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 80、【80】

80、【80】

【80】/首發

傍晚的天空被霞光染成絢爛的胭脂紅, 篝火晚宴開始之前,回鹘官員引着霍羨一行人先往客人住的帳篷歇息。

“知道諸位貴使的來到,我們汗王不勝歡喜, 兩日前便開始吩咐膳房宰羊烹牛, 要用我們回鹘最好的盛宴招待。”

回鹘官員前頭帶路, 笑容和善:“今夜好酒好菜管夠,諸位務必盡興才是。”

三年時光過去,已為人父的霍羨也成熟穩重不少, 一襲銀色铠甲威風凜凜,盡顯大國武将風範:“汗王客氣了, 今夜定不醉不歸。”

回鹘官員颔首, 做出請的姿勢:“霍将軍, 諸位貴使,這邊走。”

一隊人有說有笑朝前走,忽的,霍羨身後的副将眉頭一皺,停下腳步:“誰在那邊?!”

聞言, 其餘兵将紛紛握緊刀劍, 神情警惕地四處察看。

霍羨順着副将的視線看去,只見不遠處的一棵樹下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而且瞧着不止一人?

他朝回鹘官員投去疑惑一眼,回鹘官員也一頭霧水。

這可是王庭,周圍都有士兵把守,而且今日因着晉朝使者到了,還加大了兵力, 不應該有人混進來啊。

他正想過去察看, 霍羨擡手制止:“小心為上。”

說罷, 他拿過兵将遞來的弓箭,朝着那樹木之後,嗓音冷冽:“再不出來,休怪冷箭無眼!”

“別射箭!”

一聲奶聲奶氣,卻又十分标準的晉朝官話從樹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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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羨等人皆是一愣,回鹘王庭怎麽有個漢人孩子?

正疑惑着,就見一個六七歲的壯實小男孩從樹後走出來,他一襲胡人裝束,也頂着一張标準回鹘人的臉龐。

回鹘官員一看,立刻出聲:“哈兀兒世子,你怎麽在這?”

又轉身與霍羨等人解釋:“這是我們汗王的親外甥,哈兀兒世子,自己人,諸位別緊張。”

聞言,大晉一行人也都放下警惕。

霍羨将手中弓箭還給兵将,不動聲色掃了眼大樹,又挑眉看向這小男孩:“方才是你在說話?”

哈兀兒跟在雲绾身邊耳濡目染,也會一些漢話,聽到霍羨這般問,他支吾一陣,才故作鎮定道:“對,就是我!”

到底才是個六歲小孩兒,一張嘴就漏了餡。

晉朝使者們忍俊不禁,回鹘官員也有些尴尬,用回鹘語對哈兀兒道:“世子,樹後面還躲着誰?一起出來見見晉朝的貴客吧,莫要失了禮數。”

哈兀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朝樹後喊道:“出來吧。”

話音落下,就見那棵大樹後磨磨蹭蹭走出兩道更加矮小的身影。

三個小孩站在一排,其中兩個瞧着還沒斷奶般那麽丁點兒,把霍羨他們都看樂了。

“晉朝來的貴客們,我們沒有惡意,只是好奇想來看看。”哈兀兒朝霍羨行了個漢禮,又介紹着身後兩個小團子:“他們是我的弟弟,阿鷹與阿隼。”

阿鷹和阿隼見着生人,也不害怕,學着哈兀兒的樣子,也行了個禮。

見那短胳膊短腿的小奶娃行禮,霍羨不由想到家中粉雕玉琢的大女兒和尚在牙牙學語的小兒子,神情也變得慈愛,朝三個小娃娃招了招手:“既是好奇,那就近前來看,躲得那麽遠,能瞧見什麽?”

哈兀兒見這晉朝将軍竟主動朝他們招手,有些驚訝,卻并不畏縮,畢竟這可是他們回鹘的王庭,自家的地盤!

他轉身看向兩個弟弟:“跟我走吧?”

