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方斐,別喜歡秦翼了
第0011章 方斐,別喜歡秦翼了
“為什麽哭了?”
張旭堯松開柔軟的指尖兒,擡起手臂自己系好了袖口:“騙你的,沒哭。”
方斐抽出濕巾,拉來張旭堯的手擦那處浮灰。
“是不喜歡嗎?”他垂眸問。
含在口腔中的煙霧有些久,吐出時帶了一聲輕咳:“喜不喜歡都沒有人在意。”
濕巾在袖口停了一瞬,布料上氤了一小片濕痕,方斐擡起頭看着張旭堯:“會有人在乎的。”
“你呢?”
張旭堯這話接得太快,足讓方斐怔了好一會兒:“什麽?”
“你會在乎我的感受嗎?”
會。濕巾團在手裏攥得很緊,方斐別開目光,在短暫的沉默後給出了不同的回答:“會吧,畢竟你是我爸的……”
“我不喜歡你抽煙。”男人瞥了一眼方斐隆起的衣服口袋,“這種你會在乎嗎?”
張旭堯的睫毛短而密,濾過的目光總是很淡,如今也沒什麽不同,只是望進方斐眸底的時間長過了任何一次。
方斐在乎過很多人的感受,親人、朋友,甚至陌生人的,可如今他卻垂下眼睑,切斷了那束目光:“我成年了張老師,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了。”
張旭堯的手和目光是同時收回的,剛剛的話似乎只是他的打發無聊的産物,應了聲“也對”就沒有了下文。
方斐出了會神兒,再擡眼桌上已經擺了幾瓶烈酒,秦三大馬金刀地坐在對面,對張旭堯說:“張老師,我沒考大學,也沒擺過謝師宴,今天請您喝杯酒,全當謝你當年的栽培。”
張旭堯笑意淡淡:“我只教了你一年,栽培談不上,你在我手裏的時候沒惹什麽禍我倒是要謝你。”
秦三看着張旭堯臉上那點淡笑,忽然覺得這些年似乎只有自己沒變,連張旭堯現在都會笑着打太極了。張旭堯外號“狗爺”,秦三想只有沒見過張旭堯真正樣子的人才會覺得這個外號合适吧,以他來看用這個名字形容張老師有些過于溫吞無力了。
教秦三那年,是張旭堯第一年執教,二十郎當歲的年紀,比自己的學生大不了幾歲。那時的張旭堯氣質更加冷硬,說話甚至講課時都半垂着眼睑,顯得很兇。
他幾乎不笑,課講得好,卻不生動,粉筆扔得極準,秦三為此恨了粉筆很多年。
饒是如此,秦三也只當他是一名普通老師,不過是脾氣大點,臉子臭些,沒什麽特別的。
直到他和幾個平日裏不着調的同學被幾個社會流氓堵在巷子裏時,他才知道張旭堯在課堂上只扔幾根粉筆是對他多大的仁慈。
混不吝的同學撬了人家對象,好巧不巧戴綠帽的是個狠茬兒。對方人多,又帶着家夥,連秦三這種常日懶散的人都有些打怵。
果不其然挨了一頓胖揍,綠帽俠卻不善罷甘休,讓幾個人跪下道歉,若有異議又是一頓拳腳相加。
最後只有秦三未從,坐在地上啐了口血沫子,笑着說:“大哥,你把我們打成這樣,讓人看到,還以為我們幾個按個給你戴了綠帽子呢。”
綠帽俠本就貌醜,如今面容扭曲,更無法入眼,木棒在他手裏掂了兩下,驟然高高揚起。
懸而未發之時,巷子口傳來了腳步聲,由遠及近,徐徐而來。
綠帽俠守在這地兒揍人也有一會兒了,路人見了或躲或避,只有這個腳步聲從容不迫,一直走到了近前,越過面貌不善的衆人,向巷子深處走去。
綠帽俠從高大的身影上收回目光,再次高揚的木棍,狠狠向秦三砸去!
秦三當時叼着煙,計算着一腳掏人下盤的力道和角度,這是傷人八百自損一千的玩法,可對方人多勢衆,也只能出此下策。
破風聲已至面前,秦三偏身踹出一腳,正在千鈞一發之時,一只大手驟然淩空握住了那條木棍,向後用力一拉。
巨大的力道讓綠帽俠後退了兩步,恰巧躲開了秦三的攻擊,他勃然大怒,向剛剛去而複返的男人咆哮:“你他媽誰啊?知不知道多管閑事會死得很難看?”
秦三直到現在還記得張旭堯那聲很冷的“秦翼?真的是你。”然後是更冷的,“打我學生,還說髒話?”
後來的事情在秦三的記憶中就像電影中主角的一場高光時刻,以一敵六,單方面的壓制,多是一招制敵,也有兩招的,是因為第一招手下留情了。
那日最後張旭堯站在滿地打滾的流氓中點了一顆煙,過了一口,摘煙吐了煙霧,擡腿再次從容不迫地向巷子深處走去,一句發人深省的話也沒留給他惹是生非的學生和靈魂堕落的人渣。
至此,秦三被張旭堯扔了粉筆嘶都不敢嘶上一聲,直到今日,作為情敵,他也終是拿不出什麽氣勢,連狠話也不敢放上一句。
琢磨了半天,秦三覺得只能通過方斐找回面子,不是父慈子孝嗎,他也伸出一只手臂,學着方書玉叫兒子的稱呼:“小斐,我袖口也髒了,你幫我弄一下。”
方斐一怔,下意識看了一眼張旭堯,見人依舊四平八穩,心中多少有了些酸楚,他抽出一張濕巾遞給秦三:“你自己擦一下吧。”
秦三這個恨啊:“你幫我擦一下,我這笨手笨腳的。”
砰,張旭堯開了酒,寡淡的聲音插了進來:“秦翼,不是要喝酒嗎?”
