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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六十章

回雲溪村後, 九郁今日還沒回家。

白茸将葡果都收入了地窖中,等着之後處理。

晚間,她家中來了兩只翅膀受傷的雀妖, 說是兔大夫讓他們過來的, 白茸給他們淨了傷口, 敷藥, 又纏好繃帶。如今她做這般已經行雲流水,雀妖給她留下靈果道謝,白茸笑吟吟站在門口朝他們揮手,送他們離開。

黃昏昏暗的光線裏, 少女面容清麗, 身段窈窕,着一身素雅的月白小襖,只在烏黑的雙環髻邊簪了一朵雪絨花。

這個小院子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 門前一畦藥草生得蓊郁, 散發出淡香, 柴屋中柴禾滿滿, 還儲藏着九郁打來的各色獵物。

煙火味十足。

白茸手指扶着門框,看着夕陽,心中浮現幾分安寧。

她一直想要追求的, 難道不就是這樣的生活?

直到她想起今日在舊宮中遇到的仙兵, 心中忍不住一沉。

白茸回了房間,拿出了一面銅鏡,鏡中映照出的少女面容蒼白清麗,一張尖尖的瓜子臉。

如今她的模樣依舊停留在很多年前, 十八九歲的模樣,面容幾乎沒有變化。

随着她心念一動, 鏡中蒼白的少女,眉眼鼻唇開始有了淺淡的變化。

這是她複生後,最近才開始發現的技能。

或許是因為當年祭妖時,白狐手钏随着她一起葬身了火海,與她一起被二度煉化了。白茸發現,如今,她依舊可以驅使白狐手钏的力量,使用九尾狐的秘術易容。

只是,想要驅動白狐手钏需要耗費大量靈力,她如今身體虛弱,靈力運行總是很滞澀,要用出一個完整的化顏訣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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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茸将自己恢複了原貌。

她盯着鏡中人模樣。默默想,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重活一次的機會,既打算完全與過去切斷聯系,早知不如拼一把,把容貌也遮掩了。她實在不想再看到這張總讓她想起舊事的臉。

用了晚膳後,她覺得身子有些疲乏,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活動,今日又走路過多。

妖界夜間氣溫很低,白茸沐浴後,便早早爬上了卧榻,預備睡了,卻總覺得夜間嚴寒侵襲,睡不着。

九郁今天進山獵捕了,屋子空空蕩蕩,就她一人。

直到亥時,她聽到門口響動,知是九郁回來了,她方才長舒一口氣,閉了眼,開始再度入睡。

入夜後。

不知是不是因為白日見到了那個儀态和他有幾分相似的仙官。

她渾身盜汗,做了個噩夢。

夢中,那個暌違已久的高大男人,緊緊捏住了她細弱的手腕,傾身而下,一雙冷漠的眼居高臨下睨下,毫不留情撻伐,邊在她耳低語。一遍遍提醒,要她認清自己,別想着被愛,她只是個他身下卑賤的洩.欲工具。

一下又夢到哪場大火,将她卷入,吞噬四肢。

白茸醒過來時還在發抖,身上竟也隐隐作痛,她痛苦咳嗽了一陣,臉頰咳得通紅,被褥下,纖細的身軀也不自覺都蜷了起來。

她如今這具身體極其虛弱,比起她上具身體,被邪修一劍捅傷肺時的狀況竟也不遑多讓。他在水牢中吻她時,她的喉口已滿是鐵鏽味道。

白茸喘息了許久,方才意識到那只是一場噩夢。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她靜靜地衷心祈禱,希望楚挽璃與他宮中那些女人可以滿足他。讓他以後少出去禍害些其他女人。

從噩夢中掙脫出來後,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後,睜着眼瞪着天花板很久,依舊睡不着,強行又睡了會兒,終于受不了了,起身摸索着,輕手輕腳穿好了衣服。

獨自在黑暗的廳堂坐了好會兒,白茸終于忍不住輕輕敲了敲隔壁卧房的門,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九郁,你還醒着嗎?”

