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利落的處刑

第043章 利落的處刑

約翰提議的販賣彩票的計劃很快被付諸實施。以斯帖沒讓楚年經手這樁買賣, 楚年也沒多問。倒是約翰跟楚年透了實底,說是這樁買賣不怎麽幹淨,以斯帖估計要搞點灰色産業。

“畢竟時間緊迫, 也顧不上這麽多了, 希望你能理解……”約翰頗為滿腦門冷汗地辯解着。

楚年并不太理解他在心虛什麽。說實在的, 以斯帖若是遵紀守法才讓她感到意外。

不過看着約翰把她當成小孩子呵護,倒是挺暖心的。楚年只能裝作聽不懂,任他們瞎鼓搗, 繼續研制她的美食。

又一個月過去了。随着大量的新奇菜品湧入內城區,楚年幾乎将“黃金”打造成了一個食品加工公司。約翰和其他幾位懂機械的男子在基地中制造了榨油機, 磨盤, 以及攪拌機。他們甚至在荒地裏做了個葡萄架, 種葡萄釀酒喝。

外城區的糧食短缺問題就這麽被那片之前人人談之色變的荒蕪之地給改善了。“黃金”的人一直在信守秘密,而以斯帖也對車站格外看中。巴克薩那邊應當是聽說了些許風聲, 但尚未采取任何行動。是以,這些日子以來,外城區的居民們難得地吃飽了飯。

“我從未想過在這裏能生活得這麽安逸。”普力一邊吃着楚年新蒸的包子, 一邊笑嘻嘻地說道, “小公主, 我是貝特利人,我們國家有個傳說, 說曜國受繁榮和黃金之神的眷顧。你是不是也有神力啊?”

普力今年二十五歲,黑發微卷,小麥膚色,是個很熱情的小夥子。他在“黃金”中的職務是“什麽都能幹”。閑暇的時候去看門, 早上起來掃掃地,晚上倒個垃圾。棚頂壞了補棚頂, 甚至還抽時間給楚年做了個小沙發,雖然楚年根本不需要休息。

不過由于不久前他丢了槍,以斯帖這個黑心資本家罰了他半個月的工資。所以普力最近經常到廚房“偷”吃的。

楚年哼笑一聲:“其實我一直想問,你們來到這個王國好幾年了,怎麽就沒人想到去城外種地呢?”

普力腮幫子鼓鼓囊囊,好容易咽下去後說道:“我們國家原本就很落後,耕地面積很少,全靠進口。糜爛紀期間,我們僅存的土地被徹底沙漠化。久而久之,也沒人會種地了。大家都離開了家園……”

“糜爛紀是什麽?”楚年疑惑,“我沒聽說過這個詞。”

普力忙解釋道:“啊?糜爛紀就是……呃……”

他突然陷入了糾結,撓着頭想了半天:“奇怪,糜爛紀……糜爛紀……是什麽來着?我怎麽想不起來了?這個詞我們一直挂在嘴邊啊,每個人都懂……”

楚年皺了皺眉:“普力,能告訴我你的全名嗎?我……我有點好奇,你們的名字是不是特別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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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力嘿嘿一笑:“确實。我叫倫依默德.皮特羅.瓦盧.普力。”

好長……楚年迅速在人物志中搜索着,很快找到了普力的資料。

普力,貝特利人。貝特利這個國家,楚年很尴尬地聞所未聞。根據普力的描述,應該是在赤道附近的一個很小的內陸國家,且國土範圍內有一多半是沙漠。

資料中還顯示,普力的父母受一種叫“皮特納”的病的困擾,喪失了行動能力。而普力的兩個哥哥去鄰國打工掙錢,卻不幸死于戰争。普力為了給父母攢醫藥錢,只能成為了填埋“比路漩渦”的工人。最終因遭受過量輻射而……

全身潰爛。

我的天……楚年震驚地望着眼前看上去毫發無傷的普力,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一路竄到了頭頂。她早就發現了,人物志所記錄的所有人都是不幸的人,而普力是目前她所看到的最不幸的。

這難道是什麽共性嗎?只有不幸的人才能進入到這個世界?

現在的問題是,普力怎麽看上去跟個沒事人似的呢?

不對……他一直穿着長袖衫和長褲,難道說……是為了遮掩潰爛的傷口?

楚年只得猶豫不決地問普力:“你……知道什麽是比路漩渦嗎?”

普力一怔,旋即驚恐地瞪大了雙眼:“我……我……我知道……你問這個幹什麽……我……”

楚年見他的面色瞬間慘白無比,慌忙上前攥住了他的手:“別怕。我在這裏,什麽都不會發生。”

普力戰戰兢兢地四下看了看,握緊楚年的手,小聲說:“你知道了?你知道我是個死人了嗎……”

楚年一僵,旋即認真地反駁道:“普力,你沒死。我只是想知道,你現在有哪裏不舒服嗎?”

