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夏玲上去的時候，葉行已經換好了衣服，他靠在窗戶邊看着外面，夜晚吹起的風将他的襯衫鼓起個小包，随着風而鼓動着，他整個人罩在襯衫下顯得纖瘦極了，他這種姿态特別像一個獨孤者在城市的邊緣靜靜地偷窺着裏面的繁華。

即使是和葉行一起長大，夏玲也時常會覺得自己看不懂他，就像說喜歡那小朋友的人是他，但最後什麽都不說就甩了那小朋友的人也是他。

感覺就像是他整個人罩在了籠子裏，看的見卻摸不着，沒有人能夠知道他的想法是什麽。

他沒有關門，夏玲敲了敲門就直接走了進去。

聽到響動，葉行警惕地轉過身，看到是夏玲後重重地松了口氣，他的眼裏已經沒了方才露出的不安和茫然，與往常別無二異一臉的無所謂，仿佛剛剛那件事沒有發生過。

“怎麽？”夏玲已經沒了之前擔憂的神情反而打趣道：“怕你那個小朋友再找回來啊。”

葉行說了句“怎麽可能。”就轉過身繼續看着窗外，夏玲也很識趣地沒有這個話題。

因為這裏是郊區，所以很少有車輛的來往，從這裏可以看到城市裏的燈火闌珊，燈光将那一片兒的天空都點亮了，看起來熱鬧極了。

郊區是安靜，但是靜的過了頭，相比于郊區的安靜，葉行還是喜歡市裏的熱鬧，這樣會有一種實感，身處在世的實感。

“小玲兒，你說你的先生值得你這麽為他嗎？”葉行突然開了口。

夏玲也是長街數一數二的富家女，天生驕傲的很，從不肯為誰低頭，連當初她父親打斷她的腿也沒見過她低頭服軟，就像個倔強高貴的白天鵝一樣。可這只白天鵝自從遇到她先生，高貴的頭顱就再也沒擡起過。為他穿上最讨厭的裙子，不再打架，不再聚會，全身心都給了她先生，給了她先生一個完美的她。

回望夏玲追劉洵的路程，葉行都忍不住心疼她，追一個人把自己放在了最卑微的位置，恨不得将全部的好給他。

“值得。”夏玲說，“我追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才追到，怎麽可能不值得呢。”夏玲似乎有些感慨，還沒等葉行說話，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臭屁葉，你相信嗎會有那麽一個人他一出現就會牽動你所有的神經，為他哭為他笑，全身的情緒就跟他走，喜歡他到就算是一廂情願也願意。”

葉行聳了聳肩沒有搭話，他雙手着抱胸，将視線從遠方拉回到這裏，一低頭就看見一個男人站在樓下，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個男人應該是剛剛站在劉洵身邊的那個。

剛剛沒有注意到，這個男人長得還挺自己的胃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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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自己站得高葉行便肆無忌憚打量着那個男人，今晚的月色柔和地恰好，将男人的線條分明輪廓描繪地剛剛好，剛好到正是葉行喜歡的那一款，眼尾的淚痣在銀輝下也閃着細小的光芒，臉頰靠近耳垂的地方的紅色小痣，一下子就跳進了他的眼裏。

那個男人感受到葉行的視線擡起了頭與他來了個四目對視，葉行也不怯，笑着跟他打了個招呼，不過男人只是匆匆瞥過一眼就走了。

再好的月色沒了讓人心動的美人，那美麗也失去了大半。

葉行回想了下剛剛夏玲的話，許多話在腦子裏閃過，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從夏玲這個角度正好也可以看到他眼尾處，不知道為何她從那一塊地方感受到了悲懷。恰逢此時起風了，混着風聲和樹葉的沙沙聲，她聽見葉行問：“小玲兒，你說我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他沒有轉過身，仿佛毫不在意這個回答，又好像是在逃避

“什麽樣的？”夏玲語氣裏有些遲疑，“特別臭屁算嗎？”

葉行沒有料到夏玲是這個回答，将“臭屁”倆個字默默地念了一遍。

夏玲又說：“你是什麽樣的人我清楚，你沒有別人口中說得那麽不堪，當然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好。”

葉行：“……”