室內傳來一聲響動,似是他從榻上咕嚕掉了下來。一陣窸窣穿衣聲後,他拉開了門,烏黑的發垂落在肩上,淡色的眼還有點濕潤,看着她:“小木頭,怎麽了?”

白茸下意識錯開了他的視線,手指收緊:“方才……做了個不太好的噩夢。”

如今,她意識開始逐漸開始恢複,意識到夢和現實的分別,又見了九郁,方覺平靜安心許多。

夜間氣溫低,她呼出了一口白氣,喝了點熱茶水,方才覺發涼的手腳開始重新恢複溫度。

蒼白的面容,才開始終于蔓延起一點血色。

“抱歉……”她小聲說。

如今已經是夜半三更,她把九郁吵醒叫起來,又讓他給她忙前忙後,很是不好意思。他在外獵捕了一天,也累了。

他聲音确實夾雜着一點困倦,但是很快說:“沒關系。”

“我陪你坐會兒。”

兩人都去了廳堂,保持距離不遠不近坐着,九郁和她說着話,尋着輕松有趣的說,他心中似乎就沒有過什麽陰霾。

說他小時阿爹帶他去人間玩逛廟會的事情,他吃太歡了,結果吃着吃着,一不小心沒控制好,當場化回了原身,一大條白蛇,盤在那可憐老板的攤位上,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把那賣冰圓子的攤主吓了個半死,慘叫聲半條街能聽到。最後害他被阿爹收拾了一頓。

他說的輕快,身上少年意氣十足。

白茸也被他逗笑了,打了個呵欠,心中開始真的安定。

一直陪着她到了快到清晨時,她才又睡下。

或許見這幾日她精神都不太好。

第三日,九郁主動問她:“今晚雲崖有妖市開張,要不要去看看?”

他也怕她成日在家,只顧着侍弄藥草,看書,過得太悶了。

“妖市?”

一旁歡娘也鼓動道:“很好玩的,能買到各種新鮮玩意。和你們人類的海市蜃樓有點像。”

白茸原本情緒不太好,但是不想掃了兩人的興,收拾了一番,還是随着他們一起去了。

雲崖離着這兒不遠,三人走了一會兒,便也到了。

妖市,與人間燈會差不多,很特別的是,竟是在蜃妖制造的影子中開辦的。

白茸走在那美輪美奂的亭臺樓閣建築中,覺得像是走在一場夢裏,這些都是人間的投影,甚至有些建築她還隐約熟悉。

九郁和歡娘很是輕車熟路,帶她在妖市中玩。

不少攤主長得有些奇形怪狀,白茸見到了長得許多眼睛的蜘蛛,三頭鳥,牛面人……不一而足,體型也很龐大。

倒是顯得陪着她一直用人形的九郁和歡娘都有些格格不入。

歡娘買了許多小魚幹,白茸也大着膽子試了不少妖界的特色小吃,味道都不錯。

兩人正在一起喝着冰露,據說是用花妖用秋天第一滴清晨新露與花蜜一起釀的飲品。

九郁不知鑽去哪了,他回來時,手中竟然拿了一個錦盒。

歡娘朝他們嘻嘻一笑,說她吃太多了,胃有些不舒服,先回家休息了。白茸給她說了促消化的藥方子,她消失得飛快。

只剩他們。

白茸再打開盒子一看,盒中竟放着一支漂亮的芙蕖花簪。

魚燈下,九郁幾分不好意思地問:“我剛挑的,你喜歡這個嗎?”

