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蘇辰，我想吃糖葫蘆。”

當葉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外面站立着的路燈，低着頭在地面投向屬于自己的昏黃燈圈，透過窗簾在屋內拉出很長的影子，路上的行人很少，偶爾會傳來些許唠嗑的聲音，剩下的便是蟬的嗚鳴聲。

在抱枕共眠的時候，葉行的嘴瘾上來了，他想吃糖葫蘆，非常想吃，特別想吃，迫切地想吃。想吃都想得焦灼起來了。

用葉行的原話來講就是糖葫蘆簡直是他可遇而不可求的寶貝，在這個時候糖葫蘆堪比蘇辰的存在。

蘇辰原本是不答應的，因為葉行牙齒不好，還偏愛吃甜食，糖葫蘆則是他的心頭肉和心間寶。

在過往，蘇辰絕對會慣着他，但在前段時間，葉行因為吃太多甜食導致牙疼進了醫院。

一個已然三十多歲的男人因為蛀牙去了醫院！

給葉行看牙齒的還偏偏是倆人的朋友，那個朋友可能平時看起來就嘴皮子利索了點，但一損起人來就跟機關炮一樣,噼裏啪啦的半刻都未停，并且完全不帶重樣。

毫無意外，葉行被他損了，損地毫無人樣，末了那個朋友兼牙醫要蘇辰看好葉行，就跟囑咐其他牙疼的孩子的家長一樣。

葉行備受打擊，回來之後就信誓旦旦地說與甜食斷絕關系，結果依舊控制不住嘴，背着蘇辰偷偷摸摸地吃了一串糖葫蘆，當晚牙就開始疼，疼得直喊蘇辰的名字，眼淚花都疼出來了。

但死活不肯去醫院。

因為實在是太丢臉了！

從那之後蘇辰就不讓葉行吃甜食，還将家裏的甜食藏的嚴嚴實實的，完全不給葉行找到的機會。直到葉行牙疼的情況逐漸改善，蘇辰這才限量地給葉行甜食吃。

但葉行是誰啊，當年的長街的小霸王，如今的蘇辰的撒嬌精。

當年赤手空拳就能打趴一群人的葉行，此時頭正靠在蘇辰的肩膀上，在他耳邊軟着聲音要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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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辰，你給我做嘛～”

“我就吃一根，我保證我吃完立馬去刷牙。”

“好不好嘛，哥哥～”

葉行平常都是蘇辰蘇辰地叫，只有撒嬌的時候才會叫他哥。

葉行又軟着聲音喚了一句：“哥～ ”

葉行就差扯着蘇辰的袖子甩起來了，蘇辰就算有心拒絕也扛不住葉行這樣的撒嬌。

最後蘇辰也只好無奈地說：“好，給你做。”

葉行聞言就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然後抱着抱枕蹦蹦跳跳打開電視，順勢就窩在沙發上邊看着電視邊等着他心心念念的糖葫蘆。

蘇辰看着他如同三歲孩子的動作，哭笑不得，這哪是三十多歲的男人啊，明明就是個三歲的孩童!

葉行餘光看着蘇辰還沒有動作，給他了個飛吻，然後用眼神催他快去。

蘇辰嘴角挂着笑，對着葉行的方向寵溺地搖了搖頭，進到廚房裏打開冰箱，拿出白糖以及之前就串好的水果，開火開始熬糖。

因為葉行時不時就想吃糖葫蘆，而賣糖葫蘆的人又不可能按着葉行的想法來，因着這件事，葉行向蘇辰哭訴了好久他那可遇而不可求的糖葫蘆。

所以，蘇辰就在家裏時時刻刻備着白糖和串好的水果，等葉行的嘴瘾上來了，蘇辰便給他做。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吧，糖被熬成發黃色，糖汁可以拉絲後放入芝麻，再熬了一小會兒後就關了火，接着在串好的水果裏挑了一串賣相最好的，就開始澆糖，新鮮的水果串淋上了一層金黃的糖衣後，靜置幾秒後，一串糖葫蘆就這麽新鮮出爐了。

蘇辰拿着剛做好的糖葫蘆走出廚房，卻發現吵着要吃糖葫蘆的人躺在沙發上睡着了。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嘆了一口氣之後就拿着弄好的糖葫蘆走到葉行身邊坐下，戳了戳他的臉頰：“乖乖，起來了，糖葫蘆做好了。”

