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snow·4]
第04章 [snow·4]
“你好,我是裴之禮。”他伸出手,看了眼睿雪,似乎在斟酌怎麽稱呼他們的關系,“睿雪的朋友。”
意外他改了稱呼,睿雪朝他看去卻正好對上後者投來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笑,将身前之人當成空氣。
賀逢年烏黑的眸子裏頓時一暗,垂落在身側的手攥成拳,任由裴之禮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
見狀裴之禮沒有被賀逢年的冷漠擊退,坦然收回手,看向他身後,“既然賀總有佳人在側,那我和睿雪便不打擾了,先走一步。”
像是沒聽到裴之禮的話,賀逢年注視着一眼未發的睿雪,深沉墨色浸透了眼眸,就如冰山之下的寒潭,幽深而危險。
将她默認外人插手他們之間的行為盡收眼底,賀逢年只覺得煩悶。
他只和裴之禮說了兩句他便覺得這人煩透了,睿雪定然和他一樣,才不會喜歡多管閑事的閑雜人。
“哦?”出聲打斷他們離開的腳步,賀逢年似笑非笑,“我和睿雪青梅竹馬,倒是沒聽說她何時身邊有你這位朋友。”
裴之禮笑地禮貌:“聽說賀總在國外兩年,近期才回國,現在聽說也不晚,而且你和睿雪從小一起長大,想必以後我們還會有更多機會再見的。”
“......”
睿雪在看到賀逢年後,自然也瞧見了随他一齊下樓的譚婷漫。
幾年不見,她還是那麽礙眼。
睿雪心裏煩,搭上裴之禮的手腕,無意間打斷兩人,站在裴之禮這一邊。
“之禮,送我回去吧。”
感受到手下明顯的僵硬,睿雪後知後覺自己這舉動唐突,準備收回手卻被溫熱的指尖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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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眼看去,只見他溫和道:
“好。”
忽略身前氣場低到能壓死人的賀逢年,睿雪被開眼卻聽身後響起一道黏膩的女聲。
“睿雪?你也在這兒呀,真巧。”
“這是你男朋友嗎?今天我生日,正好上樓我們幾個聚聚,都多久沒見了,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
熟悉又讨厭的說話語調就像一根火柴,點燃了睿雪積蓄已久的幹柴堆。
她停下來,撕扯譚婷漫僞裝面具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一道焦急的男聲打斷。
随後她手臂一痛,擡眼看向抓在她手臂之上白皙手背上一片醒目的紅,瞳孔一縮。
“小心!”
裴之禮出聲之時,賀逢年便已伸手替她擋下盲區出現的服務生端着的咖啡。
滾燙的咖啡打濕了他的衣袖,燙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
“你的手——”
“阿年你沒事吧!你這個服務員怎麽搞的?端着那麽燙的咖啡不看路嗎?你趕緊去把你經理找來,看我不投訴你!”
關心的話被譚婷漫打斷,聒噪卻關心的急切燙地睿雪睫毛一顫,她盯着那只手,恍然發覺他的身邊已經沒有她的位置。
不忍地視線上移,才發現賀逢年竟一直盯着自己,那雙眼中倔強就像他抓着她手臂不放的手。
強占。
不甘。
執拗。
他在賭她會不會有所動容。
他在賭他為救她燙傷,她會不會心疼。
就像那年,他替她擋下無數拳打腳踢,她抱着他的骨折的手臂哭了兩天一般。
心裏有他。
“這位小姐,現在與其找他人麻煩,不如趕緊帶賀總到衛生間用大量涼水沖洗,降低表皮燙傷溫度,緩解疼痛。”
譚婷漫往這邊看了眼,現下賀逢年的傷勢比較重要,她沒空去管其他,拽着賀逢年就往洗手間走,奈何那只手牢牢扣着睿雪的手腕,她拉扯不開。
“睿雪,你......算我求你行嗎?他好歹也是替你擋了熱咖,你忍心看到阿年皮膚燙傷不做任何處理嗎?”
