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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 107 章
春日來臨。
惠風和暢, 韶光淑氣。
春日時節,滿宮皆是盎然喜意,小宮人們換了春衫,一個個青春靈動, 喜笑顏開走在宮道上, 活躍了整個長信宮。
三月初, 新一批的小宮人入宮了。
因為冬日而沉寂的長信宮,而已久違地迎來了新氣象,就連年長的姑姑們面上都有了笑容, 活潑許多。
再過十來日,沈初宜就要過二十歲生辰了。
去年的生辰是在幽暗的撷芳殿度過的, 當時她一心都是求生, 根本不知歲月飛逝, 直到她從撷芳殿出來, 才恍惚間發現自己忘了生辰。
十九歲的生辰,就是在擔驚受怕裏度過的。
而今年, 她的生辰一早就被宮人念叨了, 長春宮中也一早就開始準備了。
這一日步昭儀剛到長春宮, 外面就傳來說話聲,不多時, 林婕妤、白充容、陳才人、衛才人等久一起進了寝殿。
春日天暖,長春宮已經換了窗紗, 門簾都換成了藤簾,一踏入正殿就能感覺到殿中明亮寬敞, 一派清幽。
窗邊的盆景婀娜多姿, 配着香煙袅袅的博山爐,優雅別致。
沈初宜身上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蝴蝶袖襖裙, 正怡然自得坐在圈椅上,她脖頸上戴了一串八寶璎珞,襯得她肌膚勝雪,眉目瑩潤。
見了來人,沈初宜笑了一聲,眉宇皆是溫柔:“你們都來了?快進來坐。”
林婕妤領着衆人福了福,笑道:“叨擾貴嫔娘娘了。”
如今這宮裏人越發少了。
主位中除了德妃、賢妃,往下便是沈初宜和端嫔。
德妃和賢妃要忙宮事,隔三差五就要叫衆人一起過去議事,沈初宜和端嫔沒那麽繁忙,她們的差事比德妃等少一些,不需要多麽興師動衆,倒是少同宮妃們來往。
不過如今宮裏最得寵的自然只有純貴嫔。
瞧陛下那架勢,竟是除了她誰都瞧不上,不管宮妃們心裏如何議論,面上卻都是和和氣氣,得空就來巴結沈初宜。
沈初宜也不太拒絕,大家來了就一起坐在說話,好茶好果招待着,總是和和氣氣,從來不會讓人敗興而歸。
除了林婕妤和陳才人,周寶林和簡答應等如今也偶爾過來說說話,若是有事也求一求沈初宜。
她們份位低,說實話在宮裏的日子不好過。
但凡她們開口,沈初宜能幫的都會幫一把。
這樣一來,她雖不主動同人結交,在宮裏口碑倒是越發好了,長春宮也比以往要熱鬧許多。
沈初宜叫衆人坐了,才笑道:“我也不會做針線,本來想了個花樣,想給雪團做個小兜帽,結果做來做去都不成樣子,就尋了步昭儀來問一問。”
林婕妤性子腼腆,從來不會主動接話,以往都是陳才人開這個口,今日倒是沒有陳才人發揮的餘地了。
白充容就溫婉一笑,說:“若是貴嫔娘娘不嫌棄,臣妾來做可好?臣妾的女紅還是過得去的。”
“好啊,”沈初宜很是驚喜,她把花樣遞給白充容,“你看看。”
那花樣是沈初宜自己畫的。
上面畫了個胖墩墩的小雪兔子,滾在雪堆裏,只有眼睛是紅彤彤的。
步充容不由笑了一聲:“娘娘的畫技真好。”
衆人都看過,不住地誇獎,沈初宜就很淡然:“才開始學畫,能畫出個模樣,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幾人說說笑笑的,衛才人就開口道:“貴嫔娘娘,且聽聞那楊庶人已經進了忘憂宮。”
之前楊庶人小産,又因為血崩身體孱弱,就沒有立即挪進忘憂宮。
如今她小月子結束了,又養好了身體,蕭元宸才讓德妃操持此事。
沈初宜嘆了口氣:“何苦來哉。”
白充容垂下眼眸,也說:“是啊,若是沒有這一遭,那孩子就能平安生下來,以熙嫔娘娘當時的份位,說不得也能升為貴嫔呢。”
這話一出口,衆人都不約而同嘆了口氣。
衛才人都說:“何必呢?”
