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蔣朝朝其實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周奇就在身邊站着,向野這麽毫不費勁地和蔣朝朝發生這些對話,不管不顧別人,一點也無所謂。

但蔣朝朝似乎也攝取了一些來自向野的勇氣。

“蔣老師。”

不遠處有聲音傳來,家長和小朋友們回來了。

他們越走越近,帶頭的家長也笑着道:“給你和章老師帶了小蛋糕。”

說完她一手一個遞過來,先給蔣朝朝,再繞過蔣朝朝往他身後遞。

蔣朝朝這才發現章新平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過來了。

“這兩位是蔣老師的朋友嗎?”給完蛋糕之後,家長又道:“少拿了兩塊,我再去拿吧。”

周奇和向野同聲道:“不用了,謝謝。”

成年人的客套就是點到為止,家長自然就不會再去,這會兒人也越來越多,蔣朝朝處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不動聲色繼續當他的正經蔣老師。

他們本來的計劃是回酒店了休息一下,再去吃午飯,這會兒計劃不變,只不過多了兩個人。

是的,周奇也一起了。

家長和小朋友對突然多出兩個朋友沒表現出任何疑惑,今天向野的突然出現就好像昨天章新平突然出現似的,平平無奇。

也沒有過問蔣朝朝手上的花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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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和家長不問也就罷了,章新平一個平常這麽八卦的人?怎麽也不問問。

餐館就在酒店隔壁,大部隊三三兩兩又分散又是一團地往那邊走。

蔣朝朝和向野是大部隊的最後兩位,而他們的前面是昨天意見相左的奇妙組合章新平和周奇,他倆這會兒還挺聊得來的。

今天天氣完全放晴,沒有陰影的地方全是陽光,和叽叽喳喳的鮮活小生命。

蔣朝朝發現自己好像突然就不累了,和幾分鐘前癱在沙發上的那位判若兩人。

手裏的花不應該那麽香的,但蔣朝朝的鼻腔周圍卻滿是花香。

他突然想到了心曠神怡這個詞,好合适。

“向日葵。”

走着,蔣朝朝自己也不知道怎麽的,說了這個詞。

話音落,他看到向野笑了。

微微低頭,抿住了唇,偷偷的那種笑。

但也不太偷偷,蔣朝朝可看得一清二楚。

“笑什麽啊?”蔣朝朝問。

向野搖頭:“不知道。”

蔣朝朝:“你奇怪。”

向野嗯了聲:“我奇怪。”

這段莫名其妙告一段落,再走兩步,蔣朝朝耳邊傳來了。

“嗯,向日葵。”

向野的聲音。

也是這一瞬間,蔣朝朝知道向野為什麽笑了。

因為他發現同樣的笑容,同樣的表情,也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蔣朝朝說的那句向日葵,只是沒頭腦地想點一點花花的名字。

但向野的那聲,蔣朝朝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一件來自付景口中的“朝陽多好啊,一日之計在于晨嘛,每天早上向着陽光,你看,你正好姓向,你倆是向陽。”

向陽。

向日葵。

向野送的是向日葵。

似乎有種不必道明的小心思,在空氣中輕輕炸開,變成肉眼看不見粉色泡泡。

也不用問為什麽是送向日葵了,蔣朝朝知道了。

“你什麽時候來C市的?”蔣朝朝再問。

向野失笑:“現在才問我。”

蔣朝朝:“也不晚嘛。”

向野:“沒多久,下了車就來找你了。”

蔣朝朝啊了聲:“哦。”

向野:“看到我驚訝嗎?”

蔣朝朝:“驚訝啊。”

向野點點頭,再點點頭:“我好像又更了解了你一點。”

蔣朝朝疑惑:“哪一點?”

向野突然伸出手,戳在了蔣朝朝的臉頰上:“這一點。”

蔣朝朝歪腦袋看向野:“不說?”

向野:“會說。”

一個會說包含多少信息啊,是一定會告訴你,是會細細展開,是現在不合适,是等我們兩人的時候。

蔣朝朝覺得,他也有點了解向野了。

“今天來,明天回,”向野說:“早上公司有個臨時派遣,我申請過來的。”

蔣朝朝:“你怎麽知道我要問這個?”

向野:“因為了解你。”

蔣朝朝哼了聲:“那就算你了解。”

向野繼續:“其實是一個小任務,他們都很驚訝我為什麽會主動申請。”

蔣朝朝繼續點頭,發出了傾聽者的聲音:“嗯。”

“聽明白了?”向野突然這麽問,

蔣朝朝想了幾秒:“這裏面有很難理解的部分?”

向野失笑:“那你覺得我為什麽會主動申請來C市?”

蔣朝朝抛回去:“為什麽?”

向野說:“不告訴你。”

蔣朝朝:“什麽啊。”

向野不告訴蔣朝朝,蔣朝朝就不懂了嗎?