不知那句話頂翻了蓋子,睿雪心底積壓的怒火再次燃燒,她精致的眉眼染上愠色,沉聲反問:“是我抓着他不讓他走?要不是你叫住我他也不會燙傷,譚小姐,颠倒黑白的戲碼上演一次還沒膩嗎?”
“你——”
譚婷漫臉上閃過錯愕,她下意識去看賀逢年,可他哪有半分注意在自己身上,全然盯着睿雪。
想說的話止于唇邊,譚婷漫拽着他的那只手卸了力卻沒舍得松開,目光渙散不知道在想什麽。
睿雪手上用力,輕易掙開了他的手。知道他一直看着自己,睿雪也沒躲,迎面擡頭,語氣陌生的像他們只是陌生人,甚至連對“救命之人”基本的禮貌感謝都沒有。
“剛剛多謝賀總出手幫忙,我和之禮還有事就先走了。”
*
微涼的夜風拂過發間,額前的熱意褪去,睿雪眼中多了幾分清明,沖着身前嘆了聲氣。
“擔心他為什麽剛剛還要走?”
冷不丁一道男聲讓睿雪才想起來裴之禮還在,眼底閃過的光色再次被他精準捕捉。
“又被我猜中了。”
“......猜中個鬼!”
視線落在睿雪靈動的神情,他輕笑,“放心吧,剛撒的咖啡是別的客人喝剩下的,盡管冒着熱氣也應該在五十攝氏度以下。如果聽了我的建議,賀總及時沖水塗抹藥膏便問題不大,你也不用太擔心。”
她一驚,“你怎麽知道的?”
裴之禮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觀察。那位服務生離開的位置只有一位先生還在,還記得我們出去時有個女人不太高興地離開?想必他們不歡而散,連帶着走時咖啡還是熱的。”
睿雪擰着眉,上下打量被風吹過發型沒有絲毫淩亂的男人,“這麽善于窺探人心,你幹律師是不是太屈才了?”
“誇獎我?”
“......”
睿雪徹底無語了,感情她家老爺子給他找了個不僅愛審視別人,還張口閉口要誇獎的幼稚鬼。
但和賀逢年用自己的手開玩笑來看,還是後者更幼稚些......到底裴之禮幫了自己,她現在也不應該這麽快翻臉不認人。
“今晚謝謝你替我說話
,說實話,你幫我我還挺意外的。”
似乎不意外睿雪的回答,裴之禮只一挑眉。
“你知道的,我們律師很擅長替當事人收下槍林彈雨,擅當擋箭牌。”
“所以睿雪,下次,我們什麽時候再見面?”
-
滾燙的灼燒感侵蝕着他的手背,他卻一眼不眨。
燈光之下,冰冷的水流沖刷過那片灼燙,賀逢年卻只是機械地保持着這個動作,思緒已經随着剛才的兩人一起離開。
衛衣随着他沖水的姿勢微微上擡,露出兩條筆直修長的長腿,高挺身姿下是氣壓皺低的壓迫。
他腦中遍遍回憶着那個叫“裴之禮”的男人的臉,他想不通睿雪這次竟是來真的,竟真同意了家裏的相親。
“啪!”
水珠撒在身前的鏡子上,每串水珠下滑,模糊了鏡中通紅的眼眶。
“阿年!你這是做什麽!”
去找了燙傷藥膏回來的譚婷漫恰巧看到這一幕,說着就要上前拉住他的手卻被他避開。
“阿年,你能不能別這樣?睿雪她根本就不在乎你!你又何必為了他這麽折磨自己呢?你也看到了,她剛剛和她朋友一起離開的,說不準現在睿雪已經被他送回了家,她要是真的擔心你又怎麽會跟他走!”
