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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第 89 章

蕭元宸的确睡得很好。

他的頭沒有那麽疼了, 這會兒也不覺得惡心難受,蕭元宸撐着手坐起來:“幾時了?”

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嗓音有些低啞。

沈初宜沒有叫宮人進來,自己在寝殿裏忙碌。

“已經酉時了, 陛下睡了一個時辰呢。”

沈初宜笑着說, 取了外衫過來, 又要費力彎下腰給蕭元宸拿鞋。

“你別動。”

蕭元宸忙出聲制止。

話音落下,他已經穿着襪子踩在矮榻上,一手扶住了沈初宜。

“朕自己來。”

蕭元宸說着, 一邊道:“你都幾個月了,還不知道注意。”

蕭元宸自己穿好了鞋, 接過外衫穿上, 他自己系扣子, 沈初宜給他系腰帶。

“臣妾身體好着呢, 這些事都能做的,沒什麽大礙。”

她細碎說着, 又道:“方才姚大伴去傳膳, 晚膳就在宮裏用吧。”

蕭元宸:“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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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沈初宜做事費力, 便直接握住她的手,按着她在貴妃榻上坐下。

“你不用忙。”

蕭元宸年少時都是自己做這些差事, 他不太喜歡那些賊眉鼠眼的小黃門伺候他,直到年紀略大一些, 姚多福來到身邊,蕭元宸才讓他近身伺候。

蕭元宸其實是個很挑剔的人。

等衣衫穿好, 蕭元宸才來到貴妃榻邊, 伸手就要扶沈初宜。

沈初宜便把手遞給他,借着他的力道起身, 不過還是笑着說:“陛下,臣妾只是懷孕,又不是重病,除了彎腰和下蹲稍有些費勁,其他行動如常。”

說起來,沈初宜的身體的确很是康健。

即便已經六個多月身孕,還有三個多月就要生産,但她的四肢依舊修長纖細,并不顯得過分笨重。

蕭元宸知道,沈初宜的飲食一直控制得很好,每次用完膳,她至少要在院子裏散步兩刻,等到手腳都微微出汗才回去歇息。

這個習慣讓她身體健康,沒有其他宮妃看起來那樣蒼白無力。

黃茯苓負責沈初宜的脈案,每隔一旬就會上報蕭元宸一次,沈初宜的所有脈案蕭元宸都仔細看過,如今想來,她的确身體康健,沒有大礙。

不過,想到靜貴嫔……

蕭元宸還是道:“朕知道你身體康健,比尋常宮妃要矯健得多,可你也要注意身體,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才好。”

沈初宜倒是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細心的時候,不由笑了一下:“是,謝陛下關心。”

晚膳都是好克化的面食,蕭元宸只簡單吃了一碗牛肉湯面就打住了。

沈初宜胃口也不太好,只吃了小半碗南瓜粥,又吃了幾個水晶蝦餃,其他膳食都沒動。

等用過了飯,蕭元宸陪着沈初宜散步消食,就要離開了。

“你好好休息,這幾日就別去安寧殿了。”

安寧殿裏哭聲一片,蕭元宸怕沈初宜去了更難受。

沈初宜點點頭,道:“臣妾每日就上一炷香,燒過紙錢就回來。”

雖然汪亦晴被追封為貴嫔,但她畢竟不是皇後,也非皇貴妃,不需要宮妃命婦們日日入宮為她哭喪,宮裏也沒有這個規矩。

諸如陳才人等每日都去跪上兩個時辰,是因為份位低,沈初宜本就不需要守靈,更何況她還有身孕,其實都可以不用去安寧殿。

不過沈初宜瞧着,宮妃們每日都去,無論如何,最後這份香火情分還在。

蕭元宸自己都每日過去上香,倒也沒有多說。

他站在那顆已經結滿石榴的石榴樹下,垂眸看着沈初宜。

今日依舊天色昏暗,天上烏雲遮蔽,星月不明,庭院中除了隐約宮燈,再無其他光亮。

沈初宜的面容在黑夜裏模糊不清,但蕭元宸依舊能清晰描畫出她的眉眼。

他忽然彎下腰,輕輕把沈初宜摟在懷裏,把下巴放到她肩膀上,緩緩閉上了雙眼。

沈初宜微微有些吃驚,片刻後,她伸出手,環住了蕭元宸的腰。

有別于年初時候,此刻她的手已經無法交握在蕭元宸身後了。

肚子裏的小家夥橫在父母之間,讓兩人少了幾分親密,卻多了些許溫馨。

小家夥也好似剛剛醒來,此時忽然伸出手,在父親有些過分堅硬的腰腹上拍了一下。

蕭元宸倏然睜開眼睛。

沈初宜也往後站了一下,吃驚道:“孩子動了?”

