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章

第 53 章

葉行在聽到蘇辰的聲音後，眼淚毫無征兆地流了出來，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難堪和難過。

為什麽呢？

為什麽要讓他看見這樣的自己？為什麽自己要喜歡蘇辰呢？為什麽他要是葉行？

如果他不是葉行，他就可以和蘇辰毫無顧忌地走在大街上，即使旁人會投來異樣的眼光，他也會毫不在意地挽着蘇辰的手臂，問他晚上吃什麽。又或者他們會在巷子裏接個無人知曉卻愛意濃厚的吻。

可能他們會遭受到父母的反對，但沒關系他們會一起面對，然後一起走下去。

如果他不是葉行，就不用在意葉家那些人的想法，不用在意葉世雄是否喜歡自己，不用在意自己會不會阻擋葉家的基業，不用在意葉覽冀是怎麽看自己的。不用裝着去參加一些他非常讨厭的酒局幹一些他很厭惡的事，不會時時刻刻地被提醒着不要給葉家丢臉，不用顧忌這兒顧忌那兒。

葉行狠狠地揪着自己的衣領，不斷湧上來的燥熱沖擊着他的天靈蓋，還有如浪潮般的難過鋪天蓋地席卷過來，喘息與嗚咽間續不斷地從唇齒間流露出。

“滾，滾啊！”葉行流着眼淚，聲音像是被人蹂躏過般沙啞地說：“我不想看見你，你快滾啊！”

不多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門縫下的皮鞋消失了。

葉行癱坐在地上，心裏是遏制不住地難過。走了好，走了好，走了他就不會在蘇辰的面前丢臉了。

他身上的扣子被他扯了大半，定制的黑襯衫半攬在他身上，緋紅的肌膚在冷白光下的映襯下顯得十分異常。等到藥性上來大半的時候，他才明白這藥的厲害之處。

眼中的世界在不停地打着轉，他好像是在沙漠裏，毒辣的陽光刺在□□的肌/膚上，像是要把他燒灼。面前是廣闊無垠的沙子，揚起的熱風盡數打在了他身上，加深了熬人的灼熱感。忽然他又墜入冰天雪地的洞窟中，剛剛的被太陽灼傷的地方此時一點點地結霜成冰，他縮在角落抱緊了自己想要給自己溫暖，可下一秒他又回到了沙漠之中。

炎熱和嚴寒交疊着折磨他，恍惚間他好像聽到了蟲的鳴叫聲，還有小男孩的哭喊聲：“你讓他滾！快讓他滾！他不是哥哥！他是壞蛋！他要搶走爸爸媽媽！不準他進來！他是壞蛋！壞蛋！！！”

天穹遠處傳來巨大的響動，他看見有一束光帶着細小的灰塵從破裂處撒下，而他自己在無限下墜。

他好像又看到了蘇辰，蘇辰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瞳孔裏倒映出他此時不堪的模樣，霎時間他眼淚流得更兇了：“對，對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想你走，對不起，我不該這麽說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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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颠來倒去地說着對不起，将自己蜷縮地更緊了，頭無力地靠在隔板上，生理和心理上的難受快要将他吞噬了幹幹淨淨。

其實蘇辰走了挺好的，起碼不用看到這麽惡心的自己，真的挺好的。葉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熬過這一夜就好了，熬過去就行了。

葉行就這麽絕望地安慰自己，所以當一雙幹淨溫柔用勁的手抱起自己的時候他還有些發愣，下意識劇烈掙紮起來，只可惜沒有力氣，掙紮像是給對方撓撓癢，直到鼻息間充斥着熟悉的檸檬和柑橘的味道時他才停息了下來。

是蘇辰。

他沒有走，他居然沒有走！

葉行手猛地地揪了下蘇辰的衣領，沒什麽力氣地喊了聲：“蘇辰……”

蘇辰停下腳步，低頭看向他問：“不鬧了？”

“我……”葉行話還未說完，就感覺那折磨人的炎熱又上來了，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蘇辰就像是沙漠裏的綠洲，雪地裏的暖爐，讓他不斷地想靠近。

要是沒有接觸到之前他尚且還能忍，還能自顧自地安慰自己。但接觸到了，就像是中了罂栗花的毒，讓他食入骨髓無法拒絕。

葉行流着淚，啞着聲音說：“蘇辰。我難受，我好難受。”

“這時候倒是念起我了？剛剛不是還讓我滾嗎？”

葉行揪緊了領子，逐漸模糊的意識讓他只捕捉到“走”字：“你別走，別走，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不要走。”

他好像聽到蘇辰嘆了一口氣。

蘇辰說：“把眼睛閉上。”

葉行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應了聲，其實他也不知道在應什麽。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放在了廁所的臺面上，背後是冰涼的鏡面，他的下巴被擡了起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俯下身，将唇貼在了他的唇上。

