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早上六點。

宋染睡眼惺忪地從房間裏出來，剛準備進衛生間洗漱，就聽見爸爸房間裏傳來‘砰’地一聲響。

她心口一顫，瞌睡瞬間清醒，拔腿就往爸爸房裏跑。

推開門，就見爸爸摔在地上。

“爸！”宋染吓得大叫一聲，急忙跑過去。

宋大海忙擺手，“沒事沒事，就是摔了一下。”

他剛剛想下床到輪椅上去，結果沒夠着，就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宋染忙小心翼翼将爸爸扶起來，“爸，以後我在家的時候，你要幹什麽就叫我一聲。你看你要是摔着了，我可心疼了。”

她一邊說，一邊将爸爸扶到輪椅上。

“沒事兒，就是意外，爸爸下次會小心的。”宋大海拍拍宋染的手，安撫她。

宋染心疼地看了爸爸一會兒，說：“爸，我給你打水洗臉吧，你等我會兒。”

說着，就轉了身，往衛生間去了。

照顧爸爸刷牙洗臉之後，宋染才回衛生間洗漱收拾。

收拾好了，才進廚房開始準備早飯。

這些都是宋染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已經成為了生活裏的一種習慣。哪天不讓她做了，她可能還會覺得不太自在。

下了兩碗面，外加兩個水煮蛋。

雞蛋是買的很正宗的土雞蛋，給爸爸補身體的。宋染自己是舍不得吃的，但她今天煮了兩個。

爸爸一個。另外一個，她想帶去學校，給陸暮沉。

去學校的公交車上，宋染坐在最後一排，時不時地就把雞蛋摸出來看一看。

手捧着雞蛋，嘴裏念念有詞：“蛋兄啊，能不能追到男神就靠你了，你可給我争點氣啊。”

說着，自己就被逗笑了。

夏天，天亮得早。

清晨六點半，太陽已經隐約升起來了。

車窗外面，陽光是淺黃色的，很漂亮，不刺眼。

宋染望着天邊那束溫柔的日光，漂亮的眼睛微微彎起來，嘴裏輕輕念了一聲：“陸暮沉。”

陸暮沉剛走到教室，突然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

邊上，韓星忙側頭問：“怎麽了？感冒了？”

陸暮沉搖頭，“沒事。”

說着，人已經走到了位置上。

徐皓嬉皮笑臉地湊上來，“不是感冒，那肯定是有人在想你呗。”

陸暮沉充耳不聞，順手将桌上的英語書翻開。

低頭，一副很認真看書的樣子。

然而事實上，一整節早自習，陸暮沉壓根一點東西都沒看進去。

滿腦子都是昨晚做的那個夢。

他睡眠一向不錯，甚少有做夢的時候。

可昨天晚上居然會夢到……

夢到那個才只見過一面的女生。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還在夢裏親了她？

真是，見鬼了。

早自習下，下課鈴響起的時候，整個教室瞬間就沸騰了起來。

同學們拿着飯盒，像要趕着去沖鋒陷陣似的，朝着食堂的方向飛奔而去。

因為學校是六點半就上早自習，所以幾乎大多數同學都來不及在就家裏吃早飯，是以一般是等下了自習之後，再去學校食堂吃。

陸暮沉也沒吃，但他不喜歡去食堂擠。

在教室裏刷了兩道題，等有同學陸續回來了，才放下筆，準備去食堂買了點早餐。

韓星和徐皓跟他步調一致，見陸暮沉終于從凳子上站起來，徐皓立刻就哀怨地嚷嚷起來，“我的哥，你總算是好了，你再不好，我真要被餓死了！”

陸暮沉雙手揣在褲兜裏，身形挺拔地往外走。

邊走，邊輕飄飄的掃了徐皓一眼，“餓死了不正好給你們家節約口糧麽。”

徐皓瞪大眼睛，“我日！你嘴咋這麽毒！”

