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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隔天。

被鬧鐘吵醒的時候，彌彌完全處于精神恍惚的狀态。她沖床頭櫃上那只上蹿下跳的鬧鐘：盯——

十多秒之後，她才揉揉眼睛，将鬧鐘關掉。

她完全不清楚自己昨晚是什麽時候睡着的，懷裏還抱着個咒骸。昨晚為了能控制體內的咒力，她看了好幾部氣死人不償命的電影。

可最終——

盡管她氣得都要将咒骸撕掉了，也依舊無法控制一丁點咒力。

彌彌若有所喪的換制服。

今天早上第一節 課是國語，八點就要到教室。

換好制服之後，她看了眼桌子上擺得滿滿當當的化妝品，抿了抿嘴角。前幾天她一直都是素顏狀态出門的，但現在老師回學校了，要不要……

【如果不強，豈不是死了之後，你連心疼都不會。】

“啊，算是吧~”

……

她快速搖搖頭，想要将這段猶如詛咒的對話忘掉。

只是……

她再次看一眼桌面，顫顫垂下眼睑，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她眼底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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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她，即使打扮得再精致。

老師也不會喜歡吧。

她魂不附體的将那些化妝品全打包進收納盒，塞進床底。卻不想一打開寝室門，就看到了雙手插兜、後背靠牆站在她寝室門旁的五條老師。

他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麽。

覺察到門被打開，便微微歪頭，笑吟吟地看過來：“從鬧鐘響到出來居然只花了二十分鐘，彌彌今天很努力呢！”

“咦，等等。”

說着，他忽然彎腰湊過來，指尖輕勾眼罩，露出來一點點湛藍的眸，好奇地盯着彌彌的臉，“今天是沒化妝嗎？更可愛了哦。”

彌彌望着他含笑的眼睛發呆，幾秒過後，快速後退、轉身。

心髒狂跳，渾身僵硬到不行。

“彌彌，彌彌彌彌——”五條一直戳她後背。

彌彌一把拍開他的手，轉過身來，滿臉通紅地說：“老、老師也太過分了！沒……沒化妝…沒化妝哪裏會更可愛！老師是在嘲諷我嗎！還是……還是在說我之前的化妝技術很差勁！”

白發青年微愣一下，笑容更大了，“彌彌不管是化妝還是不化妝都很可愛啊。總的來說就是，跟彌彌的每一次見面，老師都會覺得彌彌比上一次更加可愛。”

撲通、撲通、撲通……

看着老師的臉，彌彌幾乎覺得自己的心髒已經要跳出來了。

“呵呵……說這樣的話，還真是個不負責任的渣男。某種程度上來說，比玩弄女人感情的乙骨更加過分。”

——一道嘶啞的陌生嗓音，破壞了此刻的氛圍。

彌彌扭頭，這才注意到老師手裏一直拎着一個被黑布蒙住的箱子，聲音就是從箱子裏傳出來的。

“啊對，差點忘記了。”他笑嘻嘻、毫不正經的比了個耶，下一刻黑布就被他用非常誇贊的姿勢揭開了，“當當當——！”

露出被關在透明玻璃盒裏的長着牙齒的半顆大腦。

是羂索。

“我可是特地帶回來給彌彌消氣的哦！誰讓這個壞家夥趁老師不在居然敢欺負我們彌彌。哦對，我還順便去了京都一趟，狠狠修理了直哉一頓。那個臭小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說到最後，五條悟有些無奈地攤一下手。

彌彌盯着羂索看了一秒，果斷轉移視線，露出一臉嫌惡，“好惡心，快拿走。”

“咦，彌彌是不想看嗎？”五條悟單手支着下巴，端詳了幾秒羂索，忽而贊同地點着頭，“嗯，的确是挺醜的。”

