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snow·72]

第72章 [snow·72]

回到病房, 睿沈霄還在看書,一旁的聞玲已經睡去。見她來了,睿沈霄放下書指了指身邊比口型道:“你媽睡了。”

“我沒睡。”聞玲翻了個身, “你一直翻書我怎麽睡。”

“好好,我不看了, 你睡吧。”

“不睡了。”聞玲看向門口的睿雪, “我說的話,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什麽話?”睿沈霄又看聞玲,“你和小雪說什麽了?”

“啧!打什麽岔。”一記眼刀飛過去,聞玲已經掀開被子,“沒你的事, 快看你的書吧。小雪, 你說。”

寬敞的VIP病房白日裏簡約低調,高層窗外仿佛能将整座鵬城的美景都囊括其中, 就連屋子裏的香氣也是清新的檸檬香, 讓裏面的人莫名心情舒暢。

可是此刻, 窗外的景色被窗簾掩蓋, 就連檸檬香都被消毒水味沖淡。

空氣自然飄動,可停在睿雪鼻前, 沒有半分流逝。

“說話啊!你怎麽又不說話!”聞玲一拍床,下一秒就要下床,被睿沈霄攔住。

“有話好好說呀有話好好說, 你

忘了王大夫怎麽說的了?不要生氣!生氣切的更多, 不生氣就一點點,哈, 咱不生氣!”

“你看看她這個樣子,和那個英勇赴死的□□有什麽不一樣!你女兒現在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馬上就要掉火坑了,你還不急?”

“什麽火坑?雪啊,你媽說你要跳什麽火坑?”

門口一步未動的睿雪終于有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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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眼時,眼底的淚光在昏暗中閃爍。

“爸......”

“你還裝什麽傻!你不早就知道你女兒心裏還有那小子?還在你爸面前故意說他現在什麽什麽成就,他現在怎麽樣和你有半毛錢關系!和咱們家有半毛錢關系!”

看了眼門口的人,睿沈霄握着聞玲的手臂讓她坐上床,安撫道:“你先別這麽激動,人家醫生千叮咛萬囑咐你都忘了嗎?先把自己的身體看顧好了再操心子女的事。”

捂着心口,聞玲依然蹙着眉,不過情緒明顯緩和不少。

見狀,睿沈霄看向睿雪,直眨眼:“你和你媽好好說,她現在是病人,老小孩一樣。”

“啧!你說誰老!”聞玲一把将人推開。

“好好好,我老我老。”

睿沈霄又哄了好一會兒才把人安撫下來,聞玲也重新蓋上被子,沒再說話。

氣氛緩和,收到睿沈霄趁機遞來的眼神,睿雪指尖攆着衣擺,垂下頭。

“害,你這孩子。”着急着站起身,睿沈霄拼命使眼色,奈何睿雪就是不看,“和你媽還有啥不能說的。”

“她就是不讓我順心!是不是?偏要一條路走到黑。”

“別生氣別生氣,人家小雪還什麽都沒說呢,你這是幹什麽——”

“爸。”

喉頭哽咽,幹裂的唇微啓,她倔強的仰起臉:“您知道我們說的什麽事嗎?”

“什麽......什麽事?”

“你!”聞玲面上一慌,顧不得就要站起身,“睿雪!你敢說!”

“到底什麽事啊?你們母女倆打什麽馬虎眼呢?”

沉默中,睿雪承受着聞玲的怒火,眼底閃過自嘲,心如死灰般看向睿沈霄。

“我媽她根本就沒有和王醫生約好手術,她用她的命來威脅我,威脅我不準對賀逢年動心思,威脅我要是敢和賀逢年在一起,她就死給我看。”

那道溫柔的聲線此刻在屋內響起。

沒有憤怒、沒有反抗。

仿佛無風的湖面,波瀾不驚,承受着所有落葉和游魚的打擾。

她往前兩步,在光線的邊緣站定,注視着病床邊,床頭燈下的兩人。

光亮将她和他們分開,注定兩地,達不成契約。

“爸。”睿雪輕喚他,沒有再看聞玲一眼,“我媽她用自己的命攔着我們,我現在就想知道,我要現在和他領證,我媽會怎樣?真的會放棄治療嗎?”

“孽障!”

