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村裏的村民們生病多的就是些傷風發熱的病, 入夏熱傷風比較多,她在鎮上的藥鋪子拿的貨差不多都快用完了, 這幾天閑着, 她便想去山上采些草藥,一些治療傷風感冒的草藥山上都有, 像蒲公英啊, 薄荷草,艾草葉, 山林裏的草藥豐富得很。

蘇小只聽說她要去山上,不太同意:“山林裏什麽都有, 毒蛇野獸的, 要是你去有個好歹那怎麽好。”

“放心吧, 我不去密林子裏,就到山腳下那一帶去采些草藥,不礙事兒的。再說了, 山腳下不是還有林獵戶嘛,人家都在那生活那麽久了, 不也沒事兒。”

“那能一樣嘛,林獵戶就是吃打獵那口飯的,她還巴不得能碰上野獸呢。”蘇小只在院子裏晾衣裳, 和傅萱辯駁道。

他的爹娘就是去山裏沒了的,如今自己才新婚,要是傅萱再要有個什麽好歹,那自己還活的下去嘛?

傅萱看着院子裏的衣衫被風吹的一瓢一瓢的, 蘇小只賭氣的面容時隐時現,她放下手裏的草藥走過去:“生氣了?”

“沒有。”他彎下腰去擰衣服,然後抖開甩到晾衣杆兒上,故意不看她。

“沒生氣還把嘴撅得那麽高。”

他不回答傅萱的話,一個勁兒的晾衣服,等到衣服都晾完了,傅萱還站在他身前,無可奈何下,他問道:“你和林獵戶認識?成親那天我聽宋結說,他撞見林獵戶了。”

傅萱點了點頭:“有一次林獵戶來找我醫傷,她的手臂被劃了條大口子,一來二去就熟悉了。成親的時候我特意請她過來的。”

蘇小只見過林獵戶,但是少有,在他的印象裏林獵戶總是穿件黑色衣衫,冬天腰間圍着塊老虎皮,上身裹着像是熊又像是其他什麽動物的皮毛,走路哼哧哼哧的,是個強壯高大的女人,其實論能力來說,林獵戶能獵到那些野獸,拿了它們的皮毛是頂頂的厲害,可惜就是人孤僻了些,不怎麽和大家來往,到頭來現在還是個單身女人。

他想要是妻主和林獵戶一起進山的話,倒是要安全很多,他猶豫着問道:“你去多久回來?”

“下午就回來,趕得上你的晚飯。”傅萱見蘇小只松了口,連忙道。

“那你早些回來。”蘇小只悠悠嘆了口氣,去竈房裏把背簍給找了出來,又用幹帕子擦了擦上頭的灰遞給傅萱。

傅萱接過背簍,拍了拍他的頭:“放心吧,沒事。”

說完,她便背着背簍朝上山的路去。其實前兩天她碰見林筱的時候,她們就約定了要一起去山上,她去采山藥,她則去打獵,兩人搭個伴兒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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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山腳下時,她遠遠看見林筱在院子裏收拾東西,也瞧見她的時候,朝她吹了聲口哨,她笑着快步趕過去。

“怎麽來得這麽遲,家裏不讓出來?”表面看起來有些兇神惡煞的林獵戶戲谑道。

傅萱也沒覺得不好意思:“還真是讓你說準了。”

“有個夫郎疼可真不一樣了。”

林筱早就把東西收拾好了,傅萱一到兩人就出發。

“你打算什麽時候也娶個夫郎啊?”傅萱打趣道,是個女人就想娶個夫郎,特別是嘗到了其中的甜頭後更是欲罷不能。

林筱也沒有反駁,倒是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我一個人潇灑慣了,也得有人家舍得把男兒嫁給我。”

“還不是全憑你的意願,無非是彩禮要的高些和低些。”傅萱知道林筱不差那點兒錢,她打獵厲害,随便獵到些野豬野兔拿到鎮上都能賣個不錯的價錢,有些達官顯貴好那一口,林筱肯定攢得有錢。

林筱笑了兩聲:“瞧緣分把,要是能有你家蘇小只那麽好的,那倒是也不錯。”

聞言,傅萱甩了她一背簍:“你可別瞎惦記些。”

