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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第 7 章
何景新到了店裏就先換上新衣服,對着鏡牆拍了幾張,準備過會兒空了的時候p了發給“網友”。
正要去忙,剛來的小悅邊進吧臺邊一驚一乍道:“我的天啊,這哪兒來的男明星!”
何景新聞聲轉頭看過去,一下對上小悅滿臉咋舌的表情。
小悅跟着撲過來,一臉流口水的表情,說:“大帥哥,不如我和男朋友分手,跟你過吧?”
何景新好笑,将人從自己身邊推開,提醒她:“別忘了,你還有狗。”
小悅對着何景新一臉星星眼:“狗怎麽了,狗不重要,狗我不要,離婚,撫養權給前男友,我歸你!”
小悅整個一花癡:“好帥啊你今天,穿這身,簡直帥得沒邊兒!”
“好了。”
何景新都快受不了了。
他轉身去後廚,準備去穿工作服,小悅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嘴裏還叽叽喳喳:“我現在真的懷疑你是不是談了,你都買新衣服穿了,還穿得這麽帥。”
何景新忙過早高峰後p了圖把照片發過去,他發完還自己點開放大看了眼,心想:好看嗎?沒有臉,也就普普通通吧?
接下來幾天,何景新過得可謂順風順水——新衣服新鞋輪番換,幾家有卡的餐廳也輪番吃,工作順利,已經和老板提了過段時間可能會辭職這件事;
生活上,劉芳婷和王攘打算給王聰買房,最近跟着中介到處看,在家的時間都變少了,也沒空搭理他。
尤其是和“主人”的相處,特別融洽。
何景新還抽空去面試了一家公司的文員,雖然最後沒有要他,但他第一次經歷這樣的正式面試,對他來說是人生跨出的重要一步,是寶貴的人生經歷。
“網友”也在聊天中知道了他去面試,還被刷掉了,和他聊了一些面試的經驗和HR選人的标準,并且鼓勵他。
何景新心裏攥拳:【我會加油的!】
可就在這個何景新覺得生活越來越有盼頭、蒸蒸日上的時候,一些命運的齒輪悄然間轉動了——
這日下午,臨近五點的時候,劉芳婷剛跟着中介看房結束,本來要直接去麻将館,微信上也是這麽和王攘說的,說她不回去煮晚飯,但臨時起意,她想回去先換身衣服,再去麻将館。
她穿着裙子、踩着高跟鞋緩步爬樓梯,和別人穿高跟鞋走路有動靜不同,她喜歡墊着腳走,因此腳步輕,沒什麽聲音。
到四樓,她拿鑰匙開門,開門的動靜也輕。
這個點家裏沒人麽,都在上班,她也就沒有吭聲,自顧進門。
哪知換拖鞋的時候,她突然耳尖的聽到家裏似乎有些動靜,誰?
劉芳婷第一反應是小偷,畢竟這個點除了她,王攘王聰何景新都在上班,家裏不可能也不應該有人。
她于是放輕放緩了腳步,慢慢挪去陽臺的方向,順手還拿了玄關一把長柄的黑傘捏在手裏,做好了抓小偷的準備。
走過去,走過去,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探着身子和目光定睛一看,劉芳婷哪裏看到什麽小偷,她看到了王攘,看到王攘背對着自己站在陽臺,陽臺上的電動曬衣杆落了一半下來,王攘卻不是在收曬幹的衣服,而是拿着一片深藍色布料的什麽正湊近在鼻子前用力地嗅着,還用那片布料在臉頰上貼着蹭來蹭去,一臉享受迷戀。
劉芳婷一下就懵了,某些久遠的記憶湧上心頭,拿着傘的手越捏越緊。
片刻後,劉芳婷尖叫着大喊了一聲:“王攘!”
說着就拿着傘沖了過去。
王攘吓了一大跳,慌忙轉頭,看到劉芳婷,驚愕不已。
劉芳婷已經抓在傘砸向了王攘,尖叫道:“你在做什麽!?你變不變态!?你以前那次是怎麽承諾我的?你忘了嗎?!啊——!”
王攘也懵了,被一連砸了多下,都不知道躲,也不知道擋,手裏那窄窄一片的布料掉到地上,赫然是一條男士內褲,不是王攘自己的,更不是王聰的,是何景新的。
……
【我感覺我最近都吃胖了。】
何景新晚飯時間後下班,人在公交上,發着消息。
對面估計在忙,過了一會兒才回:【吃胖了不是挺好,圓圓的,可愛。】
公交到站,何景新邊看着手機邊從後門下。
他和平時一樣聊着手機走在回家的路上,從前他這個點回去會磨蹭會兒,最近知道家裏忙着看房子,估計這個點沒人,他正好想早點回去看書,因此走得快了些,同樣快的,還有他戳鍵盤的指尖。
邊走邊聊,邊聊邊走,就這樣進了樓棟,爬樓梯上樓,何景新都以為家裏沒人。
直到他站在四樓,拿鑰匙開門,一開門,擡眸,看玄關滿地雜物四散。
何景新一愣,意識到家裏不但有人,肯定發生了什麽,心口立刻提起來。
而這瞬間他腦海裏是閃過離開合上門、就當沒有回來過的念頭的。
然而剛要動,劉芳婷緩步走了過來,人沉默着,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何景新只得硬着頭皮關門、進來換鞋,老實地低聲喊了聲:“姑姑。”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以他這麽多年的經驗和對這個家的了解,覺得可能是劉芳婷和王攘吵架了。
因此他既不好多說什麽,也不好多管,喊了人,便換上拖鞋無聲地從劉芳婷身邊走過去,準備回自己卧室。
經過客廳的時候,何景新發現廳裏也亂七八糟,似乎能砸的都砸了。
難道買房鬧了什麽不愉快?
