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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果然沒過多久, 沈家就派人來請沈芙。

沈芙想了想,最後還是不想方嬷嬷擔心,只帶上了青蘆和青黛兩個丫鬟一起前去沈家。自然, 護衛也是要帶上的。

明明去的是自己娘家, 卻如此嚴陣以待。

去到沈家時, 剛才還晴空萬裏的天突然就暗了下來,黑沉沉的一片,似風雨欲來。

沈芙下了馬車, 擡頭看着沈府的門匾好一會兒, 才慢慢進了府中。

進了正堂,沈家上下所有人幾乎都到齊了。與之前沈芙每次見到的言笑晏晏不同,此時衆人俱都沉默不語。而沈如山,害怕驚慌的表情臉上都藏不住了, 見到沈芙進來, 那害怕的神情又頓時變成了憤恨惱怒,一瞬間又消失不見。

沈無庸見沈芙過來, 第一時間下來迎接, 語氣頗有些讨好道:“芙兒來了,快進來吧。”

正堂裏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包括沈老夫人。

直到沈無庸迎着沈芙在最前面的椅子上坐下, 其他人這才敢接着坐下。連沈蘭都低着頭,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

這還是沈芙第一次在沈家被如此尊敬, 受到如此禮遇。所有人都得看她的眼色, 不敢得罪。

沈芙嘴角輕輕扯了扯,接過丫鬟送過來的茶喝了一口, 卻不說話。

正堂裏一下就寂靜了。

柳氏哀求的看着沈老夫人,沈老夫人僵硬了一下, 最終慢慢低下眼,語調柔和地對沈芙開口:“芙兒,這急匆匆地叫你回來也是辛苦你了,祖母知道,你這孩子實在是受委屈了,你這大哥太不像話,竟然做下如此錯事,祖母定嚴加懲罰為你出氣!”

沈父立即怒罵:“這畜生東西,打死他也不為過!”

聞言柳氏當即凄婉哀切地哭了起來:“老爺,山兒一時行差踏錯,誤會了芙兒才犯下大錯,你已經打了他半條命了,再罰他就真的沒命了,你就饒了他這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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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饒他?”沈無庸怒道,“這孽障做出此等錯事,我就是想饒他,也要看芙兒肯不肯!”

視線落在沈芙還包紮着的手臂上,沈父關心道:“芙兒,你這手臂傷可還好?為父已經讓人去尋了上好的傷藥,你放心,一定不會讓你留疤的。好在只是傷到了手臂,也不算什麽……”

“不算什麽?”沈芙背後的青蘆立即冷聲道,“買兇刺殺世子妃可是大罪,流放都是輕的。更何況當時還有歆寧縣主在場見證,就是世子妃想徇私看在自家人的面子上饒了她大哥,只怕也是不行了!”

青蘆話音落下,正堂裏頓時一片哭泣之聲。

柳氏滿眼帶淚,走到沒說話的沈芙面前,低聲下氣苦苦哀求道:“芙兒,娘的好芙兒,你肯定是明白你大哥只是一時鬼迷心竅,絕非故意。他不能再科考了,又得知你把他賭博的事告知了你父親,誤以為一切都是你設計的這才……”

柳氏哭聲大了起來:“他真是豬油蒙了心了,你是他妹妹,幫他還來不及,怎麽會暗地裏害他呢!說一千道一萬,是你大哥太過魯莽,也都是誤會了!你是世子妃,只要你不計較就行了不是嗎?母親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你行行好,就饒你大哥一命吧!”

沈芙問:“就是一點誤會,大哥就要殺了我嗎?”神色沒有絲毫動容。

“說什麽要殺了你,你大哥絕無此意,定是那人誤會了!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你大哥平時待你可不薄啊,逢年過節都想着你,就因為傷了點手臂,你這是想讓你大哥去死啊!”見沈芙沒反應,柳氏痛哭着,忽然道,“我知道你有怨氣,這樣,母親給你跪下了,親自給你謝罪,行不行?”

說着就要給沈芙跪下,沈蕙連忙上前扶住柳氏:“娘,你起來。她沈芙怎麽敢要你下跪!”

