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阮漪一直跑到自己車廂,但在看到小美時又折返回去。萬一那些人追上來,免得多一個人受牽連。

她往回退了兩個車廂,躲在洗手間裏。

現在不知道外面的情況,身上什麽都沒有,也不知道他會上哪找自己,只能幹等。

她還怕應挺過來了,她躲在裏面沒有發現,所以假裝站着洗手間門口在給手機充電,遠遠看見有人過來,她就躲進洗手間把門鎖上。

如此一兩次過後,又有人來了。

她閃身躲到門內,開着一條縫,等人走過忽然伸出手一把往裏拽。

這樣的動作似曾相識,只是角色互換了。

“怎麽樣,沒受傷吧?”阮漪慌慌張張鎖上門問道。

應挺攤手任她察看,邊說:“這句話你應該問他們。”

“不過,”他想到什麽笑了笑,“你關心我啊?”

“有麽?”她并不承認。

應挺低下頭來,看她,“沒有你緊張什麽?”

“緊張才是正常情緒好麽。”

“是嗎。”緩了緩,“聽你的話,沒有受傷。”他揉揉她的頭發說道。

阮漪拍開他的手說:“早該好好說話。”

“我的錯。”他沒什麽誠意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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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甩掉了?”阮漪正色問。

“還會來。”應挺正色答。

兩人不同節奏的呼吸聲放大了些。

應挺注意到阮漪擔憂的情緒,沉下臉來說:“別擔心,做你想做的事,其他我來墊後。”

阮漪擡頭,靜默地注視,不明白他為什麽幫她,也不明白他為什麽說這種話。

他是迄今為止,給她印象最深的陌生人。

後背漸漸升起一股暖意,這樣有後盾的感覺,她不得不承認很好。

開始時,她揣着心事離開上海,直覺告訴她仰阿莎的事情并不簡單,當時還有私事的原因,沒去深想路上是否會有危險,等察覺到危險時,才發覺自己孤立無援。

而此刻,面前的陌生男子卻給了她安全感。但在內心深處,她還有很多東西不确定。

“你的意思是,可以在成都之前把尾巴甩掉?包括某人打通宵撲克的朋友?”

應挺勾起嘴角,沒說是或否,只問:“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被人看到,做得到嗎?”

“可以。”阮漪慎重地點頭。

“手機呢?”應挺伸手要她的手機。

阮漪摸了摸口袋,恍然想起來自己是去洗漱時被他拉走的,說:“手機在我車廂裏。”

應挺聞言把自己手機遞給她:“把你手機號打上去。已經過了江油,到下一站綿陽再聯系。”

她拿到他的手機輸上自己的號碼,在輸到最後一個數字時,緩了下,悄悄擡眼看了看他,恰好對上眼。

好像什麽時候都逃不開他的視線。

輸完手機號後,她把手機遞還給他,他順手撥通,響一聲就掐了,幹淨利落。

應挺瞟了一眼時間,“還有一刻鐘到站,”

“好。”阮漪看起來有些微緊張。

應挺把手機收進口袋,換了個舒服的站姿,手插進口袋,輕輕松松的語調。

“那麽,請問我現在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麽?”

阮漪聽見就斜了他一眼,“不可以。”

“有這麽神秘?”

“我也想知道,到底抱着怎樣的心态,要知道已知的事實。”

應挺淡笑,有些事情不言而喻。

“你不是也知道我的名字麽,重新認識一下。”說完他再次簡明扼要介紹自己,“應挺,我的名字。你呢?”

阮漪不再拿喬,畢竟他很正式。

“阮漪。我就是阮漪。”

應挺伸手道:“阮記者,很高興能認識你。”

此刻,他的目光裏有某一種她解讀不了的情緒。

阮漪垂眼看向他伸出的手,迎上去:“很高興認識你,應——警官?”

應挺全然未理她的試探,眉眼向下看着正要觸碰的兩只男女分明的手。

在她剛剛碰到手的瞬間,他忽然彎曲并齊的手指,勾起她的指尖。阮漪不由自主地跟着彎曲,變相地抓緊了他的手指。

不一般的相識,就應該有個不一樣的交流模式。

應挺手臂發力,兩人像拉直的彈簧兩端失去阻力而回彈,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隔着五根交握的手指,“怎麽辦,”他微笑着,雙眼微眯,深邃若星河,散發着一種迷人的光芒,“我覺得這裏最安全了。”

她回望過去,不偏不倚,“什麽話,關在這裏兩個小時?”