她捧着手裏的橘子,自己一點點剝皮,橘子的香味在殿中四散,十分清甜。
“我是不理解她為何要這樣做的。”
白充容擡眸看了看沈初宜,然後才對衛才人說:“大抵是不甘心吧。”
“至于她不甘心什麽,外人也不知曉了。”
陳才人适時才能插上一句:“聽說楊庶人整日都在哭,忘憂宮有老太妃都抱怨了,說她吵得旁人睡不着覺。”
沈初宜蹙了蹙眉頭,道:“還有這事?”
陳才人才要說話,林婕妤就輕輕拉了她一下,說:“咱們也是聽旁人說的。”
幾個人一說起楊庶人,氣氛就有些沉重。
步昭儀就說:“眼看就要到了春日,宮裏的宮人要見親了,瞧着宮女們都很高興呢。”
說起這事,大家就又都高興起來。
見親雖然是尚宮局的差事,但宮妃也有事要忙,要提前問一問宮女是否要去見親,還要給宮女準備賞賜,即便是身邊伺候的宮人能見親人,宮妃們大多也很高興。
都當成是正日子來過的。
衛才人很大方:“我給宮人們準備了十兩銀子,讓她們都拿給家裏。”
陳才人瞥她一眼:“也就你大方。”
衛才人的出身宮裏人人都知道,她的确大方慣了,對身邊的宮人都很好。
聽聞還有人為此想要進望月宮,不為伺候端嫔娘娘,就想伺候衛才人。
原本衛才人是跟着李幼涵住在錦繡宮的,後來李幼涵升為貴妃,搬去延華宮,因當時貴妃受傷,衛才人便沒有跟着一起挪宮,反而挪進了望月宮。
從那之後錦繡宮就空置了。
現在衛才人的主位娘娘是端嫔。
白充容就打圓場,她對衛才人的大宮女珍珠道:“你們才人這樣好脾氣,要好好侍奉她,可明白?”
珍珠忙福了福,道:“是。”
衆人說說笑笑,時間過得也很快,又說了會兒話,衛才人就想起什麽似的,問:“貴嫔娘娘可是快要生辰了?”
沈初宜愣了一下,才笑道:“你是如何知曉的?”
衛才人就笑眯眯說:“妾特地問的,想着要給娘娘準備特別的生辰禮,總不能太過寒酸。”
她倒是有心了。
沈初宜就說:“到時候長春宮開宴,請諸位姐妹來宮裏吃酒,不用準備特別的禮物,人到場就好。”
二十歲生辰也算是大日子,沈初宜平日裏一慣低調,這樣的日子倒是也要好好辦一場。
衛才人就笑了:“好。”
白充容就感嘆道:“日子過得真快。”
步昭儀沉默寡言的,這會兒才開口:“是啊,日子過得真快。”
“一晃神,入宮都一年了。”
這話說完,衆人都沉默了。
林婕妤也慢慢開口:“如此說來,我已經入宮四年了。”
沈初宜擡眸看她,見她神色平靜,不悲不喜,那一年兩年的光陰不過是數字,不是流逝掉的青春年華。
“說不得一晃眼,咱們就白了頭發。”
沈初宜笑了一下,說:“到那時候,就不能再這樣肆無忌憚吃橘子了,牙可能都要掉了。”
衆人一下就笑了起來。
“娘娘真是的,你這麽一說,這橘子我都舍不得吃了。”
衆人笑鬧一會兒,才陸續離去。
沈初宜注意到林婕妤有些遲疑,就道:“林婕妤,你稍等一下,我有話要說。”
林婕妤愣了一下,感激地點點頭。
等衆人都走了,沈初宜才領着她進了稍間。
“怎麽了?我瞧你神色有些疲憊。”
林婕妤住在聽雪宮,聽雪宮沒有主位,只有白充容住在前殿,林婕妤住在後殿。
按理說,林婕妤份位比白充容高,應該是她主管聽雪宮事,但沈初宜也知道,以林婕妤的脾氣,定是不想操持這些。
故而她特地請了兩位太後的口谕,讓白充容協助她管聽雪宮事。
白充容一貫都是溫柔和氣的,她自忖是世家千金,待人接物都很有規矩,之前三人相處都很好。
即便幾人如今都沒了恩寵,可份位在那裏,宮裏人也都知道林婕妤和陳才人能得貴嫔娘娘的青眼,尚宮局倒也不至于這樣沒眼色。
日子還是很好過的。
平日裏,林婕妤從來沒有拿宮裏的事同沈初宜求過情,便是沈初宜主動問,她也總說日子很好。
今日這樣的神色有些難得。
聽到沈初宜的話,林婕妤狠狠松了口氣,她小聲說:“娘娘,最近我暗中觀察,發現衛才人和白充容最近一月走得很近。”
沈初宜道:“她們不是一直關系尚可?”