“我哪敢啊!”林筱笑道:“好了,到了,這片兒的草藥不少,夠你那一背簍了,我去瞧瞧我昨天安下的陷阱裏有貨沒有。”

“成,你小心些。”

林筱踩着厚厚的幹板栗葉子發出“歘歘”的聲音,看着她走遠以後,自己采開始尋覓草藥。

山林裏來的人少,以前出過不少事兒,所以村民都不敢來,其實也沒有她們想象的那麽危險,自己小心着些,大晴天的來完全沒事兒。

她挨着扯了不少的草藥,有治跌打損傷的,也有治傷風感冒的,山林邊緣只采得到些普通藥材,她稍微往裏頭走了些,運氣不錯就挖到了根小人參,這無疑讓她很高興,人參是珍貴藥材,藥房裏可賣得貴了,這山林有靈氣,想必深處會有年份久的。

高大的樹子遮天蔽日,外頭的炎炎太陽都被遮擋住了她在林子裏不太看得出外頭的天氣,涼風陣陣,她加緊着采滿地的藥材。

蘇小只把家裏收拾了一番後,瞧着就傅萱坐診放草藥的屋子有些淩亂,但是他沒有進去收拾,自己不懂的那些東西,要是給她弄亂了,指不定要闖禍,他見屋外的日頭不錯,就把床鋪給抖了,想把床單給洗了。

新婚燕爾,這幾天夜裏兩人幾乎都在折騰,傅萱想,他也不能抗拒,做夫郎的不是就是這個用處嘛,再說了,自己感覺也越來越好,于是兩人更是沒完沒了。

他瞧着成親那天的新床單,現在已經皺皺巴巴的了,簡直叫人看見了臉紅。他趕緊一把收了按進木盆裏,拿上搓衣板和皂角,端着去了河邊。

“小只,你也來了!快過來,這邊,這邊!”

今天宋結也去了河邊洗衣裳,見着他去了,十分高興的吆喝着。

他端着盆子過去,蹲在了宋結的旁邊:“不知道你今天要來,我本來在家裏洗了衣裳了,但是想洗洗床單就過來了。”

宋結看了看他盆裏的床單,不懷好意的笑了,湊到他耳根子面前小聲道:“怎麽樣,傅大夫厲害不厲害?”

“你胡說什麽啊!”蘇小只連忙把宋結推開。

宋結哈哈笑道:“你說我說什麽呢,瞧你臉都紅了!”

蘇小只連忙捂着自己的臉:“宋結,你太壞了,連人都沒嫁,竟然說這些!”

“小只,你這就不厚道了,就是因為我還沒有出嫁,不是想跟你讨讨經驗嘛,也免得我以後吃虧啊!咱們還是不是好朋友了。”

“哼!”蘇小只沒有了剛才的激動,把床單放河裏浸濕。

宋結又去挽着他的手臂:“好小只,你就趕快給我說說吧。”

蘇小只瞥了瞥嘴,聲音跟蚊子似的:“就那樣吧,第一回有些疼,後頭就好了。”

“那你們一回得折騰多久啊?”

“個把兩個時辰吧,有時候長些,有時候短些。”要不是看在宋結是自己的好朋友,他才不會把這些羞臊的事情說出來呢。

宋結年紀比蘇小只小一歲,但是也不是很小了,知道一些這方面的事情,又不知道的詳盡,到了這年紀哪有不思春的,于是又刨根問底:“那,那你們一個晚上一般都是幾回啊?”

“這個,有時候多,有時候少,你成親了不就曉得了嗎。”蘇小只實在是說不下去了。

宋結撅着嘴,嘆息了一聲。

蘇小只見他那模樣,又把嘴湊到他的耳邊,悄悄說了一聲:“女子高大強壯些是有好處的。”

聽他這麽一說,宋結眼神不由得更加暗淡了:“我娘要我嫁給劉五,你看看她跟那瘦猴子精似的,能好嗎?”