“這樣——”他陷入她亮閃的眼睛裏,像兩顆光澤極佳的琥珀,“那也沒什麽不好。”

靜默的對視,傳遞的情緒在彼此眼裏不斷流連。輕輕觸碰的手指或許不能表達什麽,但能感知到的是非一般的觸感。

良久。

阮漪先放開手,“我們的目的是甩掉他們。到時間了,走吧。”

應挺還在追尋她的目光,但她已轉身解開門鎖。

阮漪剛踏出一只腳就頓住了,門外堵着之前幫忙救孩子的短發學生,她側過身來一臉詭異地看向他們。

阮漪霎時懊惱不已,忘記先觀察外面有沒有人。

“你們——”嘉欣暧昧的眼神來回掃蕩。

她在外面等了有一會了,誰知道他們倆這麽長時間在裏面幹什麽啊。

“咳。”應挺卷起手虛咳了聲,“手機沒電,我們在充電。”

“哦——”嘉欣點頭,接着便壞笑着問,“是哪種蔥電啊?”

阮漪:“恩?”

她指向對面安在洗手間外的插座。

阮漪扶額,解釋道:“其實我們在躲人販子團夥的人。”

“那群壞人還有?”

“是。”

“那我可以幫你們呀。”

阮漪:“不——”

“好。”應挺打斷她,“還真有。”

“真的嗎?”嘉欣看起來躍躍欲試,“需要我扮什麽?我演技很OK。”

阮漪不想再拖個人下水,她私下推了推應挺,偏過頭低聲說:“她就是個半大的學生,有危險怎麽辦?”

“放心,那些人都不認識她,自然不會對她造成威脅。”應挺說完又提高了聲音對她們說,“你們暫時需要交換外套。”

“我懂的。我來扮她,她扮我。”嘉欣很是機靈。

應挺點頭:“聰明。”

阮漪看着他,他再次肯定:“只是引人下車,他們不認識她的。”

“來嘛,換衫。”嘉欣已經脫下外套遞在阮漪面前。

阮漪接過她的長款條紋襯衣外套,把自己的連帽運動衫脫下來給她,說:“之前不好意思,我叫阮漪。”

“明白明白,阮記者。”嘉欣眨眨眼,很雞賊的在他們倆之間晃了圈。

“你這個——”阮漪指着她右手腕的鈴铛,嘉欣把手舉在她耳邊晃了晃,清脆空靈的像少女的歌聲,“好聽嗎?”

她又拿到自己耳邊晃了下,“我可愛這手鏈了。”

“但可能得暫時取下來,因為我身上沒有帶鈴铛。”

“喔,細節!”嘉欣恍然,把手鏈取下來交到阮漪手裏,“果然是戰鬥在人民前線的大記者!一定要好好幫我保管哦。”

“一定。”

換完衣服後,阮漪和應挺嘉欣兩人分開往火車兩頭離開。

臨走時,阮漪叫住應挺,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不止有人販子那夥人是嗎?”

“——是的。”

他帶給她的疑問就像是裝載在俄羅斯套娃的秘密。

——每揭開一層,就會離這個秘密更近一步,如果只想一步窺探,那便只能摧毀其表。

“各位旅客請注意,本次列車即将到達綿陽站,列車在該站停站五分鐘。請下車的旅客做好準備。”

列車到站提示在應挺和嘉欣頭上響起,他們正處在火車的中後部,這裏還剩下很多旅客。

應挺對嘉欣說:“綿陽站有五分鐘停留時間,其中兩個車廂下車的人我會拖延他們,在開門兩分鐘後你跟着這裏的人流走,等火車快關門的時候你返回上車。OK?”

“下車再上車,so easy,OK。”嘉欣把外套的帽子蓋在頭上,倒像是一個偵查老手。

“如果他們追到你,不用害怕,大大聲聲地吼他們。”應挺這樣說。

嘉欣理了一下思路,猜測道:“你們是在幫外面的公安抓鋸他們。他們認為我是阮記者所以下車追我,但我不是,他們也不知道我是在幫你們,所以他們魚果抓到我,我應該當他們是流氓?”

“哇,不錯。”應挺半真半假地拍手驚嘆,“你這腦袋轉得堪比軸承啊。”

“走層?”嘉欣沒聽明白。

應挺笑了聲:“就是港普還要再練練。”

他又說:“我先走,你在這裏看好時間下車。”

“好的,一定完成任務。”嘉欣掩飾不住幫助人民警察執行特殊任務的興奮。

應挺往火車中部過去,趙志成的人一直在他假意的部署下活動,實則是被閑置在火車上,現在也是時候把他們甩下車了。

火車停站前三分鐘,應挺給趙志成的人去了電話。

“挺哥?消息套出來了?”

“你過去車廂看看人在不在。”

“好好,出什麽事了?”