阿鷹和阿隼乖乖點頭,一左一右拉住哈兀兒的手。

三個小團子齊步走到大人面前,霍羨剛想誇“小世子的晉朝話說得很好”,話還沒出口,在看到那個小白團子時,陡然卡在喉嚨裏。

方才隔着一段距離,再加之天色昏暗,瞧不太清,現在三個孩子就在眼皮底下,生得何模樣看得一清二楚。

霍羨定定看向那個一副回鹘裝扮,卻生着一張漢人面孔的小奶娃,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這孩子的五官,甚至連面無表情走路的神态,簡直和紫宸宮裏那位一模一樣!

尤其擡眼那一剎,太像了,實在太像了。

莫說是他了,就連身旁那位曾經見過皇帝一面的副将也詫異出聲:“這位小兒郎生得好面善……看他容貌,不是回鹘人吧?”

回鹘官員答道:“這孩子是我們汗王收養的義子,父母是晉人。”

“原來如此。”副将颔首,嘴裏咕哝:“怎瞧着有些眼熟。”

霍羨盯着阿隼看了半晌,忽的蹲下身,想摸摸他的腦袋。

手才擡起,阿隼就往哈兀兒身後躲去:“哥哥。”

哈兀兒護弟心切,忙擋在了阿隼身前,瞪着眼睛對霍羨道:“你做什麽?”

“小世子別緊張。”霍羨看出三個小兄弟感情深厚,輕聲道:“我只是見你這小弟弟是晉朝面孔,心生親切,想與他說說話。”

哈兀兒見這晉朝将軍相貌斯文,态度也算不錯,轉臉安慰阿隼:“阿隼別怕,他是想跟你說話。”

阿隼雖然才三歲,卻精通回鹘語和晉朝話,他聽得懂霍羨的話,悄悄從哈兀兒背後探出半個腦袋,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看向這個穿着威風铠甲的将軍:“你要跟我說什麽?”

奶聲奶氣的晉朝官話,帶着些長安口音。

霍羨看着眼前這小孩兒,忽的有種奇妙的感覺,就像隔着時空,與縮小版的皇帝對話似的。

當然,皇帝幼時怕也是一副清冷不好接近的面孔,不會這般好說話。

霍羨一邊在心裏感嘆“太像了”,一邊思忖着當年皇帝還是三皇子時,會不會在安西有過什麽風流韻事,遺留下了血脈?

“你叫什麽名?”霍羨盡量和顏悅色。

“我叫阿隼。”阿隼驕傲地擡擡下巴:“鷹隼的隼。”

說到這,一旁的阿鷹也探出個腦袋:“我叫阿鷹,鷹隼的鷹。”

霍羨被這一對鷹隼兄弟逗笑,視線又落在阿隼漂亮的眉眼上:“你爹娘呢?他們是晉朝人,都叫什麽名兒?你們一家怎的來回鹘了?”

阿隼眨巴兩下大眼睛,抿唇不語。

霍羨只當孩子年紀小,答不上來這麽多問題,正準備一個一個重新問,一旁的回鹘使者道:“霍将軍,這孩子的生父早逝,他是遺腹子。生母是我們公主的晉朝老師,與我們公主關系很好,亦師亦友。”

霍羨微詫,又看了一眼阿隼,竟是個遺腹子。

“霍将軍,天色不早了,還是先回營帳休息吧,夜宴很快也要開始了。”回鹘使者提醒着,又彎腰與哈兀兒道:“世子帶着弟弟們回去吧,再不歸家,你阿媽要急了。”

既已見到晉朝來的大将軍,還跟大将軍說上了話,哈兀兒覺着也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便對弟弟們說:“咱們回吧。”

阿鷹阿隼自是跟着哥哥,三人朝晉朝使者們行了個禮,就撒丫子跑開了。

眼見他們一溜煙跑沒了影兒,霍羨感慨:“草原上的孩子就是不一樣,跑得真快。”

回鹘使者笑着說是,繼續引着霍羨他們往前走。

***

當天夜裏,王庭內篝火熊熊燃燒,載歌載舞,歡聲不斷。

那笑語歌舞聲隔着遠遠的距離飄進雲绾的氈房。

“阿隼,別在外面看了,回來洗手吃飯。”雲绾掀簾,朝外喊着。

伴随着“汪汪”幾聲,小黃狗跟着阿隼一起跑進來,搖着尾巴朝雲绾吐舌頭。

雲绾給小黃狗碗裏放了食,又牽着阿隼到水盆邊洗手。

看着兒子髒兮兮的小臉,她無奈道:“你個小泥猴,怎又弄得一臉灰?”

