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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說是群毆其實不太準确。

萩原研二仗着自己的體型優勢, 一直牽制大人江戶川亂步的動作，雨生涼子則借機協助小朋友奪取【書】。

不管是哪一邊，都沒有傷到對方的意思。

“涼子……研二？你、你們……快住手。”大人亂步猝不及防被萩原研二虛虛扣住雙手, 頓時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萩原研二：“抱歉啦, 小亂步。”

雨生涼子：“亂步先生, 再忍耐一下吧。”

這兩位主力口中說着抱歉的柔軟話語, 動作卻堅定不移。

隔着朋友亂七八糟伸過來的手, 成年人亂步先生就這樣看着孩童模樣的自己。雨生涼子将他托舉到了與成年自己相當的高度, 一大一小的手同時按在了那本書籍上。

江戶川先生慢慢的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你明明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為什麽呢？”

江戶川先生是真的不理解了。他将一切信息都攤開在那孩子面前，利害呈明。只有所有的故事在此畫上句號，所有人才能毫無顧慮的赴往未來。但是這孩子卻不願意遵從。

年幼的江戶川亂步聞言, 卻輕快的笑着：“我知道啊，但是也沒有讓你如願的道理吧。”

任性的話語理所當然的冒出。

大人江戶川亂步歪着頭, 思考了一會, 像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他略顯憂愁的蹙眉：“後果呢？不用考慮了嗎？”

如果不喜歡他留下的故事, 那麽又要從哪裏來取一個he呢？錯過這個機會，江戶川亂步又需要多少年來填補那個無法告知他人的大窟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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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覺得, 那個結局會讓所有人開心嗎？”小朋友圓潤稚氣的碧綠眼眸中流露出了與年齡不符的悲傷複雜。

江戶川先生看着那雙同樣屬于自己的眼睛, 突然陷入了愣神。畢竟那種情緒過去從來沒有出現在江戶川亂步的身上。

某種可以稱之為欣慰的情感慢慢上泛，以至于一直冷淡無波的非人類露出了一絲笑意：“……你在悲傷啊。”

年幼的江戶川亂步愣住了。不好的預感一下浮現在他的潛意識。可是不等他阻止，非人類先生就自顧自說了下去。

他輕輕道：“你好像一直都搞錯了一點。”

綠眼珠的成年人扣了扣脖子上那枚生命結晶, 接着道：“關于我的目的。”

截止到目前為止, 大人江戶川亂步一直都有犧牲自己去完成計劃的傾向。可是這家夥計劃的全貌, 其實根本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

畢竟這個混蛋就是這樣，什麽都不肯分享, 固執的向着自己認為的終點前進。萩原研二和雨生涼子兩人一邊旁聽，一邊又産生了牙癢癢的感覺。

而直面着另一個自己的小朋友卻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他完全不認為這是成年人敞開心扉的信號，恰恰相反……

“我從來不指望成為什麽世界的拯救者，也并沒有誕生什麽高潔的情感。”輕松歡愉的情感像是薄薄的一層紗布，蒙在了非人類的面孔，扭曲了他們共有的臉。

……這是一意孤行的發令。

篤定的聲音在江戶川亂步的顱內回蕩，不管是哪一個。他們都清楚這一點。

“事實上，在你選擇站在我對面之前，我甚至無法想象這樣的情感落在我們的眸子中央。所以我很高興、很高興。”

“至今為止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我們，為了此時此刻的我們。”大人還在說着，一字一頓，試圖将最後的教導印刻給稚嫩的半身。

他仍然在止不住的微笑，比生命中的任何時刻都要快樂：“這是我的心願。”

“其他人有沒有開心都不重要了，因為這就是我發自內心想做的事情。”

“你和福澤的交談，我全部聽到了。所以，我誠懇的告知你，我的延續。”

“生命和願望，此刻都彙聚在這裏。不必再阻止我。”他指了指那枚閃閃發光的紅色結晶，如同指着自己單薄的一生。

“……我知道了。”清透的童音壓抑的響起。

“小亂步/亂步先生！”萩原研二和雨生涼子不約而同的震驚出聲。

非人類先生松了口氣：“那就好……”

任性的小朋友話鋒一轉：“但是！”

“我也說了，我沒必要聽從你這個自說自話的混蛋啊！”江戶川亂步大聲宣告。

不通人性的大人愣了愣，無奈的搖搖頭：“真可惜，我還以為我們能達成一致呢。”

“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樣，也許……你其實是失敗品。”蹙眉的江戶川先生若有所思。

當柔嫩如同新生芽尖的喜悅褪去，非人類又冒出了機械性的冰冷。

江戶川亂步這孩子展現出的特質被另一個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翻來覆去。

“我才不是笨蛋！”小朋友不滿的咋呼，然後一刻也沒停，上手想要硬搶【書】。

萩原研二和雨生涼子對視一眼，一個拖着大人往外拽，另一個幫着江戶川亂步小朋友向後拖。

雖然不做人了，但是體力并沒有得到優化的非人類先生很無奈的被萩原研二逮着咯吱窩，直接壞心眼的托舉在了半空，和對面的小亂步面面相觑。

“……所以，這就是你們定義的朋友嗎？”碧眸青年木着臉，語氣平平的問道。

萩原研二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事急從權，諒解一下嘛，小亂步。”