普力瞬間松了口氣,局促地笑笑:“我,我……呃……其實自從我來到這個王國,我身上的那些斑痕就不再潰爛了。我想,可能這個王國……确實是有神力的。”

楚年的呼吸都亂了。她萬沒想到這麽重要的情報居然藏在了她的身邊!

所以這個王國就像是隔絕了世界規則以及“真實”的世外桃源?那個諾林用了什麽方法,是修改了普力的命運,還是插手了“時間”?

“那個……”這時普力小心翼翼地揪了揪楚年的袖子,“其實……我早就想問……呃,首領他們是不是想殺死國王啊?”

楚年沉默,反問道:“你希望國王死嗎?”

普力低下了頭,腳不自覺地在地上輕輕搓着:“那個比路漩渦其實是迦勒國用來掩埋核廢料的地方。政府騙了我們,說那是只是一個垃圾場。我們穿着防護服工作了一個月後,出現了不良反應。當時我真的很怕,可我沒有選擇,監工不允許我們離開……最後我渾身都出現了潰爛。他們只給了我一筆安置費,就把我抛棄了……”

說着他止不住抽起了鼻子:“剛來到這個王國的時候,我很着急。我本想着死前能去看看爸媽……現在五年了,我身上的那些潰爛的疤痕沒有再蔓延,爸媽……可能已經死了吧……我……我其實不想離開王國。我很害怕……我不想潰爛而死……”

楚年心情沉重,只能輕輕擁抱住他:“那你……沒有告訴以斯帖這些事嗎?”

普力搖了搖頭,悶聲悶氣地說:“大家都想推翻國王,從這個王國逃出去……我,我不能太自私。我多活了五年,也算……可以了。”

楚年确定普力能活下去。因為人物志中并沒有描述普力的死亡。問題是,失去了王國的神力後,全身潰爛的普力只能在痛苦中度過漫長的歲月,最終因精神崩潰而徹底消失。

必須得到諾林。楚年揉了揉普力的腦袋:“嗨,看着我。”

普力聽話地望着他,表情憨憨的,惹得楚年笑出了聲:“我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你說得對……我,我也有神力,我會帶來繁榮和幸福。但是……你得相信自己能戰勝命運。”

普力的眼睛瞬間亮了,急忙追問道:“所以我要信仰你嗎!”

楚年一愣,旋即綻開了明朗的笑容:“可以啊!你受到了我的眷顧,無論遭遇了什麽,死亡的陰影都會避開你。”

只要普力能保持樂觀,擁有穩定的精神狀态,死亡就不會降臨。而信仰就像是加固意志的長釘。既然普力相信神力,那就讓他相信眼前的這位曜國女孩為他降下了祝福吧!

普力激動到不能自已,嗫嚅了半天,似是有很多話想問。

然而楚年站起身沖他比了個噓:“這是我們的秘密。我不需要太多的信徒,因為我……我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悄悄地傳播福音……”

她說得自己臉都紅了。好在普力信以為真,握着拳頭連連點頭,滿臉都是信任和崇拜。

這種表情令她渾身不自在。楚年故作鎮定地笑笑,轉身跑上了基地二樓的那個小倉庫裏,反手鎖上了門,脫力地跌坐在地。

好糟糕。這是她撒得最糟糕的謊。如果有朝一日國王的“神力”消失,她該如何面對逐漸潰爛的普力?如果他們沒能抓住諾林,反遭了他的報複,她身邊的這群人,會不會消失?

她真的能對抗世界規則嗎?真的能破解“阈值”嗎?好難啊,她連那群監管者都打不過。那些人動動手指就能将她隔離,如果不是李朗提升了她的“權重”,她可能還被禁锢在那個狹小的黑暗空間裏。

不行,不能這麽想,如果連你都這麽想,其他人怎麽辦?

楚年用力拍打着自己的面頰,終于冷靜了下來。仔細想想,普力所說的話中還有別的情報,不是嗎?

糜爛紀,這個她從未聽說過的詞應該隐藏着某種秘密。南瑤消失前好像說……

“我想起來了……這個世界……不是這個時間……是2565年……”

楚年不由自主地咬着自己的手背,用疼痛來集中精神。如果這個世界中的所有人都是從2565年來的,為什麽無人記得?