葉行很快就睜開了眼坐了起來，可能是因為剛睡醒眼神還帶有點迷茫，在看到所處的環境和身旁的蘇辰，迷茫的眼神增添了些許疑惑，不過這份疑惑存在了片刻就消失了。他小心翼翼地接過蘇辰遞來的糖葫蘆，就好像在接什麽貴重物品。

蘇辰就在一旁靜靜地看着葉行心滿意足地吃糖葫蘆，沒有再說一句話。

葉行吃完後，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糖串上的糖漬，葉行想越過蘇辰把簽子拿去丢了，沒想到直接被蘇辰拿了過去，把它扔進垃圾桶裏。

至始至終，葉行都沒有看蘇辰一眼，眼睛一直垂着，好似在認錯一般。

蘇辰沒有說話，牽着他的手把人拉進廁所裏盯着他刷牙，葉行也十分乖的把牙刷了，還規規矩矩地洗了個臉。在葉行往臉上送毛巾的時候，蘇辰開了口:“還記得多少？”

葉行手頓了一下，然後把毛巾蓋在臉上，甕翁地說:“都不記得了。”

葉行患有記憶障礙症，這是蘇辰知道的。

蘇辰沒有說什麽，把葉行臉上的毛巾拿下來，為他擦了臉，将毛巾擰幹放回原位，然後牽着他的手往外走，把客廳裏電視關了之後，就将人帶到了卧室裏。全程蘇辰都牽着葉行的手沒有松開，葉行也全程乖的不行，由着蘇辰的動作。

蘇辰讓葉行躺在床上，然後從床底拉出一個盒子，從裏面拿出厚厚的一疊相冊，在其中抽出一本，然後就把其他的放了進去，關上盒子重新把盒子推入床底下。将相冊放在床頭櫃上，最後用濕巾擦手，仔仔細細，沒有落下一點兒縫隙。

葉行此時懵懵懂懂地如同孩子，眼睛就跟着蘇辰的動作轉，等蘇辰起身後，又迅速把頭低了下去，就跟做錯了的孩子等着領罰一樣。

蘇辰确認手上沒有灰塵之後才上了床，把葉行摟在懷裏，親了親他的發間，聲音低沉而又溫柔地道：“沒事，有我在呢。”

蘇辰給葉行的感覺就像是夏日裏的涼風，風起時就覺得周身都舒暢了起來，并且經久不息。

葉行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在應答什麽。

即使按他的記憶來說是蘇辰于他來說只是個陌生人，卻在蘇辰摟他的那一刻下意識地把身體靠了過去，仿佛這是刻在骨子裏行為，沒有一絲絲的違和感。

“頭疼不疼？難不難受？”蘇辰的聲音很溫柔，而且很輕，每一句都讓人感覺酥酥麻麻的。

葉行被蘇辰的聲音撓的渾身都癢了起來，些許熱意從臉上冒出，他小聲地說:“應該還行……”

他這句話一出，蘇辰便知道葉行頭疼了。

每次葉行記憶障礙症發作後，都會頭疼，之前葉行一直瞞着不說，還是有一次葉行疼的睡不着覺蘇辰這才知道，為此蘇辰黑着臉好幾天，葉行哄了他好久，這件事才算翻了篇。

房間裏的暖光順着太陽穴上的手指在葉行的側臉上投下一小塊陰影。蘇辰的動作很熟練，也很溫柔，就像是南方春風下小橋流水，細細地牽動着葉行的心弦。

葉行小小地“嗯”了一聲，示意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因為記憶障礙症的原因，他總是小心翼翼，即使心裏知道背後那個人可以毫無保留地把愛全部給他，可還是不敢放肆，生怕下一秒這些好就會被全部收回去。

蘇辰安撫性地揉了揉他的腦袋，然後把床櫃上的相冊攤在倆人面前:“先看看吧，等會兒再說其他的。”

葉行翻開相冊，首先闖入的眼睛就是兩個穿着沙灘褲的青年人肩靠在一起，十指相扣，手上的對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兩個人又同時伸出另一只手，笑着朝鏡頭比v，他們背後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以及被虛化了的人群。蔚藍色大海背景與青年的燦爛的笑容交融在一塊兒，組成一幅無比絢爛的畫，被虛化了的人群更是為其增添一抹亮麗的色彩。

