱在肩頭,他哭紅腫了眼睛,青鼻涕和口水混在一起,髒兮兮的小手伸向——阮漪。
阮漪不确定這是不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但他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
那麽幼小無助。
她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急了。
“呀,小眼睛都哭紅了,真可憐啦,怎麽哭的這麽厲害?是肚子餓了吧?”
黑衫男人冷漠地轉動肩膀,讓孩子遠離她的視線。
阮漪裝作毫無察覺,看向那個幹瘦的女人。
“是您呀大姐,您孩子剛睡醒吧,半大的孩子都是這樣,睡醒就哭,聽這哭聲像是餓了。”
“這麽小的孩子抵抗力差,可不能餓着了。”阮漪自說自話,拿起他們桌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撿起來的奶瓶,“我的天,這奶隔着瓶子都摸着冰涼,您——沒去熱呀?”
幹瘦的婦人緊緊抓着行李袋的手柄,凹陷無神的眼眶撇了眼黑衫男人,慌忙說:“哦、哦……我看孩子冒沒醒,怕熱好了他到時候醒了又涼了。”
“哦,那倒是。這孩子現在哭鬧着要吃,吃不到那可哭的沒完沒了。您聽,聲音都嘶啞了,趕緊去給他再沖一瓶奶吧。”阮漪把奶瓶遞給婦人,但手卻沒松。
“他吃過了。小娃本來就愛哭!”黑衫男人冷聲冷氣對阮漪說完,看了眼孩子,用自己看起來就不怎麽幹淨的衣袖,在孩子鼻子和嘴上不輕不重地抹了一把。
婦人接話說:“是滴。我們下一站就下車,不會吵你很久的。”
“不吵不吵,您可別誤會了。小孩的哭聲我最熟悉,這是肚子餓了哭,吃不到會一直哭的。我呀,就是看着心疼。”
阮漪環視着同座周圍,除了幾個年輕人,還有兩位頭發白了一半的老人。
老一輩的人最見不得孩子受一點罪。
果不其然,他們和旁邊的短發學生都添了句嘴,勸女人先去沖奶。
阮漪把早餐放在他們桌子上,握着婦人幹巴巴又冰涼的手,說:“熱水就在前面,大姐您不知道吧,走吧,我帶您過去,孩子可不能餓着了,你看這哭得多傷心。放心很快的,你們還沒到站就沖好了。”
加上其他人也在撺掇,婦人頻頻望向黑衫男人,似乎想從他那裏拿到什麽指示。
然而群衆力量的強大不容抵抗,任黑衫男人再強勢也不敢貿貿然對抗這種強大的力量。
阮漪就乘機把女人拉走。
而在那一頭的車間。
應挺注視着一切,他收回視線,落在震動的門把上,裏面的人咒罵不休。
“誰他媽擱外面把門拉住了?不想活命了咋滴?開門!快他媽給老子開門!媽逼的,再不開門老子出去弄——”
應挺驀地松手,門被裏面拉開一截,緊接着咚地一聲,矮大漢張開雙臂撞在身後的鐵板牆上。
這時候他就該知道是他剛剛吐槽的“比他家富貴的窩都小”的廁所救了他,不然他該頭着地、四腳朝天了。
“□□媽逼的耍老子?!”
他爬起來一把拉開門,撞上一堵牆,入眼卻是一副結實的胸膛。
他仰起頭,“是你個逼養,咋滴啦?罵你兩句心裏不痛快啦,擱這兒給我報仇來了?活膩歪啦?媽逼的你信不信我——”
應挺黑着臉冷笑:“嘴裏放幹淨點。”
“老子就是罵的就是你個逼養。”矮大漢挺着肚子要跳起來的樣子,他憑着外表和嘴上的兇狠混跡了大江南北,料定了應挺就是個外強中幹的窩囊貨。
“你想怎樣?”應挺吊兒郎當地逼近他一步,“要不要我用馬桶刷給你涮涮嘴,來試試吧。”
矮大漢長得像社會老大哥,行事的姿态也一直以大哥看齊,但他卻是個實打實信奉“能逼逼咱就不動手”的人。
聽應挺倍足的口氣,他的眼神有一絲慌亂,後退了一小步,打算鎮定下來重振旗鼓。
然而應挺稍稍動了動上身,插着腰把夾克撥到一邊,矮大漢見他動作倏忽閃退了下,視線注意到他的腰側。
黑色的T恤邊遮住了牛仔褲的褲腰,而在腰部右側,一個神秘而危險的東西藏在裏面。
從T恤上尖銳的一點凸起和周圍的形狀來判斷,似模似樣的一把管制刀具!
