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父慈子孝
第0010章 父慈子孝
“你這孩子才多大,抽什麽煙啊?”秦三先發制人,打算将輩分确定下來,“大晚上穿成這樣出來?你不知道新發這地界,晚上路邊蹲着都是地痞流氓?幾杯馬尿下肚,上了勁兒管你是男的女的?好在你來我這裏了,我還能替你爸看着你。”
“誰啊?管這麽寬?”跟在方斐身後的女孩兒無骨似的靠着樓梯圍欄,目光在秦三身上游走一遍,“倒是帥。”
方斐嘆了口氣,肩膀下塌:“我爸的追求者,也是我以前的暗戀對象。”
帶着薄荷味道的煙霧被裹進口腔,又被咳了出來,女孩兒拍着胸口邊咳邊說:“狗血劇情可你一個人禍害也夠喪心病狂的了。”她向酒水吧臺走去,揮了揮手,“我自便,你随意。”
“方斐,是你朋友?”秦三揚聲,“美女,選你喜歡喝的,我請。”又向方斐招手,“過來,來我身邊。”
方斐今晚有話要對秦三說,便向他走了過去。未行兩步,就聽到“巧克”放在案臺上的一聲輕響,以及張旭堯淡得幾乎聽不出情緒的聲音:“方斐,過來,有話和你說。”
腳步正巧停在了臺球案子的中央,兩側分別站着秦三和張旭堯。方斐下意識想折轉方向,卻被身上的重重枷鎖墜得邁不開步子,他落下眼睫,摘了煙輕聲問:“什麽事?”
張旭堯高大魁梧,将身後射燈的光線擋了半片,淡淡的影子落在身前的案臺上,一直鋪展到方斐手邊。
方斐伸出手指,沿着影子的輪廓慢慢滑動,又問了一聲:“有什麽事嗎張老師?”
張旭堯走到案臺的角落,觀察擊球路線,影子也随他而去,從方斐手下滑開。
“沒事了。”男人随口說道。
方斐站到了秦三身邊,看着他将一顆臺球擊入球洞,此後又連了三杆,才換了張旭堯擊球。秦三10幾歲開始接觸臺球,後來又做了臺球廳的老板,技術自然不差,球線走得刁鑽,讓對方很難應付。
方斐拉拉秦三的袖子,引開了他的視線:“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麽叫張老師來打球嗎?”邊說話他邊背身悄悄将那顆不好打的花球放在了球洞的正前方,“因為我爸正在和張老師談戀愛,他是我後爸,我自然要和他搞好關系。”
“你說什麽!”秦三握着球杆的手崩起筋絡,“你爸在和張老師談戀愛?”
方斐聽到了臺球順利落袋的聲音才回答秦三:“嗯,他們兩個談上了,而且談得挺好。”
“談得挺好?!”
秦三活得潦草,終日吊兒郎當,往好了說是潇灑,往壞了說就是心大如漏勺,是非面前,他很少使臉子散脾氣,時間長了,就讓大家生出這人性子不錯的錯覺。
這是方斐第一次在秦三的眼裏看到明顯的怒意,他被秦三拉着腕子塞入角落,近距離地逼問:“是你爸親口說的,他和張老師正在談戀愛?”
秦三同樣生得高大,方斐須得仰着頭看他,被人壓迫的感覺不算好,他伸手将人向外推了推:“我爸親口說的,也是我親眼看見的,上星期他們還在我打工的咖啡廳約會了,這還能有假?”
“怎麽可能?我……”秦三雖然賴在方書玉身邊,卻從未得到過親口承認的身份,他以為方書玉那樣的年紀,性向又特殊,應該無人與他争搶,可以由着自己一口一口慢慢去吃,誰料他這邊吃相斯文,那邊卻有人大塊朵頤,秦三又酸又怒,連聲質問,“張老師有什麽好?你爸怎麽可能喜歡他?”