腳邊忽地被軟枕打中,她轉動目光,看向因為生氣,一雙眼睛瞪得通圓的聞玲,只覺得自己心底的堅持沒錯。

“聞玲!你怎麽動手打人!”睿沈霄攔着,語氣也變得着急,“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

“好好說?你看她哪有一點好好說話的模樣?我......”

犀利的質問倏地停住,聞玲臉色一變,後退兩步跌坐在床上,被睿沈霄及時扶住。

觑着她發白的臉色就知道是老毛病,睿沈霄趕忙朝睿雪擺手,示意她趕緊走。

“又低血糖了吧?”将床頭備着的蜂蜜水拿過來送到唇邊,“快快,喝兩口。”

“拿走!”捂着額頭,聞玲下最後通牒,“睿雪,你給我想清楚,你要是選他,一輩子你都別想見我!”

......

晚上八點,初夏的夜晚涼風徐徐,醫院前廳的公共長椅上,一道身影坐在那裏,宛如石像。

她指尖不斷打字,大段大段的文字就這麽發過去,那邊也是直接打來電話。

郗語擔心的語氣出現在耳畔:“怎麽回事啊?阿姨身體怎麽樣了?”

“乳腺癌早期,最好的辦法就是切除手術才能把複發的幾率變小,而且我媽有低血糖,手術之前還要禁食禁水,她現在不配合腫瘤就有可能變大。”

“小語,為什麽會這樣......她是我媽媽,從小看着賀逢年長大的,之前也沒反對我們,怎麽這幾年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哽咽起來,她捂着臉,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耳邊也是一嘆,郗語道:“阿姨愛你呀,肯定是被你倆當時分手傷了心,覺得青梅竹馬有婚約都能分,對賀逢年失望了。尤其他這幾年在國外那新聞......還用我說麽?”

“他現在是靠着地位可以讓那些人忽略他的傳言,可還有人和阿姨一樣不了解真相,你有和阿姨說過你們當初分手的原因嗎?她知道賀逢年那些新聞都是假的嗎?”

說到這,郗語頓了下。

睿雪感受到她的欲言又止,看向手機。

屏幕上的時間還在跳動,可卻沒了回音。

“怎麽不說話了?”

“就是......賀逢年什麽态度啊?”

“我還沒和他說。”說完,睿雪垂下眸,“之前我媽媽說罵賀逢年的話正巧趕上他在屋子裏,也不知道他聽到沒有,而且我家對他的态度誰不知道,他肯定都知道的。”

“那你還糾結啥?既然是賀逢年想複合,那他必須過叔叔阿姨這一關,光靠着你在中間夾着算怎麽回事。”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我媽現在要我保證不會和他在一起才會做手術,你說我......”

“哎呀,你是不是傻?阿姨要保證你就給她呀,等你出爾反爾的時候她病都好了,到時候就看賀逢年用什麽手段讓阿姨同意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睿雪坐直腰板,連帶着眉眼都舒展開。

不等她開口,又立即拉下臉:“可以後不是——”

“那也是以後的事呀。”郗語安慰她,那邊還伴随着機械女聲,“我之前還說我和靳宇會幸福呢,事實證明說的不如做的,阿姨不過是為了你好,不想讓你跳賀逢年這個火坑,才讓你這麽做,可歸根結底還是為了你好,最後肯定也會為了你同意賀逢年的。”

“所以早晚都會同意,現在怎麽開心怎麽來呀,阿姨想聽你承諾你就給她嘛,她們不比咱們的人生閱歷長嘛,會不懂口頭承諾有多少含金量嘛?”

“說句不好聽的,她就像是想聽你哄她罷了,現在長輩們歲數都大了,就像小孩子到了叛逆期。昨天我接到管家電話,說我爸高血壓住院了,我都到病房了他嘴上還硬的呦,我都懶得拆穿他。”

“叔叔住院了?沒事吧?你怎麽都沒和我說?”

“害,阿姨就夠你頭疼的,我還說這些給你聽幹嘛?我爸沒事,今天就出院了,我現在在北市的機場,馬上就要登機了,阿姨手術确定了和我說哈,回來咱倆好好逛逛街,好久沒逛了!”

睿雪勾唇:“好。”

電話挂斷,睿雪又給她發了個一路平安的表情包,那邊回複收到。

樹影蕭蕭,睿雪擡眼,看向不遠處路燈下亂飛的小蟲,腦中回想着郗語的話,十分心動。

可又想到自己已經因為當初分手難過沒有澄清分手原因,讓家裏人誤會了賀逢年,還有騙他們自己相親走出來了,已經是騙了他們兩次,現在再騙......