韓星和徐皓跟陸暮沉是打小的友誼，關系鐵得很。

陸暮沉是初中的時候跟着父母去的Ｓ市，現在回來了，幾個兒時的夥伴湊在一個班上，平時開開玩笑打打混，倒也挺有意思。

一班教室。

宋染從書包裏把雞蛋拿了出來，準備給陸暮沉送過去。

劉玲啧啧笑她，“一個雞蛋，就想搞定男神，你想得也太美了吧？”

“不止一個雞蛋呀。”

劉玲一愣，好奇問：“是嗎？你還準備了其他的？”

宋染眨眨眼睛，跟着就笑眯眯地捧着自己的臉，“還有個漂亮的美少女啊。”

劉玲被逗笑，噗嗤一聲，說：“呸，你就自戀吧！別怪我沒提醒你啊，追陸暮沉的美女很多的，不止咱們學校有，外校也有幾個呢。”

“是嗎？哈哈，那說明我眼光好呀。”

宋染樂呵呵的，拿着雞蛋來了四班教室外面。

站在門口，往裏面張望了一會兒，沒有見着陸暮沉。

第一排坐着一個女生。

她探過頭去，開口問，“同學，我想問一下，陸暮沉呢？”

那女生擡起頭，回她：“好像是去食堂了吧，剛去一會兒。”

哦——

“那個……我能進來下吧？我拿個東西給陸暮沉。”宋染又說。

那女生點頭，“你進來吧，沒事兒。”

“謝謝呀。”

宋染知道陸暮沉坐在哪兒。

進了教室，直接就往陸暮沉的位置上走去。

陸暮沉的桌子很幹淨整潔，書都是整齊地疊在一起的。

宋染将他凳子拉開，坐了下去。

桌上放着一本英語書，書皮幹幹淨淨的，書頁嶄新。

宋染想起自己的書，好像每一本都皺巴巴的，書頁的邊角都起了褶子。頓時有些慚愧，打算回去把自己的書也整理一下，向男神看齊。

畢竟她以後可是要做陸太太的人呢。宋染不要臉地想。

想着想着，就止不住偷偷地笑了起來。

宋染又将那書頁翻開，書香味撲鼻而來。

幹淨的書頁上，空白的地方，用黑色簽字筆做了筆記。是線條很漂亮的英文。

宋染一頁一頁地翻着書，每一頁空白的地方都有陸暮沉做的筆記。

宋染心裏忍不住暗暗贊嘆一聲。

——真是完美啊。

長得帥、學習好、愛幹淨，連字都寫得這麽漂亮。

和她果然是天生一對呢。宋染捂嘴笑，再次不要臉地想。

将雞蛋放在桌子上，顯眼的地方。怕滾到地上，拿書擋着。

她想了想，從兜裏摸出一張幹淨的面巾紙來。

拿陸暮沉的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

——謝謝你昨天幫我買的藥，雞蛋是早上剛煮的，可以拿開水燙一下吃哦。

寫完了，後面還畫了一張笑臉。

右下角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宋染。

寫完了，盯着面巾紙看了一會兒。

嗯，好像缺點什麽。

宋染單手托着腮，眼睛望着天花板，滴溜溜地轉，像在尋思什麽。

過了會兒，突然彎着眼睛笑了起來。

跟着，就拿起筆，暗戳戳地在她的名字下面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整張面巾紙上，就屬電話號碼寫得最大，諾大的幾個數字，生怕人家看不見似的。

也是夠明顯了。

宋染把留了電話號碼的面巾紙壓在英語書下面，跟着才起身，離開了四班教室。

回到教室，宋染心情特別好，坐在位置上，身體扭來扭去地開心唱歌。

劉玲笑話她，“不就是送出去個雞蛋麽，瞧把你高興的這樣兒，出息啊。”

宋染哼哼笑，“才不止雞蛋呢，我還給他留了電話號碼。”

