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時間緩緩流逝，畫室裏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有的人一看到夏已深便走過來笑着打招呼，但由于孟星河在一旁作伴，所有人也都在招呼後識趣地走開了。

“那他們兩個是什麽關系呢？”

夏已深克制着聲音，側頭小聲問道。

孟星河轉頭擡眼看了一眼夏已深。

對方的身高比他高了能有十公分，他直視的視線只能看到對方的下巴。

所以想要小聲說話還得兩人互相配合着。

他微微地仰起頭，夏已深也得微微地側着頭。

孟星河抿唇靠得更近了一些，小聲說道：“可能是愛人吧，畢竟諾伊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的心髒獻給了布克。”

“也可能是親人，因為他們穿着一樣的衣服，身處的地方好像是家裏。”

夏已深點了點頭，神色輕松，繼續靠近孟星河的耳朵“其實換一種角度想，愛人之間，彼此屬于彼此，那可以永遠待在一起也是一種美好的結局。”

孟星河微微皺了下眉頭，擡手指了指畫作上的那攤鮮血、鎖鏈和被折掉的翅膀，“可是摻雜了欺騙和謊言的結局，怎麽能算得上美好呢。”

“說得也是。”

夏已深笑着答道。

畫作的話題戛然而止，孟星河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有點多說了。

他緊緊拽着自己的挎包帶。

愛人、家人的話題實在是不應該跟夏已深提起。

他暗自懊悔着，也沒心情繼續欣賞這幅《謊言》了。

這時，突然有個半大少年跑過來拍了夏已深的肩膀，“嘿，哥哥，好久不見啊，今天怎麽得閑啦。”

那人打了招呼後直接雙手搭在了夏已深的肩上，人也挂在了夏已深的背上，有些不分彼此的暧昧。

夏已深有點無奈地笑着：“多大人了，別胡鬧。”

那人聽了夏已深的訓斥反倒更開心了，摟着的胳膊也更緊了。

孟星河有些錯愕。

哥哥？

那人剛才叫夏已深哥哥......

是親戚家的弟弟嗎？還是別的什麽......

他突然想起了他和夏已深。

雖然他們不是親兄弟，可從小都在一起長大。夏已深慣會用“哥哥”的稱呼拿捏他。

而現在也有人用“哥哥”的稱呼拿捏夏已深了......

孟星河心頭莫名有些泛酸。他微微後退了幾步，然後急促轉過頭去看畫展裏其他的作品。

可其他作品是什麽，他卻完全沒有看進心裏去。

“這位漂亮的小姐是......”

那人開口問道。

孟星河眨巴着眼睛，看向對方，然後緩緩說道：“我叫孟星河。”

清秀的男音落下，那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人也不挂在夏已深身上了，站直了說道：“抱歉啊，我這人眼神向來不好，腦子也差點兒意思，沒冒犯到你吧。”

孟星河控制不住地摩挲了一下挎包帶，硬扯起一個微笑，“沒事，你們聊，我去趟洗手間。”

說完後，孟星河轉頭便離開了，順着洗手間的指示一路走了過去。

他有些心煩意亂，走着走着就開始想東想西。

想剛才那個人到底是誰？夏已深跟那個人什麽關系？那個人和夏已深與自己和夏已深的關系哪個更親密一些......

他想的實在又多又亂，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一條長廊的盡頭，是條死路。

孟星河更加懊惱地輕嘆一口氣，轉身往回走。

“要去哪兒？”

夏已深突然出現前方。

孟星河看了眼夏已深身後空無一人，想必剛才的那個“弟弟”已經離開了。

他心裏松了一口氣，抿唇道：“去洗手間，走錯路了。”

夏已深站在原地，等孟星河走到了跟前，才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在這邊，我陪你。”

孟星河沒有拒絕。

很奇怪！他沒有拒絕......

他看着光潔的地板上，倆人的身影交錯，夏已深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他的內心逐漸得到了一絲平靜。

好像倆人并未分開許多年，就這麽走着走着就從穿球鞋變成了穿皮鞋。

“好了，到了。”

夏已深驀然停步轉身，孟星河一個走神沒注意差點撞了上去，他感覺自己的鼻尖已經擦上了對方的下巴。

孟星河立刻後退了一步，“哦，好。”

夏已深歪頭調笑道：“哥哥，這是想什麽呢，這麽入迷？”

孟星河輕輕瞥了夏已深一眼......對方好像總是能輕易看穿他的無措和失神。

他轉身推開洗手間的門，“想這裏的洗手間要走好久啊，怪累的。”

夏已深挑眉笑了笑，也推門走了進去，“确實。”

場館裏的洗手間為了風格一致，裝上了極有格調的門，若是從外面看感覺跟會議室也并無差別。

推門進去了才會有隔間.....

然而，夏已深推門進去之後突然聽到“啪嗒”一聲。

孟星河也聽到了。

倆人互相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去擰把手......毫無動靜。

孟星河倒吸一口冷氣，“該不會這麽倒黴吧。”

夏已深心裏也沒了底，“應該不會。”

倆人說着便各自掏出手機......沒有信號，果然這座場館又偏又大，連手機信號都不能保證。

夏已深微微擰了下眉頭，淡然道：“不必擔心，等下就會有人過來的，你先進去吧。”

孟星河心裏已經有些急躁了，他本就是不想繼續在畫展看着夏已深跟別人打鬧才跑來洗手間的，現在卻跟夏已深一起被困在洗手間......