他一直有聽說,并且在人間的時候也觀察過,漂亮女子頭上都是簪珠戴翠的。

小木頭長得那麽好看,但是頭上卻一直很素雅,基本沒什麽裝飾,他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麽樣的款式。

白茸低着眼,看着盒中簪子,沉默了許久——九郁很是忐忑,有點怕自己買到了她不喜歡的,卻見她朝他笑:“很喜歡,只是,我已經麻煩你太多,這般昂貴的禮物……”

見她如此,九郁立馬截住她話頭。

“沒有別的意思,你收下吧,就是一個……小小的紀念禮物,我想給你買。”他面容浮現淡淡的紅,眼睛看着別處,“今晚玩得很開心。”

半晌,她終于收下了盒子,柔聲道:“謝謝你,九郁。”她很感動,心裏暖融融的。

他開心時,原本偏琥珀色的眼,便會顯出一點暖融融的暗金色來,和白蛇原身的瞳孔顏色很像。

“走,我帶你繼續玩。”九郁卻沒在意,一轉身,又叫她,面容在魚燈光暈下被勾勒得清晰。

白茸朝他莞爾一笑,随了上去。

一路上,有許許多多不同妖獸,白茸一路還見到了不少成群結隊的小狐貍,都在擺攤,賣力推銷自己的換顏丹和狐絨。

九郁道:“應該都是青丘來的了,他們現任族長,本來是只九尾狐,但是當年不知在哪被人砍了兩條尾巴,後來性情就大變了,變得很是乖張。青丘現在日子很是不好過,跑出了不少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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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茸嗯了聲,也沒多問,又專心聽九郁繼續解說下一種妖。

兩人玩的很是愉快。

這樣安穩的日子,簡直像是在夢中。

歡娘先回了雲溪村,本來在哼着歌兒,卻沒料想到,見到的是通明的火光。

随後,便見一列佩劍仙兵從村中走出。

吓得她化回了原身,躲在外頭,等他們都走了才鬼鬼祟祟回村。

她拉了一只犬妖,問道:“剛是怎麽回事,這些人過來做什麽的?”

犬妖也低聲道:“我也不知道,似乎是來尋人的,每一戶都搜了,村中木妖都被拉去驗查了。”

好在仙妖素來不合,村中人又都與九郁交好,這一次,倒是勉強躲過去了。

歡娘捂住了怦怦直跳的心,一下就想到了那日在雲山遇到的仙官。

好在九郁和小木頭都恰好不在。九郁又有那遮掩氣息的術法。她尋思着,回來定然要把這事告訴他們。

*

九重霄之上。

華渚離開後。

他眉眼沉沉壓着,腦中快速過了一遍華渚所說。衣衫和身體都極涼。

在冷寂的殿內安靜坐了一個時辰。

殿中那一盞淨火依舊燃燒着,但是其中殘餘的靈力碎片越來越暗淡。

終于,在去年的時候,也完全消失了。

她将曾給過他的所有東西,都收走了。

那個女人很可能不是白茸,出現的時間地點實在是都過于微妙。他性情冷酷且多疑,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卻也絕不會輕易相信。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若是假的,便抓出來,仔細殺了。

若是真的……他眉間凝起一點霧霭,不再多想此事。只想起這麽多年,經歷過無數次幻覺與被贗品欺騙後的暴怒。

那只原本握在手中把玩的白釉杯,不知什麽時候,被他捏碎了。銀色的血順着骨節分明的指間留下。

他容色平靜,扔了茶器,也不再管鮮血淋漓的手,開始在腦中思索下一步行動。

宮外忽然傳來一陣吵嚷聲,韶丹清脆的聲音傳來:“讓我進去。”

她手中托着一個托盤,其中放着一個白瓷瓶。

韶丹從小在仙界長大,無憂無慮,見過的都是花團錦簇的美好,所以還對這沒心的冷血男人存在一點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

那一晚他差點把她掐死。韶丹本來很懼怕,但是輾轉從天樞宮仙童嘴裏打聽到,才知他原是毒發産生幻覺了。他身上盤踞着伴生的赤葶毒,并且已有多年,一直被他靠修為強行壓着。

她在花神手下做事,對花草毒十分了解,知這毒素有多折磨人,又想起那晚他看她的眼神,心中頓起憐愛。

于是絞盡腦汁,設法調配了一個緩解毒素的方子,今日終于配了藥,想送到天樞宮來,卻被宣陽攔住了。

這麽多年下去,連華渚對她的态度也改善了些,天樞宮仙侍都與她關系很好,把她暗中看成了天樞宮下一任女主人。

只有這個死腦筋的宣陽,性格板正,從來只聽沈長離一個人的,不允韶丹進入天樞宮:“仙君說了,現在不允任何人進去。”

