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給陸暮沉送禮物的女生很多，從初中就開始。牛奶、巧克力、甚至衣服鞋子，什麽樣的都有。

但他從來沒有收過任何女生的禮物。

當然，也有女生會偷偷把禮物塞在他的書桌裏，但他發現以後會立刻還給人家，不想讓對方誤會。

但是，宋染今天送給他的這個雞蛋，他破天荒的，不想還。

晚上放學的時候，韓星眼睜睜地看着陸暮沉把宋染給他的雞蛋放進了書包裏，酸溜溜地說了一句，“不是不喜歡人家嘛，還把雞蛋拿回去幹啥啊？”

陸暮沉掃了他一眼，說：“拿回去扔掉，不可以？”

韓星瞬間嗆了一下，點點頭，滿臉佩服地對着陸暮沉豎了個大拇指，“你厲害！”

陸暮沉：“……”

……

宋染今晚不去打工，放學以後跟劉玲一起回家。

往學校外面走的時候，眼睛一直四處張望。

劉玲懂她得很，拍拍她肩膀，“別看了，陸暮沉不從大門口走。”

宋染一愣，“什麽意思？”

放學不走大門口，走哪裏？

劉玲說：“他去停車場了，聽說他家裏很有錢，每天放學都有司機專門接送的。”

宋染聽言，怔了怔。張張嘴，突然不知道說什麽。

劉玲見宋染突然不說話了，拉着她手，擔心地問：“你怎麽了？沒事吧？”

“沒什麽。”

宋染搖搖頭，什麽也沒說。但心裏卻忽然有些惆悵。

她和陸暮沉，會不會差得太多了？

她讀書不行，可他卻很厲害。

她家境艱難，他卻有錢到上下學都有司機接送。

天之驕子，他會不會嫌棄她？

但僅僅只是幾秒鐘的自我懷疑，宋染立刻又恢複了自信。

她性格挺好，長得也挺好，跟陸暮沉還是挺般配的。

這樣一想，心情便又好了起來。

回家的時候，爸爸正坐在輪椅上編玩具。

是用竹條編的一些小動物，蜻蜓啊、螞蚱啊，還有小羊之類的。

這手藝還是小時候跟鄉下的老人們學的。

自打十年前出車禍失去了勞動力，宋爸爸平日就靠在家裏做些小玩具賣幾個錢貼補家用。

見女兒回來，宋大海忙放下手裏的東西，推着輪椅的輪子，往她跟前去，“回來了，今天上課累不累？”

一邊說，一邊幫宋染把書包拿下來。

宋染笑着說：“還行吧，不太累。”

又問：“爸爸吃飯了嗎？”

宋大海點點頭，說：“吃了。今天下午你姑姑過來的，給我燒了兩個菜，陪我坐了會兒，七點多才走呢。你呢，吃了嗎？”

宋染笑眯眯答：“我吃了呢，在食堂吃的，兩葷兩素，還有個排骨湯，吃得可好了。”

宋染推着爸爸回到沙發邊，跟着就蹲到茶幾旁，拿起一只竹編小綿羊把玩。

茶幾上放着一個竹籃子，籃子裏面還有一堆的竹編玩具，目測能有幾十個。

宋染滿臉崇拜地說：“爸，你也太厲害了，都編了這麽多了。”

宋大海笑笑，“是啊。”

再過兩個星期就是宋染的生日，他想多編幾個多賣些錢，好給女兒買份生日禮物。

宋染将小綿羊放回籃子裏，站起來，走到爸爸身邊，“你也別太辛苦了，我這陣子賺不少錢呢，咱們家也不缺這麽點錢，你仔細着眼睛，別傷着了。”

“诶，我知道。”

宋染‘嗯’了一聲，跟着才又說：“時間不早了，我推您回房休息吧。”

說着，便推着輪椅往宋大海的房間回。

打水給爸爸洗了臉，照顧他睡下以後，宋染才開始自己收拾洗漱。

難得不做兼職，十點鐘，宋染便收拾完畢，鑽進了被窩裏。

當然，肯定是睡不着的。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陸暮沉怎麽還不給她打電話？

就算不打電話，發個短信也行啊。

不會真的像劉玲說的那樣，把她的號碼當垃圾給扔了吧？

要真是這樣……也太傷人了吧。

不會，肯定不會……

半個小時過去。

宋染眼睛還大大地睜着，手裏緊緊地握着手機。

嘴裏嘀嘀咕咕，不停地自言自語，“打電話啊，打啊。”