彌彌沒回應，直接走了。

不過很快，五條悟悠哉悠哉的走兩步就重新追上她了，然後刻意放緩腳步，與她保持平行，玩笑般說：“彌彌不想看的話，那我就拿去硝子的實驗室啦。到時候彌彌要再想報仇，可就需要給老師買喜久福了喔？”

“嗯。”彌彌惜字如金。

“……”

“……”

沉默的氛圍開始漫延。

彌彌低着頭走路，感受着這樣的氛圍，她的心髒好像被什麽揪着，酸澀到不行。她緊緊攥住袖口，努力保持步伐的平穩。

明明……

明明設想了無數次跟老師再次見面，會是什麽情形的。

自己會撲進他懷裏，被他高高舉起，被他用驚嘆的語氣誇獎：彌彌又長高了啊，咦，還變得更厲害了呢。

自己會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像只驕傲的天鵝般趾高氣昂：老師不在的時候，我有努力變強哦。

可現實卻是。

沒有擁抱，沒有舉高高，甚至連摸頭和牽手都沒有。

為什麽會這樣……

“彌彌是不期待再次見到老師嗎？”

“怎麽可能！”

彌彌停下腳步，轉頭大聲反駁。

等她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的眼淚早已不知不覺打濕了面頰。而老師也微愣住，即使眼睛被黑漆漆的眼罩遮住，她也清楚老師此刻一定是在盯着她的眼淚看。

有多久沒在老師面前哭了？

好丢臉。

彌彌慌裏慌亂地用袖子擦眼淚，可是卻越擦越多。

好讨厭好讨厭，為什麽會哭啊……

“哈，還真是脆弱啊。如果當初你同意讓我幫你的話，根本不會是現在這幅情形呢。”——這段話，來自被關在玻璃盒裏的羂索。

五條悟丢了個力度控制得極好的【術式順轉·蒼】進去，将羂索炸得慘叫連連，身上甚至滋滋冒油。

“再多嘴的話，我一定會把你當球丢着玩。”五條悟打了個響指，指向絹索。

做完這些，他從口袋掏出一份可麗餅遞給彌彌，“早餐~”

看着那份都快涼掉的可麗餅，彌彌吸一吸鼻子。始終不敢問老師到底是什麽時候來的，為什麽會來那麽早，也不敢像過去那樣昂着頭一瞬不瞬地盯着老師的臉看。而且，她也無法從老師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态度裏看出些什麽，不清楚老師有沒有發現她現在幾乎喪失咒力的事情。

恰好這時走到了宿舍樓下。

她注意到剛從男寝出來的伏黑惠，他也發現了她跟老師，眸光落在他們身上時微微一頓，但很快就收了回去，低着頭要走。

她快走幾步，然後一下跳到伏黑惠的背上。

無視他的驚訝和抱怨，彌彌摟緊他脖子，将臉埋他後背，嚷嚷：“我身體還沒好透啊，廢話什麽，快點背我去教室！”

伏黑惠雖然滿臉不爽，但還是沒丢開她，背着她朝教室的方向去。

彌彌壓在他背上。

過了許久，才鼓足勇氣悄悄扭頭，往身後看了眼。

能看到老師還站在原地。

他嘴角揚着惬意且輕松的笑容，注意到她視線後，将可麗餅重新塞入外套口袋，就沖她歡快揮手，口型好似在說：

“上課好好聽講哦，老師會突擊檢查的。”

彌彌沒有給予任何回應，轉回頭重新将臉埋入伏黑惠的後背，巨大的酸澀幾乎席卷了她。

老師真是個狡猾的大人。

*

“這次任務是二級詛咒，祝彌彌小姐武運昌隆。”叫村上的輔助監督渾身發抖，聲音打顫，卻還是要努力擠出得體的微笑。

但這個微笑比哭還難看。

他始終記得五條悟被封印後，他對彌彌的所作所為。

不僅言語刺激她，還妄圖以任務信息出錯的方式讓她死在一級詛咒手裏。

失敗之後，雖然僥幸活下來了。但他萬分清楚，自己之所以還能繼續見到太陽，不過是因為當時五條悟被封印，高專那邊需要暫避風頭，所以彌彌才只是狠狠揍他一頓之後敲暈，沒有殺掉。

但現在......

