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直播

第0018章 直播

次日吃晚飯的時候，蔚然心情不是很好。

他們今天下午打了一把訓練賽，依舊是和B組的MS打。MS屬實不是一支強隊，之前在DAC的時候打這種程度的隊伍，簡直可以用碾壓性來形容，但今天ECW面臨這種程度的戰隊居然還有幾把險些被翻盤。

他打算吃完飯上樓複盤，就見運營姐姐小允敲響了餐廳的門，探出半個腦袋：“Crown？”

“怎麽了？”

“你還記得嗎？一會兒要開播了。”

運營不說他還真快忘了：“……好。”

他幾口吃完嘴裏的飯，依次和隊友打了個招呼就上了樓。

獨獨跳過了莊亦楠。

單單看在眼裏，“喲”了一聲，故意拉長了聲音：“隊長，被自己愛豆無視的感覺如何？”

“啊？”暗香擡頭。

莊亦楠擡頭，看見另外幾名正低下頭扒飯的幾名隊員露出一幅“吃到瓜了”的表情，彼此交換了幾個視線。

見莊亦楠看過來，他們鼻觀眼眼觀心，裝作什麽都沒聽見地低下了頭。

莊亦楠硬邦邦地否認：“他不是我愛豆。”

單單“切”了一聲：“別裝了，明明……”

看着耳朵都豎起來了的隊員們，莊亦楠加重了語氣，有些着急：“我不喜歡他。”

“啧，”單單見他一直否認，也有些急了，“你敢不敢打開你雲朵直播的賬號？”

莊亦楠站了起來，他比單單高了不少，所以這個動作顯得有些壓迫感。

單單似乎感受到了殺氣，終于後知後覺地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隊友，做了個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讪笑着溜去了沙發上坐着：“不可說、不可說……”

莊亦楠給他飛了一記眼刀，又坐下來，給單單發了條微信：【我昨天才因為他出去和女朋友約會的事沒忍住朝他發了火，你現在說我是他粉絲，人家知道了我還怎麽管他。】

單單很快回了消息：【……确實。】

單單：【那我以後不說了，在Crown面前保持你嚴格的隊長人設。】

莊亦楠發過去一個OK的表情包。

莊亦楠退出微信，見沒有人看自己，才抿着嘴，若無其事地掏出手機輸入了Crown直播間的號碼。

平臺很重視Crown的開播，宣傳幾天前就已經做出去，時間就定在今天晚上六點。他太久沒有直播，粉絲已經早早地進直播間敲鑼打鼓。

【我做事總是十拿九穩，差的那一吻就是蔚然的吻。】

【老公TTTT你怎麽還不來，我等的花兒都謝了。】

【上課了，老師問我“你書在哪呢？”我愣住了，翻遍了全書包也沒有找到我的書。老師不知道的是，我輸在Crown哪兒啊TTTT】

【寶貝半年沒開播了，你再不開播，我的一切美好品質都會消失……】

【Crown在新俱樂部覺得怎麽樣啊？還适應嗎？】

即使尚未開播，直播間的熱度已經到了四百多萬，粉絲的禮物唰唰唰地占據了整個屏幕。

隊友也早就拿出手機圍觀蔚然的直播，暗香咋舌：“這熱度，沒誰了。”

嘯天道：“太久沒播了吧。”

暗香湊近一點莊亦楠，發現他也在蔚然的直播間，神色有些戲谑：“你怎怎怎麽開始看、看他直播了，之前不是說不是很煩他嗎？”

他像是恍然大悟一樣：“我說呢，當時為什麽你給管理層說……”

莊亦楠拿着手機的手頓了頓，打斷了他的話：“抽查一下隊員的水平。”

嘯天道：“對，抽查，提前半個小時蹲在直播間，你看直播只是為了抽查。”

龍閱接道：“對，抽查，明知道直播肯定會和粉絲聊天，肯定要很久才會開一把，你看直播只是為了抽查。”

暗香：“對，抽抽抽查，直播明明可以有回、回放你不看，看直播只是為、為了抽查。”

“……”

莊亦楠嘆了口氣：“過不去了是吧。”