蘇小只安慰道:“你也不一定就要嫁給劉五啊,要是嫁給她,還不如以前那些給你求親的人呢。”

“我知道啊,可是那時候年紀小,想要個自己喜歡的,一礙着就礙到了十七歲,現在都沒得選啦!”宋結懊惱不已。

談到這裏,原本高高興興的兩人都陷入了沉默當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搓着衣服。

河邊上其他洗衣服的人有意無意的看着兩人,田坎上走過的人也看着兩人,洗衣服的都是在議論蘇小只命有多好,嫁個好女人,也有罵蘇小只狐貍精的,有感慨不知道宋結會嫁個什麽人的。路過的女人則都是在看生的好看的宋結和蘇小只,兩人一起在河邊洗衣裳就是一道好瞧的風景線。

原本萬裏晴空,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飄了幾朵烏雲過來,天空一下子變得黑壓壓的,周圍的空氣也變得沉悶起來,像是要下大雨的模樣。

大家都在感慨說要下雨了,衣裳白洗了,只有蘇小只驚慌失措的站了起來:“哎呀,宋結我德回去拿傘去接我家妻主了。”

蘇小只趕緊把床單塞進木盆裏,擰都沒有擰幹就端了起來。

“她去哪兒了,你那麽着急幹嘛?”

“哎呀,他去山上采藥了!”

“那多危險呀,你一個人去不安全,這樣,我和你一路搭個伴兒。”宋結也忙慌慌的把衣服裝了起來。

蘇小只心裏慌,夏天下雨一般都大,沖在樹林裏,山陡路滑的,要是出點意外那怎麽得了,他沒有拒絕宋結,兩人一同去堂子拿了傘,換了雨鞋就匆匆忙忙往山那邊跑。

山林裏瞧不見風聲,不知道天已經往下暗了,傅萱還在采草藥,但是去查看陷阱的林筱回來了,手裏提着兩只灰兔子和一只野山雞,她見着傅萱,一把将手裏的獵物扔在了地上。

“沒啥大收獲,都是些小東西,你提回家嘗嘗野味兒吧。”

傅萱看那兩只肥壯的野兔子和肉質鮮美的山雞,苦笑道:“這還不滿意,拿到鎮上能賣一兩銀子了。”

宋結一屁股坐在幹葉子堆積的地上,把手裏的弓箭放在一旁:“我一般只把獵到的大家夥拿去賣,這些小東西難得上鎮,能吃下的就吃,吃不下就剝了皮挂在竈上。”

“你一個人一天燒幾次火哦,熏得住這些野味兒嘛?”

“當然熏不住,我都是沒事兒燒火熏的。”宋結笑道。

傅萱提議:“那待會兒我把兔子提到堂子去,讓小只做點菜,咱倆喝一壺怎麽樣?”

“行啊!就照你說的。”

兩人說着就準備往回走,傅萱剛把背簍背起來,林筱卻忽然停住了步子。

“怎麽了?”

林筱坐了個噤聲的動作,輕輕悄悄的拿起了弓箭,傅萱繃緊了神經,過了片刻便聽見有什麽踩碎幹板栗葉子的聲音,還伴随着呼呼喘大氣的聲音。

傅萱一邊欽佩林筱的耳朵的靈敏,一邊又在猜測是個什麽野東西,兩人小心翼翼的躲到了樹杆子後頭,不多時一只百十來斤的黑斑野豬拱着泥巴蹿進了兩人的視野。

這兩天板栗成熟爆殼子從樹上落了下來,想必這野豬是循着氣味兒來找板栗吃的。

野豬不算太肥,但是這山頭跑的豬兒可比家裏養的白豬矯健的多了,力氣也蠻得很,要是拱着了人,起碼能把人給掀翻。

傅萱知道要是沒有武器,自己肯定幹不過野豬,于是躲着沒有動靜,等着林筱動手。

正直野豬咬着板栗發出卡卡的聲音,吃得起勁兒時,林筱握緊手裏的弓箭,從背後箭簍子裏抽出了根箭架在了弦上,微眯着眼睛瞄準野豬的脖子,傅萱知道這一箭出去野豬必定會躺下。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箭在弦上呼之欲出時,兩人清晰的聽見了一聲尖叫:“啊!小只,小心,這裏有一頭野豬!”