臺球案子那邊忽然傳來炸球聲,方斐眼皮一跳,偏頭越過秦三去看張旭堯。
男人此時還保持着擊球的動作,身體舒展,腰脊微塌,肌肉淩厲漂亮,他收了杆兒,擡頭看過來,表情似乎比從前在課堂上還要嚴肅幾分。
方斐縮回腦袋,言不由衷:“張老師……溫文爾雅,體貼溫柔,哪裏都挺好的。”
“誰?狗爺?溫文爾雅、體貼溫柔?你搞沒搞錯?”秦三正想羅列情敵罄竹難書的罪行,就被由遠及近的聲音截住了話茬,張旭堯走到近前,目光插入被秦三和方斐擠滿的角落,慢條斯理地說道:“方斐,我袖口髒了。”
方斐習慣性地應聲:“哦,我來幫你弄一下。”
脊背貼在牆上,他從秦三的包圍圈往出蹭,卻又被一把拉了回來,秦三近身,在方斐耳邊低聲說:“袖子上蹭了灰,他自己不會彈一彈?非得使喚你,這叫溫柔體貼?”
方斐同樣小聲回他:“父慈子孝,我願意的。”
“我草,”秦三有點妒忌,明明前一刻他還是後爸:“方斐你用不用接受得這麽快啊?”
“秦翼,在講髒話?”
張旭堯翻出煙咬進嘴裏,聲音從齒縫洩出,不輕不重,卻讓秦三後脊一緊,師生之間的“血脈壓制”被無情地喚醒,秦三僵硬地轉過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沒有,張老師你聽錯了。”
張旭堯回以微笑:“是嗎?那可能就是我聽錯了。”
方斐趁着這個檔口擠出角落,站在張旭堯身後狀似親密,他張了幾次嘴才頂着不适開口:“張……叔叔,你衣服哪裏髒了?”
張旭堯垂眸瞧了他一會兒,才向休閑區一指:“去那裏弄。”
坐在沙發上,方斐松了口氣,他的計劃似乎很成功,面對方書玉的正牌男友,秦三方寸大亂,又無力抗衡,正是他想達到的效果。
下一步……方斐的心慢慢下沉,就該是讓張旭堯對自己失望厭惡了。
自從大學畢業,方斐與張旭堯一直走得很近,不該生出的心思慢慢滋長,擾得他日日牽腸挂肚、暗自傷懷。
方斐也曾思考過張旭堯為何對自己不錯,師生的情誼?還是“繼父”的責任?或者兩個方面的原因都有。但不管怎樣,方斐都要逼着自己遠離張旭堯的生活,不破不立,與方書玉相比,愛情算是什麽東西。
但此時,他允許自己擁有最後一次的放縱,為張旭堯再整理一次衣服。
防止球杆打滑的滑石粉,落在黑色的襯衫袖口上顯得十分突兀,不過這種粉末很好處理,輕輕一彈,再用濕巾抹去白漬即可。
方斐卻處理得緩慢細致,将袖口外側的白灰彈去,他的手指又搭上了袖扣。
張旭堯手腕一翻,避開了,問道:“需要解扣子嗎?”
“裏面也有可能沾到,我想看一下。”
張旭堯過了一口煙後,将手腕伸到方斐面前。
手指搭上那粒扣子,方斐才忽然記起張旭堯似乎從來都是長衣長袖,将身體包裹得嚴實緊密,無論冬夏。
他有些猶豫,指腹在扣子上轉了個圈兒,問道:“可以嗎?”
張旭堯垂着眸子吸煙不怎麽理人,只淡淡“嗯”了一聲。
方斐用指尖挑開那顆扣子,向上翻起了袖口,露出了男人結實的手腕。
下一刻,方斐神色一凜,表情震驚。
襯衫之下,從腕口開始都是大片的紋身,看不出是什麽圖案,線條交錯,色彩深暗,神秘壓抑,卻又美得驚心動魄。
“張旭堯。”方斐擡起頭看向銜着煙的男人。
男人眼中一片暗淡,卻勾起了唇角:“吓到了?”
方斐輕輕搖了搖頭,未經過張旭堯的同意,指尖兒就落在了腕口的紋身上,沿着線條的脈絡輕輕撫摸,最後碰到了襯衫的邊緣:“裏面還有?”
張旭堯煙吞得有點重,聲音便有些沉:“還有。”
“很疼嗎?”方斐的問話似乎比張旭堯口旁的煙霧還輕,“紋的時候很疼嗎?”
張旭堯的臉上漾出一個真正的笑,他反手抓住方斐的指尖兒:“不疼,但我卻哭了。”
【作者有話說】
久等了,因為寫了四面佛的番外,所以遲了,抱歉。明天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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