嘯天：“隊長，這有什麽關系，喜歡Crown的人可以從紐約排到巴黎，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單單也小聲補充：“是啊，Crown巅峰的時候，這樣的中單可是十四億打野的夢想，這不丢人。”

“是不丢人，但沒發生過的事我也沒必要認。”莊亦楠道，“誤會一場，單單搞錯了。”

隊友們看上去也并不怎麽在意，只是想随口犯個賤開個玩笑罷了，見不能再借機調戲莊亦楠就又換了一個新的話題。

莊亦楠還想再解釋幾句，卻找不到時機。

他心上說不出為何一陣煩悶，只好打開王者榮耀，說自己回房間打巅峰賽，離開了餐廳。

走回房間，他的手指在“開始游戲”上懸了幾秒，還是猶豫着滑屏，關閉了游戲，打開了雲朵直播。

【歡迎來到ECW、Crown的直播間】。

看着直播軟件的提示，他告訴自己，我只是想檢查一下蔚然的游戲水平而已。

蔚然太像一個謎。

今天的訓練賽，他玩的中規中矩，沒什麽下飯的舉動，也沒什麽亮眼的操作。

不像一年前在賽場上鋒芒畢露的DAC、Crown。

也不像上次訓練賽時落荒而逃的ECW、Crown。

這個人身上，像有一層厚厚的殼，遮蓋了太多的往事和秘密。他的滿腔心事，被隐藏在這層堅硬的殼後。

他狀态頹唐，游離在戰隊之外，看上去也沒有想主動融入的意圖，好像在ECW這個注定了“沒有未來”的戰隊，贏了也無妨，輸了也無妨。

但在局內游戲時，莊亦楠不是感受不到他想贏游戲的渴望，和對戰隊總體實力不滿的憂心忡忡。

莊亦楠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告訴自己Crown還和他在DAC時一樣，勤奮、刻苦、努力，沒有擺爛也沒有消極游戲；可理智又駁斥他：如此成熟的一名職業選手，除了職業态度有問題，還有什麽能阻礙他前進的道路呢？

畢竟蔚然表現得太冷靜漠然，他之前從未聽說過、也看不出蔚然有任何心态上的問題。

蔚然像是被擺放在博物館裏美麗又冷漠的藝術品，隔着厚厚的玻璃，拒人于千裏之外。

而像研究一本看不懂的書，莊亦楠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蔚然，窺探他、觀察他、了解他。

直播間的封面是蔚然當時獲得FMVP時那張意氣風發的照片，莊亦楠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兩年前，蔚然奪得FMVP的時候，他還在上高中晚自習，和一群同學一起舉着手機躲在最後一排偷偷看直播。彼時的蔚然，讓他想起一句詩：少年獵得平原兔，馬後橫捎意氣歸。

那樣明媚的容顏，那樣恣意的眼神，詩裏描述的少年好像走了出來——心比天高，壯志淩雲，那是所有少年夢中渴望自己活成的模樣。

所以說……

莊亦楠看向手機上的那張照片，彼時的少年，眼睛裏有燃燒的火焰。

又想起這幾天無數次看到蔚然在陽臺抽煙時，沉寂得如同無波的古井般的眼神。

蔚然啊蔚然，你的血還熱着嗎？

手機裏，蔚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家晚上好，”蔚然的聲音像冰塊，脆且冷，“喂，能聽見嗎？”

“屏幕看得見嗎？”

莊亦楠低下頭看手機，彈幕徹底爆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公好久不見！！！！！！】

【寶寶聲音好好聽。】

【Crown還是和之前一樣，每次開播前都要喂喂喂幾聲，感覺像我的網課老師……】

【不會用直播軟件的笨蛋主播是這樣的啦。】

【半年過去了，然然看上去還是沒學會用直播軟件，笑死。】

【他之前也是這樣，直播的時候還會問看得見嗎聽得見嗎、看得見嗎看得見嗎，像不會電腦的老年人一樣，真的呆呆的好可愛】

【沒有攝像頭嗎沒有攝像頭嗎沒有攝像頭嗎沒有攝像頭嗎？】

【新俱樂部怎麽樣新俱樂部怎麽樣新俱樂部怎麽樣？】

【我雖然恨ECW俱樂部把Crown搶過去了，但哥哥居然開直播了不得不說是因禍得福……】

【老公能不能多說幾句話，聽不到你說話我的美好品質都會消失……】

莊亦楠聽到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好像是運營姐姐小允：“你不開攝像頭嗎？”