她在平凡鎮的時候問過現在是什麽時間,所有人都回答是2023年。來到這個王國後,她也詢問了身邊的人,回答也是2023年。可剛剛普力說出了“糜爛紀”這個奇怪的詞彙,有沒有一種可能,“糜爛紀”是指2023年到2565年的某個紀元?

而也正是如此,哪怕她是歷史系的學生,由于是生活在2023年的人,并不知道未來發生的事。

是什麽原因導致這群五百年後的人齊齊失去了對年份的記憶呢?楚年想不出來。她覺得自己應該跟以斯帖聊聊,說不定以斯帖能想起一些事。

“你要加油……”楚年拍打着自己的腦袋,這是她鼓勵自己的方式,“你的誕生一定是有某種原因的,一定有只有你能做到的事……這麽容易變得消沉可不行……你要加油……”

話說今天一整天沒* 看見以斯帖了,他去哪裏了?楚年走出屋門,問向正在上樓的約翰:“以斯帖呢?”

約翰訝異:“啊?我還想問你呢。看來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去看農田了?”

“他會這麽積極嗎……”楚年不敢茍同,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晚上六點了……我先去荒地等他吧,打我……啊不是,教我,他從來不遲到。”

約翰盯着她的手機看了好幾眼:“……好複古的手機。話說我們自從來到了這個王國,手機就不能用了,也沒有了網絡。要是有一天能拉個網線就好了……”

楚年繞開正在做白日夢的約翰,走出基地,向車站而去。

最近外城區的住戶好像多了一些,她在廣場上看見了幾個生面孔,但不知為何,那群人好像也在盯着她看,視線有些古怪。

難道是內城區來監視我的?不應該啊,這裏離黃金的基地這麽近……楚年停住腳步,故意瞪了回去。那群人果然四散離去,回到了附近到底民居裏。

真的是外城區的住戶……聽說外城區有糧食了,又回來住了?楚年猶豫不決地望了一眼車站。之前她都是跟着以斯帖一起出王國,今天自己一個人坐公交車,還有點緊張。

“啊!小公主!”這時一個面生的女人跑了過來,很是爽朗地笑道,“之前我聽說黃金中加入了一個小公主,我很好奇呢!你叫什麽名字啊?”

楚年默默打量着她,笑容無辜:“我?我叫阿莉娅。”

這是她之前看過的一本小說裏的主角的名字。她并不打算告訴這位陌生女人名字,出門在外,還是給自己編個身份比較好。

“哦?”女人愣了愣,“啊……哦,沒聽說過呢……”

“對啊,我們不認識啊!”楚年用過于禮貌的笑容表示“你在說什麽屁話”。

女人的笑容有些僵硬:“哈哈,是啊!你打算去哪裏?”

楚年看向車站:“我想去那裏轉轉。”

女人擺擺手:“好吧,再見,阿莉娅小姐……”

楚年目送她離去,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外城區中剩下的“公主”并不多,她能确定自己從沒見過這個女人。

她又輕輕嗅了嗅,這女人身上有香水味,确定是外城區的人無誤了。畢竟內城區的人身上只有肥皂味……

以斯帖去哪裏了呢,你的地盤混入奇怪的女人了!楚年腹诽着向車站而去……

……

二十分鐘後。

約翰正在基地裏揉面。他最近終于學會了包包子,覺着楚年太辛苦,打算偷偷發點面。

“約翰!”這時以斯帖走了進來,手裏拎着一麻袋的肉,“小公主呢?我搞到點肉,讓她給做了……”

“自己做!”約翰的眼鏡上都是面粉,氣哼哼地嚷道,“小公主又沒欠你錢,你幹嘛把她當女傭使喚!”

以斯帖随手打一路過的成員手上搶了個包子吃:“誰把她當女傭了!這不是都不會做飯嗎!”

“你過去怎麽活的!”約翰摘下眼鏡在圍裙上擦拭着,“你去哪兒了?小公主剛剛還在找你。她現在應該已經坐公交車去農田了。”

以斯帖一愣,轉身走出了大門。然而就在這時,就聽轟隆一聲,一道震天動地的爆炸聲令所有人為之一驚!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車站!是從車站方向傳來的!”

“有人看見小公主了嗎?”普力驚慌地問向身側的衆人,“小公主去車站了?!”

