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懷抱
第25章 懷抱
嚴律沒有一直蹲着, 他很快起身,坐到旁邊的沙發一角,同時拉着何景新的胳膊, 将人帶到懷裏,坐在他腿上,挨着肩膀,重新抱好。
男生哭得傷心,嚴律便用掌心上下捋他的後背, 邊安撫邊順氣。
知道何景新這時候也聽不進去什麽,嚴律便沒有多言。
安靜的室內起先只有男生的啜泣聲, 沒多久, 剩下偶爾吸鼻子的動靜, 再後來, 聲音變小變弱,逐漸消失。
何景新不怎麽哭了,嚴律撫後背的手才停下, 改摟住男生, 另一手從身邊的紙巾盒裏抽紙巾,擡起來擦男生的臉和眼睛。
很快, 嚴律手裏的紙巾被何景新接過去, 自己擦自己擤鼻涕。
何景新這時候也回神了, 他想他怎麽哭着哭着哭到嚴哥懷裏了?還坐人腿上?
他要起身, 嚴律沒讓他動, 将他抱好, 道:“不用難為情, 在我眼裏,你跟小孩子沒有差別。”
“小孩子”此時卻是真的非常難為情。
一為自己做的事, 二為自己說着說着還哭了,哭着哭着哭到人家身上。
“我、起來。”
何景新哪裏好意思賴着不動。
嚴律卻不讓他起來,将人繼續按在自己懷裏:“別動,我們聊一會兒。”
說着坐起來一些,略微調整了下姿勢,也讓懷裏的何景新坐得舒服些。
何景新這時候哪兒敢繼續靠在嚴律懷裏,他順勢坐起身,因為靠太近,也因為不好意思,人有些羞赧。
他悄悄瞥眼看了看嚴律,發現嚴律是真的坦坦蕩蕩,那句“在我眼裏,你跟小孩子沒有差別”看來不似有假。
然後,嚴律看了看懷裏男生,溫聲道:“我先跟你道歉。之前我只想到要盡快和你聊聊,卻沒顧及你的自尊和面子,沒有用更委婉的方式。我不該說得那麽直接。”
嚴律看着何景新:“但我确實不是在責怪你。我得承認,自從認識你,我就知道你的一些情況。”
“你那樣做,”在樓梯上推劉芳婷,“我是能理解的。”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不用那麽做,我可以,我也會幫你。”
“你才19歲,你不能走歪路,你的手盡量要幹幹淨淨,知道嗎。”
“你這麽做了,如果以後遇到相似的情況,你這個年齡的孩子如果沒有其他辦法,就會延用以前的‘經驗’。”
“這次你推了一個,下次你難道還要再推一個嗎。”
“今天你躲過去了,沒有被找到,以後呢,下次呢。”
“所以我才一定要和你聊聊,這種事,你最好一開始碰都不要碰。”
何景新很乖,他不是不善良的人,他的底子是幹淨的。
所以在哭過後,他很容易便聽進去了嚴律對他說的這些話,低聲老實道:“我錯了。”
嚴律摟着他:“我不是要你認錯,本身你也沒錯。”
“他們對你不好,你心中有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嚴律寬慰:“我向你保證,你放心,以後都不會再看見那家人。”
“在這個城市不會,國內不會,國外更不會。”
“你永遠都不會再看見他們。”
何景新得到這樣鄭重的承諾,鼻子眼眶同時一酸,差點又要落下淚來。
嚴律伸手,用溫熱的指腹溫柔地擦拭男生的眼角,聲音也很低沉溫柔,說:“怎麽聊着聊着又要哭了。很難過是嗎。”
何景新這下更忍不住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嚴律趕緊抽紙巾給他擦,寬慰的話更溫柔了:“哭過今天,以後就盡量不要哭了。”
