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溝通

雲景庭站在大槐樹下……

微垂着頭，鞋尖無意識的踢着地面上的石子兒，右手夾着半根煙，煙氣在指尖缭繞，緩緩而上，在晨曦中輕盈的搖曳。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米香兒只一瞥他，心中原本的尴尬和糾結……立刻就煙消雲散了，微一沉吟，快步走了過去。

雲景庭聽到響動，一擡頭，視線正和她對上，朝陽在他墨黑的雙瞳間閃爍，晃得人心慌。

米香兒調皮的一挑眉，“雲團，早！在這兒幹嘛呢？不會是……等我吧？”

男人的語氣有些生硬，“等你？切！我會那麽閑？”

嗬！

話說得雖然傲氣！

可到底怎麽回事？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昨晚回了軍營之後，不但心情差到了極點，夜裏更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摸着黑抽了兩包煙，煙霧裏卻都是米香兒傲嬌的小臉，怎麽也揮不走了！

他活了28年，還從來沒為一個女人這麽鬧心過呢。

一邊勸自己，“算了！人家都拒絕了！還想她幹什麽？”

一邊又掙紮，“放棄容易！可以後……會不會再有這種心動？”

想了一夜，也沒個答案。

天一亮……腿就不是自己的了，鬼使神差的再一清醒，人都已經站在這兒了。

他多少有些生氣！

Advertisement

氣自己的不争氣！

低着頭，使勁吸了一口煙，下唇一勾，吐出了個煙圈，微風從他的肩頭掠過，夾着煙霧吹向了女人。

米香兒淬不及防，嗆着了，白嫩的小手使勁在面前扇着，“咳！咳！你……注意點兒！”

一見她明眸皓齒的嬌嗔樣，雲景庭就笑了，涼薄的唇間只吐出一個字，“該！”

話雖然這麽說，卻偏了偏身子，腳步半移，不為人察的站到了下風處，夾着半截煙身的手，也悄悄地背到了身後。

米香兒低頭想了想……也是該好好解釋一下了，“雲團，你對我既有救命之恩，又有回護之情，說句實在話，我對你是極為尊重的！如果昨晚我說了什麽得罪的話，請你多多諒解！”

雲景庭不答，只是靜靜的斜睇着她……見她紮着兩條大辮子，小臉粉白，眼波流轉，微風吹着碎花襯衫貼到了她的身上，隐約中襯出了女人的窈窕。

米香兒心平氣和的往下說，“關于你的求婚……你應該也看得出，我的家庭出身和情況，只會給你的未來造成負面的影響！”

雲景庭有些愣了，沒料到她這麽年輕，卻會說出這麽一番世故精明的話。

精明世故？

當然！

她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村妞兒！

米香兒驕傲的微揚着小下巴颏，陽光在她的睫毛上輕顫，“雲團，你說我矯情也好，不知好歹也罷！可我不能看見你條件好，就死乞白賴的往上貼，明知道我的存在會影響你的前途，還要抱着你的大腿不松手……”

影響前途？

雲景庭沒等她說完，就粗着嗓音打斷，“少扯！我從來沒打算靠女人往上爬！”

這話說得硬氣！

米香兒眨巴了兩下大眼睛，“即便如此……夫妻是什麽呢？在我的觀念裏，應該是相互扶持，互相平等，如果我總是仰望你，依仗你，甚至拖累你……”

他又傲嬌的打斷，“男人天生就該為女人遮風擋雨！你就應該依靠我！怎麽的？哦！如果我出不了頭，就把責任全推給你，那不是混蛋嗎？”

混蛋？

米香兒用手理了理大辮子，“瞧你這脾氣！就不會好好說話？”

“我脾氣怎麽了？我是當兵的！有話就直說！”

米香兒見他又有些急了，不想和他硬碰硬，只能退一步，“對！對！對！你是大老虎，一輩子也成不了貓！不過，兩口子過日子……你太強勢驕傲，我卻執拗不妥協，這樣能幸福嗎？我覺得吧……依着你的地位和成就，應該找一個溫順而安靜的女人！”

