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修長的手指煩躁的在桌面上敲着。

陸之暮垂眸聽着, 如坐針氈, 不停地打退堂鼓。

十分鐘前, 餘響拉着她, 以鹿禹稱的糗照和視頻為抵押,換她幫他一個忙。

陸之暮現在腦海裏都清晰地回想着餘響猶如找到救星的飛速聲音:“陸小姐,這個星期禹稱的爸爸會來, 我現在進不去他公寓。你只要想辦法拖住禹稱,別讓他把人趕跑就行。”

陸之暮:“……”

餘響看着她懵然,解釋:“他們父子關系不太好。”

陸之暮愣了一下, 阖上了嘴。

涉及到家務事, 她有些後悔答應餘響了。

不過她想,再怎麽說也是父親,鹿禹稱怎麽也不會當她面趕人吧。

順着落地窗看着鹿禹稱進門的身影, 餘響飛快地給她手裏塞了樣東西,補充:“還有, 提防着兩個人別打起來。”

陸之暮:“……”

她真的後悔了。

擡頭問:“你說的這周,是哪天?”

餘響看着鹿禹稱上樓的身影, 有些急了, 搶過她手裏的小瓶子, 飛快擰開,回答她:“也就明天吧。”

陸之暮:“……”

她徹底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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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餘響根本不給她後悔的機會,趁着她反應不及, 小瓶子對着她瞪大的眼睛飛快地嘩嘩兩下擠, 陸之暮登時兩眼猛地泛出淚花, 下意識地躲開,偏轉身捂着酸脹的眼睛,揉了又揉。

鹿禹稱剛好拎着東西推門進來。

然後就是此刻的情況。

陸之暮頂着酸脹泛紅的雙目,頭也不敢擡。

修長的手指猛地停了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大氣也不敢出。

那頭卻突然一聲輕嘆,緊接着鹿禹稱好聽的聲音響起:“說說吧,什麽事?”

原本只是做戲的陸之暮一瞬間竟真的有點莫名的委屈。

餘響眼角瞄着她,緊張地清了清嗓。

陸之暮回過神來,想起他最後的囑咐:“陸小姐,你等下就盡量表演,怎麽能喚起那個冷血動物對親情的感覺就怎麽來。你是專業的,我看好你喲。”

陸之暮:“……”

還喲。可拉倒吧,她專業個鬼哦。

餘響這擺明調侃她賴上鹿禹稱這事。

被迫推上戰場的她回想了下,竟然一時想不起親情回蕩在心間的感覺。

時間可真奇妙。

硬着頭皮擡頭,眼眶裏蓄的淚水一剎間順着臉頰滑了下來,陸之暮有些狼狽,看在人眼裏卻是楚楚可憐的。

抖了抖心底裏的雞皮疙瘩,開口:“沒什麽,就……突然想家了。”

鹿禹稱點頭:“你家在哪?”

呃……踩雷了。這個她真沒有。

陸之暮不自然地別開目光,換了個說法:“想我爸媽了。”

依舊點頭:“他們在哪。”

陸之暮:“……”

她大概是腦子有坑會答應餘響的請求。

她有什麽資格勸鹿禹稱,她有什麽資格提家裏人……

想到這裏,陸之暮索性自暴自棄,開門見山:“鹿禹稱,聽說明天你爸爸會來。”

修長的手指又開始有一下沒一下敲着桌面,聲音漫不經心:“嗯。”

餘響在那頭眼睜睜看着陸之暮這令人窒息的操作,氣得扶額。

卻用力過猛,發出“啪”的脆響,活像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還挺疼。

餘響痛苦地改為用手捂着額頭。

陸之暮仰頭看他,眼裏還帶着水汽,模樣有幾分可憐:“那,我能見見他嗎?”

餘響感到窒息,猛地嘆了一口氣,聲音大到二人聽得一清二楚:

豬隊友啊!

陸之暮小幅度瞟了他一下,帶着一肩重任補充:“我很久沒有見過父母了。”

餘響:“……”

合着她以前老見?別人的父母?

修長的手指停了一瞬,很快加快了速度:“嗯。”

餘響猛地從大掌後擡頭:卧槽!這也行?

這還是那個聰明到令人發指的鹿禹稱嗎?他腦子壞掉了?

陸之暮眼神不自覺地瞟到餘響那頭,和他對暗號:這就……解決了?