矮大漢緩緩把嘴邊的髒話哽咽地吞下去,頓時想把自己的眼珠剮出來洗一洗。
明明是匹狼,他竟當作哈士奇!
這年頭帶個剪刀坐地鐵都要被沒收,能帶着一把刀過了火車安檢的會是什麽人?想要幹什麽?
更聽說昨天火車上還鬧出事了。
他越想越生雞皮疙瘩,本能地害怕、後退。
應挺笑看着前一秒還氣焰熊熊的人,這一秒蹲低了身體戰戰兢兢像見了老虎的羚羊,眼神畏怯卻又不得不一刻不慌神地盯着對方的動靜,小心翼翼地撤離,希望世界和平的樣子。
偏偏應挺挺嚣張地沖他喊:“嘿!慫了麽?別丢了大東北的臉面,叫人來弄我呀,我在這裏等着你。”
這時矮大漢差不多退到了車廂尾,他踮起腳充大頭,硬着脖子瞪向他說:“你、你、你……你給我等着!”
應挺看着人影消失,慢慢收起壞笑。
阮漪和女嫌疑人回到車廂。
是阮漪拿着奶瓶,事實上她一直揣着奶瓶,就怕不在她手裏後一個不過意再被下料。
阮漪本想試着喂喂孩子,結果奶瓶剛伸過去就被黑衫男人奪去了。
他把奶嘴粗魯地塞進孩子嘴裏,孩子本能地吮吸,小手去夠瓶子。
黑衫男人似乎對孩子極不耐煩,但他臉上一貫的冷漠讓他表現得并不明顯,他看到小孩自己會拿着奶瓶就松開了手,吝啬再看孩子一眼。
“大舅在前面車廂等我們,東西搞完了就走。”黑衫男人這句話雖然是對那個女人說的,但他說的是鄉音略重的普通話。
婦人用方言回:“哦哦,搞完了,可以走了。”
孩子手中的奶瓶跟着女人的話音一起落下,還好阮漪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把奶瓶遞給黑衫男人,不同之前,她一句話都沒說。
“是不是BB的老豆吖?喂奶都唔會。”短發學生眼睛盯着黑衫男人,生疏的普通話聽着像廣東那邊的人。
“孩子爸爸,你最好把他橫着抱,孩子比較小拿不穩奶瓶,橫着你能撐着點。”其中的老奶奶說。
阮漪的任務成功了,這節車廂加起來五六雙眼睛都注視着黑衫男人。
他的神情有微不可察的戾氣,對她們的話沒有任何回應,但那位畏畏縮縮的婦人額頭淌滿汗水,一點點流進凹陷的臉頰和深不見底的眼窩。
“你來喂。”黑衫男人徑自把孩子放到婦人懷裏,奪過她手上的行李,“我們走。”
阮漪始終堵在他們前面,相當于攔截了他的去路。
他拿着包要走,她也擋着沒讓。
男人一慣冷漠的眼神陡然兇悍起來,阮漪的心髒仿佛率先感受到危險的氣息——提了起來。
但她很快鎮定下來,俯身去拿桌上的早餐,悄悄把結松開些許,擡眼便和短發學生對上眼,。
這時黑衫男人要繞過她離開,她屏住氣忽地一個起身,“哎呀!”
湯湯水水灑了一地。
左右兩邊的人趕緊擡起腳,被濺到的人埋怨連連,但在看到有人更遭殃袖子西褲都是污漬,心情就平複了些。
“天吶,對不起對不起——這可怎麽辦!”阮漪手足無措地抽出紙巾給黑衫男人擦拭,但牢牢被他抓住手臂,頓時手臂猶如放在液壓機上,骨頭連皮被壓得鑽心的疼。
他低聲咬着字說:“想活命就不要多管閑事!”