葉行認得出來，那倆個手牽着手，笑得無比開心的青年正是蘇辰和葉行。

葉行擡頭對向蘇辰的眼睛:“我和你？什麽時候？”

蘇辰笑了，笑的很溫柔，直擊葉行的胸膛，他好像在蘇辰的笑聲裏回到了照片裏的那個時候，陽光下泛着光暈的大海讓人心動深馳，帶動了葉行那顆心跟小鹿亂撞一樣砰砰直跳，耳朵那一塊兒直接紅了。

蘇辰貼在葉行的耳朵邊上，故意用那種很蘇的聲音跟他說:“剛被你包養的時候。”

葉行小聲地“啊”了一聲，然後紅着臉道:“你別，別這麽靠着我說，說話。”

因為太蘇了啊，他完全抵擋不了!這是什麽神仙聲音啊!

至于剛剛蘇辰的話，葉行會信才怪，他是失憶了，又不是傻，蘇辰要是被包養的那一個，他會笑的這麽開心？

而且蘇辰雖然很溫柔，舉止間還是很強勢的，怎麽看都十分精确拿捏自己。

蘇辰笑了一聲，十分寵溺地說:“好了，不逗你了，繼續看吧。”

葉行先是搓了搓發紅的耳朵，然後扮做西施樣捂住胸口小聲在那兒嘀咕:“這個笑太犯規了點吧。”

蘇辰聽到了葉行的嘀咕，忍不住地笑了出來，他的小葉子也太可愛了點。

蘇辰再一次命中葉行的紅心。

砰！砰！砰砰！砰砰砰！

葉行十分确定，在失憶之前，自己是被蘇辰吃的死死的。他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在不斷地徘徊着，最後傳到心間，莫名還有些甜。

為了掩飾心裏的害羞，葉行十分傲嬌地把頭扭了過去，不去看他繼續翻相冊，蘇辰也不逗他了，摟着葉行安安靜靜地陪着他。

一頁一頁地翻，葉行發現這相冊全是他和蘇辰，有時是倆人的合照，有時是葉行，但更多的是蘇辰，各式各樣的蘇辰。

有穿着西裝認真工作的蘇辰，也有帶着圍裙在廚房做飯的蘇辰，還有認真做鬼臉的蘇辰。一張一張地過，從青澀到成熟，許多東西都有在變，唯一不變的是，是他眼裏的葉行。

有幾張照片特別明顯，蘇辰的眼裏倒映出拿着相機笑的毫無人樣的葉行，點點的葉行，竟在他眼裏湊成了一條長長的銀河。縱使擁有漫天長河，而你是那唯一，漫天星河都是你，最閃亮的那顆也是你。

蘇辰有時候是開心，有時候是無奈，有時候是寵溺，但沒有一張是生氣的。仿佛無論那個拿着相機的人提出多過分的要求，蘇辰都不會生氣，還會乖乖地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就比如說蘇辰做鬼臉的那張，他穿着西裝，頭發也是梳的一絲不茍，然後一本正經地在做鬼臉。

他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做鬼臉能做得這麽一本正經，還有點莫名的帥。可能是因為當時笑得太歡樂，所以照片有些糊，但這完全不影響蘇辰眼中的寵溺，隔着照片，葉行都能感受到蘇辰眼中快要溢出來的感情。

不得不說，蘇辰完全是按他的口味長的，溫柔中還有點強硬的眉眼，在眼尾處還有顆勾人的淚痣，右臉頰靠近耳垂的地方還有顆紅色的小痣。他的嘴唇偏薄，沒笑的時候會顯得有些嚴厲，但一笑起來，就跟如沐春風般，暖得讓人心安。而且他笑的時候，嘴邊還會出現醉人的梨渦，就像甜甜的梨花釀一樣，明知會醉人，但還是忍不住一杯一杯品嘗，讓人甘願醉在裏面，讓人無法拒絕，簡直是欲罷不能。