秦三袖口的白灰最終還是蹭在了自己的褲子上,他有心與張旭堯拼酒,卻越喝越苦悶:“張老師是gay?學校知道這事嗎?”
張旭堯翻起眼皮:“怎麽你要去告發我?”
“那倒不是。”秦三悶了整杯酒,“你和方斐的爸爸真的是……情侶?”
“當然是啊。”回話的是方斐,“你怎麽還不信?”
秦三一揮手:“我問張老師呢。”
張旭堯一直在喝酒,聞言擡起頭,目光滑過秦三落在方斐身上,靜了片刻才回:“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不是,我天天都在方老師的補習班,我怎麽沒見你去過?”
張旭堯依舊看着方斐,話卻是說給秦三的:“我沒你那麽閑。”
“草。”新吐的字音生生從中間截斷,秦三記起了張旭堯不但是自己情敵,還他媽是自己不愛聽髒字的老師,他郁悶地将杯中酒一飲而盡,起身撂下幾個字,“去個廁所。”
秦三遲遲未歸,夜色愈濃,臺球廳二樓人客漸稀,安靜了下來。
張旭堯緩飲慢酌,眸底映着杯中的淋漓,看起來有些……孤獨。
方斐給自己也倒了杯酒,他現在的心情有些複雜,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張旭堯親口認下與方書玉的關系,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他的心裏泛起了密密實實的疼。
愛情已經無疾而終了,總歸不能少了祭奠的過程。
他酒吞得很急,烈酒燒喉,引出幾聲輕咳紅了眼睛。
方斐心裏是有些期待張旭堯來管束自己的,可他半杯烈酒入腹,身旁的男人只投來了淡淡的一眼。
“我成年了張老師,有些事情自己可以做主了。”剛剛的話似乎還有餘音,方斐扯出一個自嘲的笑容,真是矯情。
“秦翼對你爸有意思?”抿了一口酒的張旭堯忽然問道。
方斐手中的杯子一滑,差點摔了:“你……看出來了。”
“方斐,我不是傻子。”張旭堯的話像杯中的烈酒一樣潑了過來,“你把我介紹給你爸,是用來擋他對嗎?”
“不……”
“方斐,我想聽實話。”
握着酒杯的青年由慌亂轉為沉默,清了杯中酒才說:“也不全是用你來擋他,你和我爸很合适,我覺得你們在一起……會幸福。”
兩下無言,只有倒酒入杯的聲音,褐色的酒線不穩,最後終是斷了,張旭堯握着酒瓶問方斐:“你還喜歡秦三嗎?”他的面上今晚第一次看出了怒意,“喜歡一個對你爸有意思的人,你不覺得這種關系太亂套了嗎?”
方斐的臉和心髒都被重重抽了一巴掌,他瞬間紅了眼睛:“是太亂了,他媽的亂套透了!”
放下酒杯,他去口袋翻煙,急急咬了一根入口,又去找火機。
抽煙、喝酒、罵人、亂倫,他占了全套,張旭堯這回該惡心透了。
火苗顫抖地燒着香煙,還未等方斐深吸,煙頭的那點火就被人驀地掐滅,張旭堯一把奪了那煙,手指一撚,支離破碎。
“我說沒說過我不喜歡你抽煙?”一向冷素少言的張旭堯扳着方斐的肩膀一把将他推入沙發深處,随後俯身上去按着他的脖頸,“你把我介紹給你爸,我就是你的長輩,用你的話說是什麽?後爸對嗎?既然是這種關系,那我的話你聽不聽?”
方斐在對面酒吧喝的洋酒後勁很足,剛剛又添了新酒,此時被張旭堯一推酒意翻湧而起,心裏的那點委屈與酸楚也随之被放大。
“聽的。”他輕聲道。
張旭堯又壓近了幾分,雄健的身體完完全全遮住了方斐:“我能不能給你做主?”
方斐眼中蒙了一層淚:“能。”
“說全。”
“你能給我做主。”
男人十分強硬:“我是誰?老師還是後爸?說清楚。”
兩顆淚水從眼角滑落,方斐醉得很深:“張旭堯可以為我做主。”
寬闊的脊背微微下沉,兩人的身體幾乎相疊,張旭堯像是要去吻那滴淚似的,湊到了方斐的鬓邊:“以後晚上別穿這樣的衣服出門了。”
他的語氣好了不少,目光卻越發黑沉,慢慢地落在方斐的鎖骨上,“會讓人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白天可以穿?”方斐的聲音中帶着啞糯的哭腔,乖得要命。
“可以。”粗粝的指腹在白皙的頸子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很漂亮。”
方斐忽然覺得醉意更深,甚至呼吸都有些短促,應該說點什麽,他想,腦子卻一片空白,因而他開始胡言亂語:“确實不應該晚上穿,凍腰。”
“嗯?”
男人的氣息粗重,方斐覺得心尖被電蠅拍輕輕沾了一下,下一刻他腰上裸露的皮膚就蓋上了一只溫熱的大掌,“這裏冷嗎?”
肌膚相貼,溫熱與冰冷,方斐瞬間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又怕張旭堯覺察,兩相博弈了很久,罪惡感最終沖破酒意洶湧而至。
“張旭堯,”方斐的聲音顫而輕,“你很重。”
張旭堯瞧了一會兒那雙躲避的眼睛,才撤開身體坐回位置,他将杯子中最後的那點酒飲淨,輕聲說:“方斐,別喜歡秦翼了,那樣你會很辛苦的。”
【作者有話說】
明天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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