蕭元宸微微松開沈初宜,他垂下眼眸,看着沈初宜的肚子。

片刻後,蕭元宸那雙溫熱的大手貼在了沈初宜的肚子上。

沈初宜的心跳是那麽清晰,伴随着她的心跳,是另一個微弱的心跳聲。

噗通,噗通。

那是一個小生命茁壯成長的聲音。

下一刻,小家夥的小巴掌就打在了蕭元宸的手心裏。

輕飄飄的,好似羽毛一般,在手心撓過。

蕭元宸慢慢笑了起來。

被烏雲遮蓋了的星輝,此刻慢慢映入他眼眸中。

他輕輕摸着沈初宜的肚子,垂眸去看她的眼睛。

“疼嗎?”

其實有點疼,不過孩子不太用力,沈初宜就搖了搖頭:“還好。”

她也伸出手,跟蕭元宸的手交握在一起,輕輕安撫肚子裏的小家夥。

“難得活潑了一些。”

沈初宜笑了。

“我還怕他太文靜,以後不愛鬧可怎麽辦。”

蕭元宸低低笑了一聲,待及此時,心中的沉郁一掃而空。

他低頭,用自己的額頭抵着沈初宜的額頭,那雙桃花眸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他看着這一大一小,聲音也是春風化雨。

“好孩子,乖一點,莫要折騰你母親。”

一晃神就到了靜貴嫔出殡的那一日。

自從進入秋日,聖京已經十數日不曾落雨了,未曾想到了靜貴嫔出殡這一日,聖京倒是落了一場瓢潑大雨。

這一場大雨猶如天傾,即便打傘都寸步難行。

面對這一場大雨,沈初宜原本以為自己實在沒辦法去送一送汪亦晴了。

不過吉時之前,大雨漸緩,逐漸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雖沒有停歇,卻能出門了。

沈初宜衡量片刻,還是決定去送一送汪亦晴。

畢竟這是最後一次離別了。

以後若要再見,須等她百年之後,或許還能再見一面。

沈初宜帶着鴻雁和如煙,鴻雁扶着她,如煙打傘,三個人一起出了宮門。

意料之中的,步昭儀一直在等她。

“姐姐,走吧。”

沈初宜還是叫步昭儀姐姐。

雖然她算上封號已經比步昭儀份位高了,但步昭儀教導她讀書習字,不說是師徒,卻也勝似師徒。

這情分是不會變的。

步昭儀點點頭,她自己撐着傘,一步步往前走。

“你小心一些。”

“好。”

兩個人一路安靜走着,很快就來到西一長街,當一幾人一起拐入南巷時,路上能見到的人就更多了。

除了貴妃和熙嫔,所有的宮妃都來了。

無論活着的時候有多不對付,人死之後,一切恩怨情仇似乎都化為烏有。

留在記憶裏的,只有高興時候的一颦一笑,只有一聲聲姐姐,一句句安好。

即便落了雨,她們也沒有留在宮中,反而一起出了門。

雨幕之下,是一個個素色身影。

她們行走在雨簾中,如同重複的幻影,分不出你我他。

衆人只簡單點頭問安,走了沒多久,又看到了貴妃和熙嫔身邊的大姑姑。

她們人不能到場,心意卻到了。

衆人進了安寧殿,今日來的命婦很多,朝臣也不少。

同汪家沾親帶故的官員都到場了,除此之外,宗人府的宗親也都在。

沈初宜都沒想到會來這麽多人,心裏不由有些感嘆。

一直安安靜靜的汪亦晴,如今也是熱鬧了一回。

雖然外面小雨淅瀝,但喪儀卻一板一眼舉行着,每一個步驟都肅穆安寧。

佛道的誦經聲越發清晰,清脆的法鈴仿佛響在耳邊。

所有儀式都行完,蕭元宸也到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的常服,除了腰上挂了一枚玉佩,再無其他裝飾。蕭元宸沒有給靜貴嫔上香,卻也來送她最後一程。

