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投桃報李

“嫂子？你去哪兒了？急死我了！”顧大龍跳着腳低嚷，“團長讓我保護你，可我出去挑擔水的功夫，你就跑沒影兒了，這萬一要是出了什麽事兒，我可怎麽交代呀？你這不是……”

米香兒沒等他說完，“哎！哎！哎！顧二嘎同志，我再鄭重的跟你說一遍，以後不要叫我嫂子！我和你們雲團結不了婚！”

啊？

顧大龍眨巴兩下眼睛。

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米香兒也沒理他……剛才折騰了這麽一圈，肚子也餓了，幹脆就進了廚房。

放眼四下一看……

不愧是地主家的宅院，廚房寬敞，幹淨利落，唯一叫人頭疼的是沒有自來水，所有的用水都是儲備在一個大缸裏，上面壓着木制的缸蓋，邊上放着個水舀子，這就算是食用水系統了。

做飯的地方也和現在的瓦斯爐不一樣……根本沒有天然氣，是燒柴火的，磚頭砌的竈臺，上面架了一口又圓又大的鐵鍋，鍋蓋大的吓人，倒像是現代的圓井蓋。

這真不是慫！

也完全和智商無關。

她上輩子根本就沒見過這東西，現在腦子裏雖然有原主的記憶，可燒火這個活兒，更講究實際操作。

米香兒站在門邊，還真有點兒麻爪了。

顧大龍随後而至，一看她的樣子，抿嘴就笑了，“餓了吧？飯我都做好了！”

打開了碗架櫃……取出了一個蓋着紗布的大花碗，“給，蒸好的地瓜和土豆！”

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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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挺有心！

米香兒擡眼問，“你呢？吃過了嗎？”

“吃過了！”

米香兒覺得有點兒過意不去，“你就光吃這個？多燒胃啊？我再給你拌點兒小鹹菜？”

顧大龍立刻擺手，“嫂子……”

也沒理米香兒抗議的眼神，兀自的往下說，“……現在是全民困難時期，團長今天給你送的東西，都是他自己掏腰包買的！家裏有點存貨不容易，你留着慢慢吃！”

他還真懂事！

米香兒這才切實的意識到七十年代的苦，“大龍，你們平時在部隊都吃什麽啊？”

“嗯？玉米餅子，二糊糊，高粱米水飯，小米粥，有的時候也吃窩頭，有的時候饅頭，反正比一般人家好，部隊上照顧嘛！”

啊？

就這……還好呢？

米香兒遲遲疑疑的問，“那……我上次不是在你們那吃過包子？那不是你們平常的夥食？”

顧大龍笑得憨厚，“哈？天天吃包子？那不成神仙過的日子了？那是因為我們團修水渠的進度是全師第一，政委一狠心，通知炊事班殺了頭老牛犒勞大夥兒，這才有包子的！”

“啊？”

“是呗！不過，包子是限量的！我們團長那份全給你了！他自己一口都沒吃！”

啊？

還有這事兒？

米香兒忽然覺得胸口暖暖的，腦海裏不由得浮現起了雲景庭低頭抿嘴的笑容。

趕忙理了理心神……

輕咳了一聲，“大龍，這樣吧，雲團送過來的東西，我可以先留下，日後再還他！可那20塊錢，我堅決不能拿！你幫我帶回去！”

“啊？”顧大龍連忙擺了擺手，“你們兩口子的……”

“我們不是兩口子！”

“不管是啥吧！錢是團長讓送過來的，我已經完成任務了！你想要退，你自己去！我可不摻合！”

他怕米香兒再逼他，趕忙接着往下說，“你如果覺得去軍營還錢不方便，這不是要插秧了嗎？全國人民保糧食！我們32團每到春種秋收，都要幫着各個村裏做農活，你一定能見到團長的！”

米香兒心裏咯噔了一下，莫名的，就是有點兒打怵……

再見雲景庭的情形會怎樣？

人家對她又會是什麽态度？

她呆呆的望着碗裏的地瓜，忽然覺得一點食欲都沒有了。

幹脆回了自己的屋……

躺在炕上，透過半遮着花布的窗口，可見天空中的一輪明月，不知道為什麽，那皎潔竟然慢慢地幻化成了雲景庭的臉。

**

第二天……

米香兒早早起身，洗漱已畢，進了廚房。

見顧大龍雙手和着玉米面，正貼大餅子呢。

米香兒抱歉的一笑，趕緊卷起袖口，“你起這麽早？來！我來吧！”

話剛說完，忽聽得院門一響，有人高聲的問，“香兒……在家沒？”

進來的是程嚴氏，腋下夾了個小竹籃，“香兒，香兒……”

米香兒連忙迎了出去，“程嬸，你咋來了？陽陽的病好了？”

程嚴氏腦袋後面挽了個利落的疙瘩揪兒，滿臉帶着笑，“嗯吶！縣上的醫生說，如果孩子再一直燒下去，後果可就危險了！真多虧了你的退燒針。”

低着頭一笑，把小竹籃往前一遞，“嗯！也沒啥感謝的，你叔讓我送來幾個雞蛋！”

米香兒推拒，“這怎麽好意思？”

程嚴氏也沒多話，直接把籃子放在了臺階上……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堅決留下了，“我走了！嗯……以後你有什麽事兒，就盡管找我去！用個米面和油什麽的，盡管過來取！”

也沒多待，扭身就走了。

米香兒這才拎起了小竹籃，往裏一看……籃子裏整整齊齊的擺了十二個雞蛋，邊上還放着個搪瓷碗，碗裏拌着鹹蘿蔔條，上面撒着香油和芝麻，油光湛亮的誘人。

她從來也沒覺得鹹菜會這麽香，使勁吸了吸鼻子……嘴角挂着笑，不是為了這點兒東西，是因為有人還記挂着自己。

點水之恩也難得！

拎着籃子進了廚房……一瞥顧大龍，見他還站在竈臺邊，正熱火朝天的貼大餅子呢。

她為人豪氣直爽，懂得投桃就要報李，“二嘎子，把雞蛋煮了，你給我做了兩頓飯，我不占別人的便宜，請你吃雞蛋！”

顧大龍扒着籃子往裏一看，“喲，這可是好東西！你自己留着吧！”

米香兒沒等他說完，就把雞蛋全放到了水裏……

顧大龍連忙伸手搶出了幾個，嘴裏啧啧有聲，“我知道你為人大方，可也不能這麽過日子！”

啊？

那該怎麽過？

摳摳搜搜的省着過？

切！

她還就不信了……只要肯動腦，肯賣力，以後的日子會不好？

米香兒懶得和他犟，兀自留個四個雞蛋在鍋裏，煮熟了，稍微一涼，就塞給顧大龍兩個。

顧大龍有些感動，“嫂子，我就是個小勤務兵，你還……你人真好！”

米香兒嗔笑，“你倒好打發！兩個雞蛋就把你收買了？”

順手把剩下的雞蛋揣進褲兜，又包了兩張玉米面大餅子，“我該上工了！你一會兒也回部隊吧，替我謝謝你們雲團！”

大步出了院門。

一拐彎……

遠遠的，見老槐樹下站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