這個吻好像持續了很久，又好像轉瞬即逝。

葉行只覺得照在自己身上的陽光更烈了些，讓他更加難受。

分開之時，葉行心中有些難過，他想要不只是一個吻，他想要更多，他想要更多的蘇辰。

“可能有點黑，但不要害怕，我不會走的。”蘇辰說。

他剛想要睜眼的時候一件外套罩在了他頭上，外套上有着蘇辰身上的檸檬和柑橘的味道，他留戀地吸了一口又一口。

太少了。

還不夠。

他還在留戀這上面的味道，就一個騰空被抱了起來，然後被蘇辰帶出衛生間。

這時沈甚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看到抱着人的蘇辰，那人身上套着蘇辰的西裝外套，從邊緣處可以看到做工精致的黑色襯衫，還有一走近就能感受到的熱意。那人很不老實。一直在外套裏動來動去，他忍不住地多看了幾眼。

冰涼的肌膚靠着自己，葉行餍足地在外套裏眯起眼，但是還是覺得不夠。他在外套裏蠕動了下，然後解開蘇辰襯衫的扣子，對着那修長的脖頸就吸吮了起來。一瞬間，他感覺到檸檬散發出來的清香，伴着柑橘的味道在他鼻間回蕩着。

他聽見蘇辰有點兇地說：“再看，你就永遠待在黑名單裏。”

葉行此時意識已經模糊了，他已經分不清蘇辰是在對誰說話，只覺得他的聲音好好聽。

“好好，”沈甚舉起雙手，将視線移到他背後的衛生間上，有些咂然：“怪不得經理讓我趕過來，要是沒找到人，你都可以把這兒的衛生間全拆了。”

現在的衛生間可以用慘不忍睹的來形容，有一個門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像是被人暴力踹開的。

“我也挺佩服你，”沈甚說，“幹事之前還不忘和管理人說一聲，還先賠了錢。”

蘇辰将正在啃他脖子的葉行往上提了提，“今晚謝了，還需要你幫個忙。我需要知道今天給葉子下藥的人誰，還有那個幕後主使。”

“你要怎麽做？”沈甚說，“你別忘了，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個政/府/人員。”

“我怎麽做你就不用管了，我不會做違法的事情的，只不過讓他們吃點教訓而已。”他聲音帶着冷意，而後将眸中的冷意盡數褪去，染上溫情的色彩，他輕聲說，“再忍忍，馬上就回家了。”

正在啃脖子的葉行聞言動作停了下來，甕聲道：“可我沒有家。”

蘇辰憐惜地摸了摸他，“有的，你有家的，我們馬上就回去了。”

站在一旁的沈甚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這還是他認識的蘇辰嗎？蘇辰這個人看着好相處，平時溫溫和和的，但其實真實接觸過會發現他這溫和是帶着疏離感的，很難親近。在大學的時候他就喜歡悶着，就連對簡臨也只是淺淺地縱容一下，完全沒有像此時般大喇喇地如同哄孩子般哄着。

見蘇辰逐漸走遠，他才猛然想起一件事。趕忙追了上去，但蘇辰的腳步沒有停，他也只好邊追邊說：“最近讓葉行小心點兒，那些無聊的富二代打了個賭，看誰能先上葉行。”

“因為葉覽冀？”蘇辰的語氣有些怪。

但沈甚沒有察覺到，“跟他沒有直接關系，但有牽連。你應該聽說了葉覽冀回國并且進了秋安的事，那些人看葉行一下子沒了葉家的依仗，他又長得好看，那些人腦子喝沒邊了賭下的。”

“我知道了。”蘇辰留下這句就頭也不回地鑽進了車裏。

沈甚看着冒着尾氣的車飛快地消失在黑夜裏，滿頭問號，他這個怨種兄弟。

“李叔，”蘇辰抱着葉行說，“去葉子家。”

這裏離葉行家比較近，被他抱着的葉行的體溫越來越高，如同滾燙的烙鐵。

李叔從後視鏡裏看向蘇辰二人，他看不清蘇辰此時的表情，但能看到他攥着的西裝外套的拳頭，好像是在顫抖，而且不時出現在車裏喘息聲讓他一下就明白了什麽。

怪不得蘇總今夜要讓自己來開車，平常蘇總都是自己來接送葉先生的，這次是怕自己一個着急出什麽事，耽誤了時間吧。

李叔加大了油門，本來二十的分鐘的路車硬生生地被李叔飚得七八分鐘就到了。

李叔心想：看來蘇總是真的着急，一向對人有禮的他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就上樓了。

蘇辰抱着葉行不停歇地沖上六樓，看着門上的指紋鎖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将葉行左手中指遞了上去。