車站離黃金的基地不過十幾分鐘的路程。隔着幾座民宅,濃煙和火光已經直沖天際,将天空籠罩上了一層烏紅色的幕布。

“該死!”以斯帖低罵着,狂奔向車站。約翰愕然,半天才緩過神來,雙腿一軟險些絆倒在門框上。

外城區的人都被驚動了,齊齊走出家門向車站而去。廣場上更是有幾個人被吓得抱着頭蹲在了噴泉後面,還以為是黃金和巴克薩又爆發了戰争。

此時通往車站的那道石門已經徹底被濃煙包圍。以斯帖被嗆得咳嗽了兩聲,脫下夾克裹住了腦袋,打算悶頭沖進去。然而就在這時,楚年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師父!我在這裏……”

以斯帖猛地轉身看去,就見楚年跨過草叢走了過來。而她身後還跟着公交車司機納德,心有餘悸地捂着耳朵看向火場,眼淚汪汪地對楚年道謝:“公主殿下,謝謝你……謝謝你提醒我……”

“你……”以斯帖啞然,見楚年毫發無傷,捂着額頭松了口氣,“媽的,你吓死我了!”

楚年湊進他,在他耳邊問道:“師父,納德駕駛的那輛公交車爆炸了。炸彈是你埋的嗎?”

以斯帖把夾克衫解了下來,不悅地哼道:“當然不是我!我可沒往車站埋炸彈……媽的……黃金裏頭肯定有鬼了,不然誰能……”

楚年雙手捏住了他的臉:“确定嗎!”

以斯帖一臉懵逼:“确定啊!我又沒有老到健忘……”

“婕拉。”楚年突然看向人群中的婕拉,“你來一下。”

婕拉茫然地走來,楚年小聲說道:“婕拉,你要是不怕疼的話,去用那個火燙一下你的手。放心,我們有燙傷膏。”

婕拉疑惑地眨眨眼,但還是毫不遲疑地走向火場,伸出胳膊燙了一下,吃痛地嘶了一聲。

楚年握住她的手,看着上面被燎紅的一大片,突然大聲問道:“婕拉公主!這道火焰傷害了你!你該埋怨那個布置炸彈的家夥!”

婕拉茫然地愣了一下,轉而明白了她的用意,舉起胳膊大聲喊道:“有男人用火焰傷害了公主!”

她的話音未落,兩名身着铠甲的侍衛突然憑空出現在廣場上。衆人驚呼出聲,連以斯帖都後退了半步,下意識地擋住了楚年和婕拉。

“師父,這種方法最省事了。”楚年拍了拍他的肩膀。

侍衛機械地邁動腳步來到了婕拉面前,低頭看向她的手背,頭盔下的眼睛好像冒出了紅色的幽光,然後猛地轉過身,徑直向人群中走去。

楚年順着他們的方向望去,發覺一個有過幾面之緣的男子正驚恐地後退。這人是黃金中一不太起眼的成員,楚年不記得他的名字。

“不是……不是我……”男子如夢方醒般轉身就跑,慌不擇路地嚎叫着,“我錯了!老大!我錯了!!婕拉!!饒過我!饒過我!!”

婕拉沒有回應他,而黃金的所有人也只是呆呆地望着,無人敢上前。

侍衛一步步逼近,速度很快。男子猝不及防地被一塊磚絆倒,趴在了地上,一邊爬,一邊淚涕齊下地忏悔着:“我錯了!是莉莉絲讓我做的!老大!我不想的!救救我!啊啊啊啊……”

男子的話被一道白光打斷。一名侍衛手起斧落,男子的腦袋頓時掉了下來。如西瓜般滴溜溜地滾出去了很遠。

周圍尖叫疊起,看熱鬧的人紛紛四散奔逃。而那男子的腦袋仍活着,嘴巴大張着發出了無聲的慘叫,直至被翻湧出的黑霧一點點吞沒。

男子徹底消失後,兩名侍衛也随之消失。街道上幹幹淨淨,沒有半點血跡,只留下了那半塊絆倒他的磚頭。

楚年面無表情地環顧四周,看着這群瑟瑟發抖的“同事”們,聲音冰冷:“我親愛的朋友們,我說過,我會給你們帶來繁榮與和平,我活着,對于你們是好事。所以不要輕易嘗試殺死我,更不要動我的人。我是不會死的,并且……锱铢必較。”

以斯帖克制不住地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在她耳邊說:“什麽是锱铢必較?”

楚年嘴角一抽:“你非要在這個時候破壞氣氛嗎?”

以斯帖聳肩:“好吧,那我誇誇你好了!”

說着他揉了揉楚年的腦袋,把上滿一縷被燒焦了的呆毛給按了下去:“小公主,你做得很好,不過下次不要再去冒險了。還有……”

他笑容誠懇:“你說話好中二……”

你知道啥是中二,不知道啥叫成語是嗎?這是什麽焚書坑儒的兵王!

楚年呲着虎牙瞪了他一眼,正了正她心愛的頭繩,關心起婕拉的傷勢。全然沒注意到以斯帖看着遠處的熊熊大火,眼底翻湧着露骨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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