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發寒

第74章 發寒

鄭钲厲面色沉得像是能滴出水來, 對着鐘毓和岳絨皮笑肉不笑,“不愧是嫂夫人,手段了得!區區一個碗就令聖上對你青睐有加, 有這般本事, 留在秀才村那樣的地方确實是屈才了。”

岳絨用手遮着, 扭頭對鐘毓耳語, 實則聲音大得後面的魏內侍都聽得真真切切, “我記得上次見鄭大人挺正常的呀, 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是被什麽髒東西惦記上了?剛才猕猴桃見了他就往他身上撲, 上次這麽急切還是在山上碰到公……”

說着,她好似突然意識到不對,驚訝地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番鄭钲厲, 啧啧稱嘆。“想不到鄭大人還有這般本事!”

鄭钲厲臉色發綠, “你胡說什麽!”

岳絨一臉無辜,“我什麽都沒說啊。”

“你……”

岳絨卻轉頭跟魏內侍說, “魏大人留步,聽說江南還有不少逄喜大師的作品, 可惜我路上匆忙未能成行, 要不然定不會讓逄喜大師的大作流落在外, 可惜啊!”

魏內侍急了起來,“哎呦, 岳大小姐怎麽不早說!老奴這就禀告聖上!”說完提着衣擺急匆匆跑了。

岳絨笑眯眯地恭送魏內侍, 一副尊敬的樣子。

耳邊傳來鐘毓忍俊不禁的低笑聲, “鄭钲厲也走了。”

果不其然,她轉頭就看着鄭钲厲一瘸一拐地推搡着旁邊的侍衛, 急不可耐的模樣。

她連忙高聲喊道:“鄭大人!我還有事兒沒跟你說呢!你再怎麽急,也不能撲到侍衛懷裏啊!要是傳出去了……”

鄭钲厲身形一僵, 一腳踹開侍衛。

“江南真的有不少逄喜大師的大作嗎?”

岳絨理直氣壯,“我只是聽說,又沒去過。我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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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毓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揚,眼眸亮晶晶的,引得不遠處的宮女太監看直了眼。衆人從來沒見過鐘大人這般笑過。

“你說得對,你一路匆忙,自然沒空去驗證傳言的真假。”

“鄭钲厲怎麽回事?上次見他還不是這樣啊?”

他放慢腳步,沒有回答,反而說:“我已經吩咐人收拾好了屋子……”

落在兩人後面,被無視的李虎翻了個白眼,這鐘毓肯定是個耙耳朵!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反倒驅散了許久未見的尴尬生疏,還沒進門,就聽鐘府裏面沸反盈天,夾雜着桃子憤怒的叫聲,吵得緊。

岳絨頓時急了起來,上次聽到桃子這般叫還是她被雷劈的時候,出什麽事兒了?她看都沒看鐘毓想要扶她下馬車的手,自顧自跳下來沖進大門。

李虎啧啧兩聲,背起手邁着四方步大搖大擺跟進去。

鐘毓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骨節分明的手,疾步追随岳絨而去。

穿過影壁,就見福順正滿頭大汗地抱着桃子的脖子,偏偏桃子像是瘋了似的高昂着脖子,四蹄騰起,憤怒地超一個方向怒吼。

岳絨拽着猕猴桃的大尾巴,“猕猴桃!不許用嘴咬,髒!還有栗子,你也不許張嘴!”

被兩腳獸吼的栗子立馬收起張牙舞爪想撓禽的爪子,乖巧朝鐘毓喵喵叫。

“好久不見,兩腳獸。”

岳絨挑眉,這貓能去演變臉了,都不用交束修!她用力将猕猴桃摁在地上,拍拍她的大毛頭,“不許動了,再折騰,這鵝就挂了。”

“嗯嗯嗯!!!”桃子憤怒地噴口水。

“挂了才好!”

被桃子帶得往前撲了兩步的福順擦擦臉上的口水,一臉生無可戀。

鐘毓也往後挪了兩步。

嗯,桃子的口水還是這麽多,只多不少。

李虎還沒有見過桃子這般樣子,頗為詫異,定睛一看,見牆角處躺着一只不知是死是活的鵝。

應該是鵝吧?

他走過去一把抓起來,黑乎乎羽毛和腳蹼,“還真是鵝啊?這鵝怎麽惹桃子了?”說着,伸手彈了彈低垂着一動不動的鵝頭,“不會真死了吧?嘿,死了也好,今晚上就炖了湯。”

岳絨神色複雜,“沒想到它竟然還活着。”

“對。”鐘毓摸摸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說大鵝這種狀态還算是活着,就殘存一口氣勉強吊着罷了。

自從知道大鵝和岳絨的事情之後,他就很久沒有跟大鵝說過話了,自然也沒有喂過它,已經很久沒有見它動彈過了,平常就一直窩在籠子的角落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樣。

她動動手,仿若不小心放開了猕猴桃。

猕猴桃立馬一個虎撲,張開血盆大口撲向李虎抓着大鵝的手。

李虎大驚失色,連忙甩手把大鵝扔出去,心想反正是只死鵝,給就給了。誰知,眼見猕猴桃要咬上去了,本來像是死了的大鵝突然撲騰着翅膀朝岳絨飛去。

“嘎!”

高亢尖銳的叫聲讓衆人心生不适。

“小姐小心!”

