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厮殺

第87章 厮殺

沒有人刻意隐藏, 陝西那邊的消息自然就藏不住了。

鞑子馬上就要打過來的消息瞬間席卷了京城，百姓們惶恐不安。

原本只是不想離開故土的人也開始收拾行李，外面日子再難過只要能活下去就有希望, 畢竟鞑子屠城的事情屢見不鮮, 誰知道京城的未來在哪裏。

很多人來岳絨這邊打探消息, 她幹脆每日大搖大擺地走在街頭, 大大方方地告訴百姓她沒有逃跑。

被問到鞑子攻破陝西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她沒有避而不談, 反而直接将陝西的真實情況告訴他們。

倉皇逃出京城的人越來越多。

守城的參将包偉才找上門來, 問起定北侯和鐘毓的消息，“百姓紛紛往外跑，鐘夫人可知侯爺和鐘大人的去向, 要不要關閉城門防止百姓們出城？”

提起兩人的去向, 岳絨閉口不談。

只說起百姓的事情，反問他, “包大人覺得此番京城能守得住嗎？”

包偉才沉默片刻，沉聲道：“若是十年前, 別說京城受不受得住, 鞑子根本打不到京城。可如今的京城, 聖上把能打的将士都帶走了，就算是此刻糾集京城的百姓守城, 恐怕也抵抗不了多久。”

岳絨自然也明白, 嘆口氣, “讓他們走吧。能活下來才是真的。”

聞言，包偉才沒有多做糾結, 點點頭表示同意這個觀點，又問起定北侯和鐘毓的下落。

岳絨起身直直對上他質疑的視線, 铿锵有力，“包大人，我只能說定北侯、鐘毓和我與京城共存亡。”

包偉才半晌抱拳，“有鐘夫人這句話，本将會死守城門。只要我活着，鞑子就休想進來！”

自那天起，京城的百姓越來越少，反而流民越來越多。在流民看來，死有什麽可怕的，反正都是死倒不如做個飽死鬼。

Advertisement

随着流民的湧入，京城反而穩定了下來。

外面又不是什麽好地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岳絨照常每日在京城晃悠，後來幹脆舉着雇傭守城士兵的告示四處游走。

聲明不是強制征召，而是雇傭。

只要一人參軍，其家三口的糧食由鐘府提供，另有月銀二兩；如若戰死，撫恤銀二百兩；如若家中只有幼子，由鐘府撫養長大。

不少百姓都參與了進來。

召集來的士兵還要訓練一番，教他們簡單的刀法，火铳的使用方法，總不能戰場上人死了搶了兵器卻不會用。

兵仗局也在岳絨的指導下做出了簡單的步槍，可惜只能單發，制作工藝還很粗糙，原料短缺，根本不能大規模生産。

但聊勝于無。

夏天即将過去，秋風蕭蕭來臨的時候，鞑子真的到了城下。

湛藍的天空下卻是烏壓壓的黑色，沉重的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鞑子們好似并不急着攻城，只在外安營紮寨，揮舞着彎刀呼嘯着玩鬧，好似這裏是他們的故土草原。

京城城門上已經架起了幾枚大炮，還有數不清的滾石、滾木、火把，守城的士兵嚴陣以待，沒有一個人害怕。

岳絨看着外面看不着邊際的大軍，沉默半晌，看向包偉才，“包大人，不好意思，沒想到定北侯和夫君沒有趕回來。”

聞言，嚴陣以待的包偉才卻爽朗大笑：“鐘夫人！您這些日子做的一切，本将都看在眼裏。雖不知兩位大人去了哪裏，但本将信你們。您一介女子敢站到這裏，我們這些兒郎又豈能退縮！”

她抿抿唇，長呼一口氣。

“這些龜孫兒倒是學聰明了，還知道圍困，想讓咱們沒有補給，活活餓死在城內。本來是咱們戰術，他們卻用了！”說着，他又笑起來，“不過他們肯定不知道京城現在不缺糧食！”

是的，郝掌櫃早早就帶人送了糧過來。

估計鞑子真的沒有想到，為何圍困其他城池有效，圍困京城卻沒有用。京城不是缺糧嗎？

過了幾日，鞑子們見計策未起作用，紛紛到城門下叫罵，被岳絨用步槍爆頭後才龜縮起來。

到了晚上，天色漸暗，火光映照着戰場，猶如一片燃燒的地獄。

突然轟隆一聲，號角聲響起，密密麻麻的鞑子慢慢逼近城門。

包偉才一聲令喝，“兒郎們！随我守城！”