“嗯？”

“已經幫你安裝好了，幾千塊呢，多開開嘛。”小允的聲音可憐巴巴的，“平臺要求的，求求你啦。”

蔚然沒吭聲，但不一會兒原本只有游戲加載界面的屏幕陡然被新的頁面覆蓋住，頁面裏出現了俱樂部的天花板。

随後，鏡頭劇烈地顫抖了幾下，似乎是有人在調整角度。

于是，直播間裏幾十萬人，親眼見證了蔚然當面調整攝像頭的場景。

他微微皺着眉頭，眼眉低垂，把攝像頭當成鏡子照一般，湊得離自己臉很近。燈很亮，照得他皮膚比平時更白。他穿着白襯衫，頭發烏黑，聲音溫和，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氛圍感。

“把鏡頭擺哪裏比較好？”

此時他正把鏡頭放在偏側面的位置，屏幕裏出現他高聳的鼻梁，烏黑的睫毛也呈現出一個卷翹的弧度。

他漫不經心地和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掃過攝像頭，不經意間和屏幕外的觀衆對視。

【……】

【……】

【……】

【不枉我等了兩個小時。】

【一進直播間，美顏暴擊。】

【這是我能免費看的嗎……】

【哥哥鼻子好高，想在哥哥鼻子上滑滑梯……】

【老公你的下颌線比我的人生規劃還清晰。】

小允指揮道：“別人都是把攝像頭放正面一點的位置的。”

“好的，姐姐。”蔚然聽話地把攝像頭放在了自己的正前方，怼得離自己臉很近。

【醬紫乖。】

【想魂穿運營姐姐了。】

【我也不想嫉妒她，可是他叫她姐姐欸/小哭包/小哭包/小哭包】

【這麽沒包袱的嗎，我的然，你是真不把家人們當外人。】

【……為什麽打職業天天熬夜還沒有痘痘沒有毛孔啊，受不了了】

【老公的眼珠是純黑色的诶，貓咪一樣上翹的眼睛，嘶哈嘶哈】

【弟弟的嘴巴好粉好軟，感覺好适合接吻的樣子……算了不說了再說要被禁言了】

小允看了看畫面，“欸”了一聲：“有點太近了，Crown，你可以舉高點，放在電腦上方那個位置。”

蔚然又乖乖地把鏡頭拿遠并舉高了一點。

北京室內有暖氣，他只穿着短袖。在偏高的角度下，鏡頭能拍到他修長脖頸下一大片雪白的肌膚。

【想在老公的鎖骨裏養魚……】

【真是醉了，第一次看到當着幾十萬人面當面開攝像頭找角度的，你這是恃靓行兇啊嗚嗚】

【笨蛋主播，有顏任性】

【新來的，請問這是不是分錯區了？我看這不是顏值區，是王者榮耀區呀？】

【360度無死角，我溺死在Crown的臉裏。】

蔚然看到彈幕唰唰唰地飄過，耳尖微微有一些泛紅。

他輕咳一聲，打開攝像頭的參數設置頁面，偏過頭問小允：“是不是還要開美顏，美顏開多少比較好看？”

目前美顏值：0。

【……】

【……】

【……哥，你打電競真的屈才了，出門左轉進軍娛樂圈吧。】

【搞了半天他連美顏都沒開】

【小珂，你未免有點太實誠了。】

【我單方面宣布只要有電競顏值向視頻裏沒有今天的這段直播開場，就不是一個合格的顏值向視頻。】

【電競男菩薩，今晚做夢有素材了。】

【然然漫不經心眉眼低垂的樣子真的蘇死我了。】

【誰懂，誰懂啊？他真的太有易碎感了。】

【樓上的姐妹，我明白！】

【笨蛋主播當衆調攝像頭，問水友美顏數值多少最好看……】

手機屏幕外。

明明已經見過他真人很多次，但莊亦楠還是被他漂亮得失語。

蔚然黑白分明的眼眸掃過攝像頭的那兩眼，心跳好像被重重一擊，他感受到了那種渾身過電一般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