他只不過是犯了在向野身邊就容易腦袋空空的毛病,還有就是外面真的太熱了。

你看,到了餐廳蔣朝朝就想明白了。

這個餐廳沒有那麽大的座位,所以很正好的家長和小朋友們一桌,他們四個人一桌。

是個不會冷場的一頓午飯,蔣朝朝方派出章新平,向野方派出周奇,這兩位甚至看起來比他倆都熟,一整個無話不談相見恨晚,要不是周奇今天還得留在C市,他們晚上還想再喝幾杯。

蔣朝朝今天安排的行程很剛好,幾乎是吃完飯他們就得出發去車站。

和來時一樣,結束午飯這群大部隊熱熱鬧鬧地往門口去。

蔣朝朝和向野仍舊是隊伍的最後兩位。

或許因為周圍始終人很多,當然也因為見面的時間确實短暫,他們今天的對話很少。

蔣朝朝好像又沒有那麽開心了。

他在即使知道向野明天就會回來的前提下,此刻還是生出了一些,他覺得不該有的,不舍的情緒。

比這幾天忽然想到向野的那種情緒還要濃烈一些,就仿佛他們要很久很久之後才能再見到。

“見面才不到一小時。”快到門口時,蔣朝朝聽向野說了這麽一句。

蔣朝朝下意識想疑惑是什麽意思的,但這次他的腦子轉得很快,他馬上聽明白了。

所以他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即使這個笑向野并看不到。

笑同頻,也笑公平。

向野:“今天好像看到了一個正經蔣老師。”

蔣朝朝自然知道向野說什麽,他噓了一聲:“學長家長還在呢。”

向野被逗笑:“好,知道了蔣老師。”

向野又問:“回A市準備幹什麽?”

蔣朝朝發出很累的聲音:“今天回去好好休息。”

向野:“明天呢?”

蔣朝朝想了想:“明天應該也沒事。”

向野:“那明天可以給我嗎?”

蔣朝朝嗓子幹了一下,才問:“你要,幹什麽?”

向野:“回去找你玩。”

蔣朝朝一下子被逗笑了,向野突然好小孩子的話語。

“好啊,”蔣朝朝當然也問:“玩什麽呢?”

向野卻不說玩什麽,而是道:“好像有點失策,今天不該過來的。”

蔣朝朝:“為什麽?”

向野:“不過來的話其實今天晚上也能見到你,”他再喃喃一句:“有點急了。”

這話說完,前面幾步外的周奇突然回頭了。

“真的不該過來嗎?”

周奇對向野怪怪一笑,只丢下這句就又将頭轉了回去。

這會兒他們已經到門口了,門的另外一邊有些騷動。

“嗯?”

蔣朝朝看到了來人,裏面有兩個熟面孔,是剛才給小朋友們小蛋糕的趙老師和林啓星。

章新平也看到林啓星了,這個家夥看到就看到,莫名其妙地轉頭給蔣朝朝擠了一個眼。

“蔣朝朝。”

那邊,林啓星也看到了蔣朝朝。

兩隊人馬相遇,林啓星笑臉盈盈地問:“你們也來這裏吃飯啊?”

他是對着蔣朝朝說話的,蔣朝朝于是對他點點頭。

林啓星問:“你們中午吃了什麽啊?有推薦嗎?”

蔣朝朝想了想:“都還不錯,紅燒肉和那個……”蔣朝朝有點想不起來了,他轉頭問向野:“那個是什麽豆腐?”

向野:“忘了。”

蔣朝朝疑惑:“你說還不錯的那個啊。”

向野:“不記得了。”

“我記得我記得,”周奇這時開口,非常非常熱情地對林啓星說:“幹鍋日本豆腐。”

說完他再對向野道:“我幫你記得了。”

向野說:“謝謝你。”

周奇突發惡笑:“哈哈不用謝。”

這時,林啓星的目光突然往蔣朝朝的花上瞥了一下。

這應當不該是個事兒的,蔣朝朝這麽拿着花,難免吸睛,路過的看一眼也沒什麽。

但在林啓星看完之後,周奇突然又開口了,他指了指向野,對林啓星道:“花是他送的,好看吧,是向日葵。”

蔣朝朝幾乎要尬在原地。

誰問了?

好在蔣朝朝叫的車來了,蔣朝朝和林啓星說了再見,就去安排家長小朋友上車了。

當然,也要和向野再見。

“那我走咯。”

最後一輛車來了。

向野只點點頭。

蔣朝朝:“不說話?”