有點崩潰！

“來這邊！”

突然門外想起一道聲音沙啞且急促的男聲。

噠噠的腳步聲也快速地朝着他們走了過來。

孟星河的眼睛瞬間亮了，正打算開口呼救，卻猛然被夏已深捂住了嘴。

洗手間的門口，倆人挨得極盡，身體或許只有一拳的距離，又或者一拳都沒有。

孟星河想說讓對方離得遠一點，又想說讓對方放開自己。

可他的嘴巴被夏已深捂着，只能發出輕微的哼哼聲。

夏已深背靠着洗手間門邊的牆壁，“噓”了一聲暗示孟星河安靜！

然後，門外就想起了令人尴尬的聲音。

其中一人的聲音像極了“流川楓”。

那人急促說道：“這裏真的沒有人過來麽？”

沙啞煙嗓沒有應聲，洗手間的門“咚”地一聲，代表着有人撞了上了，随後就出現了親吻的聲音。

孟星河愣住了，徹底失去了向門外人求救的沖動。

......

門外的人......是兩個男生。

孟星河不敢輕舉妄動，依舊和夏已深保持着一拳的距離。

他害怕自己稍微一移動就會産生剮蹭地板的腳步聲。

夏已深微微挑起了嘴角，低下頭貼在孟星河耳邊說道：“哥哥，你覺得這種場面熟悉嗎？”

孟星河的大腦“叮”地一聲閃光！

他的記憶出現了迅速的閃回。

上次是在學校的小樹林......也是兩個男生......還有他和夏已深。

孟星河不敢回憶當時的情況，只好尴尬地閉上了眼。

可門外的人正打得火熱，時不時地就沖撞到洗手間的門，各種聲音也會毫無保留地傳進來，處處都在彰顯暧昧。

“哥哥，你猜他們多久會結束？”

夏已深繼續貼在孟星河耳邊用氣音說話。

孟星河如受了驚一般，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擡手揉了揉耳朵，小聲回道：“你還是不要說話了。”

“也不要靠我這麽近。”

夏已深看着孟星河耳邊漫起一絲緋色，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揚。

“現在我也不能大聲說話吧。”

夏已深繼續為所欲為。

孟星河不再回應，別扭地把頭扭向別處。

可他不知道，緋紅的耳垂和優雅細長脖頸暴露在夏已深跟前是更加危險的。

夏已深的神色沉了幾分，“哥哥，你還記得當時在小樹林的事兒嗎？”

孟星河心裏念道：當然記得。可他嘴上呢喃地卻是：“夏已深，不要說話了。”

“那你還記得我們當時在幹什麽嗎？”

夏已深還在說着。

他們二人挨得實在太近了，夏已深呼出的熱氣甚至全部都能打到孟星河的臉上。

孟星河無法無視兩個人現在幾乎稱得上親密的距離，幾乎乞求道：“求你了......”

他嘗試着移動腳步，可一動地板便出現輕微的腳步聲。

門外的人立刻停止了動靜。

孟星河也被驚到了，立刻放棄了移動的想法，只能盡力地偏着頭不去直視夏已深。

“哥哥，你為什麽不敢看着我。”

夏已深的眼神盯在孟星河臉上一動不動，看着對方的臉色有白變紅。

“你真的不要再說話了。”

孟星河小聲回複。他繼續偏着頭，不敢直視夏已深......因為此時他眼前的夏已深已經和當年在小樹林的夏已深發生了重合。

他當然記得他們在小樹林了幹了什麽......他們試圖親吻。

夏已深問道：“為什麽？為什麽我不能說話。”

孟星河緊咬着嘴唇，克制着緊張到想要顫抖的欲望。

“因為不舒服。”

夏已深輕佻了下眉毛，“為什麽？”

孟星河沉默。

他的手緊緊攥着，然後松開，再攥起來......再松開......

最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把頭轉向了夏已深，直視對方，然後墊腳在夏已深耳邊吹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這樣......你舒服嗎？”

夏已深的心已經努力克制了，但此刻也被一口氣吹得土崩瓦解。

可他的臉色卻不悲不喜，“哥哥，我......”

“親完了嗎？”

“能不能別瞎咬。”

門外的人突然出聲打斷了夏已深的話，“我這嘴都腫了，等會還見不見人。”

孟星河的眼神泛着濕潤，赤裸裸地看着夏已深，臉頰一片粉紅，“什麽？”

夏已深繼續剛才的話，貼在孟星河耳邊說道：“請問，我可以吻你嗎。”

“像我們沒有分開時那樣。”

孟星河的大腦瞬間轟鳴，将嘴唇咬得通紅。

他好像一下變成了少年時的自己，根本無法拒絕夏已深的請求，無論是什麽。

他也清楚地知道他現在應該毫不猶豫地推開、拒絕、逃跑，遠離夏已深，以此來保護自己少年時的秘密。

可他的手腳就像定死在了原處，讓他動彈不得，只有內心在波濤洶湧。

夏已深的臉好像越來越近了......

夏已深的鼻尖擦過了他的臉頰......

夏已深的味道已經将他完全浸泡......

孟星河認命了，他松弛下來雙手扶上了夏已深的手臂......

“咔噠！”

“啪！”

接連兩聲，洗手間的門突然打開了，門外的兩人也毫無準備地雙雙摔倒在地上。

頓時，夏已深和孟星河與門外的兩人開始四目相對。

尴尬地氣氛在四人中拼命蔓延，最後還是倒在地板上的“流川楓”開了口。

他用胳膊杵了一下身上的煙嗓，按時對方趕緊起來。

然後抱怨道：“我就說這邊有人吧，得虧人家給面兒了。”

說完後，他又轉向孟星河笑了笑：“謝謝了啊。”

孟星河的神色凝滞了，過去的回憶被撞碎。

他立刻收回了挂在夏已深身上的手，面色慘白，匆匆說了句“沒關系”便立刻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