“我們是男孩子,對吧。”
“嗯。”
何景新很聽話地點點頭。
嚴律擦着擦着就心軟了,軟成一灘,什麽“男孩子要堅強”這種話也說不出口了,光顧着摟着人又拍又哄。
主要何景新哭也哭得特別漂亮,淚汪汪的,瓷娃娃一樣,惹人憐愛。
嚴律看着哄着,就覺得小男孩能有什麽錯呢,要錯錯的也是他,他就該在何景新從家裏搬出來的時候把那一家子送走,沒有後來在展廳偶遇王聰,哪裏還會有此刻。
真的,哭得他心都疼了。
嚴律用掌心捧何景新的臉,指腹去擦那些眼淚,若不是現在時機不對,真想湊過去親親臉——嚴律看着懷裏的男生,斂在眼底的眸光都深了。
沒多久,何景新不哭了,他是真的覺得坐在嚴律腿上這舉止太奇怪了,哪有兩個男的這麽摟摟抱抱的。
他一定要起來,嚴律這次也就放他起來了。
何景新起身,自己抽紙巾胡亂擦了擦臉,轉身,面朝嚴律,有些尴尬,還有些難以啓齒。
嚴律還坐着,平靜地看着他。
何景新錯開些目光,沒看嚴律,有些害羞的樣子,幹巴巴開口:“你……”
他擡眼,眸光爍動地看看男人,“你怎麽會知道我家裏的事。”
嚴律坦然道:“讓人查了下。”
為什麽?
何景新不能理解嚴律為什麽要查他。
嚴律還是很坦然:“好奇吧。想知道你從哪兒來,有怎樣的背景。”
何景新默了默,下一句:“你剛剛說,我以後都不會再看見他們?”
嚴律點頭,語氣懇切而肯定:“你放心,這一點我說到做到。”
何景新看看嚴律,低聲:“那你豈不是做了比我還要不對的事?”
嚴律笑了,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一角,他明明是坐着,視角矮,可他的樣子,卻是人在上位。
“小景,我一直說的都是‘我沒有說你做錯了’,對嗎。”
嚴律:“在我看來,你沒有做錯,只是方法有些歪,手段不夠幹淨。”
“至于我,我的世界更無所謂對錯。只要我想,只要我能,我就可以去做。”
何景新有些半懂半懵,但也最終理解了,知道嚴律是個很有辦法的人。
他應該承這份人情嗎?
他下意識就是這種反應。
可他也根本拒絕不了。
這輩子再不用看見劉芳婷一家,真是他做夢都想達成的心願。
所以在沉默了片刻後,何景新點點頭,小聲道了句:“謝謝。”
他又幫了他。
嚴律則笑笑,對這聲“謝謝”不置可否,同時看着男生,向他伸手,掌心朝上,是個“邀約”的動作。
何景新看着,默了兩秒,便自覺走過去,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只骨指寬大的掌心上。
下一秒,嚴律握住他的手,胳膊用力,輕輕一帶,将男生重新拉到了腿上坐好、摟住。
何景新錯愕,與男人對視,嚴律的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他腰跡,笑了笑,道:“都說了,在我眼裏,你現在和小孩子沒有兩樣。”
言下之意,既然是小孩子,有什麽不能坐腿的。
可是……
何景新心裏是猶豫的,總覺得這樣不對。
嚴律看出來了,但沒有再就此多言,明白該略過就略過。
而他不但繼續一手搭何景新的腰跡,另一手還牽住了男生放在身前的手,握在掌心,輕輕捏着,邊捏邊看着男生,不緊不慢道:“人我幫你趕走,你以後都不會再看見他們,也不會再為他們煩心,既然如此,答應我,從現在這一刻開始,忘掉那幾個人。嗯?”