沈長離喜歡安靜,這麽多年,在仙界時極少參與交游,幾乎都是在宮內一人清修。

這一年,他身上赤葶毒發更加頻繁,發作時,更是連他和華渚都不被允許進入內室,不允許任何人看到他毒發的模樣。

韶丹:“我說了有急事。”

說着說着,她竟要和宣陽動手。他怕真傷了韶丹,又不能放她進去,只能只應對不還手,略顯幾分狼狽。

正說着,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宮中走了出來。

韶丹心中一喜。

他離得很近,繡着白鷺紋樣的衣袍上帶着淺淡的迦南香,琥珀色的眼看向她: “很喜歡來?”

簡直看情人一般溫柔,看得韶丹面容微紅,微微點頭。

他輕笑: “那你是否還記得,上次來時,我說過什麽,若再踏入天樞宮一步,夜間爬我卧榻……”

“便把你內丹廢了,手腳都砍下來。”

韶丹面容煞白,唇顫了顫:“我調配了藥,可以緩解你身上的赤葶毒。”徹底根治是不太可能,但是,骨子裏的劇痛和層出不窮的幻覺,可以緩解也是好的。

他毫無反應,漠然道:“滾吧。”

他不需要。

韶丹眼底含了一汪眼淚,回頭便跑了。

他轉向宣陽,平靜道:“後日去妖界,你先下界,去提前告知陰山王。”

把行程提前這麽多?

不過宣陽還是拱手應好。

……

雲山山腰,便是天闕舊日宮闕遺址。

葡萄架下,是那日華渚所言,見到那“小木頭”的地方,仙兵将這一處都封禁起來了。只是,他在此處,依舊感應不到任何她的靈息。

他發現葡萄藤下的草叢裏面,落着一條什麽,他視線緩緩凝住,卻是一條尋常女子用的綠色絲縧,随處可見,并不特殊。

他也沒扔,手掌收緊,握住了那條絲縧,緩緩擡起眼來。

男人眉眼沉沉,遠遠看向夕陽下,雲遮霧繞的巨大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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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兵已搜尋過附近所有村莊,未見其人。

他并未立刻離開。反而卻在溫泉宮前站了片刻,淺色的眼看向那一池子溫熱的靈泉。

天闕曾把神女囚禁在此處過。

手腳都鎖着鐐铐,靈力被封,每日只能見到他一人。

只是,他自然不會這麽做。

幾日後,新年前夕,陰山王在宮殿中迎到了這一位還很年輕的龍君。

雖說早早聽說過他。但是,這還是陰山王第一次親眼見到他。外貌是龍類一貫的出挑,只是略顯幾分沒有血色的蒼白。

陰山王也知,這不一定是龍君本來的樣貌,仙身下界,多有化身。

尤其對他這般深居簡出的仙君,說不定本體還在上界天樞宮中。

他飛升時,曾在上界火燒龍冢之事,陰山王也有所耳聞。

只是,如今見了面,光看模樣,只覺清俊秀雅,完全看不出有這般瘋狂。

陰山王用曾經觐見天闕的禮節觐見了他,在宮中擺了宴席。

沈長離繼承了天闕龍骨,有純正夔龍血脈,又有如此修為,要是想坐這妖君之位也名正言順。

如今青丘與他不和,水生的文鳐是他的附生族裔暫且不提,只剩陰山與鏡山鸾鳥,兩地本就因争搶領土素有摩擦,子民也不合。

陰山王希望可以與這位龍君提前打點好關系,未來可以借勢打壓鸾鳥。

宴席上,側席上只有陰山王和王妃兩位主人,陰山王見他目光投射在大殿挂着的畫上。那上頭畫着兩只鴨子,明顯是幼童所繪,筆觸很是拙劣。

陰山王便解釋道:“那是小兒四歲時所作畫作,讓龍君見笑了。”