何景新只是心裏猜測,不多管,也不在意這個,徑直回自己卧室。
他這時見他房間門開着,還沒多想,等走近,才發現被砸得亂七八糟的遠不止客廳,還有他的卧室。
只見卧室裏一團亂,櫃門大開着,衣服什麽的散得滿地滿床,桌子抽屜開着,椅子倒了,書本散落,筆記本電腦被丢在地上,連他收在床底的老式行李箱都被拖出來打開了,裏面的東西全被翻了出來,其中就包括他珍藏的對他來說很重要的父母的遺物:幾本相冊,父母的結婚照,媽媽生前的一條裙子,父親的一本皮面手稿。
何景新不在意別的,甚至不在意自己的房間被翻,他只在意那幾件遺物。
他馬上沖過去蹲下,發現媽媽的裙子被絞了,照片四散,相框裏的結婚照被黑色顏料塗黑,父親寫日記手稿的冊子被撕得七零八落。
何景新不敢相信地看着,完全懵了。
更令他懵的是,他剛要回頭,還一個字未說,都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憤怒,就被沖過來的劉芳婷擡手扇了一巴掌,接着惡狠狠地對他道:“你和你那婊子媽一個樣!都是勾欄貨色!狐媚子妖精!無恥——!不要臉——!”
這幾乎是扯着嗓子喊出來的,劉芳婷眼睛都瞪凸了,太陽穴額頭青筋暴凸。
何景新在此景此境下心中瞬間湧上委屈和怒火,一下站了起來。
繼續準備嘶吼的劉芳婷這時被王攘上前拉走:“你發的什麽瘋!”
劉芳婷被拽着踉跄了一腳,站定,她擡手指王攘,像是瘋了,語無倫次道:“我就知道你狗改不了吃屎!你那次被我抓到嫖男人的時候你怎麽承諾我的?你惡心我一次不夠,還要和家裏這個狐媚子一起惡心我是嗎?啊!?是嗎?”
劉芳婷吼完又轉頭瞪何景新,接着沖過去,沖着男生掄着兩條胳膊來回打錘打,邊打邊吼:“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賤貨!早些年要不是我,你早街上撿垃圾死去了!”
“我是怎麽對你的!你又是怎麽對我的!啊?!啊!?”
何景新伸手擋,抓住女人的胳膊,他的憤怒和委屈溢滿胸腔,無力感從中翻湧而上。
他身上臉上被接連打了多下,女人力氣其實不夠大,他卻火辣辣的疼,一路從臉上身上疼到了心裏——這糟糕的親人和生活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往水裏拖,他明明已經那麽努力了,可沒有用,根本沒有用。
何景新幾乎嘶吼出來:“夠了嗎?你幹什麽!?”
迎來劉芳婷不管不顧地掙紮和繼續掄打。
王攘過來,看似伸胳膊在拉,實則沒用上力氣,一看就是在做做樣子。
何景新受夠了,抓着劉芳婷的胳膊用力往外一推,王攘還要瞪眼睛,指他的鼻子:“你做什麽?我警告你!欠抽是嗎?”作勢擡手就要扇。
何景新已經憤怒委屈到了極點,也不明白自己的生活為什麽會這樣,他不理劉芳婷和王攘,誰都不理,轉身就回卧室,蹲到地上,把那些散落的遺物撿起來,一一放回那棕色的老式行李箱——他要走,他現在就要走,這個家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王攘這時點了煙,皺着眉頭眯着眼睛在抽,一副隔岸觀火高高挂起的态度。
劉芳婷則沖進北卧小房間,在逼仄的空間裏擡腿踢打那棕色的箱子,又彎腰伸手,把被何景新放進箱子裏的零散的遺物一把一把地撈出來往外丢:“我讓你裝!我讓你裝!”
“你幹什麽!”
何景新去攔,卻根本攔不住。
遺物七零八落地四散。
何景新崩潰了,他邊攔邊喊:“姑姑,姑姑,求你,求你了,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這是我爸媽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了。”
“求你了!”
劉芳婷卻邊撈邊猙獰道:“他們留給你什麽?他們屁都沒留給你!你做夢吧!”
“他們一個是婊子!一個是蠢貨!”
“活該都死了!”
“活——!該——!”
何景新紅了眼眶,眼淚懸在眼角。
遺物都散了,沒了。
他不再求饒,也不再管那些東西,木然地在箱子前跪坐着……
後來發生了什麽,何景新都沒什麽印象了,似乎是劉芳婷又踢打了他,繼續精神崩潰地嘶吼着什麽,似乎是王攘邊抽煙邊與劉芳婷争辯,動靜大得引來了鄰居,也似乎是王聰回來了,一進來就指着他的鼻子讓他滾。
何景新木然,情緒都蒸發了似的,腦中一片空白。
他走出了卧室,走出了那個從來不屬于他的家,下樓,往小區外走。
他走了很遠,走了很久,走到腳都疼了,走到夜色下的馬路上空無一人,走到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他才停下,仰頭,任清涼的雨水一滴接着一滴地打在他沒有神情的面孔上。
他不知道去哪兒。
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褲子口袋裏,他的手機震了,屏幕亮起熄滅,熄滅又亮起,反複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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