他嘴上說着讨饒的軟話，可是力道一點不松，反而慎重的将江戶川亂步往懷中按了按。

場邊圍觀半天的松田陣平翻了個白眼，但是也不在這個關鍵時候拆自己幼馴染的臺。雖然這次很明顯就是這家夥耍壞心眼在試圖萌混過關。

不過萩原研二他們的動靜也說明了和平談判的預想破裂，他們這幾個觀戰的也該摻和進去了。

松田陣平帶頭，其他幾個發呆的也很快跟了上去。

“怎麽樣？”墨鏡卷毛警官問道。

萩原研二努了努嘴，一大一小樣貌相同的家夥被好朋友像是按住壞貓貓一樣困在懷裏。這場面實在是詭異。

太宰治看着這兩個，在短暫的沉默後，突然嘆了口氣：“你不該這麽做的，亂步先生。”

大的那位擡起眼，不摻雜多餘情緒的看着太宰治：“這就是最好的辦法，換作是你……”

“……我也會這麽做。”太宰治語塞，不得不承認。

太宰治曾經想要以死成全這個織田作之助存活的世界，可是江戶川亂步的變故讓他的計劃有了點波折。

“我曾經向你承諾一個完滿的結局，又在剛才與費奧多爾交易了他的生命，這條路已經既定。”碧眸青年開口。

“是的，就像你說的，我們本該一起走到最後。”太宰治贊同。

其他人看着太宰治的眼神都不對勁了。他們之中出了個叛徒。

這位群衆的叛徒卻突然不甘心的質問：“所以，你為什麽要放棄我呢？”

江戶川先生神色有些茫然，cpu轉了一會才慢吞吞回答：“你已經有了朋友，有了想要到達的未來，在這裏下車也不奇怪。我已經允許。”

“那你呢？”太宰治反問。

“你也有了朋友，江戶川亂步能夠去到的地方同樣也屬于你。所以，為什麽不和我一起趁着能夠挽回，就在這裏下車呢？”太宰治認真的借着江戶川亂步自己說出的話反駁。

萩原研二和雨生涼子的視線緊張的落在江戶川先生身上。

“朋友……”他慢慢念道。

冷色突然覆蓋了餘溫，江戶川先生開口：“不，我并不認為自己存在朋友這種東西。”

“雖然我不願意代表正義，但是你們此刻的阻止的确是在毀滅這個脆弱的世界。即使這樣，你們仍然不肯放棄嗎？”

“太宰治，江戶川亂步。知道了一切的你們到底是懷抱着什麽樣的心情在做這種事情呢……”

“夠了！別再說下去了。”細細的童聲突然響起。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作為新世界的祭品……”

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湊到天臺邊的幼小身影動了。

“……我也可以。”

江戶川亂步，在向下墜落。

高層刮起的風冰涼迅猛，包裹着兒童幼小的身體浮蕩。

瀕死的預感不斷上泛，孩子懷抱着那本可以實現心願的書籍，無比固執的仰頭看着默默注視自己的非人類先生。

【回……來。】

無法脫口的口型是這樣的字眼。

最後一秒，本該毫無感情的非人忽又無奈的笑了。十分真切。

他回身看了看頭腦空白一片的幾人，同樣不出聲，只是做了口型。

【再見，我的朋友。】

璀璨的生命結晶在江戶川亂步落地的前一秒應聲而碎。

他早就說了，江戶川亂步不會死。

可是非人類先生已經失去江戶川亂步這個身份了。

其實已經承認“朋友”這兩個字的存在了，只是覺得說出口就沒辦法潇灑得再見，所以還是假裝像一開始一樣好了。抱着這種幼稚的想法，這段意識中斷了。

孩童的軀殼消亡在書頁的邊角，神色複雜的成年人在天臺邊沿睜開眼，失去了靈魂一半的不适感源源不斷上湧。

血淋淋的天平再一次于交易臺上撐起，世界踩着某個人的屍骨開始轉動。

很多年前，這架天平就被啓用過。

天平兩邊擺着的，是一對警察幼馴染和姓氏為江戶川的夫妻的生命。

“父親、母親……”江戶川亂步喃喃。

他頓了頓，這次又加上了一個不确定的稱呼：“兄長。”

一切都結束了，正如那家夥所說。

不知道什麽時候，霧氣散去了。不過江戶川亂步那顆紅色的漂亮結晶體卻沒有随之消失，只是掉落在他的掌心，成為了某人存在的唯一痕跡。

“小亂步……”

“亂步先生……”

悵然若失的聲音響起，喚回了江戶川亂步的神智。

“我們走吧。”江戶川亂步回過神來，收好結晶體，看向天臺上的其餘人。

其實即使到了這一步，并不了解異能力者的幾位米花町人士仍然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麽。但是這不妨礙他們切實的知曉，的确有一位重要的朋友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萩原研二喃喃：“不會忘記……”

“我不會遺忘他的。”雨生涼子認真的承諾。

江戶川亂步卻回答：“他大概也沒那麽想被記住吧。”

橫濱的這次突發事件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後續再聽見橫濱的消息，還是港口mafia先代首領在霧氣中亡故，新任首領太宰治即位。

在費奧多爾和【書】都消失了的現在，太宰治也沒那麽急着發展勢力，偶爾抽空發發消息騷擾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一般無視這些垃圾信息。

又過了一陣，太宰首領突然打了個電話問江戶川亂步：“我忘了，你忘了嗎？”

江戶川亂步回答：“早忘了。”

不管是另一個自己存在這件事，還是這個世界很奇怪這件事，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