這母女兩個拉扯,沈芙卻完全不在意柳氏在她面前跪下,甚至還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茶,眼眸冷淡:“怎麽了,母親不是說要跪下麽?你跪啊!”

“你——”沈蕙頓時起身怒指着沈芙,“你簡直大逆不道,讓嫡母給你下跪,也要你受得起!”

沈芙放下茶盞,摸了摸受傷的手臂,淡聲道:“我可沒有要嫡母給我下跪,是她自己提出來的不是麽?”

沈蕙要緊牙關:“沈芙,你不要太咄咄逼人了!”

“咄咄逼人?”

沈芙忽然就笑了,反問沈蕙:“大姐姐,你好義正言辭,正氣凜然啊,可是在你母親迫害我,你哥哥買兇要殺了我的時候,你可也說過他們一句,不要太咄咄逼人了?!”

沈蕙口中一滞:“我——并不知道大哥做下此等錯事,而且母親也未曾迫害你不是麽!你一貫心機用甚,如今又何必血口噴人!”

“而且我母親本就是正室大娘子,能容你一個小妾女到現在已經是開恩,是你太貪得無厭,搞不清嫡庶尊卑!”

沈蕙能義正言辭說出這種話,不是她為柳氏辯解,而是她是真的這麽認為。

自古以來正室能對小妾女待如親女嗎?能好好讓庶女長大已經算是恩德,是她沈芙看不清自己的地位,還妄想一個庶女要和她一個嫡母一個待遇!這怎麽可能呢!

沈芙笑得發抖,卻也不再浪費口舌與沈蕙争辯此事。

“芙兒,萬事都是你大兄的錯,但都是一家手足,為父今日要你網開一面,你可答應?有什麽要求,你可盡管提!”最後還是沈無庸開口提出。

沈芙這才慢慢笑了:“父親您說笑了,芙兒又非兇惡之人,自小就乖巧,怎麽會不答應呢。”

沈無庸心下剛剛松懈,連柳氏和沈老夫人都松了一口氣。

這時就聽沈芙繼續不緊不慢道來:“但我确實有一個條件——我要你貶柳氏為妾,昭告天下我生母才是你沈無庸堂堂正正的正妻!”

話音一落,整個正堂的人倒吸一口冷氣!

她在說什麽?!

貶柳氏為妾?!

柳氏怨毒地擡眼看向沈芙。

沈如山立即就沖了出來,指着沈芙大罵:“你這個賤人,還想貶我母親為妾?簡直無恥至極!你一個小妾子簡直異想天開!”

沈蕙跟着生氣道:“沈芙,就算我母親曾經虧待過你,可是做人還是別太惡毒了,給自己積一點德吧!”

只有堂上的沈老夫人臉色暗沉,沒說話。

“小妾子……”沈芙輕輕重複了這幾個字,對他們的話卻置若罔聞,只是擡頭看向沈父,語氣帶着些許的嘲弄,“父親,你聽,原來他們都不知道呢,不知道你負心薄幸,狼心狗肺,枉為——”

“啪”地一聲響亮的耳光在堂中響起。

沈父重重地打了沈芙一巴掌,力道大到将她的臉都打偏了過去,氣急敗壞怒道:“你放肆!”

在場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看着眼前這一幕。

青蘆青黛驚恐地連忙上去圍住沈芙檢查,一邊對着沈父道:“這可是世子妃!”

沈無庸面紅耳脹,卻故作鎮定道:“這個不孝女,她敢忤逆诽謗長輩,我就是打她一巴掌又有何妨!”

沈芙摸着被打偏的臉,眼角都滲出了一點眼淚,垂着眼,一時沒有說話。

沈如山見沈芙被打,心中頓時出一口惡氣。走過來得意洋洋地道:“父親教訓女兒天經地義,難不成她還能去告官不成?依我看,就她這口不擇言的性子,打她一巴掌都是輕的——”

沈芙慢慢擦掉眼角的眼淚,忽然站直身體,掄圓了手臂對着沈如山就是重重一耳光:“那父親最該教訓的人是你,既然他不教,我就只好替他教了!”