被刺耳聲吵地太陽穴突突直跳,賀逢年有些疲憊地望向鏡子裏的自己,眸子裏是化不開的憂傷。
想到什麽,那抹厚重的憂傷愁雲被沖破,他伸手,“藥膏給我。”
“我幫你——”
“我自己來。”
雪白的藥膏塗抹在他的手背,兩三下便将燙傷蓋住,譚婷漫見狀愣道:“你不去醫院嗎?”
“不去了。”
“阿年,你現在還害怕見醫生嗎?還記得你之前住院的時候不肯讓醫生看,還是要我疊的紙星星才——”
“我早就不需要紙星星了。”
今天的第二次打斷讓譚婷漫不滿,她看着眼前心不在焉的男人,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什......什麽?”
一聲嘆息,賀逢年叉腰看向表情呆滞的女人,語氣輕柔,卻又藏着泛着寒光的利刃。
“婷漫,你其實什麽都知道,不是嗎?”
他擡腳,踱步到她身側,“你丈夫的死讓你患得患失,沒有安全感我可以理解,但是婷漫,我們現在還能做朋友,是因為我感激你曾對我的好,僅此而已,所以不要和我再提什麽往事,它們早就已經過去了。”
最後音節輕飄飄的落下,真的就像一陣吹過的風,帶着那些往事轉眼不見。
不等譚婷漫難過,賀逢年接下來的話才将她徹底打向深淵。
“還有我和睿雪,我們之間不需要別人的說辭指摘。”
-
“滴——”
刺耳車鳴尾音拉長,坐在車裏的睿雪渾身一震明顯被吓了一跳,她收回思緒第一反應就是去看紅綠燈,明明還有三十秒,不是在催她。
這麽想着,車鳴聲再次響起,睿雪看了一眼後視鏡那輛顏色誇張的帕拉梅拉,忽然想到賀逢年家也有個這麽醜的,當時還偏要載着她敞篷上街,丢人的很。
後視鏡車裏的男人探出頭,沖着睿雪做手勢,她沒看懂,只見後車的男人關了閃着的大燈朝她走來。
“美女,一個人,約嗎?”
“哈。”
一聲輕笑,睿雪移開眼,指尖搭着方向盤,一下一下。
夜風吹過撩開女人的長發,暮色之中,那張明豔的臉上勾着笑,美麗至極。
男人墨鏡下的眼睛都直了,還以為這把穩了,剛準備把手機遞過去卻聽一陣風呼嘯而過,不等他看清,他已經被濃厚的尾氣嗆了一鼻子!
劇烈的咳嗽中,他似乎聽到女人即為冰冷的聲音劃過耳邊。
“你牙上有菜,傻X。”
...
“這年頭真是什麽人都有,你沒記下他車牌號,我讓我哥把他抓了。”
閨蜜郗語同仇敵忾的聲音在車庫裏響起,睿雪在電梯口站定,按下按鍵等着電梯下來。
“不用麻煩你哥了,我相信鵬城中心路段的交警會教他怎麽做人。”
看着手機搜索頁面“紅綠燈時下車會如何處罰”的結果,郗語點點頭,又聽睿雪一句話徹底放了心。
“而且他的車沒挂牌,車和人只有一個出得了派出所的門。”
“嗚嗚,為我有你這個殺人不見血的閨蜜自豪!”
聽着這詭異的稱呼,睿雪眉眼稍嫌棄,不等她開口又聽郗語道:“什麽時候出來玩兒?我有事和你說。”
“改天吧,最近要準備設計稿可能有點忙。”
“好,那等你電話,挂啦!”
“拜。”
電梯裏安靜下來,機械數字有規律地增加,倚靠在把手邊的睿雪盯着某處出神,早就忘了郗語的有事要說。
“叮!”
睿雪邁出電梯,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聲響,可其之上竟被忽如其來的腳步聲覆蓋。
不等她轉身,巨大的力道已經将她按壓在牆壁,熟悉的香水和男人的灼熱遮住她的視線,她的雙手被他扣着,就如那晚一樣,動彈不得。
“賀逢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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