可惜，手機始終是沒有半點動靜。

又等了不知多久。

宋染實在是撐不住，眼皮開始上下打架了。

窗外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她按亮手機，屏幕上已經顯示十一點半了。

宋染盯着時間屏幕上的時間，怔楞了一會兒。

終究還是認命地将手機塞進了枕頭底下。

這個陸暮沉，比她想象中難搞很多啊。

不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的麽？

呵呵，騙人。

宋染撐不住睡了。

而陸家別墅裏。

二樓，房間裏還亮着燈。

陸暮沉還在做題。

桌上是一本劍橋雅思真題集。

做着做着，忽然莫名地想起那天在學校，陽光下，笑得明媚燦爛的宋染。

宋染長得漂亮嗎？

是挺漂亮的，但其實她的笑容更漂亮更感染人。以至于那日見過之後，便時不時地想起來。

陸暮沉有些走神，怔怔看着他放在桌上的雞蛋。

雞蛋上畫着的笑臉，和宋染的笑容一樣燦爛。

陸暮沉嘴角不自覺地微彎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淺淺的笑意。

他忽然站起來，微彎着身體，将放在沙發上的書包打開。然後從裏面的一個隔層拿出了宋染給他留的便條。

黑色的字跡，很清秀。

就是那幾個號碼，大得有點不協調。

陸暮沉又忍不住笑，是怕他看不見嗎？

他重新又坐回椅子上，背部慵懶地靠着椅背。拿出手機，在撥號界面按了幾個數字，将宋染的號碼存了起來。

盯着號碼，猶豫了會兒，終于還是點開了短信編輯頁面，簡單地敲了幾個字。

編輯完後，又想了會兒，最後還是按了發送。

宋染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見手機‘滴’地一下。

靜悄悄的夜裏，這一聲響，格外地突兀。

宋染猛地睜開了眼睛，忙從枕頭下面摸出了手機。

看見屏幕上一串陌生號碼，心髒不自覺地跳了起來。

她抖着手，迅速地滑開了屏幕。

然後，便看見了一行簡單的字。

——雞蛋很好吃，謝謝你。

宋染大睜着眼睛，楞楞地盯着那幾個字。

有半晌的工夫，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陸暮沉給她發短信了？

這是真的？

她下意識地咬了下嘴唇，痛感很真實地傳來。

她怔了一瞬，下一秒就緊緊地捂住嘴巴，激動地在床上不停地打滾。

陸暮沉給她發短信了，他真的聯系她了！

她激動得不知想尖叫，但大半夜的又怕吓着人。

可是心裏的火苗騰騰騰的，熱得快把她給燒起來了。

她掀開被子，光着腳跳下床，嘴角開心地咧着，興奮得在房間裏不停地轉來轉去。

轉了半天，心裏那團激動的火苗還是沒辦法壓下去。

于是坐到床邊，拿着手機給劉玲打電話。

她不傾訴一下，今晚怕真是睡不着了。

電話響了好半天，終于接通。

劉玲睡意朦胧的聲音傳過來，“我的祖宗，拜托你了，看看現在什麽時間行嗎？”

宋染才顧不上那麽多，激動地說：“玲玲，我跟你講，陸暮沉給我發短信了！我的天，我激動得完全睡不着啊！”

“呵呵，是嗎，那恭喜你啊。挂了……”

“哎！等等！”

劉玲嘆了口氣，“還有什麽事兒啊？小姑奶奶。”

宋染雙腿盤在床上，笑嘻嘻問：“你幫分析一下呗，你說他這是什麽意思啊？”

“什麽什麽意思？”

“就是……他給我發短信呀。我本來都以為他不會搭理我了，沒想到他突然給我發短信來了。你說，他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這還不簡單，給你表現的機會，讓你再接再厲呀。”

劉玲話音一落，宋染激動得大笑，“是吧是吧是吧？！！我也覺得他是這個意思！”

一般對對方沒興趣的話，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搭理對方。可陸暮沉既然主動給她發了短信，這說明在給她機會啊！