“好啦，我己經叫王叔已經将你車開到的後門那兒去了。”夏玲走過去似哥們般拍了拍葉行的肩，無言的安慰盡在其中。

“哦好。”葉行下意識地應了句，過了一會兒才反應不對，發出來疑惑的聲音，這是要趕他走的意思？

“想什麽呢，這個宴會看你樣子也不是很想參加的意思。”夏玲看出了葉行腦子裏不符合事實的想法，直接給了他一拳，“而且那個小朋友的父親也在這裏，剛剛的事他肯定也知曉了，所以最近你也避避風頭，玩得別過火了。”

葉行結結實實地挨了她一拳，心想這丫頭下手還是跟以前一樣沒輕沒重的，打人還是那麽疼。他了然地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彈了彈身上不存在的灰塵之後向夏玲告別，在他一只腳剛跨出房門的時候，他聽見夏玲說——

“臭屁葉，你是什麽樣的人，你自己清楚我也清楚，別人的評價也不一定全是對的。你是你，不是別人口中的你。”

葉行身形怔了下不過随即恢複原狀，沒有應答夏玲的那句話，他向夏玲擺了擺手，說了句“走了。”便離開了夏玲家。

夏風“呼呼”地吹在臉上，一道紅色的殘影打破了屬于夏夜的寧靜，蟬鳴被隐藏在跑車的巨大引擎聲中。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音劃過寂靜的天空，驚動了躲在草叢中的蟲鳥，揚起的塵土擋住了星星的窺探的目光。騷包的紅色跑車在原野上肆無忌憚地爆發它的力量，像個嚣張的獨行者在黑夜中穿梭着，又像個孤寂的劍客在與黑夜搏鬥着。在經過幾個殊死搏鬥後，那輛跑車終于停下了腳步，放下了手中所執的劍。

葉行從車上下來，長舒了一口氣，不得不說在郊區還是有一定的好處的，起碼飙車的時候不會有那麽多的顧忌。飙車是一種很好纾解內心煩悶的方法，在飙車過程中腎上腺素的上升會讓他暫時忘了某些事情。今天發生的事情不能說完全對他沒有影響，所以他今天飙車的時間要比往常要長，速度也往常快得多，狀态也比往常要……瘋。

對，就是瘋。有一次林清思來陪他飙車，在他看完整個過程後對葉行的評價是瘋狂，是有一種不管不顧的瘋狂。

葉行的情況很複雜，但他沒有向任何人提及，連跟他一起長大的夏玲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只隐約感覺她應該察覺出什麽了。

至于林清思，葉行看着遠處的星辰大海輕笑了下，那個笑有些勉強又有些自嘲。林清思算是一個完全不知道他的事情，卻能很容易理解他的人。

因為他們都被愛抛棄過。

葉行打了個電話給林清思，電話沒有響多久林清思就接起了電話。

“接得這麽快？”葉行看了眼時間，這時候不能說太晚但也不早了，“睡不着？”

“……沒有。”電話那頭的林清思聲音有些啞還帶着微微地顫抖，葉行一聽他這個聲音就知道他做噩夢了。

都三年了還是沒辦法走出一點嗎？

知道發生在林清思身上的事，葉行就忍不住地心疼林清思，但他沒有表現出來：“阿思，我來找你好不好？”

“去飙車了？”林清思問，但他也沒有追問葉行為什麽去飙車：“那你先把定位發給我吧，我幫你導航。”

葉行應了句“好的。”便把定位發給了林清思，發完之後他對林清思說：“阿思，我想吃姜撞奶。”

林清思沒有答話，但葉行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響，還有拖鞋趿拉的聲音，随即就是碗碰撞瓷磚的聲音。過了半晌林清思說：“好了，找到了。”

“阿行，你先掉頭然後直走，我告訴你轉彎的時候你才能轉。還有，車速別太快了，要注意安全。”

葉行回了句“知道了。”便坐上車系好安全帶，按着林清思的說的路線走。因為他的方向感實在是差，智能導航都能把他這個市帶到另一個市去，所以他只能靠人工導航。

去夏玲家的時候，林清思有問過葉行需不需要他導航，但是葉行覺得時間太晚不好打擾他，便十分自信地說不用，結果可想而知了。

為了防止自己遲到葉行還特意提早了四個小時出門，結果在花了六個小時才磕磕絆絆找到夏玲家。有了剛剛的教訓，葉行還是覺得人工導航非常有必要，況且他還去飙了車，這路早就成完全不認識的狀态了。

