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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第 28 章

邢昭儀還沒登門, 沈初宜自己就出了一趟門。

她前幾日是身體不适,就連登門溜須拍馬的宮人們也沒怎麽見,都是如煙在招待。

後來她身體好一些,卻沒人來了。

沈初宜安安穩穩過了幾日小主的日子, 每日衣來伸手, 飯來張口, 不用看人臉色,也不用日日勞作辛苦,不得不說, 确實很舒服。

怪不得這麽多人想要一朝翻身,永不為奴。

不過眼看禦膳房給的飯菜越來越不像樣子, 沈初宜這才梳妝打扮一番, 對如煙說:“咱們出去走一走吧。”

如煙心裏一喜。

沈初宜這幾日也在觀察如煙。

如煙年紀雖然小, 卻很有上進心, 而且她直爽、穩重,也很有分寸。

更重要的是, 如煙沒有歪心思。

年姑姑教導沈初宜, 最要緊的就是看好身邊人。

宮妃只一個人, 可偌大一個宮裏,十數人圍着她轉, 只要一個出了差錯,可能就是滅頂之災。

等适應了答應生活, 也看準了如煙,沈初宜才開始行動。

如煙激動極了。

“小主, 咱們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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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宜笑了:“咱們去西寺庫。”

沈初宜就是西寺庫出來的, 現在飛黃騰達,若是對年姑姑避而不見, 反而惹人閑話。

還不如大大方方去看望,還能落下一個不忘舊恩的好名聲。

如煙有些驚訝,卻并不反駁沈初宜。

她認真問:“小主,可要準備什麽?”

沈初宜道:“你讓曉芹跑一趟禦膳房,取一盒巧果、一盒荷花酥,再另外要一只鹵豬蹄,給包好。”

“是。”

如煙辦事利索,很快曉芹就回來了。

曉芹姓吳,一直在荷風宮做掃洗宮女,荷風宮雖然沒有主位娘娘,可主子卻多,她被使喚來使喚去的,早就習以為常。

不過這沈答應倒是很和氣,還給了她賞錢。

如煙姐說話也好聽:“咱們小主說了,她也是這麽過來的,知曉難處,不會為難你們的,你盡力辦就是。”

這話一說,曉芹就覺得心口溫熱。

所以這差事就辦的格外利索。

甚至還多拿了一包鹵鴨爪,說是她說好話取來的。

沈初宜沒有讓她白費人情,多給了賞賜,然後就帶着如煙出了門。

如煙跟在沈初宜身後,即便只是三等宮女,卻很有大宮女的樣子。

她跟着沈初宜一路往西寺庫行去,路上還給她講各宮位置。

這些沈初宜其實都知道,卻也耐心聽,等到了西寺庫,如煙就自己上前禀告。

“沈答應到。”

西寺庫裏安安靜靜,很快就有小黃門過來開門,一臉熱情。

“小主可算來了!”

沈初宜踏入西寺庫,擡頭就看到年姑姑站在那。

時隔半月,姑侄兩人再見,卻恍如隔世。

但這一次,年姑姑卻沒有再哭。

她那張消瘦刻薄的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大大方方對沈初宜見禮:“恭喜小主。”

沈初宜也笑了。

陽光之下,她的笑容是那麽燦爛,晃了如煙的眼。

這是當了答應後第一次,沈初宜那麽開心。

她的笑容純粹,明媚,如同天光微熹時的朝陽,并不刺眼,卻足夠溫暖。

如煙恭恭敬敬見過年姑姑。

沈初宜讓她同外面的小宮女說話,自己陪着年姑姑進了房中。

等兩人坐下,沈初宜就說:“給姑姑帶了你最喜歡吃的鹵豬蹄,晚上配着桂花酒,多有滋味。”

年姑姑笑着看她,眼睛裏都是開懷。

過去的不甘和委屈,心疼和惋惜,都已經随着永福宮的封禁而消失。

人總要往前看。

無論為何走上這條路,既然走了,就高高興興走。

這是年姑姑對沈初宜的教導。

沈初宜靠在年姑姑身邊,輕聲細語說荷風宮如何好,然後才笑道:“禦膳房倒是沉不住氣。”

年姑姑沉了沉臉,卻道:“禦膳房的那夯貨拿捏這自己的手藝,就連程姐姐也敢下面子,倒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沈初宜還未侍寝,不過三五日就坐不住,眼皮子太淺。

沈初宜倒是不在意,她低聲道:“年姑姑,紅果姐姐她們如何了?

永福宮的人,日子只怕不好過。

即便有宮裏的封賞,可依舊是罪妃宮裏出來的,旁的宮人嘴上說着恭喜,心裏都敬而遠之。

年姑姑道:“只要在尚宮局,就不會有事,尚宮的手腕你也是知道的。”

沈初宜松了口氣。

年姑姑見她神色平靜,眉眼帶笑,就問:“你如何打算?”