林筱把箭射了出去,野豬受了驚吓揚起頭,箭射偏在了豬肚子上,野豬發出尖利的叫聲,有力的後腿一蹬,四處亂竄,直沖沖的撞向了爬上山的宋結。

“宋結,小心!”林筱看清了來者後,呼聲破喉而出,然而受了傷的野豬還是把宋結掀倒在了地上。

“快,林筱,我把野豬引過來,你再放一箭把豬射死!”傅萱扔下背簍,撿起快石頭砸向豬頭,野豬吃痛掉離了要攻擊宋結的方向,朝着傅萱追。

蘇小只爬到宋結跟前,摟着他到一邊去,眼睛急的發紅,既擔心宋結又擔心傅萱:“妻主,小心點。”

野豬往傅萱的方向跑,林筱抓準時機,一箭過去把豬給射翻了。見着豬倒在地上,大家不由得都松了口氣。

沒人去管野豬,都跑到了宋結跟前去。

“怎麽樣?有沒有傷着?”傅萱趕忙去檢查宋結有沒有受傷,身上都沒什麽問題,就是豬撞着他的時候把腳崴傷了。

宋結咬着牙關,腳疼的厲害,擔心的問道:“傅大夫,我的腳會不會斷了?”

“沒事兒,就是脫臼了,別太擔心,接上就好了。”

蘇小只和宋結都懵了一下,道理不都一樣嘛?傅萱看了林筱一眼,林筱點點頭,伸手握住了宋結的手,宋結不明白怎麽回事,就在疑惑的看着林筱的片刻,就聽卡的一聲,腳上一陣撕裂的痛。

“啊!”他下意識縮手,卻被林筱攥住,低沉的聲音道:“好了,沒事了。”

宋結疼的淚眼婆娑,看了看林筱又看了看傅萱:“好了嗎?”

“好了。”

蘇小只送了口氣,抱着宋結:“沒事就太好了。”

傅萱揉了一把蘇小只的頭:“你們倆怎麽來這裏了?”

“要下雨了,我就給你送傘來了,宋結不放心我一個人過來,就陪我來了,都怪我,要是我不讓他來,他就不會有事兒了。”蘇小只自責道。

傅萱又拍了拍他的頭:“好了,沒事了。”

林筱看着兩人,無奈的搖了搖頭,人家妻夫恩愛,自己和宋結在這兒還真有些多餘:“行了,都是出于一片好心,确實要下雨了,夏天打雷樹林裏不安全,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好。”

蘇小只扶宋結站了起來,面目有些為難:“宋結的腳都這樣了,肯定不能走路。”

幾人面面相觑,最後調整分配了一番,蘇小只背草藥,傅萱則拖着那只野豬,林筱背宋結,外帶還提着兩只野兔和野雞。

“把野兔和雞放在背簍吧,我能背。”蘇小只見林筱背着人,還拿東西怕不方便。

“放心吧,沒事兒,趕緊走。”

話音剛落,只聽咔嚓一聲,一個驚雷就起,随後雨點便淅淅瀝瀝的撒了下來。

大家便開始打着腳步往山下去。

林筱背着宋結走在最前頭,盡量避着雨走。宋結趴在林筱堅實的背上,雙手纏着她的肩膀,他覺得林獵戶是真的強壯,第一次有年輕女人這麽摟着他的大腿背着他,他也顧不得腳上一陣一陣的疼痛,心噗噗的跳個不停。

“我還是第一次背年輕男子。”林筱的話悠悠傳到了他的耳邊,他的臉倏忽間一紅:“我,我也是第一次被背啊。”

随後,兩人又陷入了死寂,宋結心裏十分忐忑,不知道今天怎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明明倒黴的崴了腳,為什麽還隐隐有一絲高興呢,他找話和林筱說:“林獵戶,你怎麽知道我叫宋結的?”

“村裏就兩個年輕男子長得好看,一個蘇小只,一個你,我能不知道嘛?”林筱臉不紅心不跳的陳述。

宋結早就被誇慣了,卻被林筱這句不知道是不是誇的話說的心花怒放,平日裏像塊鐵疙瘩一樣的林獵戶竟然也會關心這些事情嘛,也會知道村裏誰好看嘛?他覺得奇妙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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