她給他送了雞蛋，他總要打電話來謝謝她一下吧？

指不定請她吃個飯什麽的。

宋染越想越興奮，心裏美滋滋的，總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成為陸暮沉的女朋友了。

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迷之自信。

劉玲一聽，驚訝，“我天，你們倆交換電話了？這麽快？”

宋染哈哈笑，“沒有，我把我號碼寫在紙上了。”

劉玲眼角抽搐兩下，“呵呵，也許人家轉頭就當垃圾給扔了。”

宋染瞪大了眼睛，一臉緊張，“……不至于吧？”

劉玲繃不住哈哈大笑，前仰後翻。

宋染：“………………”

…………

陸暮沉剛回教室，坐在門口的女生就對他說：“陸暮沉，剛剛有個女生來找你。”

陸暮沉轉來這裏沒多久，但基本上每天都有女生找他，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淡淡‘嗯’了聲，擡腳繼續往位置上走。

那女生在後頭補充一句，“是一班的宋染。”

陸暮沉聽見，腳步微頓。

但很快便回了神，繼續往位置上走。

徐皓來了精神，湊過去，“我昨天怎麽說來着，宋染那小妮子就是對你有意思，你看吧，一大早又跑來找你了。”

陸暮沉沒應，始終面無表情，誰也猜不出他在想什麽。

回到位置上，正準備坐下，視線卻突然落在了桌上的雞蛋上。

棕紅色的雞蛋，上面還用記號筆畫了個笑臉。滑稽得很。

陸暮沉萬年沒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裂縫，眼角抽搐兩下。

這個宋染……究竟想做什麽？

徐皓湊過來，也看見了桌上的雞蛋，暧昧地笑了起來，“啧啧，愛心雞蛋啊。陸哥，好福氣啊。”

“別亂說。”陸暮沉拉開凳子坐下。

順手将桌上的英語書收起來。

拿起書的時候，便看見了書下壓着的面巾紙。

諾大的幾個數字，格外吸人眼球。

韓星坐在旁邊，偏頭瞄了一眼，瞬間瞪大了眼睛，“我日，宋染的號碼！”

不知怎麽，陸暮沉腦海裏忽然又想起昨晚那個古怪荒唐的夢，眼裏閃過一絲波動。

但很快，便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模樣，順手将那面巾紙給抓起來，扔到邊上。

韓星一臉羨慕地看着他，“哥，宋染這是擺明了對你有意思啊。”

徐皓：“可不是，連電話號碼都主動給了。你是不知道，上次九班一哥們，為了拿宋染的電話，那叫個千辛萬苦啊。”

陸暮沉擡了下眼，好奇，“為什麽？”

徐皓解釋：“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嘛，宋染那小妮子高冷着呢，除了老師和她玩得好的幾個人，很少有人知道她電話。”

陸暮沉‘哦’了一聲，便再無話了。

“卧槽，哦是什麽意思啊？”徐皓心裏頭好奇地抓心撓肺的，問陸暮沉，“你到底啥想法啊？”

“沒什麽想法。”陸暮沉翻出一張數學卷子，拿着筆開始做題。

徐皓和韓星相互對視一眼。

韓星忍不住問：“你真對宋染沒意思？”

陸暮沉‘嗯’了一聲，面無表情。

韓星：“……”

徐皓：“……”

空氣靜默了一會兒。

突然，韓星伸手，把陸暮沉桌上的雞蛋給拿走了。

陸暮沉拿筆的動作一頓，終于擡起頭，看向韓星。

韓星：“那什麽……你不是不喜歡人家嗎，這雞蛋，我幫你解決了啊。”

陸暮沉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卻仍是什麽也不說。

但那眼神，透着幾分逼視的味道。

韓星被陸暮沉盯得頭皮有點發麻，僵持了半天，終究還是把雞蛋給放了回去，“行了行了，我不碰，不碰還不行嗎。”

這家夥，幾年不見，脾氣是越發難以捉摸了。

喜歡就喜歡嘛，還不承認？

這天之後，韓星就和徐皓打了個賭。

賭陸暮沉多久能被宋染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