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渾水

渾水

三方比試的局面下上場順序顯得十分重要，沈韓楊卻在準備上場前卻接到靜候兩個字的字條。

沈韓楊環視了一圈擂臺三側是已經準備好的三支隊伍，相比北夷人的強壯兇悍，百越人和東瀛人顯得有幾分羸弱。

而比武機制似乎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承影那邊托人給遞了話，為了場面好控制一些，也避免失了各個地方的面子，所以先讓百越和東瀛比試。

比試順序出來後蘇日勒這回正式對上了段千裏的目光，段千裏遙相敬酒，動作利索不拖泥帶水。

蘇日勒看向自己帶來的北夷武士，一個個臉上帶着愧疚還摻雜着幾分痛苦，氣就不打一處來，捏着手中的一個花生米，随即像是不經意一般手指一用力剛才還渾圓的花生粒霎時間變成一堆粉末。

今日一早岱欽就來報侍衛親兵那邊出問題了，一個個的都壞了肚子，已經跑了一晚上了，現在腿腳無力，面對那些重若磐石的鐵錘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蘇日勒沒想到有人會算計到他身上，時間倉促下也無法糾察到底是哪一方搞得鬼，但是就此看來和那些東瀛矮子脫不了關系。

被人算計不要緊，草原上的雄鷹總會讨回來的，但讓那個小南蠻子來解圍着實太丢人了，蘇日勒覺得座椅下仿佛放了個火盆，随着段千裏望過來一次，那火就燒熱了幾分，讓他坐在那裏無比煎熬。

頌德親王也不約而同的望向了段千裏，他之前從未了解過這個百越的世子，今日這一出戲倒是不知道到底在針對誰了。

東瀛的武士們統一着黑色的武士服，與在臺上白淨的百越勇士形成鮮明對比。

鼓聲響起，緊密又激昂的鼓點将人們的心都吊起來了，有些人已經在座位上按捺不住了。

東瀛武士卻在一開場的時候扔下了一個圓形的球，随着砰的一聲整個擂臺瞬間陷入迷霧之中，臺上的兩個人全隐沒在濃煙中，未聽見兵劍交接的聲音，倒是傳來幾分拳腳的風聲，但是很快迷霧中就傳來東瀛武士的痛呼，随着迷霧散盡東瀛武士躺在地上面容黑紫，臉都腫了兩圈。

那傷口看起來并不想人打出來的，但剛才東瀛武士放的煙霧讓人瞧不出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連判違規都沒理由，此番東瀛着實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出師不利，頌德親王險些沒控制住站起來，糾結之間，段千裏卻笑道：“哎呀，頌德親王真的是客氣了，竟是讓我們博得頭籌，只是這東瀛武士可是有什麽絕招不便讓我們看，怎的還放煙霧呢，想來必是絕學才不敢外洩。”

頌德親王皮笑肉不笑，忍着怒氣道：“不過是招數路子的不同，咱們不能一概而論，且看後面的比試吧。”

說罷頌德親王看了一眼坐在遠處撿了便宜的北夷王子氣就不打一處來。

上面唇槍舌劍争鬥間，下面有一人在默默地瑟瑟發抖。

沈韓楊在百越那一側看的清清楚楚，剛才那個百越人扔出了一條蛇。

沈韓楊忍住自己的戰栗，突然特別想去擁抱一下承影，幸虧他剛才沒上場，不然看到蛇的那一瞬間他就腿軟了。

這是什麽比武呀，怎麽還能放蛇呢？！

接下來再上場的東瀛武士倒是沒有扔煙霧彈的絕學了，只是那手中的倭刀着實犯規，那倭刀微微帶些弧度如彎月一般，東瀛武士伸直手臂加上刀的長度便能席卷半場的區域。

東瀛武士已做好萬全的準備，雙手舉刀看着對面白白淨淨的百越人，哼聲一笑完全沒将此人放在心上。

承影靠在椅子上瞧着好笑，側頭和賀南星低語道：“他們怎麽不整把能席卷全場的大刀來，這點心思全用在怎麽作弊上面來了。”