向野說話了:“我在克制我的不舍。”

蔣朝朝頓了頓:“哦,”他又:“嗯。”

章新平已經上了車,蔣朝朝不再耽誤,也進去了。

直到車離開了,蔣朝朝才緩緩笑起來。

好像又開心起來了呢。

那既然這樣的話。

蔣朝朝點開了向野的微信,沒有任何猶豫地給他發了一句:「我也是」

幾乎是發出去的瞬間,向野的備注就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

也很快,輸入的內容發過來了。

不問為什麽,也不問什麽意思,他只說:「明天見」

蔣朝朝心情密密麻麻的,回他:「明天見」

這邊蔣朝朝才放下手機,他就感覺到脖子有一雙手摟過來了。

章新平挪挪屁股,坐在了中間的那個位置,和蔣朝朝挨得很近。

“老實交代。”章新平說。

蔣朝朝收斂一下情緒:“什麽老實交代?”

章新平:“你和帥哥什麽關系?”

蔣朝朝沒有思考:“朋友。”

章新平當然不信:“嗯?就朋友?”

章新平才擠出一個質問的眉眼,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嗡嗡嗡的。

章新平拿起手機,看到來電立馬正經起來,一屁股坐回去的同時把電話接起:“林總你好。”

蔣朝朝的手機也震動了,不過是微信的消息。

打開看,是許恒志發來的。

他說:「嘶……有個事情」

蔣朝朝疑惑:「怎麽了?」

許恒志:「是這樣的,昨天我們一群人喝酒嘛,有陳總,就是向野那個朋友」

才一句,蔣朝朝就隐隐有些不祥的預感。

蔣朝朝:「然後呢?」

許恒志:「然後」

許恒志:「陳總後來喝得有點多了,散了之後是向野來接他的,向野也看到我了,就說順便送我回去」

蔣朝朝:「打字快點」

許恒志:「哈哈哈哈我直接轉文字吧」

許恒志:「向野是先送陳總回去的再送的我,我可能吧,也有點喝多了,就開始和他聊你了」

蔣朝朝:「?」

蔣朝朝:「??」

蔣朝朝:「聊我什麽?」

許恒志不轉文字了,他發了語音條過來。

許恒志:“我也記不太清了,我感覺聊了挺多,但又覺得也沒聊什麽,他送我回家那段路也就十分鐘。”

大概實在愧疚,許恒志的語氣抱歉了起來。

蔣朝朝才聽完這句,他的下句就又發了過來。

許恒志:“我也不知道怎麽開始的,說着說着就和他說你很難深交,很難走進你心裏,我讓他對你耐心點,你這個人很會把東西藏在心裏,有時候他眼睛看到的你并不是真的你,你這個人看起來挺冷漠點,但其實不是,啊……”到這兒許恒志長長嘆了一聲:“我好像還說,你是個特別被動的人,跟他說喜歡就沖,對你最不能的就是松懈。”

蔣朝朝:「……」

蔣朝朝:「???」

蔣朝朝:「不是?」

蔣朝朝:「不是?」

許恒志:“哈哈哈哈我錯了哥,我叫你哥。”

蔣朝朝:「我稀罕你當我哥啊」

許恒志:「那沒關系,你現在有哥哥了,我當不當無所謂」

蔣朝朝:「?」

許恒志:「哈哈哈哈我聽說你們gay很喜歡聽別人喊哥哥」

蔣朝朝:「你到底是從哪裏知道這些的?」

許恒志:「這你就別管了」

許恒志:「你反正使勁兒對向野喊哥哥就對了」

蔣朝朝:「呵」

蔣朝朝:「還用你教?」

許恒志:「喲?」

蔣朝朝:「喲你的頭」

蔣朝朝:「我馬上回A市了」

蔣朝朝:「你想想怎麽死吧」

許恒志:「哈哈哈哈哈哈哎呀,錯了錯了」

許恒志:「晚上請你吃宵夜,大閘蟹!」

蔣朝朝:「那好吧」

蔣朝朝:「算你懂事」

章新平和林總的電話還在打,聽着合作的歌手出了點問題正在交涉。

蔣朝朝又放空了。

他自然能感覺到今天的向野有點奇怪。

只是因為內心覺得好像也并沒有很不正常,就沒有去深想,而許恒志說了這些話。

“ok解決!”章新平突然喊了這一聲,把蔣朝朝喊回了地球。

蔣朝朝問:“沒事了?”

章新平:“小問題。”

說罷,他又一屁股坐在了中間的位置上。

“嗯?”好像讀檔似的,恢複電話前的表情,質問地看着蔣朝朝。

蔣朝朝有點想笑:“幹嘛?”

章新平:“說!”

蔣朝朝:“說什麽?”

章新平:“你和向野是不是有什麽貓膩?”

蔣朝朝點頭點頭:“是啊是啊。”

章新平眼睛又一眯,表示對蔣朝朝的敷衍很不滿。

不過他還沒做什麽,他的手機又響起來了,還是那個林總。

章新平:“你等着。”

蔣朝朝笑:“我等着。”

章新平又坐過去接電話了,蔣朝朝百無聊賴,把目光放在了窗外。

他看着因風吹動的樹影,忽然的抿嘴笑了起來。

大閘蟹就他來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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