沈初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輕聲細語:“答應的份位還是太低了。”

“紅果姐姐他們都不能來我宮裏。”

年姑姑就知道了。

她也看了看沈初宜的肚子,慢慢笑了。

“那顧庶人倒是做了件好事,”年姑姑道,“她原本想讓你為她做嫁衣,現在可好,為你做了嫁衣裳。”

沈初宜同年姑姑說了會兒話,就領着如煙走了。

回去的路上,宮巷依舊逼仄,可沈初宜再也不用貼着牆邊,低着頭往前頭。

她走在正路上,步履不快不慢。

路過的宮人見了她,都彎腰見禮。

沈初宜和氣點頭,不悲不喜。

她對如煙說:“以後萬一有急事,你就來找年姑姑。”

如煙心裏一凜,立即道:“是。”

主仆兩個剛邁入荷風宮的大門,就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沈小主,您去了哪裏?娘娘一早就要見你,等了一個時辰卻沒等到人。”

沈初宜繞過影壁,就看到邢昭儀身邊的巧圓站在西配殿門口,神情很是冷傲。

沈初宜沒有說話。

如煙開口:“巧圓姐,我們小主出去散步,不知昭儀娘娘有什麽吩咐?”

巧圓只說:“沈小主,娘娘有請。”

沈初宜頓了頓,便道:“好。”

進了東配殿,沈初宜立即就感受到一陣涼爽。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春日已過,初夏來臨。

聖京因位于平原,北面有玉泉山連綿,遮擋了天然的風沙,卻也圍住了暑熱。

初夏一來,聖京就很是悶熱。

尤其是長信宮中,若是住正殿還好些,畢竟南北通透,涼風習習,可若是住廂房配殿,就顯得悶熱了。

邢昭儀人略微有些圓潤,就比較怕熱,剛一初夏就用了冰鑒。

邢昭儀是中三位,雖然都是住配殿,但殿中的擺設明顯不同。

桌上那盛放佛手的琺琅高腳碟,就是官窯禦造,昂貴無比。

邢昭儀身上穿着柔軟輕薄的香雲紗,頭上戴着紅石榴步搖,慵懶靠坐在貴妃榻上,手裏捏着這時節少見的葡萄。

那葡萄用冰鑒鎮過,此刻晶瑩剔透,顆顆分明。

沈初宜躬身請安:“見過昭儀娘娘,娘娘萬福。”

邢昭儀那雙丹鳳眼一瞥,輕飄飄落到了堂下站着的沈初宜身上。

沈初宜今日穿了一身窄袖衫裙,因為天日有些炎熱,她沒有穿褙子,只穿着單薄合身的短衫。

衫子是普通的素紗,上面繡了老氣的如意雲紋,不過顏色還算鮮亮,襯得她脖頸修長,肌膚白皙。

尤其是那不盈一握的細腰,走起路來真是搖曳生姿。

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

可沈初宜即便穿着去年的舊宮裝,卻也依舊靓麗出塵。

似乎當真應了那句話。

金珠不蒙塵。

邢昭儀捏了捏手,她臉上端着溫和的笑,語氣一如往常。

“咱們以前也算是有過往,如今同住一宮,倒是緣分。”

沈初宜垂着眼眸,乖順道:“能侍奉娘娘,是妾身福氣。”

邢昭儀心裏好受一些。

這沈初宜倒是很知道審時度勢。

邢昭儀看了一眼巧圓,自己就坐在那吃葡萄。

巧圓邊得意洋洋開口:“沈小主,我們娘娘念及過往緣分,想要幫襯你一把,你如今剛當小主,對宮規一知半解,娘娘擔心你出錯,便想着多多教導。”

沈初宜似乎愣了一下,然後才道:“是。”

巧圓很滿意她的态度。

看了看邢昭儀,見她對自己點頭,才道:“小主,以後每日辰時,你就過來東配殿,娘娘親自教導你宮規。”

這顯然是要拿捏她。

沈初宜低低應了一聲,看着有些害怕:“多謝娘娘。”

見她還算識相,邢昭儀随手指了一下桌上的杏子:“下去吧,明日起不要晚了。”

如煙端着那碟子香杏回西配殿,沈初宜道:“給曉芹吧。”

如煙心裏憋氣,回來後道:“邢昭儀就是擺明欺負小主。”

雖然宮裏等級森嚴,但太後娘娘都不叫人日日請安,她一個昭儀就敢讓小主每日都過去請安,多大的膽子。

沈初宜也嘆了口氣。

她如今剛有孕,正是貪睡的時候,尤其早晨總是困頓,原本還能在卧房躲懶,現在是躲不成了。

不過她心裏已經有了準備。

宮女時有宮女的鬥争,宮妃自然也有宮妃的鬥争。

這潑天富貴,誰不想争一争呢?

沈初宜又緩緩松了口氣:“早做準備吧。”

次日清晨,當沈初宜來到東配殿時,邢昭儀就給了她下馬威。

她甚至都沒有見沈初宜,只讓身邊的司職宮女出來教沈初宜如何跪得漂亮。

邢昭儀是中三位娘娘,她身邊等級最高的宮人便是司職宮女,等到了九嫔,才能有管事姑姑。

司職宮女官職八品,比沈初宜這個從八品的答應還要高半級。

當然,宮裏主仆有別,不過面對昭儀娘娘身邊的司職宮女,沈初宜自然要順從。

這宮女名叫冷新枝,人生的普通,嘴皮子倒是厲害。

“沈小主,”她淡淡道,“娘娘說了,要從宮妃的宮規教導您。”

她一口一個您,聽着是比巧圓恭敬,可做的事卻異常刻薄。

“娘娘們當年入宮,也是這麽過來的。”

“做宮妃,自然要跪得漂亮。”

冷新枝眼皮一擡:“沈小主,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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