“愚蠢無腦的蠢貨一個,鬧出了天大的禍事要全家為你陪葬,你不僅不想着反思,還沾沾自喜。”沈芙面無表情地打了沈如山一耳光,“今日你傷的是我,我看在沈家的面子上也不得不饒了你,來日你若是無腦傷了別人,整個沈家都要被你拖下水,全家死無葬身之地!好不容易得來的榮耀也要因你一人而毀之殆盡,你在高興什麽?!”

沈如山被沈芙這一巴掌打得整個人都趔趄了一下。惱羞成怒之下就想打回去,可是這時候的青蘆和青黛已經做好了準備,擋在沈芙身前。王府的侍衛也已經在門外待命。

沈如山敢動一下,他都要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而沈芙的話也提醒了沈無庸。

是啊,他這個大兒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弄出牽連家族的禍事。之前教訓他是為了做給沈芙看,也好求沈芙能為他謀個官職,可是這個不争氣的蠢貨竟然蠢到買人去刺殺沈芙,差點牽連整個沈家,讓他苦心孤詣謀來的地位榮耀差點毀于一旦。

再繼續下去,整個沈家都要毀在沈如山的手裏。

沈無庸已經徹底對這個兒子失望了,揮手讓下人直接把沈如山拖下去。又換了一副慈父模樣,放緩了聲音對沈芙道:“父親剛才打你也是不得已,忤逆父母說出去都是大罪,你自己該明白的。但你說的話,父親也想明白了。你說的沒錯,山兒無腦險些害了一家人,若任由他這樣下去,我沈家遲早被他害死。我如今也不求你放過他,只是不要告到明面上了,私底下你想怎麽罰他都可以,父親絕不過問,到時候我也會将他送回濟陽鄉下,再不讓他回京。只是——”

沈無庸話音頓了頓,又道:“你母親——柳氏這些年并無大錯,沒有突然貶她為妾的道理,你提個別的要求,能做到的,為父一定盡力做到。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就當是——”

“父親求你了!”

沈父低下了他高高在上的頭顱。

沈芙慢慢轉頭看着沈父,過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個笑容:“父親都這樣低聲下氣了,芙兒又還能說什麽呢。縱如父親所說,我們到底是一家人,芙兒也實在不願意再多計較了。”

又緩緩看向柳氏,笑道:“只要大娘子,把我娘的遺物還回來罷。”

柳氏身子一僵,再怨毒也無辦法,只能叫人将其生母遺物全部歸還。還要說一句:“芙兒寬容。”

沈芙在沈家鬧了一通,幾乎是與全家人撕破臉了。

拿了遺物再不多留,毫無留戀徑直離開沈府。

出來時,天色已經大暗,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

沈芙抱着母親的東西,上了馬車。

她來這一趟,早就知道她最終也不能要了沈如山的命。正如沈無庸所說,親情血脈這一條,就注定了她沒辦法對沈家人親自下手。

但廢了沈如山,無異于要了柳氏半條命。

而她,也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

雨下得越來越大,狂風驟雨,一時不能停歇,似乎要将天都掏出一個窟窿。

沈芙回到問梧院時,半邊身子都被淋濕了,但懷裏母親的遺物被她護得好好的,沒有沾濕一點。

方嬷嬷在沈芙去了沈家時就一直在等,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來進了房間,借着明亮燭光,一眼就看見她白嫩的臉上一道鮮紅的巴掌印,觸目驚心。可見打的人有多用力,以至于到現在也沒有消下去一點。

方嬷嬷見到她臉上的巴掌印整個人心疼得要命,連忙叫人打來熱水給沈芙敷臉,心疼道:“剛剛手臂才受了傷,這是誰,竟然對你下這樣的狠手。”

恨不得要将孩子打死了!

沈芙直到現在半邊臉還是火辣辣的疼,甚至,比手臂上的傷口還要疼百倍,是那種疼痛入骨,牽着四肢百骸深入骨髓與心髒的疼痛,好長一段時間,連帶着耳朵都有些聽不見了。

可是這個時候她還在安慰方嬷嬷:“沒事的嬷嬷,不過一巴掌而已,我還受得起。嬷嬷你看,我把什麽帶回來了?”