林婕妤搖了搖頭:“不是的,之前雖然關系尚可,但衛才人一個月也就登門一兩次,前兩個月,衛才人來了聽雪宮七次,要不是守門的小黃門同我的宮女說了一聲,我還不知道這事。”
宮妃之間的串門很正常。
大大方方相互走訪便好,不至于偷偷摸摸,就連同住一宮的林婕妤也不知道。
她說到這裏,聲音越來越低:“我這人,娘娘也是知道的,我沒有那麽大的智慧,看不出那些端倪來,左思右想,還是想要告知娘娘。”
林婕妤此人行事很有些大家閨秀的做派。
沉默,寡言,輕易不非議旁人。
要不是怕旁人對沈初宜不利,她也不會鼓起勇氣 來告知沈初宜。
沈初宜心中一暖,她握住林婕妤的手,道:“多謝你。”
林婕妤面上一紅,甚至都有些結巴:“這都是臣妾應該做的。”
說到這裏,林婕妤就道:“娘娘對咱們這樣好,咱們總要感恩的。”
“那衛才人……”林婕妤不太喜歡衛才人,她說,“衛才人太活泛了些,人也聰慧,萬一……”
她沒說下去,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沈初宜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會讓人查一查,你放心。”
說到這裏,沈初宜又道:“你跟青穹都住後殿,你叮囑一下她,你們兩個不要同白充容過多牽扯,無論有什麽事,不能牽扯到自己身上。”
林婕妤忙點頭,說:“臣妾明白了。”
她頓了頓,自嘲地說:“白充容瞧不上我們,平日裏也少同我們說話的。”
沈初宜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林婕妤明明年紀比她大,此刻卻覺得被長姐安慰了。
“她不同你們玩,我同你們玩呀?”沈初宜笑道,“宮裏人人都誇我聰慧過人,那我的眼光一定很好。”
“你看,我就喜歡你跟青穹。”
————
這一日沈初宜一早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才聽到外面有細微的聲響。
沈初宜忙坐起身來,攏了攏有些亂的鬓發,掀開帳幔往外看。
蕭元宸正在更衣。
沈初宜有些納罕:“陛下今日沒早朝,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蕭元宸穿好朝服,回眸看她,笑問:“吵醒你了?”
沈初宜搖了搖頭:“未曾。”
“原是可以休息的,不過近來春汛提前,南坪等地又有決堤風險,朕得同工部和戶部一起議論國事。”
沈初宜已經不困了,她索性取了外衫披上,下床踩着軟底的繡花鞋,小碎步挪到蕭元宸身邊。
“臣妾來給陛下穿衣。”
姚多福立即低眉順眼退下去了,一刻都不敢多留。
蕭元宸取了腰帶遞給她,沈初宜就開始忙起來。
她低着頭,蕭元宸只能看到她後頸處細碎的絨毛。
“同朝臣議論完了,陛下也要歇一會兒,一會兒臣妾叮囑姚多福給陛下煮銀耳蓮子羹,陛下這幾日嗓子都有些啞了。”
到了春日,蕭元宸國事又繁忙起來,話說得多,嗓子就不太舒服。
“哦對了,還得煮胖大海茶,陛下不要嫌味道怪,一定要多吃幾碗。”
沈初宜絮絮叨叨,一邊給蕭元宸系上荷包。
“若是實在不愛吃,就少放兩顆冰糖,滋味能好不少。”
蕭元宸就一直垂着眼,安靜聽她說話。
那眼眸裏有着氤氲的暖意。
沈初宜看着手裏那荷包,臉上不由一紅:“陛下怎麽還在用這荷包?怪難看的。”
蕭元宸就笑了一聲。
“朕一直等着貴嫔娘娘自己發現呢,”蕭元宸委屈了,“總不能朕自己要禮物吧?”
沈初宜擡眸看了他一眼,難得有些嗔怪,卻也有點小得意。
“臣妾最近手藝略有些長進,回頭再給陛下做幾個新的,陛下日日都換着用,一個月不重複。”
“倒也不用這麽努力。”
蕭元宸無奈地搖搖頭,等沈初宜忙完了,蕭元宸才拽了一下她的手,拉着她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陛下,怎麽了?”