等喪儀都結束,送葬的隊伍便要啓程趕往天柱山皇陵。

蕭元宸特地命宗令端親王妃主持喪儀,寧王作為副祭,陪同一起前往天柱山,給足了汪亦晴體面。

喪鈴叮鈴鈴響着,誦經聲在耳邊嗡嗡作響,棺椁擡起的那一刻,哭聲震天而響。

禮部喪儀官高聲道:“起,行。”

厚重的棺椁沉沉而起,十六名力士穩穩擡起,随着唱誦聲一步步往前走。

蕭元宸走在衆人之前,身後就是宗親及諸位妃嫔,一行人沉默離開安寧殿,在陰郁的天色裏緩慢前行。

整個天地猶如被水墨浸染,就連朱紅宮牆都失去了鮮活色彩。

白色的幡帳在黑壓壓的蒼穹中飛舞,紙錢随風而飛,伴着雨水猶如風雪。

汪亦晴出殡這一日卻是個陰雨天。

當真是世事無常。

沈初宜一步步走在宮道上,擡眸看着眼前厚重的紫檀棺椁。

她在心裏說:“亦晴,你放心,三公主很好。”

“前日我去看過她,是個又漂亮又乖巧的健康寶貝,笑起來的樣子特別乖,跟你生得很像。”

“太後娘娘很喜愛她,許多事都不假他人之手,照顧的非常用心,陛下也經常看望。”

“你放心吧。”

最後這一聲落下,一陣冷風吹拂而來,一直纏綿了半日的陰雨忽然停了。

沈初宜仰着頭,從白幡遮天蔽日的空隙裏,看了一眼沉寂的天色。

風雨将停,烏雲吹散,似乎馬上就要陽光普照。

沈初宜的心也跟着松快下來。

送葬的隊伍很快就來到了宮門口。

蕭元宸看着端王妃和寧王,道:“務必周全。”

兩人行禮,随着最後一聲唱誦,棺椁緩緩離開玄武門。

哭聲重新響起,嗚嗚咽咽,好不凄涼。

蕭元宸站在宮道之前,看着那棺椁逐漸被深長的宮門吞沒,沉默不語。

站在衆人之前的蕭元宸,此時的身影是無比蕭瑟的。

端親王上前,沉聲道:“陛下,今日風急,該回了。”

蕭元宸點點頭。

他回過身,看着身後黑壓壓一群人,目光從沈初宜身上一掃而過。

他道:“散了吧。”

————

一晃神就到了十月中。

等宮裏卸下白幡,恢複往日的桃紅柳綠,汪亦晴薨逝帶來的沉寂也慢慢被宮人遺忘。

沈初宜三月有孕,至今已有七個月,大約來年元月就要生産。

不過她看起來一點都不臃腫,依舊身形輕靈。

這一日早晨醒來,她先讓若雨去知會林婕妤和陳才人,然後才洗漱更衣,坐在堂屋裏用早膳。

舒雲站在一邊,等若雨和鴻雁把膳食都擺好,才低聲道:“年姑姑來了信,說這幾日前朝勸過陛下好幾次。”

沈初宜捏起筷子,道:“這有什麽好勸的?陛下也不是能聽旁人的性子。”

這兩月來陛下都未踏足後宮,一開始還好些,畢竟宮裏出了這麽多事,等到了十月中,朝臣們就有些着急了。

不過如今是秋日,各地開始秋收,秋稅,秋收之後又要操心寒冬中百姓過冬的事宜。

邊關糧草告急,各地開始統籌征收,一樁樁一件件都是麻煩事,蕭元宸待在乾元宮的時間一日比一日長,幾乎不踏足後宮。

不過從中秋那一日火災之後,蕭元宸就很少來後宮了。

後來汪亦晴又難産而亡,蕭元宸大抵心情不愉,依舊沒有翻牌。

除了隔三差五看望兩位太後和孩子們,便是看望有孕的熙嫔和沈初宜,其他的宮妃幾乎見不到蕭元宸的面。

這跟以前雨露均沾的皇帝可是完全不同的。

若說他完全沒這柔情心思,倒也不恰當,這兩月來他倒是隔三差五就陪沈初宜吃一頓飯,說幾句話,偶爾還回去禦花園散步,倒還挺溫馨。

賞賜也時常有之,瞧着并不是寡心寡情的模樣。

沈初宜如今身子重,加上他國事繁忙,就沒怎麽去過乾元宮,日子倒是過得平靜安寧。

這種情況,前朝的大臣們自然坐不住。

說起來這雖然是陛下的家事,可對于一個皇帝來說,家事就是國事,如今宮中子嗣稀少,小皇子只得兩個,三公主還在襁褓之中,一心國朝的老大人們自然心急如焚。

不過,更多的還是為着自家。

舒雲就道:“年姑姑說……”