她打開包裹,一個玉佩和一本書就映入了方嬷嬷的眼簾。

這是死去的月姨娘,留給沈芙僅剩的兩件遺物。其他值錢的東西,早就在她為了給沈芙治病的時候,全都當掉了。

方嬷嬷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一瞬間淚如雨下:“傻孩子,受了這麽大的罪,就為了要回這兩件遺物嗎?值不值得呢?你娘在天上若看見了,也要心疼壞了,她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嬷嬷,這都是值得的。”沈芙手指輕輕拂過那塊玉佩,很罕見的花紋,沈芙從來沒在其他玉佩上見過,她娘臨死前千叮咛萬囑咐要她收好。可是那個時候她年紀還很小,什麽都做不了主。沒過多久這玉佩和這本娘親自抄寫的書就被柳氏搜刮去了,此後的很長時間裏,這兩樣東西都被柳氏拿來成為要挾她的東西。

十幾年了,她終于拿回來了。

若她母親在天有靈,終于也能閉上眼。

她一開始,目的就不是要讓她娘坐上沈父的正妻之位。她娘是病死的,沒錢買藥,在沈家後院抑郁孤苦死去,死前,只有滿心的不甘和悔恨。知道她死後沈芙不會過得好,死前撐着最後一口氣,死在沈父面前,只為了激起他最後一點愧疚,讓他立沈芙為嫡女。

她想,若她娘還在,只怕恨不得盡快擺脫沈家,與沈父恩斷義絕,怎還會願當他的妻!

“我娘只有這兩件東西了,我一定要拿回來。”

沈芙一心想要遺物,方嬷嬷卻心疼她的孩子受了好大的罪。輕柔地給沈芙擦了擦臉,又拿來藥膏給她敷上,再忍不住抱着沈芙哭了起來。

“我的孩子,怎麽就這樣命苦啊……”只是想要回自己母親的遺物,卻也要精心算計,付出這樣大的代價。

沈芙緊緊回抱住方嬷嬷,拍了拍她的背:“嬷嬷別哭,我沒事的。以後沈家再也沒有什麽能威脅到我了,嬷嬷該為我高興才是。”

方嬷嬷心疼難忍地道:“可是你這張臉,都快被你那個狠心的父親打毀了!!!”他到底也是芙兒的親生父親,怎麽就能下這樣的狠手!

話音剛落下。

被沈芙派去留意燕瞻有沒有回來的青蘆在門外低聲道:“世子妃,世子剛剛回府了!”

沈芙拍着方嬷嬷的手一頓,眼睫垂下,不知道在想什麽。

沉默了好一會兒,摸了摸自己印着血痕的臉,又重新拍了拍方嬷嬷,低聲道:“嬷嬷放心,我受的所有罪,都會向沈家找回來的。”

換了一身衣裳,将手上的傷都藏好了才前往書房。

……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夜深雨急,落下的雨點在青石板路上濺起,打濕了粉色的裙角。

因雨勢過大,即便撐着傘,衣裳的半邊也難免淋濕。

書房裏亮着明亮的燭火,燕瞻剛剛從府外回來了。

門口站着兩個面容嚴肅的侍衛,見到雨幕裏走來一個楚腰纖纖,袅娜的身影,等走近了才發現是世子妃。

只是她身上的衣衫有些濕了,走來帶着水跡,鴛鴦紋的手帕輕淺地放在臉頰上,不知道在遮擋些什麽。

世子妃一貫穿得妥帖尊貴,鮮妍靓麗,如今雖也是穿着漂亮的衣裙,只額前發絲有些零落,莫名顯得有些狼狽了。

沈芙已經來到了書房門口,開口輕聲問門口守衛:“世子回來了麽?”