賀南星反問道：“你怎知他們是為了作弊特意用的這把刀。”

承影往賀南星那邊蹭了蹭，調整好位置後解釋道：“這種倭刀制式規格都是有要求的，品階的不同用的刀也不同，這個刀放在一個武士身上着實滑稽的很。”

賀南星看着那臺上的倭刀揮得狠辣決絕，想來若是那百越的勇士一時躲避不及怕是能從身體右側開膛至身體左側，這東瀛人的招數沒看出什麽出彩之處，狹隘心思倒是展示了個淋漓盡致。

賀南星并不言語，只關注着場上的局勢，不能讓東瀛人獲勝也不能下了北夷人的面子，幾方謀劃之間，這水攪得越混，才越能看出彼此的心思。

随着東瀛人的逼近只見百越的勇士竟是起身一躍直接踩在擂臺邊上的繩上，然後一揮手袖中劍飛出，紮在東瀛武士的眼下，僅剩幾寸便能毀掉那東瀛人的雙眼，別致的花形像是給東瀛武士上了個妝，只是這妝上的着實疼痛。

東瀛武士氣極連刀的揮動都開始變得混亂，開始胡亂的掃場，刀刀直取百越勇士的命門。

東瀛人的癫狂表現落在衆人眼中便成了小氣的表現，锱铢必較已成了東瀛人的标簽。

百越勇士也不慌，借助着身形的輕盈抓住時機踩在東瀛人的刀尖上幾步便沖到東瀛人面前，居高臨下的猛發力，一個甩身将東瀛人踢翻起來。

靈活的身形讓承影看的過瘾，拍手直喊好。

六皇子的面子誰敢不給，再說這場比試也着實精彩，于是場外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衆人也開始關注起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百越世子，至于頌德親王的黑臉，誰喜歡看那個呀。

衆人紛紛稱贊對着段千裏敬酒，蘇日勒此番也只能舉起杯來，點頭示意表示友好。

段千裏表面帶笑，卻不時的看向賀南星那邊，賀南星察覺到也舉杯微笑回應，段千裏喝下那杯酒那種辣勁直抵心間上，心想這才是真正的有苦說不出。

承影看向被衆人關注的段千裏好奇道：“我還以為今天會看到狗咬狗一嘴毛，結果百越橫空插了一腳，這是我着實沒想到的，那晚見面我還以為百越世子是個明哲保身的人呢，今天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賀南星随口道：“可能百越世子是個熱心腸的人吧。”

東瀛武士用盡全身解數卻是一局都沒翻盤，最後百越的勇士以五局五勝贏得了第一輪比武的勝利。

段千裏面對周圍的祝賀聲謙虛的應道：“都是東瀛的武士們的映襯，我們不過是多了點運氣罷了。”

頌德親王做好的局此番被段千裏毀的一塌糊塗，氣的連客氣話都不肯說了，同時也不敢再擡頭，輸了之後比嘲諷更恐怖的是那位的目光。

皇上的座下就是各位皇子，按照長幼順序依次往後排，承廷此番着實是得意了不少，一身華貴的裝扮坐在那裏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來。眼底的傲慢仿佛已将東宮之位收入囊中。

挨着承廷的便是他的親兄弟承旭，承旭為人向來低調，不喜奢華，自小不争不搶，連皇上都誇承旭善良謙遜，有着旁人沒有的慈悲心。

在花孔雀一般的承廷旁，承旭着平時的親王服靜靜坐在那裏，仿佛周圍的歡呼和慶賀都與他無關，自顧自的飲酒休息，偶爾的擡眸也只是毫無意義的環顧四周，眼神仿佛一汪不經微風不過川流的湖水。

但卻有人不敢去直視他的眼睛，因為寧靜的湖水下不知道是肉眼可見的底面還是深不見底的斷層。

承旭後面緊跟着的是四皇子承烨和五皇子承瑜，兩位皇子的母妃身份都不高，但好在皇上并未因此忽略這兩個兒子，承烨被安排着早早的跟着聽政，承瑜則更喜歡去戰場拼殺，此番也是因為聽說承姝要出嫁才安排妥當後趕回皇都。