她彎下腰,聲音很低:“貴妃娘娘母家的姻親谏言,說後宮空虛,妃嫔太少,還望陛下來年再開選秀,充盈後宮,為皇室孕育子嗣。”

定國公府最近不是很太平。

有關聯的官員相繼被奪職下獄,年長的朝臣們也都被榮恩致仕,最重要的是定國公的三弟因貪墨被下獄,定國公府幾番籌謀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這還是蕭元宸看莊懿太後和貴妃的面子松了手。

這種情況下定國公府怎麽能不着急。

可這話若是他們自己說了,就顯得太過招搖,最後還是繞了個彎。

沈初宜道:“陛下怎麽說?”

舒雲道:“陛下讓他們家先算好今年皇莊的出息再說,算不明白明年就可以不用做這個禦行走了。”

沈初宜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笑了。

以前的蕭元宸難得還會客氣幾句,現在的他幾乎是鋒芒畢露。

除了他賞識的朝臣,多餘的廢話一概沒有。

蕭元宸的轉變,令朝臣們都緊了緊心神,以前蕭元宸是少年天子,年輕溫和,朝臣們心裏難免有些輕慢。

四載過去,這種輕慢慢慢減少,至今幾乎已再無蹤跡。

沈初宜慢條斯理吃着素三絲春卷,酥脆的餅皮在口中炸開,胡蘿蔔的鮮甜湧入口中,配合的恰到好處。

“陛下跟以前不同了。”

舒雲道:“是。”

說到這裏,舒雲欲言又止。

沈初宜擡眸看她:“有什麽不好說的?”

舒雲就笑了一下,道:“娘娘,近來尚宮局和禦膳房都很勤勉,往咱們宮裏走動的比德妃娘娘宮裏還多。”

這是自然的。

沈初宜雖然懷有身孕不能侍寝,可她顯然是陛下如今心裏最惦記的人,後宮所有妃嫔見陛下的次數,都不及她一人。

加之陛下這兩月都未踏足後宮,對沈初宜的格外寵愛就顯得特別突兀。

宮裏面踩低捧高是常事,德妃是正二品妃又如何?膝下有大皇子又如何?純昭儀也有孩子,無論生下是男女,陛下愛屋及烏,難道還不會更偏愛這個孩子?

雖然如今沈初宜不管宮事,可宮裏的大事小情,總有人往長春宮裏報。

步昭儀擋過幾次,舒雲也擋過幾次,還是有擋不住的時候。

沈初宜道:“我知道了。”

她同舒雲道:“再來人一律不讓進長春宮,無論是誰都不行。”

舒雲點頭:“是。”

沈初宜想了想又說:“明日我去一趟乾元宮,同陛下說一說此事。”

許多事情,沈初宜從不會自己費力解決。

有蕭元宸在,有太後們在,哪裏要她自己出面呢?

說完這事,沈初宜的早膳也用完了。

在院子裏走了兩刻,林婕妤和陳才人就到了。

林婕妤比陳才人還沉悶,她面容生得普通,也不愛說話,見了沈初宜都要緊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去歲賢妃落水那一日,顧庶人跟林婕妤一起散步,時至今日已經過去一年,林婕妤依舊沒有長進。

沈初宜看着她安靜站在後面,不由嘆了口氣。

陳才人身上穿着夾棉的褙子,一身衣裳倒是很素靜,她一進來就搓手:“如今越發冷了。”

林婕妤趕緊跟在後面行禮:“姐姐。”

沈初宜笑了一下,道:“你們略等一下,步姐姐到了時辰才會出門,這會兒肯定在讀書。”

步九歌是個做事非常有規律的人,說幾時就是幾時,不早也不晚。

沈初宜前些時日去同她說話,得知她最近頗有心得,已經開始寫自己的著作,便不再多去打擾。

陳才人拉着林婕妤在桌邊落座,給林婕妤倒了一杯茶:“林姐姐,吃杯熱茶吧。”

林婕妤安靜點頭:“多謝。”

陳才人雖說也腼腆,但跟林婕妤一比幾乎能稱得上是活潑好動了。

尤其在熟悉的人面前,陳才人還有些小孩性子,會跟沈初宜撒嬌。

林婕妤卻全然不會。

陳才人同林婕妤同住一宮,之前林婕妤是鼓起勇氣才同陳才人說,以後若是要去看望貴妃和熙嫔娘娘,能否帶上她,她自己是不敢去的。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事。