看着越來越熟悉的霓虹燈，不知為何，葉行又想起了那個長得很對他胃口又被他用眼神打量過一番的男人。

那個男人長了張很占便宜的臉，屬于老少皆宜看着都會歡喜願意接觸他的那種，女的會為他所吸引，男的也不會産生危機感。

與月夜下的感覺不同，二樓的光線屬于柔光，打在那張臉上就有種黃昏散落在大海的感覺，讓人特別舒适，而且腿好像也挺長的。

“阿行，右轉了。”

林清思突然發出的聲音打得葉行一個措不及防，得到他的提示，葉行将方向盤往旁邊一轉。然後他就聽見林清思略帶無奈語氣說：“阿行，是右轉，不是左轉。你先直走，然後再右轉直走。”

葉行：“哦哦，好。”

改天向小玲兒要個聯系方式，好不容易遇到個外貌對自己口味的人，又怎麽會不試試呢？

按林清思的導航，葉行很快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建築，過了沒多久就看到了在門口等他的林清思。路燈将林清思的影子拉得有些長，旁白還有些細小的飛蚊，葉行覺得這個畫面有點過分的熟悉，好像在夏玲那兒看到過相似的。

葉行停好車就跟林清思進樓了，林清思家是一個單元樓住的樓層還蠻高的。可是林清思恐高，第一次他來看房的時候臉都吓白了。盡管是這樣，林清思還是執意地買下了這套。

葉行當時問過他為什麽要買這麽高的樓層，林清思是這麽回答他的，他說：“總要邁出那一步不是嗎。”

在倆人進電梯的時候，葉行看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餘光瞥到那個人，他就飛快地躲進了樓梯間跟做賊一般，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那個人又探出了頭，視線還緊緊地黏在林清思身上，可林清思卻毫無察覺。

“阿思，你最近有遇到過什麽人嗎？”葉行問林清思。

林清思思索了一下，跟葉行說：“沒有，我最近一直待在店裏，不會是……”林清思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在電梯燈的照射下顯得有些慘白，身體也忍不住顫抖起來，額頭上出現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他這個樣子仿佛此刻在經歷什麽可怕事情一樣。

看到林清思這樣，葉行一把摟過林清思将他抱在懷裏，像安慰小孩般輕撫着他的背，他輕聲安慰他：“不會的，他找不過來的。你的記錄我消除得一幹二淨，他找不到的，沒事了，都沒事了，沒事了……”

林清思還是在顫抖，盡管經過了三年，想到那個人還是忍不住膽顫，想到那些事他更是想吐。

一想到那個人他就忍不住想到那件事，那件事就跟惡鬼一樣，在這三年裏無時無刻都纏着他，拉扯着他回到三年前的深淵泥沼裏，讓他呼吸都呼吸不過來。

葉行一直抱着林清思，到林清思所住的樓層的時候他也沒緩過來身體一直在打顫，而且他肩膀上好像出現了濕意。

電梯門開了，外面站了個人，外面的人看着電梯裏倆個相擁的男人有些發愣，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見倆人沒有出來的意思，只好認命地往樓梯間的方向走，電梯門再次合上。

過了蠻久的時間後，林清思終于緩了過來，看到葉行肩膀上濕了一大片，染着一圈紅暈的眼睛中出現了抱歉的意思。

葉行用手指着肩膀上的痕跡對林清思說：“一份龍吟草莓。”

林清思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應了句“好。”就和葉行一起走出了電梯門。

在倆人看不見的地方，剛剛在電梯門出現的人一直在看着倆人，看着他們一起出了電梯門，一起進入到一個門裏——

“老板，我确定他們一起進去了。”

估計是電話那邊發了好大的火，那個人用肉眼可見地抖了下，等那邊發完火，他才說：“老板，你看我人找到了也盯住了，那錢……”

“這不太好吧。”

……

“诶，好。我包管幫你事情幫好咯，準讓那小子吃點苦頭，讓他知道動老板人的後果。”

……

“是我嘴欠，不該這麽說，該打該打。老板的人幹幹淨淨的，肯定是那個小子不要臉勾引老板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