沈初宜乖乖依偎着他,聲音輕柔,輕輕拍着他的側腰,很溫柔安撫他。
“困啊,”蕭元宸低下頭,碰了一下沈初宜的鬓發,“需要貴嫔娘娘安慰一下。”
沈初宜又低低笑了一聲。
她擡起頭,踮起腳尖,在蕭元宸唇邊印了一個吻。
“可以嗎?”
沈初宜的眼眸靈動,染着濃濃的笑意,活潑又可愛。
蕭元宸嘆息一聲。
他低下頭,重新捕捉到她柔軟的唇,加深了這個吻。
窗外喜鵲叫了一聲,沈初宜才紅着臉捶了一下蕭元宸的胸膛:“陛下?”
蕭元宸才意猶未盡放開她。
“先欠着。”
他扶着她的腰,一把抱起她,直接放到邊上的羅漢床上,道:“地上涼,下次穿好鞋。”
沈初宜乖巧坐好,仰着頭看他:“是。”
蕭元宸這才直起身,拍了一下她的頭:“朕走了。”
他自然不叫沈初宜送他,很快就離開了長春宮。
沈初宜坐了一會兒,吃了一碗茶醒盹,才開始梳妝打扮。
今日要去莊懿太後的壽康宮請安,她也躲不了懶。
如煙和若雨進來伺候她,道:“娘娘,鴻雁一早就去取了早膳,聽說今日太後娘娘叫各宮嫔妃都去壽康宮。”
也就是說,不光才人份位之上的宮妃,是所有宮妃都要去見她。
沈初宜颔首:“知道了。”
今日要請安,禦膳房也很會辦事,送來的都沒有湯湯水水,除了點心就是粥食,方便娘娘們回宮後再用。
沈初宜見今日有糯米雞和芋兒糕,就笑道:“吃些點心就好。”
她簡單墊補一番,就去了東配殿看兒子。
雪團正在睡。
他如今已經兩個多月了,越來越白淨,睡着的時候小嘴紅彤彤,跟花瓣似的。
略年長的奶嬷嬷姓端木,還是個少見的複姓,她性格溫婉,對雪團很有慈愛之心,沈初宜對她很是放心。
端木嬷嬷就笑道:“一個時辰前小殿下剛吃過奶,奴婢就讓姜嬷嬷去休息了,換了奴婢來值守。”
沈初宜颔首,又看了一會兒雪團,問他昨夜如何,等都聽完了,才回正殿換了衣裳。
若雨選了一身碧綠素羅衫裙,袖緣和百疊裙的裙擺皆有大片竹林繡紋,行走之間枝葉搖曳,猶如微風拂過竹林,很是清雅漂亮。
沈初宜在妝鏡前轉了一圈,笑道:“這衣裳很有巧思,賞。”
若雨就道:“是,這是織繡所新送來的春衫,就知道娘娘喜歡這個款式,做的很用心。”
換好衣裳,沈初宜看了一眼天色,就讓若雨去知會步昭儀,等她來到前殿時,步昭儀已經等在宮門口了。
兩個人問了好,一起往壽康宮走去。
沈初宜不太喜歡叫步辇,她喜歡多走路,活動筋骨。
尤其是今日天氣這樣好,陽光晴好,蒼穹無雲,走在這樣的朝陽之下,心情都是愉悅的。
兩人漫步在宮巷裏,宮人們見了都後退側身見禮。
沈初宜動了動耳朵,聽到不遠處的宮人小聲議論。
什麽哭聲,可憐,害怕等字樣。
沈初宜不動聲色,瞥了一眼那幾個宮女的宮裝,繼續同步昭儀往前行。
等來到壽康宮前,恰好碰到賢妃。
賢妃所住的緋煙宮在東六宮,距離壽康宮太遠,她是坐着步辇過來的。
一看到沈初宜,她立即就叫了停,下來同兩人見禮。
第三人一起進了壽康宮,等在牡丹廳落座,賢妃才說:“這幾日天氣好,回頭我帶着姑娘們去看望弟弟。”
沈初宜笑說:“好,許久沒見公主們了,怪想念的的。”
她頓了頓,道:“到時候把三公主也接過來,讓她們一起玩。”
三公主已經半歲了,可以出門走動了。
賢妃就感嘆:“你是真的很關照三公主。”
沈初宜不是做做樣子,她如今隔三差五都要去敬安宮,就是為了看望三公主。
也正因有她的關心,又有恭睿太後的慈愛,三公主被養得很好,宮人們完全不敢怠慢。
母親不在了,卻依舊有人為她操心。
沈初宜就笑了:“賢妃姐姐也是經常關照,三公主以後長大了,可得孝敬咱們。”
兩個人說笑幾句,步昭儀就一直淡然坐在邊上。
過了一會兒,宮妃們就全部都到齊了。
如今宮中的宮妃不多。
上三位一共只有三人,德妃、賢妃和純貴嫔。
往下的中三位娘娘,有端嫔、刑昭儀、步昭儀、林婕妤、白充容。