餘響同樣難以置信:好像……是這樣?

眼前猛地湊過來一個身影。

陸之暮下意識地轉頭,一下子對上鹿禹稱靠得極近的臉龐。

她的心猛地一懸,大氣也不敢出:“怎、怎麽了?”

鹿禹稱的目光在她眼波中流轉,鼻尖幾乎貼着她的鼻尖。

他舌尖伸出來,繞着好看的薄唇輕輕舔了一圈,聲音低沉暗啞:“有一個問題。”

陸之暮支着耳朵一愣,他的薄唇卻帶着一點濡濕的濕意輕輕貼上她淚痕未幹的臉龐。

條件反射地閉了一下眼。

溫熱轉瞬即逝。

陸之暮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睜眼,一瞬間口幹舌燥。

餘響個單身狗兼鹿禹稱多年好友看得呆若木雞。

那頭掀起驚濤駭浪的俊逸臉龐緩緩遠離,薄唇輕啓:“你的眼淚,竟然還是薄荷味的?”

陸之暮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臉騰地就灼燒起來。

餘響在鹿禹稱投過來冰冷目光之時,猛地端起面前的淡檸檬水灌了一口,卻嗆到了,猛地咳嗽着。

一不小心,手裏的勁爽眼藥水磕過桌面,又砸到地上,咕嚕嚕地滾到鹿禹稱腳邊。

他根本是早就發現了!

——

晚上二人回到了公寓。

陸之暮洗了澡,趴在落地窗邊的小沙發背上,看着外面的夜空和都市的夜景發呆。

旁邊的窗戶開了一小道縫用來通氣,夜風将灰色的窗簾吹得微微浮動。

有人邁着長腿過來,伸長了手臂,将窗戶阖上。

窗簾一下子靜了下來。

陸之暮回過神來,擡眼去看。

鹿禹稱也正沉靜地垂眸看她,眼中是被洗淨一般的黑色。

屋裏的氣氛是讓人難捱的安靜。

就好像剛剛随着他關窗的動作,空氣都停止了流動一般。

陸之暮最先受不住,看着他,心忽的落到實處:“對不起。今天……騙了你。”

鹿禹稱微微歪了歪頭,似乎并不接受。

她吸了吸鼻子,垂下了眸。

隔了會兒聽到他的聲音響起:“你說的,是假的?”

陸之暮猛地擡頭,想了想,篤定的搖頭。

她說的話都是真的。

鹿禹稱忽然彎唇看她:“那為什麽說是騙?”

她忽然啞口無言。

被鹿禹稱套進一個邏輯怪圈裏。

對啊,她說得每句話都屬實,可她也确實騙了他。

是為什麽呢?陸之暮想了好久,覺得,大概是,她一開始說這番真心話是帶着騙他的不良動機的,是出于騙他的目的的。那麽過程中不論說了多少實話,都算是騙的。

不等她再反駁,鹿禹稱向她走了兩步,高大的身體忽然又在她的小沙發面前蹲下身來。

眯眼審視着她綁着石膏的腳,許久後擡頭:“腳還痛嗎?”

陸之暮一愣,猛地搖頭。

這陣子有他,她幾乎腳不沾地,根本沒有疼的機會。

鹿禹稱又不放心地看了一陣,緩緩點了頭:“那明天去醫院,把石膏拆了吧。”

陸之暮被他這麽一提醒,算了算日子,還真到那個醫生說的拆石膏的時候了。眼眸倏地睜大:他怎麽比她自己還記得清楚。

剛準備點頭,猛然想起自己肩上的責任,陸之暮在他起身的瞬間拉住他睡袍的衣袖,可憐兮兮:“後天去拆行嗎?”

鹿禹稱偏頭看她,想了一下,回她:“他明天下午才能到,上午去拆石膏,來得及。”聲音低沉,帶着細碎的顆粒般的輕微沙啞。

陸之暮準備了一大套的說辭突然派不上用場。

她愣怔地扯着鹿禹稱的衣袖,舔了舔唇。

鹿禹稱是這樣聰明,他在這方面有着過人的天賦。只要他想,她在他面前如透明人一般容易看透。

可他今天耐心地配合了她拙劣的演技。

有什麽東西隔着霧氣向她招手,陸之暮看着鹿禹稱黑亮的眼眸,忽然唇角上揚:“鹿禹稱,我真的沒騙你。”