從葉行的角度來看，暖光打在蘇辰的側臉上，顯得他很溫柔，就連眉眼中的一點強硬也被這點光給暖化掉了，把葉行迷得不要不要的。

而且蘇辰身上有着一種很幹淨的氣質，頭發的長度也剛剛好，即顯得利落又不會顯得紮手，他的頭發還有種莫名的蓬松感，就像剛睡醒的那樣，軟軟的讓人想揉搓一番。

明明是在商業裏混的，但身上卻沒有商人的味道，蘇辰給葉行的感覺就像是剛從大學走出來的小男生，沒有被社會污濁的的幹淨樣。特別是他在面對葉行的時候，那一點幹淨的氣質就會被無限的放大，那眼裏的感情也變得熾熱無比。

蘇辰這個幹淨樣兒，葉行十分好奇這人在床上會是什麽樣，是那種溫柔地問你還要不要，還是那種特別兇地實幹，亦或者是有着惡趣味地折騰他。無論是那一種，葉行覺得自己應該都會喜歡，要是能讓他當一把拱白菜的豬就好了。他也想看蘇辰紅着眼角，軟着聲音讓他快點，這滋味……

咳咳！不能想了，再想就要有反應了！

一番旖旎的肖想讓葉行的心跳又加快了幾分，趕忙收回視線，認真看相冊，就好像剛剛沒有偷瞄蘇辰，也沒有想那些不可描述的事。

與蘇辰的不同，葉行就屬于那種驚豔的相貌，就如帶刺的玫瑰般，即使知道采摘會刺傷，可還是忍不住靠近再靠近，玫瑰散發出來的香味，惹人陶醉無法忘掉。

葉行在看到自己相片時，覺得十分羞恥，不是看到自己的照片羞恥，而是照片的風格讓他羞恥。

即使自己失憶了，也知道自己是屬于什麽尿性的人物，纨绔子弟一個，典型的二世祖，據說三歲就把人按在地上打，把人家打到連他親媽都不認識的地步，隔天就成了他們那一片的頭頭，長街小霸王一個。

反正無論怎麽樣，都不是某人手下拍出來的那種嚴謹，眼神淩厲，一本正經的樣子，那個認認真真的，看起來無公害無污染的人絕對不是他！

他要是能這樣，他爸估計做夢都會笑醒。

葉行從一本相冊裏看到了倆人的這些年的經歷，相伴的歲月沉澱在這本相冊裏，空白的人生也因為這本相冊有了顏色。是葉行的顏色，更是蘇辰的顏色。

葉行合上相冊，手在相冊上摸索着，默默地彌補這一段缺失的記憶:“我們倆在一起多久了？”

“2927天11小時32分鐘。”蘇辰脫口而出。

這個回答讓葉行挺意外的，他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記得這麽清楚啊。”讓他怪不好意思的。

蘇辰無奈道:“誰讓我家裏的那位記性不好，時常忘記東西，讓我記性不好都難。”蘇辰特意地在“家裏那位”加重了聲音，還加了了特別綿長的尾音，顯得非常的暧昧。

“咳……咳咳……”葉行成功地被他的家裏那位給嗆到了，面色緋紅，連脖子那塊也是紅得欲滴血，也不知道到底是害羞呢還是單純地被嗆到了。

葉行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蘇辰絕對在引誘他犯罪，而且他現在也特別想犯罪！明明蘇辰說出來的話挺幹淨的，經過他耳朵的過濾就帶了那明晃晃的顏色！他剛剛甚至想到了某些讓人害羞的場面，還幻聽到了蘇辰用那種很蘇很蘇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地講着帶着顏色的話。

蘇辰輕拍着葉行的背，給他順氣，蘇辰感覺掌下的溫度瞬間升溫，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仿佛看到葉行身上正冒着青煙，一縷一縷的，不斷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蘇辰感受着掌下的溫度越來越高，低低的吃笑，葉行瞬間被撩倒，全身的溫度又上升了一個度。誰能忍受得了，別人用這麽蘇的聲音在你耳邊這麽寵溺地笑，況且這位還不是別人！

蘇辰也不撩他了，把葉行往懷裏帶了帶，抱得更緊了些，外面的蟬鳴依舊，即使房間裏開着空調，難免還是會有些燥熱，就算是夜晚，夏天也還在慷慨地散發它的暑氣，悶熱地如同當年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