陰山素來不提倡奢靡鋪張,宮中人也不多。他成年後沒多久,便與王妃成婚了,之後一輩子也未再有過其他後妃,兩人感情很是甜蜜,膝下也只有一個獨子。比起王宮,其實更像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

他補充:“小兒如今外出歷練了,恰好不在宮中。”

沈長離從畫上抽回視線:“世子如今多大了?”

陰山王如實答了。

他問:“那世子是否已去過了赤蟒府?”

陰山王膝下确實只有一個獨子,陰山九郁。

他記得,陰山騰蛇與湟水赤蟒家應是世代聯姻。

陰山王躊躇了片刻,還是如實說道:“小兒性情頑劣,和赤蟒家那姑娘并不投緣。”

說他不喜歡,也不想和她成婚,公開抗婚,從宮中跑了出去,一跑就是幾十年,沒有再回來過,只是偶爾報個平安。

“不願?”他挑眉,像是有幾分意外。

陰山王一想起獨子就頭疼不已,只是想着他以後繼承了他的王位,要管着整個陰山,事情夠多的。不如現在趁着年齡小,放他出去快活快活,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

“畢竟,按我們陰山王府的傳統,一生只會有一個伴侶。”陰山王道,“我希望小兒可以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姑娘。”

他眸中看不出情緒:“陰山王很寵愛兒子。”

可以由着性情來。他自小,似從未享受過這般自由,起居坐卧皆有要求。這種畫作若是出自幼年的他筆下,只會被太傅撕毀,随後被鞭笞,莫說懸挂于殿中。

陰山王卻心中一凜。

他語氣平靜,這話卻說的意味不明。

他身上壓着一點多年身居高位的傲慢,掌控欲很強,性格和多年前天闕并不完全一樣,天闕性情更随意不羁些,他更多疑而冷酷。

龍君此前從未見過九郁,也未曾和陰山有過什麽瓜葛。

陰山王實不知道該如何再接話,只能略過避談,另起話頭。龍君看起來,着實不是喜歡閑聊,關心人家府上這種私事的性子。

好在,之後沈長離也再未繼續這個話題。

這一頓宮宴吃的食之無味。

直到席間,陰山王妃無意問了一句:“聽說龍君也已婚取,夫人這次未曾同行?”

他停了一瞬,含笑道:“她身體不适,留在了天樞宮中修養。”

這句話不知哪裏取悅了他。

他竟給王妃親手斟了一盞酒。

克制、有禮,和其他女人保持了距離,但是明面上的禮節也都做到了無可挑剔。

至少表面上看來,是進退有度的成熟溫雅男人,謙謙貴公子模樣。

他是騙慣了女人的。因此,即便對他做出的那些偏激瘋狂的事情有所耳聞,依舊抵擋不住陰山王妃對他印象甚佳。雖說之前一直聽說龍君妻子身體不好,纏綿病榻,如今一看,兩人感情倒是好,他很愛他妻子。

步辇離開陰山王宮之後。

青年安靜坐于軟榻上,不知在思索什麽,他看向遠方濃霧,交代随行的宣陽:“去尋一處能落腳的地方。”

“在雲山附近。”

他有的是時間,也有徐徐圖之的耐心。

左右已經等了那麽多年。經歷過那麽多次。

沈長離并不喜歡待在妖界,這麽多年,除去必要的事務之外,他幾乎從未來過妖界,更別說是停留。

只是宣陽性子沉穩,從不質疑,便應聲是。

他與原本預備去尋個和天樞宮差不多規格的住所。

不料他又說:“不要太大,五進足夠了,帶個前院。”

他蒼白眉眼被籠罩在陰影中,顯出幾分沉甸甸、難以揣摩的陰郁來。此刻,宣陽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情,說不好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他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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