“和阿鷹玩了摔跤!”阿隼彎眸笑着,轉臉又朝外看去:“阿娘,你聽到外面的歌聲嗎?”

“聽到了。”雲绾拿過幹淨帕子,替他細細擦着臉:“咱們打了勝戰,自是要跳舞唱歌慶祝一番。”

“阿娘,我今天看到了晉朝的大将軍,他可威風了!”

雲绾擦臉的動作一頓,凝眸看着兒子:“你在哪見的?”

阿隼是個極聰明的孩子,見自家娘親突然嚴肅,懵懂意識到哈兀兒帶他們去看晉朝将軍的事或許是不對的。

既然不對,那就不要告訴阿娘,他可不想叫阿娘不高興。

“他們進城的時候見到的,人可多了,那大晉将軍騎在那麽高的馬上,威風極了!”阿隼邊說邊伸手比劃。

雲绾稍松口氣,繼續給兒子擦臉:“人那麽多,你也敢去,不怕被人拐走嗎?”

“才不怕,哈兀兒哥哥在,阿鷹也在,我袖子裏還藏着小彈弓呢,有壞蛋,我就拿彈弓打他!”

阿隼擡起下巴,又一臉興奮道:“阿娘,等我長大了,我也要當那樣的大将軍,騎大馬,拉大弓!”

灼灼燃燒的燭光之下,雲绾看着兒子那雙亮晶晶的黑眸,心口不由一動。

他實在太像司馬濯了。

尤其是想要達到某種目的時,那閃動着無限野心的眼睛。

“阿娘,你怎麽了?”阿隼伸出小手,摸了摸自家發呆的阿娘:“你累了嗎?”

雲绾回過神,握住兒子軟軟的小手,輕笑道:“沒什麽,只是想起一些從前的事。”

“什麽事呀?”

“小孩子家問那麽多作甚。”雲绾牽着他走到桌邊:“不是說要吃阿娘做的玉團酥嘛,快吃吧。”

小家夥的注意力立刻被那碟精致的晉朝糕點給吸引,雀躍喊着“阿娘最好了”,撚起一塊就吃起來。

看着孩子乖巧吃東西的模樣,雲绾的眉眼也變得柔和。

她的阿隼雖然長得像那人,但她會好好教他,絕不會叫他變成那人的性情。

阿隼是阿隼,與司馬濯終是不同的。

***

霍羨等人在回鹘待了兩日,便啓程回西洲。

因着此番大勝突厥,再加之三年已過,也到了回長安敘職之期,在交河城休整了七日後,霍羨便帶着長女榮陽郡主往長安去。

本來他想帶着妻子安樂和小兒子霍旻,一家四口一同回京的,但安樂考慮到小兒子才十個月,受不住這漫長又艱辛的路途,便留在西洲府中,只叫霍羨将女兒榮陽帶回長安,叫霍府諸位長輩見見,順便帶進宮裏拜見外祖母趙太妃。

霍羨知道安樂此番不願回長安,一是因着小兒子尚且年幼,二來,她對她那位皇兄仍舊心有餘悸,擔心見面後,皇帝記起錦囊之事,翻起舊賬,又找她算賬。

既然惹不起,還是躲在西洲比較安全。

霍羨無法,只好将妻與子留在西洲,自己帶着女兒回長安。

一路上緊趕慢趕,從草原盛夏走到了金秋九月,霍羨及小郡主才到達長安。

父女倆回到霍府,與家人團聚了半日。

翌日一早,霍羨帶着小郡主入宮,觐見皇帝。

作者有話說:

安樂:怕了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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