應挺并不回話。他打電話的同時也在後面的硬座車廂找到了那三個癟三的蹤跡,他們身邊又多了兩人,果然是還有同夥。

沒一會,電話裏傳來焦急的聲音:“挺哥,那記者不在車廂,只剩下她的同事!”

應挺故意說:“媽的!她發現了。馬上要停車,你們留意車外別讓她跑了。”

“知道,我們立刻做事。”

他挂上電話的同時,視線和人販子隔着幾個座位的距離對上。

那些人還未有動作,應挺首先氣定神閑地抓了抓頭上淩亂的短發,撇了眼列車員的小屋,再對着他們警告似的晃了晃手機。

他們在他手裏吃過虧,又知道他和乘警相熟,所以即使人多也不敢貿然惹事。

這次他們似乎認栽了,全都擠到車門口,準備撤退。

而在另一邊的阮漪。

她回到自己的車廂,扯了理由把小美糊弄過去,然後帶着自己的包,小心翼翼地溜到其中一個鬧哄哄的車廂。

她拆開馬尾披,戴上太陽鏡,往炸金花一夥人裏擠,好不容易擠到他們後背的座位,縮在最裏面的角落。

耳邊充斥着人們熱烈的叫喚,窗外是寂靜的綿陽站,手裏是她緊攥的手機。

阮漪撥通小美的電話,這也是她原本就計劃好的。

“小美,我下火車了。乘警發現了一個拐賣兒童的組織,我要跟着去拿資料。中旅那邊你先一個人去,問題沒有拟好的話,我這邊有一套,之後會發到你郵箱。”

“啊?什麽情況?我一個人怎麽可以呀!漪姐你可別開玩笑,這我還不夠資——”

“好了,別害怕,和人好好解釋一下,你可以的。老總那邊我會自己打電話解釋,我挂了啊。”阮漪不由分說掐了電話。

中旅的采訪是碰巧,表面上是她離開上海的理由。仰阿莎的案子是她內心想離開上海的幌子,她多少有些出來散心的目的。

但此刻發生的事情,讓她不由得和仰阿莎的案子聯系到一起,她逐漸感覺到了事件的嚴重性。

列車剛剛停穩,阮漪已經從窗外看到有人拖着箱子快步走向站口,然後陸陸續續地拎着大包小包的人出站。

這裏出站的人沒有大站的人多,幾乎她感覺才只過了分來鐘外面就不怎麽見到人影了,而嘉欣和那些人一直沒看到出現。

到時間跳到0940,阮漪終于在火車後部看到她熟悉的衣服。

嘉欣利用連帽衫的帽子遮擋着臉,低頭走在四個中年人身邊。

阮漪的心髒撲通跳,她坐直了身體,把太陽鏡撥下來,從窗簾的縫隙中去觀察外面的情況。

她發現嘉欣身後遠遠跟着五個像是人販子團夥的人,然後沒等她細看,又出現好幾個陌生男子跟在嘉欣身後,距離不過十尺。

之後出現的人很奇怪,他們身上沒有任何行李不說,而且視線緊緊跟着嘉欣,步伐越來越快,像是要趕上她。

阮漪心裏大叫“不好”,揪着窗簾替她着急,“快快快快快——”

不知是不是阮漪祈願的作用,嘉欣的步伐加快了,接着身後緊跟的人也加快步伐。

局面就像不停敲打的鼓面,加倍數發出聲響。

激昂而緊張。

幸運的是,前面邊走邊說笑的中年人中,有一個無意回了下頭,那幾個陌生男子霎時收住起跑的勢。

當那些人差不多走過來時,阮漪立馬掉頭面對車廂,背對着那些牛鬼蛇神。

沒過一會,列車員在門口催促在外抽煙透風的男人上車。

阮漪慢慢揭開窗簾,那些人已經走過去了,到了前幾排車廂。

“快上來,沒時間了,快跑上來……”她喃喃自語。

應挺同樣在走,只不過嘉欣在外,而他在車內。他注意着外面的情況,稍有不妥,盡管他會暴露身份,那也必須保證嘉欣的安全。

應挺接近阮漪所在的車廂,大步已經跨到廂尾,不知為何,他回頭掃了眼。就這一眼,他精準地搜索到她躲藏的位置。

她貓在一角,墨鏡遮了半張臉,緊張兮兮地盯着窗外,嘴裏跑馬似的念叨“快快快”。

他被她這幅模樣逗着了,默默咧開嘴角,眼裏溫柔地像春天的豔陽下花開。

就在同一時刻,前一車廂傳來一聲響亮的廣東話。

只見一位年輕靓麗的女生,一只手拉着車門,一只手對外招呼,大笑。

“哈哈,認錯人丫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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