五條悟都解封了，彌彌會不會向他尋仇？

他全程膽顫心驚，卻不想彌彌完全不記得他是誰，連稍微施舍他一個眼神都沒有，就鑽進了帳內。

看着少女嬌小的身影消失，村上才身體一軟、癱在地上。

活下來了……

...

看着眼前龇牙咧嘴不斷叫嚣的詛咒，彌彌不斷嘗試凝聚咒力，但那些咒力總會以極快的速度消散得無影無蹤。

引得那只詛咒嘎嘎嘲笑。

二級詛咒已經有接近人類五歲的智力了。

起初，它感受到彌彌體內磅礴的咒力，還十分畏懼的四下逃竄。在發現彌彌不管怎麽做，都無法用咒力對它造成傷害後，就逐漸大膽起來，開始反撲。

彌彌從一開始的主導者變成了被動者。

她不斷躲避，用建築物來減輕詛咒對她造成的傷害。其實她有拿咒具來，只要使用咒具，配合她這麽久以來鍛煉的體術，祓除一只二級詛咒輕輕松松。

但她不甘心。

所以始終倔強着在嘗試凝聚體內的咒力。

可卻一點用都沒有……

不管怎麽做，體內的咒力就像死掉了一樣，根本聚集不到她手上。為什麽？到底是什麽環節出了錯，明明是跟以往相同的凝聚方式，為什麽現在沒有用了……

眼看詛咒朝她腰部襲來的觸手近在眼前，但彌彌依舊執拗着不躲閃，依舊重複那試了上萬次的動作。

忽然，她驚喜的發現原本很快就散去的咒力，這次居然有零星一點凝聚在她指尖。她頭腦發熱，心髒滾燙，正要将咒力具象化，不想它卻再次消散。

詛咒的觸手卷起她的腰，然後用力甩出。

她後背狠狠撞在柱子上，劇烈的疼痛讓她猛吐了一口血。

那鮮血豔紅，裏面湧動着暗色的、不易覺察的某種力量，接觸空氣之後，很快就蒸發了。——速度很快。

彌彌完全沒捕捉到這些。

她擡起手背用力抹了下嘴角，擡起臉，盯着那只嚣張不已、不斷用張牙舞爪的肢體動作嘲諷她的詛咒，緊咬的牙齒咯咯作響：“我真的生氣了。”

…

冷靜地看那只詛咒慘叫着消散如煙，彌彌将手裏的特級咒具「金駒」收起來。

金駒是一把長鞭。

是真希近期才花高價從黑市收來的。

真希自從變成0咒力的天與咒縛之後，對咒具比之前更加癡迷了。

任務賺取的錢，大部分都花在了咒具上。

再加上去年将屠坐魔借給虎杖悠仁，結果咒具卻被弄壞了的事情，她對于咒具的寶貝程度已經變成了任何人都不準碰。

但不知為什麽，她以「最近想練練武器」的由頭借咒具時，真希卻二話不說就借了，并且還是她最近新收來的金駒。

要知道金駒她拿到手之後，還一次都沒在實戰中使用過呢。

【帳】消失後，彌彌轉身，目光不經意看向入口處的穿着黑色西裝的輔助監督。在發現對方身體猛地抖了一下之後，她微微皺眉，有些疑惑。

對方連忙低下頭，不敢跟她對視，聲音抖得不行說：“彌…彌彌小姐，您接下來沒有任務了，需要我送您回高專嗎？”

“不用了。”

她現在不是很想回去。

自從發現自己咒力的問題之後，她都不是很想在高專呆，怕碰到老師。

雖然其他人像她一樣，同樣能感覺到她體內有龐大的咒力。但如果是老師的話，一定會看出些什麽的吧，即使接觸一兩次，他也會被蒙蔽，但次數一多，肯定會發現她體內的咒力完全無法被她控制、她其實已經是個廢人了這件事的吧？