幾人坐了一會兒,沈初宜換了一件厚實寬松的大袖衫,又穿了一雙夾棉的踏雲履,幾人便出了門。

一出殿門,冷風便迎面而來。

聖京的冬日風大幹燥,一陣陣的冷風刮過,能讓人遍體生寒。沈初宜仰頭看了看天色,道:“一日比一日冷了。”

再過幾日就要燒火牆了,一晃神,一年匆匆而去。

幾人見過步昭儀,一起往貴妃的延華宮行去。

同在西六宮,沈初宜和步昭儀都沒叫步辇,四人一起步行來到延華宮前。

延華宮宮門大開,門口守着一名小黃門,一見沈初宜幾人就行禮:“見過純娘娘,步娘娘,林娘娘和陳小主。”

沈初宜等人一早就上了拜帖,今日是掐着點過來的,小黃門自然知曉。

“王姑姑方才有些事,謝姑姑馬上就到。”

他話音落下,一名年輕的姑姑就出現在宮門前。

這位謝姑姑身量很高,瞧着很是結實有力,面容非常幹淨,眼眸明亮有神。

沈初宜見過她幾次,知道她是被蕭元宸選來特地照顧貴妃的。

謝姑姑人很年輕,力氣又大,貴妃耐不住疼的時候都是謝姑姑幫着她換藥,貴妃能接受她侍奉。

“見過幾位娘娘小主,”謝姑姑行過禮,道,“方才貴妃娘娘剛吃過藥,在歇息,娘娘們得略等一等。”

沈初宜道:“娘娘身體要緊。”

自從貴妃受傷之後,沈初宜已經兩月未曾見過她了。

之前在暢春園,她情況很不好,所有宮妃都不能探視。

回到宮中之後,沈初宜幾人原本要去看望她,被事情耽擱,就拖到了現在。

其實貴妃并不喜歡其他宮妃探望她,可若不探望,宮妃們卻又有不敬之嫌,于是只能這樣相互折磨。

沈初宜幾人被謝姑姑安排在花廳落座,宮人們立即上了茶水點心。

謝姑姑道:“娘娘們略坐,奴婢去去就來。”

等她走了,兩名小宮女便進來侍奉,貴妃的大宮女碧荷也上了前來,對沈初宜等人道:“娘娘若有事,只管吩咐奴婢。”

沈初宜見碧荷瘦了一大圈,眼底一片青黑,便嘆了口氣。

“娘娘可好些了?”

貴妃的燒傷不好治,即便蕭元宸從宮外延請名醫,依舊沒辦法讓貴妃立即好轉。

只能用最好的藥,盡快讓她免除疼痛。

可燒傷的皮膚要刮去腐肉再生新肉,一層刮一層,一日痛一日,那日子簡直難熬無比。

貴妃以前是多麽嬌氣的人,如今受了這麽大的罪,簡直痛不欲生。

碧荷勉強笑笑。

“還好。”

她頓了頓,道:“太醫院給開了安神散,用了之後娘娘能小睡幾個時辰。”

安神散跟安神湯不一樣,藥效極強,這種藥還不能多用,時間久了就戒不掉了。

沈初宜同步昭儀對視一眼,步昭儀道:“用金針不行嗎?”

碧荷搖了搖頭。

“一開始是用金針的,陳醫正和溫醫正都用過,後來時間久了,漸漸沒什麽用,才迫不得已用了安神散。”

碧荷一時間不由說的有些多。

她意識到的時候,忙福了福:“是奴婢多嘴了。”

延華宮這樣的情景,碧荷又是貴妃身邊侍奉的人,這兩個月簡直是煎熬,她瞧着精神也不是很好,恍惚之下說錯話也情有可原。

沈初宜柔聲安慰:“無妨,你放寬心。”

她頓了頓,道:“你也坐下來歇一歇吧,臉色是真的不好。”

純昭儀一貫心軟,對宮人們格外好,這個宮裏人都知曉。

碧荷也實在撐不住,她在繡凳上坐下,整個人都萎靡起來。

沈初宜正要再問問貴妃的事,忽然一聲凄厲的叫聲響起。

“啊!”

那聲音嘶吼着,帶着難以言喻的痛處。

“為何不讓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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