苦笑着搖頭,覺得自己真是個撒謊精。

掌心一震,還沒看清賀逢年發的什麽,身後忽然想起一道聲音。

“睿雪?真是你。”

不用她轉身,裴之禮已經走過來:“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

看清她猩紅的眼尾,裴之禮一愣:“是阿姨的病......”

“不是,我......我只是......”下意識整理好頭發,睿雪找着理由,奈何腦海裏一時間什麽話都拎不出來。

打量着她的神色,裴之禮只是

問:“介意我坐在這裏嗎?”

“坐吧。”往旁邊挪了挪,睿雪問他,“你怎麽這麽晚了還在醫院?”

“晚嗎?”

睿雪看來,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後者只是笑。

把手機拿出來,睿雪看清他屏幕上的備注,是裴之禮的爺爺。

“你爺爺這麽晚給你打電話肯定有什麽事吧,你不接嗎?”

“剛打完。”

“那這是......”

把手機收回口袋,裴之禮笑道:“我爺爺給我找了個相親對象,是這家醫院的醫生。剛剛她接到電話臨時有個手術,我把她送到這裏,因為不想回老宅當面報備就在醫院裏轉轉,打電話和爺爺說了。”

“現在估計是不放心,又打過來。”

“怪不得,你還是回一個吧,別讓爺爺這麽大年紀擔心。”

“等下回吧。”

默契地,兩人都沒再說話,仰頭看天上的月亮。

夜晚的風變大,睿雪身上只穿了件襯衣和內搭,已經被吹透,可她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該走了。”裴之禮起身。

睿雪沒起身,坐着朝他擺手:“好,快回去吧,拜拜。”

裴之禮目光停留在她面上數秒才離開,走出兩步又繞回來:“睿雪,要是我結婚,還能邀請你來嗎?”

“你要結婚了?”眼底一亮,睿雪指着身後的大樓,“是嗎?”

被她眼底的光亮晃得移開眼,裴之禮點頭:“嗯。”

“咱們兩個有一個相親成功就說明相親找到真愛的概率還是很大的,起碼不是零。”

她揚起笑:“恭喜我們,都知道到了能攜手一生的人。”

幾秒空白,裴之禮已經整理好情緒,彎起眉眼:“嗯,恭喜。”

起了風,遮蓋高懸于夜空上的烏雲被驅趕開,露出高潔無瑕的月亮。

上完廁所回來的于森看到還站在原地的賀逢年愣了下,随後随着他的視線看到眼前的一幕,叫出聲。

“我艹?他們在幹嘛?那個男的是誰啊?啊?”于森看向沒有反應的後者,只覺得賀逢年是被氣傻了。

“沒事哈賀哥,說不準是問路的路人——”

問路的路人坐下了。

坐在了睿雪旁邊。

“不是?他奶奶的,他哪裏冒出來的?”

于森氣急,他覺得自己都氣成這樣,賀逢年這個醋王肯定更生氣,又怕他沖動,忙安撫:“沒事沒事,肯定就是來醫院探望的朋友,賀哥你現在帶着東西去,找回主場。睿雪要是知道你特意帶了東西來看她肯定感動!”

“走!”

說着就要拉着賀逢年上前,還要給喬林打電話把東西拎進來,可手腕卻被伸過來的手臂握住。

一聲輕如蟬翼的嘆息讓一身熱血的人恍惚,于森擡眼,對上賀逢年緊繃的側臉。

“走吧。”

于森懵了:“去哪?”

不遠處的裴之禮已經起身,賀逢年卻沒有了再看的意思。

眼皮垂落,身側的食指不自覺得輕顫,似乎是做了極大的心裏建設,才說出剛剛的話。

此刻他已經沒有力氣,僞裝自己的害怕和占有欲。

唯有嘆氣出聲,才能将所有情緒發洩。

沒有迎上于森探究的視線,賀逢年轉過身,邁步離開。

“回家,煤球還自己在家。”

“不是——诶!你等等我!”于森小跑着跟上,“那你專門讓你送來的那些東西怎麽辦?還有讓睿雪睡得好的蒸汽眼罩,那些都白送了啊?”

“給喬林打電話,讓他進來。”

于森腳步絆了下:“啊?讓喬林送啊?你為啥不送啊?不是!你等等我,走那麽快幹嘛,身後有鬼追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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