……不想這樣。

彌彌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

不知不覺中，天空下起蒙蒙細雨。彌彌毫無所覺，依舊垂着頭走，直到她的肚子咕嚕嚕叫了兩聲，她才将腦袋擡起來，觀察周圍。

已經走到了不是很熟悉的偏僻地段。

周圍沒有商鋪，但是有一家便利店。她走進去，想随便買點什麽充饑。

卻發現不僅手機在剛才的任務中摔壞了，制服口袋還漏了好大一個窟窿，所有的硬幣都漏掉了。

她低頭，盯着能輕松從口袋穿過的五指。

靈敏的耳力讓她聽見有兩個便利店的店員正在小聲議論她：

“看那個女生，是遭遇霸淩了嗎？”

“長筒襪都破掉了。”

“好慘。”

彌彌冷着臉，靜靜盯着他們。

“……”

那兩個店員感受到難以言喻的壓迫感，紛紛不由自主的弱下了氣勢，埋着頭不敢繼續議論了。

彌彌雙手插兜着走，在路過櫃臺旁的矮凳時，用力踹了一腳，矮凳摔在牆上、四分五裂。巨大的動靜讓那兩個店員渾身一抖，癱軟在地上，滿臉驚恐。

彌彌冷哼一聲，離開了便利店。

她從不吃啞巴虧。

一旦遇到讓自己心裏不快活的事情，那就一定會想方設法使讓她不快活的人比她還要不快活。

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

彌彌也不知道回高專的具體路線，一路漫無目的的走。直到肚子餓得受不了，才将目标瞄準一個飲料自助販賣機。

就在她思考是随機搶一位幸運者的錢呢，還是去将飲料自助販賣機踢壞時，一只指節修長的手伸出，朝販賣機投幣。

然後選了一款年糕紅豆湯。

是她喜歡的口味。

随着“哐當”一聲，年糕紅豆湯掉落下來。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輕特級彎腰，将其撿起，朝她的方向遞過來。

期間，他眼睑微垂，始終未看她，沒有多少血色的唇也輕輕抿着。

也是這時候，她才看清。

随着伸手的動作，他從袖口暴露出來的手腕上，有一道暗色的結疤傷口。——是她在體能訓練課上劃破的。

做什麽？

不是會反轉術式嗎？不是能瞬間治療嗎？

故意不使用反轉術式，是想在高專的大家面前賣慘嗎？不經意地在別人面前露出手腕上的傷口，等對方詢問的時候，再以一副無所謂的态度說：啊，這個。是彌彌同學在訓練課上太過認真，一時失手才造成的。

這個家夥的品性總是這樣肮髒，為此她曾在他手上吃過不少虧。

真希會讓她跟他做朋友、小惠會為了他跟她吵架、老師會讓她不要欺負他、熊貓也每次都會站在他的那一邊……全都是些光想想就恨不得殺了他的事情！

為什麽他的根會腐爛到這種讓人完全看不下去的地步！

彌彌一把奪過他手上的年糕紅豆湯，正要用力摔在地上，再狠狠踩上幾腳。

卻不想她的手剛高高舉起。

乙骨憂太就已經本能反應似的擡起胳膊擋在額前，他眼睛緊緊閉着，卻沒後退躲開，一副已經做好要被她用飲料罐擊打頭部的準備。

——“我想再相信彌彌同學一次。”

——“我想再相信彌彌同學一次。”

——“我想再相信彌彌同學一次。”

——“我不清楚彌彌同學為什麽讨厭我，但……即使被彌彌同學這樣對待，我也從未真的埋怨過你。”

混蛋。

混蛋。

混蛋……！

“去死！”

彌彌将飲料罐用力摔在地上，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