宋染剛剛還覺得自己追陸暮沉長路漫漫，還有些惆悵。這會兒突然收到了的短信，心裏頓時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挂了劉玲的電話，宋染趴在床上，開始給陸暮沉回短信。

敲一個字念一個字，“喜歡就好，不客氣。”

想了想，又寫，“這麽晚了，你還沒睡呢？”

短信編輯好，瞅了兩眼，覺得沒什麽問題，跟着才點了發送。

發出去後，就開始緊張又期待地盯緊屏幕，等着陸暮沉的回信。

等了約莫兩分鐘，手機滴的一聲，亮了起來。

宋染立刻激動地滑開短信。

陸暮沉回：準備睡了，你也早點睡，晚安。

宋染看着短信，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甜滋滋的。

她平躺在床上，手機握在胸前，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窗外的月亮。

嘴角彎着，小聲地呢喃一聲，“晚安啊，陸同學。”

情窦初開的年紀，和喜歡的人說上一句話，便能開心很久很久。

這天晚上，宋染徹夜未眠，腦海裏全是陸暮沉的身影。

想一會兒，笑一會兒。

不知不覺，便已經快六點了。

她左右是睡不着，早早地起了身，收拾洗漱，然後就去廚房做飯。

做早飯的時候，慣例把爸爸一天的飯都做了，分別裝進兩個飯盒裏。中午和下午，爸爸只需要把飯盒放進微波爐裏加熱一下就能吃了。

這些年，宋染一直是這樣照顧爸爸的。

但今天頭一次，她一共做了三人份的飯。

宋爸爸推着輪椅進廚房來，見竈臺上放着三個飯盒，好奇問：“今天怎麽做了三份？”

爸爸突然出聲，宋染不察被吓了一跳，心虛地說：“啊……那個，我這段時間吃食堂都吃膩了，想自己帶飯去。”

宋爸爸恍然，又問：“你們學校有微波爐嗎？這飯到中午就涼了，得加熱啊。”

宋染忙點頭，“有的，食堂就有。”

……

陸暮沉剛到學校，往教學樓走的路上，被幾個女生攔了下來。

書包單肩挎着，另一只手揣在褲兜裏，擡眼，目光淡淡，“有事？”

中間一名女生，皮膚白皙，頭發及肩，留着齊劉海，眼睛圓圓的，長得很有些可愛。

她手裏拎着個食品袋，裏面有面包和牛奶，鼓着勇氣遞給陸暮沉，小聲地說：“陸……陸同學，你還沒吃早飯吧，我……我請你吃。”

說完，臉已經變得紅彤彤了。

陸暮沉沒接，聲音清清淡淡，說：“謝謝，我已經吃過了。”

說完，便繞開人，頭也不回地往教學樓裏走。

那女生大概沒想到會被拒絕，回過頭，盯着陸暮沉的背影，眼睛突然發紅，淚光閃閃。

……

三樓樓梯口。

宋染拿着飯盒，在那兒等人。

等了老半天，眼睛都快望穿了，終于見着陸暮沉走了上來。

她面上一喜，忙攔住他，“陸同學！”

陸暮沉擡起頭來。

宋染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陸同學，早上好啊。”

陸暮沉淡淡‘嗯’了聲，難得地回她一句，“宋同學好。”

宋染彎眼笑，将手裏的飯盒遞給他，開心地說：“送給你的。”

陸暮沉視線下移，落在粉紅色的飯盒上。

他挑挑眉，看向宋染，眼神仿佛在問，“什麽？”

宋染解釋，“午飯，我親手做的。”

陸暮沉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沒接，但也沒拒絕。

宋染怕他拒絕，忙拉起他手，将飯盒放在他手心裏。

跟着，很認真地看着他眼睛，說：“陸同學，這個周末，我想約你看電影，行嗎？”

陸暮沉沉默了一會兒，答她：“周末再說吧。”

雖然沒答應，但也沒有馬上拒絕。

又說：“午飯，謝了。”

說完，便拿着宋染給他的飯盒，往教室的方向走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宋染：咦？為什麽你收下我的飯盒，卻不收別人的面包和牛奶呢？

陸暮沉：你覺得呢？

宋染：哈哈哈哈，好害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