關鍵時刻鐘毓擋在岳絨面前一巴掌将大鵝扇飛了出去,臉色難看極了。沒想到這只鵝這麽長時間不吃不喝,竟然還有反抗的能力。

手上的鐵石狼牙慢慢安靜下來,岳絨笑着拍拍鐘毓的胳膊,“別緊張,我倒不至于這麽弱。”

她能剝離系統一次,就能剝離第二次,何況現在的系統不過只剩個空殼子了。

這可惹惱了桃子,羊頭猛厥,一下子沖出福順的懷抱。

“嗯嗯嗯!!!”

打死它!

已經安穩下來的猕猴桃和栗子也叫嚷着沖了上去,又是撓又是咬。

“住口!住口!髒,桃子你聽到沒有!”

岳絨和福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三只拽走,桃子臨走還憤憤地噴了大鵝一大灘口水,惹得岳絨嫌棄地掩鼻子。

“好臭,桃子你該刷牙了。”

桃子立馬調轉目标,沖着岳絨又是蹭又是尥蹶子,一副不答應又撒嬌的樣子,岳絨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邊歡樂無比,那邊的大鵝抽搐了兩下,灰撲撲的鵝毛微微炸開,湛藍色的電流穿過的鵝毛,吱吱作響。

李虎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鐘毓低聲囑咐福順,把大鵝好好關在書房,不要讓它跑出來。

“是,少爺!”福順一臉激動,他一路上就在擔心少爺高升了之後不會再讓他貼身服侍。

鐘毓拍拍他的肩膀,“以後你還跟着岳絨。最近京城亂得很,我可能會忙起來,照顧不上的地方,別讓人冒犯了。”

福順猛點頭。

一旁的一空不聲不響地上前給福順和李虎領路。

李虎撓撓頭,想跟着岳絨走,轉念一想,人家未婚夫妻團聚,他湊什麽熱鬧?

等安撫好鬧騰的桃子,岳絨才發現就剩她和鐘毓兩個了,頓時有些不自在,“來得匆忙,也沒來得及派人來京打點,可能要叨擾幾日。”

鐘毓臉上肅然,“你最好還是多住些時日。”

“嗯?”

“為了不讓聖上頒賜婚的聖旨,我只能說當時給你的退婚書是假的,只是不想岳大人拿着岳丈的名頭壓我。聖上這個人,府中自有溝壑,恐怕還得舉辦一場婚禮。”

附中自有溝壑?

岳絨秒懂,那人不僅有些瘋癫,還有些小肚雞腸。可,跟鐘毓成婚?

“不能找個別的名頭嗎?或者給聖上再送送禮。”

鐘毓心裏嘆口氣,“當時情況緊急,只能慢慢想辦法了。只怕聖上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你現在可是聖上面前的紅人,我還得靠你多美言。”

笑意在嘴角蔓延,她誇張地擺擺手,“好說好說!”

鐘毓給她安排了獨立的院子,粉刷一新的白牆綠瓦,牆角一排排繁茂的竹子,旁邊還修整了矮小的竹屋。

這竹屋如若是在深山,頗有一番味道。

放在這深宅大院裏,難免有些格格不入。

“這是……”

鐘毓摸摸鼻子,“這是給桃子的小屋,也算是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只是時間倉促,也沒想到猕猴桃會過來,可能小了些。”

她笑着指指興沖沖沖進小木屋的桃子,“它可不覺得!”

小屋用的是碗粗的竹子,四面按了能支起來的窗格,像模像樣地擺了竹制的桌椅,角落鋪了磚石,上面鋪了厚厚的幹草。猕猴桃一進來就跳到幹草上,順道把桃子踹了下去,氣得桃子壓頭沖猕猴桃頂過去,卻被猕猴桃輕巧地躲過去。

一羊駝一老虎就這般打鬧起來,小竹屋卻絲毫微動,甚至正中間的桌椅被磕碰到了也未動分毫。

岳絨驚訝地摸了摸,發現桌椅都是固定在地面的,木屋牆壁也是被木頭牢牢固定住了。

心尖仿若被誰撥動了下,聲音難免輕柔了許多,“你有心了。”

“我帶你去看看你的屋子。”

梨花木的架子床,滇紅色的梳妝臺,清淡雅致帷帳。一切都是那般熟悉,岳絨還以為是秀才村的鐘府。

她望着鐘毓的眼眸亮晶晶的。

鐘毓被看得心頭熱熱的,身後的手指微動,臉上卻未露分毫,“有什麽不習慣的,你吩咐福順就好。”

“你想得十分周到,哪裏會不習慣?”

他不喜歡她生疏的口吻,認真地看着她,“這裏也是你的家。”

兩人凝視良久,岳絨放松地笑了起來,“那我要去逛街。一直聽說京城繁華,嬸子們可是托我買不少東西呢。”

“帶上福順,福順對京城地界了如指掌。有些地方,我都不太清楚。”說着,他笑容變得苦澀,“只是時候不對,最近京城有些亂。”

“因為流民嗎?”她接過鐘毓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口,是熟悉的味道。

“流民都被趕出城了,城內還能見到什麽流民?是糧食。”

她愕然不已,“還沒解決嗎?你路上不是說朝中大臣有錢出錢有糧出糧嗎?”

他冷笑,“有利可得,又哪是這麽容易解決的?有錢出錢有糧出糧不假。可現如今京城的糧食堪比金子,誰又會舍得出?出錢出的是寶鈔,偏偏聖上推崇寶鈔,又不能自打嘴巴子。還有人渾水摸魚哄擡糧價賺國難財。”

岳絨默然,後背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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