再往下就是下三位的小主了 。
除不在宮中的李才人,還有陳才人、衛才人、周寶林、簡答應、趙答應。
如今尚且還在宮中的,一共只有十三人。
衆人齊聚一堂,看似很壯觀,可同之前宮宴相比,多少顯得單薄。
雖然許多人彼此都不熟悉,可這一路行來,同路人還是越來越少。
等衆人落座,宮人上了熱茶,莊懿太後才姍姍來遲。
她臉上依舊挂着和煦笑容。
見衆人起身行禮,笑容滿面道:“好,都坐,都坐。”
宮妃們落座之後,莊懿太後就笑呵呵道:“一轉眼又是一年春了。”
她看着滿屋嬌顏,似乎很是滿意。
“你們之中許多人入宮都有一年,算起來也是老資歷了。”
賢妃就笑道:“太後娘娘這樣說,那咱們都成了老姑娘呢。”
太後隔空點了點她,才道:“前幾日哀家同皇帝商議,該給你們漲漲份位了。”
這話一說,衆人立即就高興起來。
衛才人非常會說話:“還是太後娘娘惦念着妾們。”
太後娘娘就道:“德妃、賢妃和純貴嫔去歲都有升位,這一回就暫時不動了。”
“還望你們繼續勤勉,一起主理後宮事,關照宮妃宮人,為陛下分憂。”
其實升位的只有賢妃和沈初宜,但德妃已經是四妃之首,要再升就是貴妃。
她膝下有皇長子,要是升為貴妃,那份量不可同日而語,故而她心裏也明白自己是升不了貴妃的。
明白是明白,可還是不甘心。
德妃、賢妃和沈初宜一起起身,道:“是,謹遵太後娘娘口谕。”
說到這裏,太後又看向端嫔。
沈初宜注意到,端嫔的呼吸亂了。
她不是緊張,反而有些害怕。
她在害怕誰呢?又害怕什麽?
沈初宜安靜坐着,聽到莊懿太後道:“去年望月宮出了喪事,靜貴嫔薨逝,哀家和皇帝心裏都很難過,端嫔也只能略等一等,這一次也不能升位了。”
端嫔竟然松了口氣。
她忙起身,滿臉感激:“多謝娘娘,多謝陛下,臣妾照料不周,才……娘娘和陛下都未開罪,已是臣妾幸運。”
說起來的确如此。
靜貴嫔難産而亡,端嫔當時是她的主位娘娘,出了這樣的大事,理應被責罰。
如今只是不能一起升份位,于端嫔來說已經是喜事了。
莊懿太後滿意點頭,她繼續往後看去。
下面就是邢昭儀、步昭儀、林婕妤和白充容。
邢昭儀很緊張,也很焦急,她期待地看着莊懿太後,臉都漲紅了。
若是再往上升,她就能成為嫔娘娘。
到時候主位一宮,搬入正殿,以後自然是天翻地覆,榮華富貴在握。
邢昭儀的心跳都驟然加快了。
莊懿太後笑眯眯看着邢昭儀,語氣非常溫和。
“邢昭儀……”
邢昭儀一個激動,差點沒站起身來,還好最後撐住了體面。
“是。”
但她聲音也略有些高昂。
衆人無聲無息看過來,有的毫不在乎,有的酸澀嫉妒。
各種目光交彙,都落在邢昭儀身上。
邢昭儀不自覺挺起胸膛,等待最終份位的那一刻。
然而太後笑顏如花,說出口的話卻異常冰冷。
“邢昭儀已是昭儀,因無大功,暫時不能升位,”太後聲音溫柔,“邢昭儀,你還要努力才好。”
“要好好侍奉陛下,關照皇嗣,幫助主位娘娘們處理宮事,禮待小主們。”
邢昭儀呆愣當場。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那些目光刺眼極了。
憑什麽她也不能升?
她入宮四年,怎麽也是宮裏的老資歷,前頭的娘娘們份位都很高,不升也就罷了,可為何也要委屈她?
邢昭儀難受極了。
可她卻一點委屈都不能表現。
邢昭儀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
“臣妾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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