聲音很輕,被瓢潑的大雨沖去了其中的一點哽意。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守衛連忙恭敬道:“禀世子妃,世子正在書房。”

本以為沈芙要進去,沒想到她聽完了以後只是出神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亦或是猶豫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只見她點點頭,只道:“我知道了。”卻轉過身不進去,竟然準備離開。

看得守衛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沈芙讓青蘆撐開了傘,還沒離開,就見青玄從書房裏快步走出來,對着沈芙的背影恭敬道:“世子妃,殿下請您進去。”

沈芙腳步一頓,遲疑了一會兒才慢慢轉過身,低着頭一步一步走進了書房。

外面雨勢正大,房內卻燈火通明,透着一股安穩的暖意。

門一關,大部分的雨聲都隔絕在外,頓時顯得安靜了一些。

沈芙進了書房,卻低着頭沒走近,只遠遠地站着,沉默不語。柳眉微蹙,手帕還捂着半邊臉頰。

就這麽站着,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說話。

燕瞻繡金暗紋的衣袖動了動,将手中的筆放下,合上劄子,才擡起眼,看了遠處站着的沈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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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一直低着頭,進來後不說話,只捂着臉。眉頭皺了皺,薄唇輕啓:“站那麽遠幹什麽,找我什麽事?”

沈芙聽到他的聲音後反而頭更低了,倔強地就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好像在和誰賭氣一般。

燕瞻眸光得更深了。

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聲音加重了幾分:“過來。”

沈芙終于動了,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到了他身前站定。

燕瞻看了她一眼,突然握住她蒼白細弱的手腕,拉下了她捂着臉的手。

明亮的燭光中,她臉上透着血印的掌痕頓時映入眼簾。她的皮膚很白,這掌痕看上去更顯得觸目驚心。

燕瞻眸光動了動,顯然沒想到她臉上會有這麽重的痕跡。

而此時的沈芙,像是終于忍不住了,被他發現了傷口後有了宣洩的出口,原本一直抿着不發一言的口中溢出哽咽的哭聲,滾燙的眼淚一顆一顆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斷滾落下來。

她哭的時候,有些壓抑,瘦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看着委屈極了。

臉上帶血的淚珠在燕瞻眼前晃動着,似在他眼底也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骨節分明的手指落在她完好的皮膚上,輕輕撫過。

片刻後淡聲問:“誰?”

整個大慶有資格打她的人寥寥無幾,他的父母絕不會做下此事,那麽是誰打的她,在燕瞻問出口時心裏幾乎就有了答案。

而燕瞻這一問,讓沈芙更加委屈了,眼淚流得更加洶湧,纖柔的雙臂環住他的脖子,整個人都撲進了他的懷裏。

眼淚從發絲掉在他的脖頸,滾燙而濕濡。

燕瞻單手環住她的腰,把她抱到腿上坐好。偏頭看着她淚如雨下的小臉,眼淚滾落,将她臉上剛剛上好的藥膏都沖下,露出紅腫的皮膚。

将她被淚水沾濕的發絲勾到耳後,露出完整的傷口,看了一會兒,燕瞻對着門外道:“青玄,拿傷藥來。”

“是。”門外應了一聲。

不多時,青玄拿着特制的上好傷藥進了書房。一擡眼就看見世子妃正坐在世子腿上,不敢再看,低下頭把傷藥和紗布都放在燕瞻面前的書案上,又連忙出去,把門關好。

燕瞻是武将,對包紮傷口自然精通,只是她這臉,定是不能用紗布包着的。于是燕瞻也只是擦掉她的眼淚,打開藥罐,用指腹輕點塗在她的臉頰上。

但他的力道雖然刻意放輕了,對沈芙來說還是太重了,疼得她掙紮起來不讓上藥。

“……別動。”燕瞻捏着她的下巴,控制住她亂動的臉,“不上藥怎麽會好。”

沈芙想拉下他的手,眼淚又流出來了,聲音聽起來甕甕的:“疼……”

燕瞻:“你再哭,藥膏沖掉了又要疼一遍。”

沈芙就不說話,也不動了,只默默流眼淚。

看起來真的不想再疼一遍。

燕瞻快速給她上好藥,又将她眼角的淚水擦去。哭得太久了,她的眼皮都透着紅腫,睫毛濕透,似一朵被暴雨摧殘快要凋零的海棠,尤為可憐。

長指撫着她的下巴,靜靜看了她許久。深邃的眼眸裏暗光湧動,似深不見底的幽潭。

卻什麽也沒問。

許久。

燕瞻摸了摸她的額發,聲音低沉和緩:“好了,別哭了。不管是誰,我都會讓他付出代價。”

沈芙的眼淚一頓。

低着頭,聲音甕甕地應了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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