滴地一聲，門開了。

蘇辰一進門就把燈打開了，剛把葉行放下，他就急不可耐地扯掉身上的外套，将蘇辰抵在門上，肆意地親吻着，他此時毫無意識，他只是認為和這個人接觸讓他很舒服。

蘇辰按着他的腦袋，加深了這個吻，舌尖纏繞着他的舌頭，互相交纏着。

可葉行還是覺得不夠，完全不夠，還要更多。

他倆吻着對方來到葉行的卧室裏，乍一進屋，葉行因為黑暗身子縮了縮，像是要逃離，卻被蘇辰輕柔抓着他，不讓他離開半點，甚至離的更近了，倆人像是要融合了一般。

蘇辰一手按着葉行的頭，一手在牆壁上摩挲着，将燈打開了。突如起來的光線讓他不适眯了眯眼。葉行卧室裏的燈真的很亮，讓他能很清晰看到葉行臉上的神情，燈光是暖黃色，又能很好地勾勒出他豔麗的面容。

這時葉行的意識好像回籠了一點，他稍稍擡頭親了親蘇辰的眼睑，“蘇辰，你的眼睛真好看。”

“因為裏面有你。”蘇辰額頭抵着葉行的額頭，情意綿綿。

葉行胡亂吻他，從眼睑到鼻子再到臉龐，還有靠近耳垂的痣，好像怎麽吻都不夠，他一遍遍叫着蘇辰的名字：“蘇辰……蘇辰……哥，哥哥……”

蘇辰直接将葉行按進柔軟的床中，親吻着他。葉行很好地回應着，他們像彼此的信徒，虔誠地為彼此服務着。

接吻的間隙，蘇辰問：“葉子，家裏有東西嗎？”

葉行的回答斷斷續續：“床頭櫃裏……有……護手……霜……”

蘇辰親了親他的嘴角，“真乖。”

從櫃子裏摸出護手霜後他将他的玫瑰翻了個身，讓他背對着自己，那一雙蝴蝶骨就像是展翼的蝴蝶，在暖光下熠熠發光。

蘇辰正想往裏探索的時候，葉行叫住了他。

他臉悶在枕頭裏說：“我不想從後面……我想看着你……”

蘇辰輕笑了聲：“葉子，你這是在向我撒嬌嗎？”

“嗯。”葉行很大方地承認了。

蘇辰将葉行抱了起來，輕輕地咬了下他的耳垂：“這個時候撒嬌，是會被吃抹幹淨的。”

葉行還是“嗯”了一聲。

一直蒙着月亮的雲不知何時散開了，将光傾撒在這個城市裏，照在每一條小巷子裏，光照着每一對彼此相愛着的人的身上。

嚴格意義上來說現在是秋天，但天氣依舊悶熱得很，所以葉行的卧室時常開着空調。有些鳥兒因為熱停在了葉行卧室的窗臺上，突然被一聲驚起的聲音吓了一跳，細聽之下是隐秘的哭聲。

有幾只鳥兒撲騰了下翅膀就飛走了，剩下的幾只也因為這喊聲陸陸續續地飛走，只留下一只鳥兒懶得動彈，直接在窗臺上卧下。

直到天剛剛破曉，微微蒼白的光透過重疊的黑暗照在窗臺上的時候，屋裏的聲音才停了下來，它這才能安心地睡了下去。

它想，人類還真有活力啊。

蘇辰撥了撥葉行額前的濕發，低頭看着他窩在自己懷裏。葉行此時就如完全綻放了花朵的紅玫瑰，每一處都在述說自己的魅力。他忍不住地親了親還帶着淚水的眼角，葉行往他懷裏縮了縮，帶着濃濃的睡意還有點後怕說：“不……不來了……”

葉行聲音還是啞的，但不同于之前因為藥性的作用，他這時的聲音啞完全是因為喊了太久。

蘇辰“嗯”了一聲，“不做了，我幫你清洗一下，不然會發燒，要打針的。”

“我不……打針……”葉行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都沒了聲響。

蘇辰先是給葉行喂了點水，然後一把抱起他走進衛生間裏。

進去的時候天還是微微破曉，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亮了。

蘇辰給無比困倦的葉行套上睡衣，将其抱在懷裏。

葉行十分自然地窩在他的臂彎處，手在他脖頸處摸來摸去，卻沒有摸到自己想要攥着的衣領，不滿地哼哼了聲。

葉行沒什麽力氣說：“毯子……我的毯子。”

蘇辰一把握住他胡亂動的手，按在了自己心口處，然後把他的小恐龍毯子蓋到他身上。

葉行很喜歡這個毯子，在坎城的他倆還睡在一張床的時候，他時常會裹着自己的毯子睡覺，只是毯子就跟他的小熊仔一樣，每次都會被他蹬掉。

裹着那綠色恐龍毯子，手下感受到了那砰砰直跳的心髒，葉行才安穩下來。

喧嚣了許久的房間在此刻才真正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