距離太近了,又被問着話,何景新不得不看男人的眼睛。
那雙眼睛是深色的,海一樣幽深,何景新注視,很自然地望進去,又下意識地給了回應,點頭:“嗯。”
嚴律繼續道:“以後就安心住在這裏,開開心心的,該上班上班,該生活生活,該見朋友見朋友,知道了嗎。”
何景新又點了點頭。
嚴律接着道:“我如果不忙,沒有出差,我會三天來公寓一次,好嗎,這個頻率能接受嗎。”
何景新再點頭,沒有覺出這話裏有什麽不對。
嚴律還沒說完:“能接受和我親近嗎,朋友之間的,或者說是,年長你許多的我,和小男孩之間的,可以嗎。”
這次何景新和嚴律對視了幾秒,沒有馬上點頭。
嚴律握着男生的手,笑笑:“不能接受嗎?”
跟着道:“小孩子的話,還是會願意和喜歡的人親近的吧?”
“你不喜歡我嗎。”
何景新幾乎馬上就搖頭了。
沒,沒有。
他怎麽可能不喜歡嚴律。
在何景新眼下的世界觀裏,說“不喜歡”,就等同于“讨厭”。
他讨厭誰都不可能讨厭嚴律。
嚴律顯然心知這點,非常“狡猾”地玩了下文字游戲,只說喜歡、不喜歡,而不是說喜歡和讨厭。
于是在何景新搖頭後,嚴律道:“搖頭,那就是喜歡。”
嚴律溫聲:“喜歡的話,也不能親近嗎。”
何景新不得不開口道:“哪種親近?”
坐在腿上嗎?
手搭着腰嗎?
握着手捏來捏去嗎?
嚴律:“比如,像現在?”
“或者你想抱一下,我就抱抱你?”
嚴律說“你想”,而不是“我怎樣”。
狡猾。
何景新自然猶豫,他覺得他不是小孩子了,他都成年了,就算嚴律比他大很多,他們也不能這樣親近的吧。
嚴律又給繞回來了:“你不喜歡嗎?”
何景新一下就被問住了。
不喜歡?不?
何景新不确定。
可回想起來,剛剛嚴律的擁抱真的很溫暖很令他慰藉。
嚴律這時道:“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抱了。”
何景新對視的目光跟小鹿的眼睛似的,又亮又懵懂。
嚴律轉口就道:“嗯,看來不讨厭。”
男人自顧自道:“不讨厭的話,想必是可以親近的,對嗎。”
嚴律說着,松開握手的手,擡起來,捏了捏何景新的下巴。
何景新很乖,起先垂了目光,下巴剛被捏了下,他便長睫輕擡,看進嚴律深海似的眸光裏,小聲問:“不會覺得奇怪嗎。”
“當然不會。”
嚴律的語氣肯定而沉穩,說:“看你。你不排斥,我們就親近些,你不喜歡,我們就維持原樣。嗯?”
何景新默了默,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可細想又想不出來。
主要嚴律對他太好了,他本該有腦子和智商來質疑這個男人的動機的,可嚴律做什麽都做得不動聲色而沉穩,何景新多少有些被迷惑住了,還有就是……
他真的太缺愛了。
嚴律對他好,對他這麽好,還抱他,還安慰他,還幫他,他就有些開始貪戀這些好了。
在何景新看來,他什麽代價都不用付出,就有人對他這麽好。
他有什麽理解不接受呢?
他想不出其中關竅,于是自然本能地想要接受這些好。
所以何景新雖然嘴上沒有回答,但他的行動給了嚴律答案——他繼續安靜地坐在男人腿上,沒有動。
嚴律便懂了,笑了笑,又捏了捏男生的臉。
接着,嚴律摟腰的手向上,改摟住男生的肩膀,将人朝自己懷裏帶,令何景新挨靠在他的肩膀和胸前。
而何景新很乖,小貓似的,讓靠就靠了,還安安靜靜的,輕淺的鼻息噴灑在嚴律的喉結上。
嚴律抱着人,輕輕拍了拍,溫聲哄:“乖了。”
何景新起先有些僵,很快發現嚴律的懷抱堅實溫熱又令人安全感十足後,他的身形逐漸放軟。
不消片刻,他閉上眼睛,接納了這個懷抱和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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