他幾乎脫口而出：可我就要你！

然而，畢竟從來沒這麽外露的表達過感情。

立刻又把這話吞回去了。

米香兒垂着如水的雙眸，“雲團，我再說最後一句！祝福你！你應該找一個更好的，也值得更好的！”

啊？

這就算結束了？

雲景庭吸淨了最後一口煙，兩指一彈，煙蒂就跌落在地，他踏上一只腳，狠狠的碾滅了火光，“所以呢，這就是你的顧慮？地位和性格？沒有別的原因了？”

米香兒不想再多說了，“雲團，即便夫妻不成，我也會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無論你将來有何差遣，我必定義不容辭！”

雲老虎面部的線條柔和了許多，說話卻仍舊硬梆梆的，單手插進褲袋裏，下巴倨傲的揚着，“我從不和女人做朋友！沒時間，沒精力，也閑扯不過來！我對女人的定義只有四種……親人，老婆，女同志，還有就是沒關系！”

呦？

這話裏還帶着氣呀！

米香兒俏皮的一笑，“我不管你怎麽想，反正我是交定你這個朋友了！哎，你派顧大龍送來的東西，都是我最需要的，我已經用了，現在退不回去了！不過，我可沒打算白拿你的，等我掙了工錢……以後再慢慢還！”

小手在衣兜裏一摸索，掏出了那兩個煮雞蛋，飛快地塞到了雲景庭的懷裏，“喏！這是借你東西的利息！”

雲景庭繃着臉，“你這算什麽？讓我犯錯誤？軍人是有三大紀律的，堅決不拿老百姓的一針一線！”

啊？

這是啥意思？

要把雞蛋退回來？

這可尴尬了！

米香兒正愣神兒的功夫……他卻坦然的在樹幹上敲開了雞蛋皮，修長的手指一撥，露出了蛋清，直接送到嘴邊就咬了一大口，“嗯……稍微有點兒煮老了！”

嗬！

這位爺……還評價上了！

他斜睇了一眼米香兒，仿佛是恍然大悟，“哎，我是不是該禮貌的讓讓你？”

把自己咬了一半的雞蛋往她面前一遞，“給！”

給？

給啥給啊？

這啥玩意啊？

上面還有牙印子呢？

米香兒立刻搖頭，“你自己享受吧！”

回手掏出了那個藍色的大手帕，“這20塊錢必須還給你！我不能要你的接濟！”

雲景庭也沒伸手，微微彎下了腰，那張英俊的臉……緩緩的向着她逼近。

米香兒狼狽的後退了半步，身子差點兒撞到了樹幹。

雲老虎單臂一擡，支着樹幹，暧昧的半圈着她，“嘿，你怕我？躲什麽？我能吃了你？”

瞬間，男人高大的身影就遮住了她面前所有的風景。

米香兒有些心跳加速……

真是摸不透這位爺的脾性了。

大廳廣衆，青天白日的……這是要做什麽？

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你……我……”

－－－－－－題外話－－－－－－

【一封沒有寄出的信】

親愛的大米：

我是軍人，不善于用語言表達感情，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寫下來了！

實際上，在我向組織上遞交結婚申請的時候，你今天所說的一切，我都已經考慮過了！

第一：你是對的！我們很相像！我驕傲，你執拗！

第二：在世俗的眼裏，我的地位确實比你高！

第三：也許你真的無法在仕途上幫助我！

然而……

這些我都不在乎！

婚姻于我，只是一個簡單的家！

還有一個女人……一個我願意為她放低身段，哄着她，寵着她，看着她放肆的撒嬌和無憂的歡笑！

這個人……

就是你！

也必須是你！

我是不會放棄的！

也許現在你只看見了我的糙，我向你保證，結婚以後……你就會發現我的長處！

愛你的老虎

……

多年以後，米香兒看了他的信，紅着臉啐道，“呸！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