承瑜不喜權謀，也來不了旁人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比起掌管這江山大權，他更想守好一方，安得一隅舒舒坦坦的過完此生。

如此承瑜每次回京更喜和承影待在一塊，兩個沒心沒肺的混玩在一起總是多了幾分樂趣。

承瑜剛就瞧不上東瀛人的那些小伎倆，待看到百越贏了之後開始好奇那個常處于南疆的部族。

“沒想到那些人看起來不甚強壯卻能如此骁勇，靈活如蛇，倒也不失為另一種強大的力量，有機會我也想上去比試一番，看看百越人還有什麽招式。”承瑜拉着承影道。

承影實在是理解不了承瑜對力量的追求，示意了一下在蘇日勒旁邊的岱欽，“有強壯的你不上，偏挑弱小的，勝了也會叫人說你不武的。”

承瑜搖頭道：“你不懂。”

還未等承瑜說完承影就便叫停了他，因為場上的狀況有了新的變化，剛才還靈活的很的百越勇士此番卻是逃不過北夷人的追擊，三下五除二就敗下陣來。

承瑜話都沒說完百越就輸了，如此場上僅剩的北夷人成為了今日的勝者。

承瑜愣了片刻總覺得是不是因為自己多說了兩句話就錯過了什麽精彩瞬間，不可置信道：“不是吧，這麽快就落敗了？”

結果讓承瑜更想不到的是這場比武還未結束。

還未等衆人向蘇日勒表示慶賀，承姝公主那邊竟還有安排。

沈韓楊按照約定在衆目睽睽之下登上了比武臺，相比百越人，沈韓楊覺得自己應對北夷人的勝率要更大一些，他在旁邊已經看出了北夷人的套路。

北夷人以力量取勝，而且像餓狼一般盯上獵物就不撒手，哪怕像兔子一般靈活也難逃魔爪，所以迎上此番勁敵除卻靈活的走位還要能發現敵人的弱點。

沈韓楊如往常一般對最後一位北夷勝者拱手行禮，以示友好。

北夷人沒想到沈韓楊上來如此客氣，忍着肚子的劇痛有樣學樣的微微壓了一下腰，結果就是這一彎，肚子上的陣痛讓北夷人一陣腿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沈韓楊這邊劍還未舉起來那邊人都躺在地上了，沈韓楊咽了一下口水，小聲的喊了聲，“兄弟你什麽情況呀？”

北夷人趴在比武臺上，嘴唇煞白，冷汗都滴落在擂臺上了。

沈韓楊謹慎的躬身查看了一下北夷人的狀态，結果還未等他看出個端倪時，蘇日勒起身朗聲道：“我們北夷輸了，輸得心服口服，這位沈公子着實是內功強悍，竟已達到爐火純生的地步，不費一絲外力就能制服眼前之人，此番中原武功讓我輸得心服口服。”

還未等旁人下定論，蘇日勒已經向沈韓楊拱手行禮。

緊接着旁邊的北夷人拖着地上的那個快速的撤了下去。

沈韓楊一臉懵圈的看向了前方，結果還未等他張口否認內功之事，不知道是誰起頭竟是鼓起掌來，期間還摻雜着稱贊。

沈韓楊.......

所以這是怎麽回事？

他沒出手就贏了？

年輕人不知道什麽叫做人情世故，直到坐在宴會之中時也沒參透為何皇上那麽高興，不僅賞賜了自己還大大的封賞了北夷，同時還對百越十分的贊賞，一整場下來，當初最能鬧騰的東瀛人卻沒人關注。

承姝從珠簾後等了許久沒想到等來的還是這個結果，聽着皇上對此番結果的認同，承姝也便明白了婚事再無改變的可能。

透過層層珠簾，那抹暖珠白看似近卻那麽遠，承姝怔怔的盯了看了許久，随後甩手回宮。

書案上還未幹的字條上畫着一人的小像，不過側臉卻栩栩如生，仿佛臨摹了許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