“我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可以,想要見見你的父親。我也真的好久沒有見過父母了。”

陸之暮的手指收緊,攥得更用力:“從我17歲父母過世起,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鹿禹稱,我知道我這樣講有些多事甚至可笑,”她吞咽了一下,透露了幾分緊張,“如果父母們沒有十惡不赦,那麽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盡量不要錯過了。也許某天真的會遺憾。”

鹿禹稱保持着那個姿勢,一瞬不瞬地側眸盯着她。眼睛黑亮清明。

沒有任何……同情還是疑惑甚至抵觸的情緒。

陸之暮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

鹿禹稱緩緩擡手,将她的手扯下來:“不是關系不好,只是不熟而已。”

“啊?”陸之暮沒大懂。

鹿禹稱猶豫了一下,把她的手攥在了手心裏。

“我跟他,不是關系不好,只是見面太少,不熟而已。”

所以她不用這樣戰戰兢兢,莫名負擔。

“……哦。”陸之暮愣怔着應下,似懂非懂。

隔了會兒,她又彎着眼睛笑了起來,手被他握在掌心,老實了不少:“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故事?”

鹿禹稱平靜地看她的眼睛:“不想。”

陸之暮:“……”

這跟她想的一點也不一樣。她不死心。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父母是怎麽過世的?”

鹿禹稱依舊是那副表情:“不想。”

陸之暮所有的話登時被堵死在了嘴邊。

她咂咂嘴,隔了會兒,終于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們心理學家不該對我這種父母雙亡的問題少女關注有加,然後趁機研究實踐嗎?”

鹿禹稱回答得漫不經心:“嗯……”

陸之暮登時拔高了嗓門:“那你還不想?”

鹿禹稱終于調轉過身來。

他彎下腰,一只手還攥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肩頭,目光認真無比:“陸之暮,關于你的事,我永遠不會過問,除非你自己想說。也別想着哪天會成為我的患者,我永遠不會治療你。”

陸之暮眼睛一瞬間瞪得老大。

靠!他這麽一本正經甚至有些深情的,就為跟她說這個?

那她賴上他還有什麽用!

登時感到不解又不服:“為什麽呀?”

鹿禹稱眼底的顏色更沉,聲音也沉:“心理分析師不能患者在一起。”

陸之暮嘴還半張着,一下子愣在當下。

他接着說道:“雖然我不會被那些倫理道德束縛,可是我怕你會。”

怕她哪天拿這個當借口再次拒絕他,也怕世人對她的指責。那畫面光想想就令他覺得刺目。

隔了會兒,陸之暮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是不是我不想說你就真的不會問?”

“嗯。”

“哦,那我現在就想說。”

鹿禹稱:“……”

她仰頭看着他笑,似乎是要給他講一下她高中糗事的輕快語氣。

忽然就不想再聽下去。

輕輕嘆了口氣,鹿禹稱擡手摸了摸陸之暮的發頂,聲音格外輕柔:“早些睡吧。以後再說。”

她卻忽然執着起來,反手握住他手指,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僵持了片刻。

鹿禹稱傾身,将她抱起來,往沙發那頭走。

“睡吧。”

“我給你講故事。”

——

客廳沙發上蜷着一個纖細的身影,呼吸淺淺。

燈光調得最暗,在深夜裏,光影綽綽。

書房裏。

鹿禹稱翻開自己的本子,那裏停留在上次顧同林的案子那裏。

鋒利筆鋒利落幹脆,寫着幾行字:

“似乎人們都搞錯了一個概念,不是小衆而不入潮流的存在是變态,而是變态同樣存在于小衆裏,因為這比例而顯得格外突出而已。

所以,慕殘或許不是病态的,但欲害人身體者,是不可饒恕的變态。”

“——還好她沒有事。”

鹿禹稱修長的手指捏着鋼筆,微微蹙眉,忽然想起陸之暮先前嬉笑的臉來。

想了一瞬,他垂下眼簾,提筆寫到:

“她的秘密似乎比我還要多。”

“後知後覺,我竟然一點也不好奇。”

“盡管好奇被滿足令人愉悅,可計較起來,抵不過想同她在一起的心。”

一口氣寫完,鹿禹稱盯着這行字發了一會兒呆。

驀地彎唇一下:

原來心失了控制的時候,感覺也沒那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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