這個世界只有兩種人最為警惕:一種是警察,一種是罪犯。
她一再阻擾,他不可能不懷疑。
阮漪手下捏緊紙巾,假意聽不懂他的話,掙紮着喊:“很痛啊!我又不是故意的,怎麽就多管閑事了!”
同一時間在車廂尾假裝打電話的應挺,看到廂尾右側倒數第三座穿着深藍夾克的男人突然起身——他就是和黑衫男人打眼神的人——他一直密切關注着黑衫男人那邊。
應挺當機立斷在他前一步沖進車廂。
“慢着慢着,是誤會,誤會。”他抓着黑衫男人的手把阮漪擋在身後,嘿嘿笑。
“我老婆就是太喜歡孩子,每次看到可愛的小朋友不看一看逗一逗就像失了魂,打翻東西是經常的事,不好意思啊。”
聽到“老婆”兩個字,阮漪斜眼盯着他的下颚線,拉着他的衣角,用只有倆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你跟我是這麽說的麽。”
應挺回身揉着她的頭發,假裝安撫,湊在她耳邊:“你确定現在跟我計較這麽。”
摸摸頭的動作很親昵,也很親近,幫助了阮漪加深記憶。
也幫她找到了那股煙草味。
很淡,沖勁卻一模一樣。
阮漪的眼睛直勾勾望着應挺,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判斷失準。
“都系嘅,我望着你老婆好喜歡BB。”短發學生從座位站出來,在婦人前面,又對黑衫男人說,“別見怪啦,她都不是故意的。阿叔你要不要先把行李放低,過去洗一下。”
“不用!”黑衫男人向婦人揚頭示意,“走。”
“這樣多不好意思。”應挺擋着路,掏自己荷包,“我賠給你幹洗的錢,一百夠嗎。”
“咚!”男人狠狠把手提袋摔在地上。
一霎那間,旁人都沒看清是怎樣爆發的,只見兩個男人揮來打去的動作。
不肖幾秒鐘,應挺把黑衫男人控制住,之後又沖進來兩個同夥,其中一個就是穿深藍夾克的人。
車廂一片混亂。
婦女驚慌地蹲下身子,想乘亂抱着孩子逃跑。
“诶诶诶诶,拐子佬別想跑!”短發學生跳起來,張開雙臂堵着車廂頭。
“你跑不了了,但我知道你不是主謀,你把孩子給我,傷到他你的刑法會更重!”阮漪在另一邊斷了她的後路,逐步逼近。
這個女人從開始給阮漪的感覺就是懦弱、膽小怕事,是個沒有主見的人。
這樣的人在犯罪團夥裏不會是主幹,心裏素質差的小角色也做不到拼死抵抗。所有阮漪故意用量刑讓她畏懼,擊垮她心裏最後一道防線。
“不要、不要抓我!求求你們,孩子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在阮漪輕松從她懷裏抱走孩子後,她擺手跪下來求饒。
阮漪仍防着她,抱着孩子退到和短發學生一起。
奶瓶在混亂中掉不見了,但出奇地寶寶一聲沒哭,反而睜着烏溜溜的黑眼珠,看見短兵相接的場面笑得很開心。
沒心沒肺的聰明孩子。
“那兒那兒,就是那個大高個有一把幾尺長的大刀,還想砍我,就是他!”
東北的哥們果真帶着乘警來了。
“警察快來,搶孩子了他們。”
“穿黑衣服的是人販子,別讓他跑了!”
“警官抓人販子了!警官!”
矮大漢當場愣住,帶來的乘警和列車員迅速加入制服人販子。
一番糾纏後,掌聲四起。
應挺放下揮拳的手,松開深藍夾克的衣領,從黑衫男人背上起身,帥氣的抖了抖碰灰的衣服,發現上面有被利器劃破一塊。
他神氣地指着說:“地方太小,腿都不夠伸展開,不然這還能開個口子。”
他說笑着回頭,遠遠望向阮漪,後者捂着虛驚一場的胸口,回以微笑。
他們隔着形形色色的人,一眼深入對方汪洋般的眼眸中。
那眼裏流光溢彩的東西,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或許這一刻,他們自己也沒有意會到。
生命到這一刻,匆匆近三十年,就等着這一眼。
這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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