城門的士兵架起火炮，指揮旗揮下，幾顆巨大的炮彈落到人群中，炸得鞑子人仰馬翻。但鞑子的将領明顯不是吃素的，很快威吓住士兵守住陣型，又沖了過來。

早已備好的滾石、滾木被迅速推下，擊向爬上雲梯的敵軍。熱油被潑灑下來，發出“嘶嘶”的聲音，城牆下燃起的火焰将試圖登城的士兵包圍，火光中傳來一陣陣痛苦的哀嚎。

岳絨也跟着衆位将士一起，揮刀砍下妄圖爬上來的敵軍。

包偉才已經無暇顧及她了，立在城牆中央，目光堅定，揮刀指向下方的大軍：“城在人在！守住這道城門！”他轉身吩咐士兵們用箭射向攀爬的敵軍，一時間箭如飛蝗，打退了許多攀上雲梯的敵軍。

幾名力氣強健的士兵扛起沙袋迅速填補破損的城牆，防止敵軍趁虛而入。

一番進攻扛下來，守城的士兵死傷慘重。

岳絨領着十幾個自願報名的婦女給衆位将士包紮，手被血染得通紅，但動作依舊鎮定。

“岳絨。”

一聲略帶沙啞卻急切的呼喚劃過耳際。

她擡頭，視線穿過煙塵，看到焦急四處尋找的鐘毓，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疲憊與焦慮。

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周圍的喧嚣似乎都被抽離了，只剩下彼此。

她狠狠松了口氣，像是一只歸巢的鳥兒一樣撲進他的懷裏，“你真是瘋了！”

他全然顧不上身後的定北侯，重重将她抱在懷裏，親了親她的臉頰。

“對不起，我來晚了。”

定北侯冷漠地打斷兩人，“甜言蜜語就等着活下來再說吧！鐘大人，我已經送家眷從地道離開，讓鐘夫人也走吧。”

岳絨松開鐘毓，搖頭拒絕，“我不弱于任何一名男子，我不走。如果真的只能到這裏，”說着她握緊鐘毓的手，“我跟你死在一起。成親的時候，我就說過，不棄不負，不悔不怨。”

話音剛落，仿若喪鐘的號角聲又響了起來。

他們短暫的對視被戰場的呼喊聲打斷，彼此都清楚，責任在肩。

幾人似乎忘記了方才的話，飛快地就近撈起刀劍，跟士兵們一起禦敵。

新的一輪攻城開始了……

半個月過後，守城的士兵越來越少，已經聽不到炮火聲，兩方只能用刀劍肉搏，城門處已開始出現裂痕，厚重的木門搖搖欲墜。

敵軍看到城門即将破裂，士氣大振，統帥下令向前沖鋒。

定北侯大喊：“補上！城門不能破，身後還有萬千百姓，還有你們的家人！”

站在城牆上的鐘毓用長槍将爬上來的敵軍刺下去，眼神卻焦急地掃視遠處。

岳絨偷偷出城了，就是為了給敵軍造成騷亂。

這種計策半個月來用了幾次，也給敵軍帶來不小的麻煩，尤其是猕猴桃，身姿矯健，根本抓不住。可是這樣的計策用久了，敵軍早就有了防備，希望她能平安回來。

突然，眼前越過一個矯健的身影，接連不斷的虎嘯聲、狼嚎聲讓整個敵軍都亂了起來。

鐘毓眼前一亮，見猕猴桃馱着岳絨飛奔在前，身後一群不知從哪裏來的狼，左突右奔沖破人群躍到被炸毀一半的城牆上。

岳絨振臂高呼，“殺！”

定北侯咂咂牙花子，這女人比男人還猛，只是他們真的沒人能發動起進攻了。

念頭閃過，突然震耳欲聾的喊殺聲由遠及近，讓厮殺在一起的雙方齊齊一愣，看向遠方。

殷紅的殷字旗飛奔而來，讓鞑子吓破了膽。

“是援兵！殷家軍！”

“撤！快撤！”

……

定北侯反應過來，拔劍高呼，“兒郎們，援兵到了，随我沖！”

裝備精良的鐵蹄瞬間将疲憊已久的鞑子沖散，已然是單方面的屠殺。

在人群中，岳絨看到很多熟悉的身影，殷含珠、李虎、裴呤、都連、張鳴……

**

靈帝末年，官僚腐敗，民生凋敝，黃河泛濫，疫疾橫行，倭寇猖獗，民怨四起，群雄揭竿而起。時貞義夫人橫空出世，率麾下施痘苗以平瘟疫，散糧倉以赈饑民。然百姓已怨聲載道，民憤難平，鞑子又進犯邊境。靈帝為掩戰事不利，竟以殘害忠臣之法行事，倉皇棄京遷都。行至半途，遭劫匪攔路，靈帝及群臣皆被屠戮。

太後聞之，悲憤之餘，統率戚黨，主持大政，立炀帝繼位。炀帝不敬太後，太後廢之。京師城下，鞑子攻勢愈烈，定北侯、都禦史鐘毓、貞義夫人統率百姓禦敵，鏖戰半月，殲敵五千而城終不破。昭高祖聞難急調援軍，馬不停蹄馳援京師，京城乃得保全。

貞義夫人及都禦史鐘毓從旁輔佐，南征北戰，屢建奇功。昭朝立國之後，二人力辭封賞，歸鄉講學授徒，隐居田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